【為政】
‘子游問孝’章
按:此因子游之問,而深歎世俗之能養者也。特於子游之問而發此者,以子游為人簡易,或不無愛逾於敬故也。子游以聖門高弟,必不至犬馬之能養。而延平謂孔門學者亦未免如此,此養親者之所當深戒也。
‘終日不違’章,問:‘不違與耳順相近否?’朱子曰:‘不違,是顔子於孔子説話都曉得;耳順,是無所不通。’
按:孔顔地位雖不同,而但不違及耳順,似是一般地頭矣。蓋顔子於孔子之言不違而無不通,則觸物觸事,莫不皆然,是不亦耳順乎?所謂耳順者,亦只是聲入心通,無所違逆,則顔子之不違,似亦無異於此矣。然但顔子之於聖人之言,雖其心融意會,而或不免思而得,所以不及耳順地頭耶?
‘温故知新’章
按:温故知新,自是學者事,而何以言為人師也?語意似不相當,殊可疑也。竊意:有人只以記聞之學,無知新之益,而其病在好為人師,故夫子誡之如此,譏其人之不足為人師也。伊川嘗謂‘只此一事可師’,蓋謂此事可師,非人能此即可師。朱子以謂於文義未安。
‘先行其言’章
按:‘行之於未言之前’,則集注説當矣;‘言之於既行之後’,則集注説可疑。蓋既行之後,何事可言?且‘從’字似有行底意,而集注直解作言字,尤所可疑。竊意:夫子之意,以謂先其言而行其所可言者,後其言而從其所已言者也。蓋子貢多言,故誡之以此。
‘攻乎異端’章
按:異端,所當攻擊者也。攻之而何害之有哉?此攻字,不當作‘攻擊’之‘攻’,明矣。大全始以‘攻擊’之‘攻’言之,而覺其未安。集注訓以‘專治’,證之以‘攻金、攻玉’之‘攻’,猶言漢儒所謂專門之治也。蓋孔子之時,初無異端,楊墨之説未著,佛氏之教不入,雖有老子,而孔子為之問禮,則在當時,又非異端之著見者也。然則所謂異端,特非聖人之教。而如百家衆技之流,便可去略理會,而不可專治者也。專治而欲精之,反不免駸駸於其中,不亦害乎?或曰:‘苟如此矣,集注謂如楊墨是也,則楊墨之學,雖不可以專治,亦可以略理會否?’曰:‘雖楊墨之學,先自略理會,然後可知其是非得失之歸,而知所以拒之矣。特先專治其學,欲察其歸而精之,則將駸駸於無父無君矣。’或曰:‘然則朱子曰“略去理會他〔也〕不得”,又何也?’曰:‘初學者只可自治而已,雖略理會便自不可。而若是我有定見,亦可以理會之矣。所以朱子旋又曰:“自家學有定止,去看他〔病痛〕[1],卻得也。’朱子於此章屢變其説,而集注説始為定論。然苟不善讀,亦有可疑。讀者宜致思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