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_096【理氣説】 程復心撰。

【理氣説】 程復心撰。

沈毅齋先生曰：‘天下（固）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有陰陽，則有木火金水者，氣也；有健順，則有仁義禮智者，理也。氣非理則無所承，理非氣則無所附。是故未有陰陽，已有太極；未有此氣，已有此理，推所從來，固不無先後之别。然言太極，則已不離乎陰陽；言性，則已不離乎氣質，有則俱有，又豈别為一物而有先後之可言哉？合而言之，則太極無物不存，萬物各具一太極，性即氣，氣即性，蓋未始相離也，初豈有所謂本然之性，而又豈有所謂氣質之性哉？分而言之，則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性自性，氣自氣，又未始相離也，豈無所謂本然之性，又豈無所謂氣稟之性哉？感通之謂情，則四端者理之發，七情者氣之發也；能為之謂才，則無不善者出乎性，孟子所論才是也。而有不善者出於氣者也。程子所論才是也。由是觀之，理無不同也，所不同者，氣耳；理無不善也，所不善者，才耳。是猶水之流行雖不異，而器之受水者則異也。器有大小，則受有多寡；器有汙潔，則受有清濁。氣稟雜而理亦為之不純矣，形質拘而理亦為之不全矣。智而不賢者，聰明通曉而乏柔順之德；賢而不智者，和順温柔而無通曉之才。薰染其中，則理不能以管氣，而氣反足以勝理矣。偏於惻隱而無羞惡，其弊必至於貪淫；墨氏之無父，是亦偏於惻隱。偏於羞惡而無惻隱，其弊必至殘忍。楊氏之無君，是亦偏於羞惡。是雖皆謂之性，而其惡莫大焉。程子曰：善固性〔也〕，（而）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清固水〔也〕，（而）濁亦不可不謂之水。此無他，性本於天，雖氣之本，而氣存於人，實性之用。性如日月之明，而氣則如雲霧之昏矣。程子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蓋謂此也。夫形氣未稟，人物未生，渾然天理，未有降付是人，生而静以上也，可名之以理，而不可名之以性，此所謂‘在天曰命’，是專以理言之也。有天下公共之理，有一物各具之理。及降而在人，則墮於形氣，雖可謂之性，然已涉於有生，而不得超然於是理之本體矣，是纔説性，則便已不是性也，是所謂‘在人曰性’也，是專以氣質而言之也。然性之本體元未嘗離，亦未嘗雜。要當於未離之中而見其未嘗雜之體，可也。横渠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又曰：‘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所）〔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之（壽）〔修〕夭而已。^[1]’是不可不加學問思辨之功，以為克治變化之術也。或曰：‘性出於天，而氣亦出於天者也，豈遽若是差殊也？’曰：‘形而上者，太極之妙也。陰陽五行固無純雜之辨矣。’或曰：‘人品之不同固由氣之昏明、厚薄。在物言之，抑其所稟之性本不全耶？抑亦因氣質之偏蔽而然耶？’曰：‘由其氣之所受者如此，故其理之所得者亦止於此爾。’曰：‘然則所謂“一物各具一太極”者為如何？’曰：‘以理言之則無不全，所以物性有近於人之性者；如猫相乳之類。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所以人之性有近於物之性者。如世上昏愚之人。然物有一善之通，則能專而不變；人有萬物之應，未免汎而易昏。然物無擴充之能，而人則極擴充之妙者，又可以觀理氣之異同矣。嘗觀古人之論性：孟子專以本然言性，而不及於氣，所謂‘論性不論氣，不備’；荀揚誤以氣質為性，而不識其本，所謂‘論氣不論性，不明’。韓子之言性可謂備矣，五性之説固已見其理之同，三品之説乃不知其氣之異，此濂溪、張、程所以不得不表章而發明之也。然考之經傳，已有此意，但古人未嘗明著其氣質之名爾。書曰‘天降衷于下民’，又曰‘天乃錫王勇智’，又曰‘人為萬物之靈’，又曰‘亶聰明，作元後’，非氣稟之異乎？其後孔子言‘性相近’、‘習相遠’之説，孟子‘生之謂性’之辨，皆此意也。但張程表章以示人耳，其有功於前聖，有補於後學，豈淺淺哉！近世陸氏之學，專謂識得真心，則萬法流出，以為是心之妙理，不知喜怒哀樂一毫少差，則不得其正，苟不暇修為存養，安能徑造而頓悟哉？顔曾大賢，所以戰戰兢兢，未嘗一日廢修省克治之功者，正謂是也。陸氏之説行，學者之弊將不止於凌虚躐等，且將狂妄而無忌憚矣，由不知有氣稟之性故也。作理氣之論。
渾淪
列子天瑞篇：昔者聖人因陰陽以統天地。夫有形者生於無形，則天地安從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也；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渾淪者，言萬物相渾淪而未相離也。
函三為一
前漢律曆志:‘太極元氣，函三為一。’注孟康曰：‘元氣始起於子未分之時，天地人混合為一，故子數獨一也。函與含同。’
正德六年三月十二日
通政大夫 成均館大司成
臣柳崇祖 纂集以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