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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官场现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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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

官场现形记

章回小说。李宝嘉著。1903年起连载于《世界繁华报》。粤东书局1904年出版。共60回。全书由许多短篇故事连缀而成,描绘清末形形色色的封建官僚卑污无耻、贪财如命的各种丑态,塑造了一大批官僚群像,有的鲸吞公款,贪赃枉法;有的借“剿匪” 之名,大肆掳掠;有的贩卖人口,不择手段;有的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见了洋人则卑躬屈膝。作品通过对官场内部矛盾的描写,抨击封建社会末期的官僚制度,揭露统治阶级对广大人民的残酷迫害和清王朝对帝国主义屈辱投降的丑行。但作者暴露官场黑暗意在“戒其为非”,“引之为善”,表现了改良主义思想。书中对太平天国革命和义和团运动进行诋毁。作品大量运用讽刺手法,描绘出一幅“群丑图”,不少事件,选材典型,形象生动。但也有描写失实、结构散乱、前后重复之弊。该书被列为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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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

官场现形记

长篇小说。清末李宝嘉作。六十回。1903年开始连载于《世界繁华报》,1905年刊毕,同时由繁华报馆先后单行出版。全书没有中心人物和情节,而由许多相对独立的短篇蝉联而成。作品以抨击封建社会末期的官场黑暗为主题,着力描写当时官僚贪污腐败、媚外卖国以及对人民的残酷迫害,表现了作者的改良主义倾向。大量运用讽刺和夸张手法,但含蕴不足,显得浅薄。为晚清著名谴责小说之一。有195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张友鹤校注本,1978年重印出版。另有1954年北京宝文堂书店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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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

 作者李宝嘉(1867—1906),字伯元,号南亭亭长,笔名游戏主人、讴歌变俗人等。江苏武进人。六十回,光绪二十九年至三十一年(1903—1905) 在上海《世界繁华报》连载,分五编陆续印行。此外,主要版本有1904年粤东书局石印本,1909年崇文堂石印本,1927年亚东图书馆标点本,1935年世界书局本,195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校注本等。
 
 这部长篇小说,结构方式仿《儒林外史》,全书没有贯穿始终的人物,类似若干中短篇小说的联缀。“凡所叙述,皆迎合,钻营,朦混,罗掘,倾轧等故事,兼及士人之热心于作吏,及官吏闺中之隐情。头绪既繁,脚色复伙,其记事遂率与一人俱起,亦即与其人俱讫,若断若续,与《儒林外史》略同”(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第一回至第三回,叙陕西同州府朝邑县秀才赵温(遭瘟),乡试中举,带着管家贺根(祸根)上京会试。同行者有王乡绅的妻舅钱伯芳(钱不放)。钱在江南做过一任典史,因故免职。到京后,赵、钱四处钻营。赵温会试落榜,由钱典史经手,用二千多两银子捐官,做了中书,在京供职。钱典史拿银子捐复原官,选派江西上饶县典史。到了江西省城,钻门子,找朋友,通过黄道台派做收支委员。
 第四回至第七回,写江西省一位姓何的藩台和他的三弟。何某“生平顶爱的是钱”,绰号“荷包”。其弟人称“三荷包”,“这个荷包是个无底的,有多少,装多少。”这哥俩公然定价卖官,四下招揽生意,“谁有银子谁做。”后因卖官得钱,分赃不均,兄弟失和,大打出手,丑态百出。三荷包用二千两银子,买得一位军机大臣给山东巡抚的一张八行书,到山东省做了胶州知府。
 第七回至十一回,写山东省。当时 “山东东半省地方已渐渐为外国人势力圈所有,不时有交涉事件。”山东巡抚到胶州,宴请外国人,由州官三荷包主办。一些中国官僚不知洋人礼仪,闹出许多笑话。外国人劝巡抚做生意,巡抚回省之后,洋务局老总的舅爷陶华,字子尧 (《诗·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花]”) 趁机上条陈。他从一本书里抄来现成的十二条,竟然大得巡抚赏识,被委派去上海购买机器。陶子尧到了上海,落入地痞魏翩仞 (为骗人)、专做军装机器买卖的买办仇五科 (求勿可——不可求) 和妓女新嫂嫂等人所设圈套,吃喝玩乐,先后花费了四万两银子,却将购买机器的事办得一蹋胡涂。买办仇五科从中玩弄花招,洋人总督电报照会山东巡抚,除了机器四万不能退还分文外,还要索赔四万。适逢山东巡抚抱病请假,奏请开缺,山东政务暂由一位姓胡名鲤图 (胡里胡涂) 的藩司 (布政使) 先行署理。胡大人极怕洋人,听从陶子尧姊丈的主意,将此事胡里胡涂地了结。陶子尧在上海出尽了丑,又花费几千银两,幸有一位姓周名因表字果甫的山东试用府经从中调停,才算完事。
 第十一回至第十九回,写周果甫因有浙江巡抚刘中丞奏调,由山东到浙江任职。以下写浙江官场。抚院有一个办文案的,姓戴名大理,是个一榜出身,候补知州,五十多岁,与周果甫明争暗斗,相互倾轧。浙东严州一带,常有土匪作乱。戴大理的同乡同年胡华若在省城任统领,统带六营防军,前往剿捕。戴将周推荐给胡,意欲借机除去这个眼中钉。胡统领带着三名随员,两位幕宾,乘“江山船”前往严州剿匪。胡统领与其随员文七爷因为争夺“江山船”妓女龙珠,闹出许多丑事。妓女兰仙因船中失窃,被逼自杀。
 胡统领听从周果甫的计谋,专拣没有土匪的地方进兵。乡民看到官兵,吓得东跳西走,十室九空。官兵将乡民当土匪,先锋大队纵容兵丁搜掠抢劫,甚至洗灭村庄,奸淫妇女,无所不至。胡统领因无人抵敌,自以为得了胜仗,奏凯班师。一路上府、县迎接,胡统领耍尽威风。乡民到建德县知县庄大老爷处告发官兵罪行。庄知县串通胡统领,施弄手段,反诬乡民诬告,迫使乡民将官兵罪行一齐推在土匪身上,并写公呈感颂胡统领督兵剿匪,除暴安良。一天大事,瓦解冰消,从此冤沉海底。
 胡统领带领周果甫等人“剿匪” 归来,报功请赏。报功单上首列周名。戴大理巧弄手脚,使周失去胡的信任。胡让周开造出兵费用报销,周任意乱开,约有六七十万,意欲从中分肥。胡心中不愿,周即勾结神通广大的县丞单逢玉(善逢遇),商酌借刀杀人之法。他们利用严州府城一个进士出身的兵部主事名叫魏翘、表字竹冈 (为敲竹杠) 者,写信给胡,戳穿胡统领 “剿匪”真相,敲其竹杠。胡怕事情闹大,从虚报冒领的三十八万两银子里提出两万,一万派给众位文武随员,一万交托周果甫给魏竹冈以堵其口。周将一万两肥了私囊,辞别上司同寅,先到上海,再图行止。
 朝廷派两名钦差南下,据电传阁抄(中央公报)说,是去福建查办事件,实则声东击西,查办浙江。浙江巡抚刘中丞慌了手脚,通过手下一位名叫过富的道台打探消息。过道台花了二万两银子,得知参案涉及巡抚及其佐杂、幕友、绅士、书吏、家丁人等,一共二十多款,牵连二百多人。钦差为此索要二百万两银子,一些官吏只好按索行贿,以求了事。不出钱的人,则被挨个审问、用刑,以此遮人耳目。事完之后,两位钦差正待回京复命,不料刘中丞又被都中老爷参了一本,奉旨赴京。所遗巡抚一缺,即着副钦差暂行署理。副钦差姓傅,号理堂。
 第十九回至二十二回,着重刻画傅理堂和新到的候补道刘大侉子、黄三溜子。傅理堂讲究理学,崇尚节俭,上任之后,大讲廉政。各官看见,俱为咋舌。刘大侉子,公子哥出身,只知道摆阔。黄三溜子,盐商出身,好嫖好赌。两人初见傅时,袍褂簇新,险些被傅咨回原籍。后来,他们投傅所好,特意穿了极破极旧的袍褂参见,被傅视做 “勇于改过”,树为 “榜样”,立即给予官职,以资奖励。从此以后,浙江官场风气大变,大小官员,都是破衣烂裳。可是,在外表俭朴之下,掩盖着腐败,实质并无改变。傅理堂是个假道学,表面廉洁,实亦嫖妓受贿。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说这儿子是傅的,赖着不走,要六千两银子才肯了事。本省督粮道贾筱芝 (假孝子) 愿出这笔钱,以求傅巡抚给他一个密保。傅当即应允。
 第二十二回至二十七回,写河南和北京官僚。贾筱芝因有傅巡抚保本,升为河南按察使,奉了母亲和家眷北上。贾氏母子为了装做慈母孝子,在快到省城时,事先商议好,合演当初到浙江粮道上任时的旧戏:每天老太太打尖住店,下轿上轿,贾筱芝必跪接跪送,老太太必教训儿子“忠心办事,报效朝廷”。两人以此欺世盗名。到任后,母子俩又合演了一出共同审案的丑剧。
 黄河决口,贾筱芝的大少爷贾润孙伪造军机大臣周中堂给贾筱芝的信,诈骗河督,得到河工下游总办的肥缺,并蒙河督奏保,奉旨送部引见,先赏加布政使衔。贾大少爷赚饱了钱,带十万银两进京。他广通声气,极力拉拢,想尽各种方法结识权贵,四处钻营求职。书中写到军机大臣周中堂、黄军机、徐军机、华中堂、太监黑大叔、钱店掌柜黄胖姑、宗室溥四爷、琉璃厂书铺掌柜黑八哥、前门外开古董铺的刘厚守等许多人物。京城官场,更是昏天黑地,乌烟瘴气。
 第二十八回至三十二回,从京城写到江南,侧重于军界官员。原在广西任职的舒军门,因克扣军饷等二十多款罪状,革职解京,交刑部治罪。过去曾由舒军门保举的候补知府时筱仁(是小人),忘恩负义,坐视不救。不久,又图谋落井下石。后来,时筱仁通过许多京城官僚的门路,到江苏任职,路遇江南记名道佘小观。
 佘道台到江南,结识了牙厘局总办余荩臣、学堂总办孙国英、洋务局会办潘金士、保甲局会办唐六轩、一个差使很多的旗人乌额拉布。这六个人会聚一起,成天打麻将,嫖妓女,干了许多丑事。他们的朋友羊紫辰,在南京统带防营,任统领,尤其贪财好色。羊有八个姨太太。一位靠无赖手段在江阴任炮船管带的哨官,名冒得官,被撤职之后,到南京求职。他先从羊统领门口结识起,接着走其姨太太的门路。而后,冒得官又用卑鄙手段将自已十七岁的黄花女儿送给羊统领做小老婆,以此谋职。官场龌龊,由此可见。
 第三十二回至三十六回,写江南官场上一组小插曲。除了以上江南官员,又由羊统领引出田小辫子、制台、哨官龙占元、洋教习、胡筱峰(胡二捣乱)、赵尧庄 (赵大架子)、试用同知黄在新、候选知县王慕善、知州阎佐之 (阎二先生)、后来去湖北任职的唐观察(唐二乱子)等许多人物。故事由南京写到上海,又写到湖北。
 第三十六回至四十二回,着重写湖广总督旗人湍多欢。他有十二个姨太太,人称“十二金钗”。下属千方百计通过他的这些内宠钻营门路,得宠的九姨太和十二姨太,恃宠撒娇,卖官鬻爵。唐二乱子借十二姨太之助,一夜之间,买得银元局总办的肥缺。九姨太的丫环宝珠,因与湍总督勾搭,被总督认做干女儿,择婿而嫁。有些候补老爷,通过这位宝小姐走门路。候补知县瞿耐庵的妻子,年近半百,认这位十几岁的宝小姐做了干妈,百般奉承。瞿因此被委任为兴国州州官。瞿上任后,听断胡涂,上下不欢,弄得天怒人怨。
 第四十二回至四十六回,续写湖北官场。湍总督调任直隶总督,湖北巡抚贾世文(假斯文)抚台升署,担任制台 (总督)。此人自称生平有两桩绝技,一是画梅花,一是写字。下属便借此来趋奉他。在他手下的蕲州州官区奉仁 (趋奉人)、吏目随风占 (随风站)、候补府经申守尧(伸手要)、府经秦梅士(卿没势) 等,相互牵扯,演出许多官场丑剧。
 第四十六至四十八回,主要写户部尚书、钦差大臣童子良到山东、江苏、安徽、湖北等省清查财政事。故事由此写到山东等各地官场。
 第四十八回至五十一回,主要写安徽候补知府刁迈彭(刁卖朋)。他一贯善于逢迎巴结,历任三大宪都欢喜他。然而除掉上司之外,没有一个说他好的。童钦差奉命查办安徽巡抚蒋愚斋“误剿良民,滥保匪人”大案,刁设法赢得童钦差的赏识,从中巧弄手脚,平息风波。蒋巡抚对刁十二分的感激。刁因此得以进京引见,平空里得了一个“特旨道”,回省之后,官运亨通,官场上人称“二抚台”。
 刁迈彭被委任为芜湖关道,到任不久,结识了带兵出身的外路绅衿张守财。张已七十岁,有三百多万家私,妻妾十九名,膝下无儿。张死后,刁巧施手段,赚了张家二百几十万银子。张家妻死妾散,刁迈彭却在骗取张家钱财后被委钦差,奉使出洋。
 第五十二回至五十六回,写江南官场。新任芜湖道因事晋省,在安徽巡抚官厅遇到徐大军机的女婿、郎中尹子崇。尹子崇利用徐大军机不识洋文的弱点,用偷天换日之法,骗徐军机签字,把安徽全省矿产卖给洋人。四位都老爷为此联保参了四本。事为两江总督所知,又电奏一本,请旨拿交刑部治罪。上头准奏,两江总督便饬江宁藩司遴选委员前往提人。藩司保举候补知县毛维新去,以便一路照料尹子崇。毛维新是个冒牌的维新派,只因为会背诵通商条约,被官长视为“熟悉洋务”,大享其名,并得江南制台(总督)赏识,便委了洋务局的差使。
 此时做江南制台 (总督)的,姓文,名明,虽是在旗,却是个酷慕维新的。以下着重写文制台及六合县知县梅飏仁 (媚洋人)等一群洋奴如何在洋人面前柔媚迎合的故事,后面将做重点分析,兹不赘述。
 第五十六回至六十回,是全书最后一段,由江南官场写到湖南、山东等地官场,并写到一些朝廷要人。作者通过新上任的湖南巡抚、湖南省首府道台单舟泉 (善周旋)、原任山东巡抚赖养仁 (赖洋人)、新任山东巡抚窦世豪 (都是好)、窦的亲家沈中堂、阁学公甄守球(真守旧)等一批人,使读者看到,清末官场,上上下下,到处是假维新,真守旧,崇洋媚外,腐败不堪。
 第六十回是全书小结。
 如果仅从作者的创作意图来看,《官场现形记》是一部立体感很强的长篇小说,构想相当宏伟。
 中国封建社会中的官僚机构,象一宝塔,一层层地堆叠上去,外表大同小异,但其内里各有神佛。进入宝塔,逐层而上,所见各异。李伯元想要以“官场”做为一面镜子,照出整个封建社会的根本弊病,“一心要想救救中国”。从这个设想,可以看出作者宏伟的创作构思。以地域论,这部书中写了大半个中国。全书从陕西写起,写到北京、江西、山东、浙江、河南、广西、江苏、湖北、安徽、湖南,并几次由中央政府所在地北京写到外省,又由外省写到中央。它使读者看到:整个中国官场,没有一片净土,无处不贪,无处不秽,无处不腐败,无处不昏暗,没有哪一个地方的官僚是稍微干净一点的,真可谓天下乌鸦一般黑!
 以官阶论,这部书从做官的秀才、举人写起,写到下层官吏典史,然后写到中央和地方的各级官员。中央官员有军机大臣、大学士(中堂)、六部官员、御史(都老爷)、郎中、主事,地方官员有封疆大吏、方面大员,其中有总督(制台)、有巡抚 (抚台、抚院)、中丞,下及河道总督 (河台)、学政、布政使(藩台、藩司)、按察使(臬台)、道员 (道台、观察)、知府、同知 (二府)、通判(三府)、知州(刺史)、州同 (州司马)、知县(县令)、学官、县丞、主簿、吏目、典史等等,几乎囊括了封建官僚机构中的所有阶层。作者通过他对各个阶层各种官员的描写,使我们看到: 整个封建官僚机构全都烂透了! 问题不是出自中央或地方的某一个环节,而是出自所有的环节。这座官僚宝塔,从根基到塔顶,全部腐朽不堪了。对这样一座腐朽透顶的政治建筑,人们还能抱什么幻想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以官吏类别论,书中写到的,既有文官,也有武官(如舒军门、胡统领、羊统领、柏都司、鲁总爷、冒得官); 既有汉族官僚,也有满族官僚 (如文制台、钦差随员、刑部员外郎拉达、宗室老爷溥化溥四爷、江南官员乌额拉布、藩台葛扎腾额、北京派到江南考查机器制造的两位委员呼里图、搭拉祥);既有执政官员,也有监察官员 (如第十八回派往浙江查办大案的钦差、第二十八回参劾舒军门的御史、三十三回参奏江南吏治的三个御史、四十六回派往江南等省查办事件的钦差童子良、五十三回参劾尹子崇卖矿事件的四个御史);既有捐班出身的(如赵温、钱典史、刘大侉子、黄三溜子、贾大少爷等),也有正途出身一步步爬上去的; 其中既有出于乡曲或市侩者,也有世家子弟; 既有不通文墨甚至连自已的名号履历也写不好的(如刘大侉子、黄三溜子),更多的则是十年寒窗,饱读诗书者。可是,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僚,几乎全部都是昏聩颟顸、顽固保守、贪赃枉法、利欲薰天者。作者在全书开头借王乡绅、王孝廉、钱典史等人之口,揭示为官之道:“千里为官只为财”。书中各种类型的官僚,几乎毫无例外。这就有力地说明: 中国封建社会,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社会制度本身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调控自我疗治的能力,除了从根本上彻底摧毁这种社会制度,中国没有别的出路。作者在全书结尾处大声呼吁:“救救中国!”可是,面对这样一种局面,怎样“救”呢?很发人深思。
 恩格斯在谈到巴尔扎克时说:“他在《人间喜剧》里给我们提供了一部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 ‘上流社会’的卓越的现实主义历史”。“我从这里,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如革命以后动产和不动产的重新分配)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致玛·哈克奈斯》)。当然,李伯元不能和巴尔扎克相比,他的《官场现形记》,无论在思想深度和艺术水平方面,都不能和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媲美,但他在《官场现形记》中,为我们提供了封建社会中各级各类官僚的画象,使我们看到了“官场”上各种人物,他们之间是如何相互利用又相互倾轧的,是如何贪污腐化又极力掩饰的,他们的灵魂是多么丑恶多么肮脏而外表却又多么堂皇。虽然这些画象大都是漫画化的,杜米埃式的,而不是伦勃朗式的,虽然我们在这一群人物的画象中不免会看到一些重复,看到一些在艺术上不够成功的地方,虽然它的“度量技术”比之《儒林外史》或杜米埃漫画“相去亦远”,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在中国,还没有哪一部书能象《官场现形记》这样,以全体扫描的方式,使我们看到整个官场上上下下各个阶层的情况,看到晚清“上流社会”的总体状况。
 特别是这部书中对于“官场”各种手段、伎俩的集中描写,我们在过去任何一部正史、野史中都没有这样集中地看到过。在艺术作品中,集中描写会造成特殊的效果。作者通过对同一类型人物、事件的反复刻画,会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使读者感到淋漓尽致,叹为观止。“官场伎俩,本小异大同”。对于刚从封建社会脱身出来或对官场生活比较熟悉的人来说,看李伯元对于官场伎俩“汇为长编”的描写,不免会感到“千篇一律”。可是,对于和官场距离较远,对官场内幕了解甚少的广大民众来说,看到这种“汇为长篇”式的揭露,就有一种特殊的新鲜感。这犹如乡民偶入市廛,觉得样样新异,目不暇给,感到大开眼界,无比透快。因此,此书当初逐日连载,轰动一时,论者以为“如道子丹青,地狱变相”(邱菽园《新小说品》)。“每出一纸,见者拍案叫绝”(1903年世界繁华报馆刊印《官场现形记》初版序)。对于今天我们这些和封建社会距离较远、对官场生活也比较陌生的读者来说,这部小说中所述种种,也仍有新鲜感。
 “官场病”是一种最难疗治的社会痼疾。西方有人为此写了专著,可见无论东方、西方,也无论哪种社会制度,凡有官场者皆有此病。但是,中国官场又有自己独具的民族特色。中国封建社会延续了两千年,虽然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制,但仍然是一个半封建社会。如此漫长的封建历史,必然使官场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官场现形记》比较充分地展现了中国“官场病”以及这种社会疾病的封建性特征。凡欲了解中国官场病者,不可不读《官场现形记》。这部书具有很高的认识价值。
 在艺术手法方面,这部小说也多有可取之处。
 第一、作者比较成功地刻画了一批地主乡绅、州县佐杂,为中国古典小说画廊提供了新的人物群象。有几组人物,有声有色,很富于生活气息。
 第一、二两回,围绕赵温乡试中举、进京会试,写赵、方两姓地主、王乡绅、王孝廉叔侄,都很生动。
 土地主方必开,因乡邻赵氏的孙子赵温中了秀才,“瞧着眼热”,便请一位老举人来教自己的儿子。及至赵温更进一步,中了举人,方必开“见了眼馋”,痰迷心窍,连饭也吃不下,独自个“背了手,在书房廊前踱来踱去,嘴里不住的自言自语”。后来,他“跑进书房,就跪在地当中,朝着(教书)先生一连磕了二十四个响头。”先生忙忙还礼,询问缘由。“这时候,方必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拿手指指自家的心,又拿手指指他儿子老三,又双手照着王仁拱一拱”。教书先生才明白他是为了想让儿子中举。后来,方必开“听见先生说什么做了官就有钱赚,就哇的一声,一大口的粘痰”涌上喉咙。痰还搁在口中,没有吐出,他的儿子顶撞了先生,先生声言“一定要辞馆”。方必开“满肚子里的痰,越涌了上来,要吐吐不出,要说说不出,急得两手乱抓,嘴唇边吐出些白沫。……”
 整个这场戏,方必开一言未发,只有动作,却已活灵活现地刻画出了一些乡间地主复杂的心态,既可笑又可怜,既可鄙又可叹。紧接着,作者又详尽地描写赵老头儿因为孙子中举,得意非凡。他不仅镇日价在家请客,派人四处报喜,“又忙着叫木匠做好六根旗杆: 自家门前两根,坟上两根,祠堂两根。”还忙着做好一块匾,厚礼央请坟邻王乡绅题写了“孝廉第”三个字,“连夜叫漆匠做好,挂在门前。”赵、方两相对比,成功地刻画了乡间地主在突然发达时的又一种心态,同样使人在可笑中觉得可怜,在可叹中觉得可鄙。
 作者在刻画这类人物时,很善于捕捉细节,用速写法再现出来,以博读者一粲。下文写王乡绅、王孝廉叔侄在酒宴上谈制艺:
 
 王乡绅饮至半酣,文思泉涌,议论风生,不禁大声向王孝廉说道:“老侄,你估量着这 ‘制艺’ 一道,还有多少年的气运?” 王孝廉一听这话,心中不解,一句也答不上来; 筷子上夹了一个肉园,也不往嘴里送,只是睁着两只眼睛,望着王乡绅。王乡绅便把头点了两点,说道:“这事说起来话长。……小子勉乎哉!小子勉乎哉!”说到这里,不觉闭着眼睛,颠头播脑起来。
 
 读者只要想一想王孝廉那两只睁得圆圆的眼睛,加上停在半空中的筷子,筷子头上的那只肉圆。这幅三圆两棒相映成趣的绝妙图画,何等可笑! 叔侄俩一傻一痴之状,又多么动人! 无怪席间人物“笑又不敢笑,说又没得说”。在这里,我们不禁想起文木先生吴敬梓的《儒林外史》。若说李伯元多少得了一点文木真传,大概不能算是过誉之辞。
 第四十三回至第四十五回,写蕲州吏目(捕厅、右堂)随凤占、申守尧、秦梅士等佐杂太爷的一场戏,也颇有文木先生风味。
 作者一级级地写下来;先写一位名叫贾世文(假斯文)的藩台(布政使)升任制台(总督),下级立即想方设法趋奉他。蕲州州官姓区,号奉仁(趋奉人),借贾制台的表弟过境失窃这件小事,专程上省,化了一千两银子疏通门口,求见制台。“进去的时候,惟恐大人见怪,两手捏着把汗。及至见了面,制台挨排问话,问到他,只说得两三句”,“马上端茶送客”。区州官回到寓处,新选蕲州吏目随凤占 (随风站)前来求见,“此番区奉仁见下属,不见制台了,大模大样的,”随即谈问几句,“立刻端茶送客。也同制台送下属一样,送了一半路,一呵腰进去了”。后来,随凤占为能早日赴任,天天到武昌府禀见。一天,武昌知府叫他进去,“随凤占马上满面春风,赛如脸上装金的一样。”谈了几句,“首府(武昌知府)见无甚说得,也只好照例送客”。可是,等他“出来之后,他那些同班的人接着,一齐赶上前来拿他围住了,问他: ‘太尊传见什么事情?’ 随凤占得意洋洋的还不肯说真话”,谎说有两个差使首府叫他保举人。“大众一听首府有什么差使,于是一齐攒聚过来,足足有二三十个,竟把随凤占围在垓心”,认定了他: “一定有什么大来头了”。
 在这段并不很长的文字里,作者三次写到同一情节: 一个下级想方设法求见上级,上级稍加应酬,立即送客。可是,被接见者出来,即刻身价陡增,得意非凡。这种同一情节反复出现的写法,显然是作者有意为之。
 柏格森在他那本著名的美学论著《笑——论滑稽的意义》中指出: 同一情景的 “反复出现”,最容易造成喜剧性效果,引人发笑。李伯元在《官场现形记》 中,多次成功地运用了这种喜剧手法。
 写了随凤占这位春风得意的吏目,作者接着写申守尧(伸手要)、秦梅士(卿没势)两个久不得志的吏目。申守尧今年六十八岁了,二十四岁上就出来候补,至今仍然以府经补用,官卑职小,人穷气短。他经常借出差之机,以借为名,“伸出手去”,向地方上讨要。“钱既到手,抹抹脸皮,”“说声 ‘多谢’,彼此了事”。申守尧行同乞丐,秦梅士是又一种。已值隆冬了,秦的妻子还只穿了一件单褂子。他家里连个客座也没得,偶然有个客气些的人来了,“都是叫内人到门外街上顿一刻儿,好让客人到房里来,在床上坐坐; 连吃烟,连睡觉,连会客,都是这一张床”。他有一条用以传人的宝贵经验:“该同人家争的地方,一点没有放松。”申守尧下班回家,因为和拿衣帽的老妈子闹翻了,“靴子、帽子、衣包都丢在地下,没有人拿”,晾在那里,很丢面子。“毕竟是老头子秦梅士古道热肠”,便打发给自已“当跟班用”的儿子小狗子为申挑回。小狗子挑到申家,“把衣帽等等一一点交清楚。申守尧留他吃茶也不要,留他吃饭也不要,——嘴里虽说不要,两只脚只是站着不肯走。申守尧摸不着头脑,问他:‘有什么话说?’他说‘问申老伯要八个铜钱买糖山查吃。’可怜申守尧的搭连袋那里有什么铜钱!但是小狗子开了口,又不好回他没有,只得仍旧进去同太太商量。太太道: ‘我前天当的当,只剩了二十三个大钱,在褥子底下,买半升米还不够。今日又没有米下锅,横竖总要再当的了。你就数八个给他。余下的替我收好,我还要用两天呢!’ 一霎时申守尧把钱拿了出来。小狗子爬在地下给申老伯磕了一个头,方才接过铜钱,一头走,一头数了出去。”这位小狗子不愧为他爸爸的衣钵传人,“该同人家争的地方,一点没有放松。”
 这段描写,真可谓风光细腻。与其说它继承了中国古代小说的优良传统,不如说它在描写手段上更多地接近于现代小说。这里,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故事,没有大动作,不注重于情节的曲折,更多地着眼于场景的描写,实况的再现,心理的刻画。作者源源本本地把生活中实有的细节录写下来,不求其跌宕,不避其繁细,却真实地再现了一些官场小人物的生活和心态。作者在描写中,既有嘲弄、揶揄、调侃、讥笑,又含有几分哀矜与同情、怜悯与辛酸。这使他更接近于《儒林外史》,并使我们自然想到擅写官场小人物的俄国的果戈理。胡适对这几回书极为赞赏,说“这三回的 ‘佐杂现形记’ 真可算是全书最有精采的部分。”几处描写“都是绝好的活动写真。”“深刻之中有含蓄,嘲讽之中有诙谐,和《儒林外史》最接近。这一部份最有文学趣味,也最有社会史料的价值。倘使全书都能有这样的风味,《官场现形记》便成了第一流小说了”(《官场现形记序》)。胡适这些看法是很有眼光的。
 《官场现形记》写京官、大官不如写州县佐杂出色。这大约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生活限制,一是体裁限制。由于作者自己并非官吏,更非京官、大官,亲朋亦乏此类人物,因而对京官、大官不甚了解,缺少必要的生活积累。在这一方面,他不如曾朴、刘鹗,其书亦不如《孽海花》、《老残游记》。但是,也有例外,如第四十六回、四十七回写钦差大臣童子良如何讳“洋”,五十三回、五十四回写江南总督 (制台) 文明如何媚 “洋”,都在艺术上相当成功。
 童子良,山西人氏。两榜出身,由部曹外放知府,一直升到封疆大吏,目下正署理户部尚书。朝廷府库空虚,有人上折谋画,童自己保举自己,被朝廷委任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南等省清理财政,查办事件。
 
 童子良生平却有一个脾气: 最犯恶的是洋人。无论什么东西,吃的,用的,凡带着一个“洋”字,他决计不肯亲近。所以他浑身上下,穿的都是乡下人自织的粗布,洋布、洋呢之类。是找不出一点的。”
 
 童子良因病抽上了鸦片烟,再戒不脱。一天,有人对他开玩笑说: 这是“洋烟”,你为什么抽?他回到家里,“就把烟灯、烟枪统通摔掉,”立志戒烟,并发誓“宁死也不破戒”。家里人看他烟瘾发作,鼻涕眼泪地十分难过,另取一副烟盘,告诉他说: “这是云南土熬的广膏”,不是外洋来的,他便一连吸了十几口。“这一顿,竟比平时多吃了三钱,方才过瘾”。从此他便心安理得地吃起洋烟来。有人再来取笑他,“他便正言厉色地答道: ‘童某吃的是本土,’”并且讲出一番吃“本土”可以抵制“洋烟”,吃“本士”可以为国家开源节流的经济道理,堂堂正正,名正而言顺。这段描写真可谓入木三分。
 童子良象所有做官的人一样,千方百计地要钱。“但是他却另有一副脾气,是专要银子,不要洋钱,为的是洋钱的 ‘洋’字又犯了他的忌讳”。给他送钱行贿的人,“送他洋钱,他一定璧还不受”,只好送他银子和银票。“合起数目来,总比银钱还要多些。他到此亦不谦让了。”久而久之,他积攒了大量银钱,专辟一间小屋做他的“银库”,四面墙上贴满了银票,一千两,二千两,三百两,五百两,数目不等。
 就是这样一个既颟顸又虚伪的家伙,被派为“九省钦差,”到处查账筹款。一路上,火车、轮船虽快,他坚决不坐,认为那是洋人的“奇技淫巧”,“臣若坐了,有伤国体。”山东省晓得他不喜欢洋货,行辕之内,一切摆设,凡是洋钟、洋表、洋毯、洋灯、洋桌、洋椅之类,一概不用。办差的人为了使他避暑气、疫气,给他拿去一打香水,他听说是“洋货店”里买的,极不高兴,说:“我就同女人一样,守节已经到了六七十岁了,难道还要半路上失节不成!”随即责骂办事人员 “不是好人”,“是何居心!”
 可是,这位“守节”守到了六七十岁的青天大老爷,仅在山东境内就得到各方孝敬的银子十五万六千两! 作者通过这样一位对洋人、洋货极力抵制的“民族主义”者,成功地刻画了清末一批官僚昏庸、愚味、贪婪、腐朽的丑恶灵魂。他的特点是: 虚伪。
 作者笔下的文明,是另一类型。他是满族人,现任江南制台 (总督),“三省之主”。此人“虽是在旗,却是个酷慕维新的”。他对“洋务”十分关心,自称“洋务人员在我手下提拔出来的不计其数”。
 此人名叫文明,为人却极端蛮横,“无论见了什么人,只要官比他小一级,是他管得到的”,一言不合,就拿钉子给人碰。即使是主管一省民财两政的长官布政使 (藩台),他也毫不客气。道、府、州、县级的官员们,就更不用说了。手下当差的巡捕、戈什,“喝了去,骂了来,轻则脚踢,重则马棒”。一天,藩台开了一个手折拿上来给他,他“顺手往桌子上一撩”,看也不看。“藩台下来,气得要告病”辞职。过了两天,淮安府知府上省禀见,他“索性把手折往地下一摔”。知府 “禀辞出去,一肚皮没好气”。
 可是,当他手下的巡捕前来禀报:洋人来拜会。“那制台一听‘洋人’二字,不知为何,顿时气焰矮了大半截,怔在那里半天”。及至巡捕将洋人引进大厅,“此时制台早已穿好衣帽,站在滴水檐前预备迎接了”。
 来拜的洋人,是一个国家的领事。他因为文制台新近在领事公馆旁边正法了一名亲兵,“大不答应,前来问罪”。“幸亏制台年纪虽老,阅历却很深,颇有随机应变的本领”,随口将被杀的亲兵说成是“拳匪”,并说在领事馆旁边杀死这人正是为了“杀鸡骇猴”,让“所有的 ‘拳匪’ 见了这个榜样,一定解散,将来自不敢再同贵领及贵国人为难”。洋人听了,哈哈大笑,“奖他有经济,办得好”,告辞而去。“制台送客回来,连要了几把手巾,把脸上、身上擦了好几把;说道: ‘我可被他骇了一身大汗了!”坐定之后,他随即吩咐手下的巡捕、号房:“我吃着饭,不准你们来打岔,原说的是中国人。至于外国人,无论什么时候,就是半夜里我睡了觉,亦得喊醒了我……以后凡是洋人来拜,随到随请!记着!”作者接着写淮安府知府又拿着手本来禀见,文制台府叮嘱淮安府,凡涉及中国老百姓与洋人事端,“第一,弹压住百姓”; 第二“洋人走的时候,仍得好好的护送他出境。”随后,他还推心置腹地告诉他的这位下级说: “我说的乃是金玉之言,外交秘诀。老哥,你千万不要当做耳旁风!”
 
 江南官场上,自从这位贤制军一番提倡,于是大家都明白他的宗旨所在是: 见了洋人,无论这洋人如何强硬,他总以柔媚手段去迎合他,抱定了 “衅不我开”四个字的主义,敷衍一日算一日,搪塞一朝算一朝。制台如此,道、府自不得不然。道、府如此,州、县越发可想而知了。
 
 以上写钦差大臣童子良和江南总督文明的两大部分,可视为 《官场现形记》若干故事中的姊妹篇。作者围绕如何对待“洋人”这个重大问题,通过童子良和文明这样两种不同类型的高级官员,成功地刻画了晚清一些达官贵人。他们无论讳洋还是媚洋,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他们处处事事都只考虑一己的利害,置国家与民族利益于不顾。由这样一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盘踞着的政府,还能是一个有希望的政府吗?
 中国社会,自从鸦片战争以后,进入半封建半殖民地时期。如何对待外国侵略势力,成为整个社会所面临的严重问题。别的一切问题,几乎都与此有关。李伯元在《官场现形记》的后半部,紧紧围绕这一问题展开故事,刻画人物,可说是接触到了社会的最本质的方面。这部小说也因此具有鲜明的时代色彩,使它有别于其它古代和近代小说,具有深刻意义,成为其它任何小说都不能取代的一部书。它也因此成为晚清小说的冠冕,在整个中国小说史上占有一席地位。
 《官场现形记》在塑造艺术形象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作者笔下的童子良、文明,虽还算不上血肉丰满,却也展现了人物性格的不同侧面。他们都是多面兽。童子良以 “天朝的大臣” 自居,在抵制洋货方面做得极端严细彻底。他不仅自己坚决不用洋人的“奇技淫巧”,还不准部下使用,以至“各省官员来禀见的,凡是稍微带点洋气的东西,都不敢叫他瞧见”。一位道台在外衣里面藏了一块洋表,一剔一剔的轻微响声被童子良听到了,便被视为 “华而无实,不肯务正”。表面看来,童子良是个严守自订律令的正人君子,虽然顽固可笑,却还似乎有些正气。可是,作者轻轻揭开他的外衣,写他如何吃鸦片,如何四处捞钱,如何赏识奸刁小人刁迈彭,如何查办安徽巡抚蒋愚斋“滥保匪人”大案,这位办事“异常顶真”,“凡事都要考求一个实在”的钦差大臣,便露出了昏覅、愚味、贪婪、虚伪的本相。读者看到的,是一个多侧面的人。江南总督文明亦然,他对下级如狼如虎、凶横异常; 一旦见了洋人,便如羊如鼠,百般怯懦。作者通过这位文明总督,为晚清高级官吏画了一幅生动的肖象。
 为了鲜明有力地揭露这些多面兽的丑恶本质,李伯元采用了迅即变化、强烈对比的写法。例如: 他写文制台见洋人,先用大段笔墨写他以极端轻慢的态度接见藩台、知府两级地方长官,然后又细雕细镂地写巡捕禀事:巡捕上堂,正当文制台开饭,迟疑再三,不敢打搅,“因此拿了名帖,只在廊下盘旋,要进又不敢进,要退又不敢退”。
 
 正在为难的时候,文制台早已瞧见了,忙问一声: “什么事?”巡捕见问,立刻趋前一步,说了声: “回大帅的话,有客来拜”。话言未了,只见拍的一声响,那巡捕脸上早被大帅打了一个耳刮子。接着听制台骂道:“混账忘八蛋! 我当初怎么吩咐的?凡是我吃着饭,无论什么客来,不准上来回。你没有耳朵! 没有听见!”说着,举起腿来又是一脚。那巡捕挨了这顿打骂,索性泼出胆子来,说道:“因为这个客是要紧的,与别的客不同”。制台道: “他要紧? 我不要紧! 你说他与别的客不同,随你是谁,总不能盖过我!”巡捕道: “回大帅: 来的不是别人,是洋人。”那制台一听“洋人”二字,不知为何,顿时气焰矮了大半截,怔在那里半天………
 
 作者这样描写,就如同先把一个人举到天上,然后猛地一下使他跌落在地。这是喜剧作品中常用的手法。这种写法,会造成强烈的反差,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由于《官场现形记》在思想和艺术方面取得了以上一些成就,它一经发表,“骤享大名”,是当时最受读者欢迎的长篇小说。“读者咸称赏之”,“购阅者踵相接”。“每出一纸,读者拍案叫绝”。作者的其它著作也因而成为当时的畅销书,“每一脱稿,莫不受世人之欢迎”。据说,慈禧太后也读过这部书,还曾 “按名调查”,使有些官吏大倒其霉,“致是书名大震,销路愈广”。当时一些书商,看到《官场现形记》的作者在广大读者中如此驰名,便把其他人的小说冠以李伯元的名字出版,借以发财。(见魏绍昌编《李伯元研究资料》)这种状况,和今天的有些书商利用读者心理,假冒金庸、梁羽生、琼瑶、席慕蓉等人的名字出书,颇为相象。由此亦可见《官场现形记》在当时的读者中何等风行。
 当时,不仅市民群众和一般读者对这部小说非常欢迎,一些上层人物和评论界人士也对它大加称赏。评论界称这部书“以小说之体裁,写官场之鬼蜮”,“历历如绘,写真之意也”(则狷《新笑史),原载《新小说》第二年第八号,1905年8月出版)。“为官场之照妖镜,燃渚犀”,“刻画宦途恶劣处,颇有入木三分之妙” (《谭瀛室随笔》见《文艺杂志》第五期,1914年出版)。当时有一位官场著名人物,名孙宝瑄。此人是户部左侍郎孙诒经之子,曾任清廷驻法、德公使孙宝琦之弟,李鸿章兄李瀚章之婿,梁启超、章太炎等人之友,他对官场上下是非常熟悉的。他在日记中写道: “览《官场现形记》,终日不去手。是书写今日外省官场中内容,可谓穷形尽相,维妙维肖。”“其刻画人情世态,已入骨髓”。又说: “《官场现形记》所记,多实有其事,并非捏造。余所知者,即有数条,但易姓改名,隐跃其词而已”。“连阅得数人事,皆笑不可仰”。一天,他和官场上的朋友们谈及此书,认为此书“善写世态,几使凡出与世酬接者,一举一动,一话一言,无往非 《官场现形记》所有。若是书者,可谓恶极矣!”(《忘山庐日记》)从这位特殊身份的读者对此书的评论,也不难看出 《官场现形记》在当时社会各阶层中所引起的巨大反响。
 这部书发表之后,模仿之作蜂起。其中光是以 《现形记》为名者,就有《新党现形记》、《学生现形记》、《医界现形记》、《家庭现形记》、《官商现形记》、《嫖赌现形记》、《新官场现形记》等等,十余种之多,形成一股其势不小的“ 《现形记》热”,成为文坛奇观。
 现在距离这部小说的发表,已经八十多年,社会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们再也看不到书中的某些人物与事件,自然也不会再象孙宝瑄等当时的读者那样,为这部书 “拍案叫绝”。
 可是,这部书对于我们了解中国近代历史,特别是“官场”状况,依然有很大帮肋。它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并未因时代的进步和文学的进步而完全失去。我想,如果有人象改编《聊斋志异》、《儒林外史》等书那样,将《官场现形记》做一些艺术加工,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它一定会在广大观众中引起会心的微笑,并使人们在笑声中增添有关中国近代历史的知识,得到审美愉悦。有志者不妨一试。
 不过,有一点,读者和改编者需要注意: 由于种种原因,《官场现形记》无论在思想方面和艺术方面,都有明显的缺陷。它的各部分不够均衡。有时,作者的创作意图和实际取得的成就相距较远。这一部分和那一部分的艺术水平也相距较远。有时,作者正写到好处,忽然松懈下来,出现败笔。这有如某些游山者,辛苦跋涉,渐入佳境,却忽然由于脚力不济,停止前进。有时,由于作者趣味不高,如鲁迅所云,迎合“时人嗜好”,掉头他顾。这种情况,使这部书及其它谴责小说均未能登上思想、艺术的高峰,实令人惋惜。
 《官场现形记》和其它晚清谴责小说有共同的缺点,它们大都有“词多意少之弊”(冥飞《古今小说评林》)。鲁迅一针见血地指出,这部书“臆说颇多,难云实录,无自序所谓 ‘含蓄蕴藉’ 之实,殊不足望文木老人 [吴敬梓] 后尘”。这一类书,“揭发伏藏,显其弊恶,而于时政,严加纠弹,或更扩充,并及风俗。虽命意在于匡世,似与讽刺小说同伦,而辞气浮露,笔无藏锋,甚且过甚其辞,以合时人嗜好,则其度量技术之相去亦远矣,故别谓之谴责小说”(《中国小说史略》)。
 胡适赞同鲁迅的见解,认为鲁迅的批评“很公平”。他还进一步指出,《官场现形记》在艺术上有四条缺点: 第一、“联缀许多 ‘话柄’ 做成”,缺少必要的“结构”和 “剪裁”。第二、“作者自己很少官场的经验,所记大官的秽史多是间接听得来的‘话柄’”,有时又缺少必要的艺术加工,“便成了随笔记账”。第三、作者没有着意于“描摹人物”,人物个性不鲜明,不完整。第四,作者往往对笔下的人物 “只存谴责之心,毫没有哀矜之意; 谴责之中,又很少诙谐的风趣”。“这种风格,在文学上,是很低的” (《 〈官场现形记〉 序》)。
 鲁迅和胡适的评论,代表了五四新文学产生以后思想界、文学界对《官场现形记》及其它谴责小说的看法。这些看法,都切中肯綮。
 一部作品,问世之初,声名大噪,不久之后,屡闻疵议,这种现象,古今中外多有。对此,我们要结合作者和评论者各自所处的时代具体分析,不能一概以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来看待。那是一种过分简单化的结论。须知,社会在不断地进步,文学也在不断地步。从晚清到五四,中国的社会与文学,发生了重大变化。五四时期的文学家、思想家,对 《官场现形记》的评论,自然会不同于此书初问世时。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我们既不要因为它在当时广大读者中的轰动效应,忽视 《官场现形记》在各方面所存在的缺点,也不要因为它失去轰动效应之后来自各方面的批评,否认它在思想和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就,更不能因此而贬低它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应有的地位。

明清小说之《官场现形记》内容解读与赏析 - 可可诗词网

《官场现形记》

李伯元



在数以千计的晚清小说中,流行最广、影响最大的当首推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这不啻是一篇讨伐当时官场的檄文,把官场的丑恶罪状全都说尽了” (阿英《晚清小说史》)。当时的评论家们认为,这部书是官场的“照妖镜,燃渚犀”,“刻画宦途恶劣处,颇有入木三分之妙”(《谭瀛室随笔》)。

中国的封建社会十分漫长,官场非常黑暗,做官者,位高,名贵,权大,威重,“有士农工商之利,而无士农工商之劳”,“送迎之外无治绩,供张之外无才能”,“辅天子则不足,压百姓则有余”。到清朝末期,由于帝国主义列强大举入侵,朝廷几乎变成了“洋人的朝廷”,政治愈加腐败,官场愈加黑暗,“官之气愈张,官之焰愈烈” (欧阳钜源《〈官场现形记〉序》)。官民冲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当此之时,如有人将官场各种情状写出来,一定大快人心。因此,李伯元《官场现形记》“刊诸报端,购阅者踵相接” (孙玉声《李伯元》)。作者也因此而声誉鹊起,他的作品“每一脱稿,莫不受世人之欢迎”,成为当时的畅销书(吴沃尧《李伯元传》)。

李伯元(1867—1906),名宝嘉,又名宝凯,字伯元,别号南亭亭长,笔名游戏主人、讴歌变俗人等,以字行。祖籍江苏武进(今属常州市),咸丰年间,迁居山东。伯元生于山东,三岁丧父,在堂伯父抚养督教下长大成人。他的堂伯父历任知县、知府、山东候补道等职,伯元随行各处,自幼对官场种种情状有所了解。1892年,李伯元已二十五岁,随同辞官归里的堂伯父返回故乡。乡居期间,曾从传教士学习英文,并取得乡考第一名秀才。光绪二十二年(1896),他到上海,十年间,先后编撰《指南报》,创办《游戏报》、《世界繁华报》,主编《绣像小说》半月刊,写过大量作品,成为报界和文学界的著名人物。光绪三十二年(1906)病卒于上海,年仅四十岁。作品有《官场现形记》、《文明小史》、《中国现在记》、《活地狱》、《海天鸿雪记》、《庚子国变弹词》、《醒世缘弹词》、《南亭笔记》、《南亭四话》等。

《官场现形记》共六十回,署南亭亭长著。最初在上海《世界繁华报》上连载,起于光绪二十九年(1903),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止,历时两年,吸引了大量读者。世界繁华报馆在1903年9月至1905年年底分五编陆续印行,每编线装六册(十二回),共计三十册。由于畅销,先后出现了多种翻印本。较早的翻印本有粤东书局石印本和假托吉田太郎著的日本知新社会刊本,宣统元年(1909)崇文堂石印本。1927年,亚东图书馆出版标点本,精装二册,平装四册,有胡适写的长序和汪原放的《校读后记》。此后,1935年世界书局出版过精装本一册,195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过张友鹤校注的平装本两册。此外还有一些别的版本。香港、台湾先后出过几种。

这部长篇小说,没有从头到尾贯穿始终的人物,结构仿《儒林外史》,众多人物逐一登场,一个人物或一群人物的故事演述完毕,接着演述另一个或另一群人物的故事。全书像一个旋转舞台,一台戏接着一台戏,但始终围绕着一个轴心,一个主题,上演的都是官场现状。这样的连台戏,倘若一口气看下来,自然不免乏味。但如果换一个看法,今天看一台两台,明天再看一台两台,他那里若断若续地搬演,你这里若断若续地观看,倒也轻松愉快,生动有趣。当年《官场现形记》在《世界繁华报》上逐日连载时,观众看得津津有味,以至“每出一纸,见者拍案叫绝”,觉得它“如道子丹青,地狱变相”,觉得看这样的“戏”惬意,“吾一生欢乐愉快事,无有过于此时者” (忧患余生《〈官场现形记〉序》,邱菽园《新小说品》),大约就是因为当初的“观众”用了那样一种看法。

书中较多为人注目的,是以下几个部分:第19至22回,写浙江巡抚傅理堂与候补道刘大侉子、黄三溜子等人如何表面廉洁,内里龌龊;第30至第31回,写江阴哨官冒得官如何献女求官;第43至46回,写蕲州州官区奉仁和蕲州吏目随凤占、候补府经申守尧、秦梅士等一批佐杂小官如何在官场立身处世,第53回至56回,写江南总督文明及六合县知县梅飏仁等如何对洋人卑躬屈节,柔媚迎合。我们且来逐一看看这几场戏,看作者如何进行“谴责”。

傅理堂是个“清官”形象。他的父亲“一生讲究理学”,他自称从小“谨守庭训,不敢乱走一步”,一举一动总在按“老太爷的教训”去做。他由副钦差署任浙江巡抚,接任的头一天,便颁出朱谕,大讲“吏治”。然后又传谕各方,不许送礼,不许办差,提倡廉政,反对奢侈。“各官看见,俱为咋舌”。他自己脚下一双破靴,头上一顶旧帽,“左右伺候的人,身上都是打补钉的”,大有身体力行之德。浙江官场经傅理堂这样提倡,风气大变。大小官员争穿破旧衣裳,杭州城中的估衣铺里的破袍烂褂、古董摊上的旧帽旧靴,被官员们买得精光,一时旧衣比新衣还贵。这傅理堂,“若从外面子上看他,却是真正的一个清官”,博得“居官清正”的好名声,“出京的时候是一个三品京堂,如今半年之间,已做到封疆大吏”。可有一天,忽然有一个他七八年前相好的妓女找上门来,带着一个孩子,说是他的私生子。这位口口声声讲“理学”的正人君子抵赖不认,让心腹家人用六千两银子打发了事。那六千两银子则由一位想求傅巡抚密保的官员贾筱芝(假孝子)代出。不久,“傅抚院就保了他一本。适遇河南臬司出缺,朝廷就升他为河南按察使”。

这段故事是根据一则轶闻写成的。李伯元《南亭笔记》卷11载:“游智开在粤时,每见客,必穿布袍褂。僚属有衣服丽都者,游必目逆而送之。省城四牌楼估衣铺之旧袍褂为之一空,且有出重金而不能得者。”游智开,字子代,湖南新化人,咸丰元年举人,拣选知县。同治四年,署和州知州,亲自给诸生考校文艺,剖析经旨。历官永平府、永定河道、四川按察使。光绪十四年,迁广东布政使,署巡抚,劾贪墨史,不避权要,寻以老病乞休。光绪二十一年,起为广西布政使,阅三年,以病罢归卒。其事详见《清史稿》列传二百三十八。应该说,他是那个时代里较好的官吏,算得上清官。可是,作者为了充分显示清末官场的虚伪与丑恶,择取一端,大加敷演,又塑造出刘大侉子、黄三溜子等反面人物加以衬托。读者从这些故事中看到,就是这些口口声声讲求理学、推行廉政的官员也是如此的龌龊不堪,那么,那些公开贪污、肆无忌惮的官吏们就可想而知了。作者这种情节加工的手法是相当高明的。

《官场现形记》中这一类根据轶闻加工为小说情节的例子为数不少。它们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这位小说家力图描写生活真实、揭示人生问题和社会弊病的创作意图。虽然有些方面还不够成功,但作家这种创作尝试是可贵的,它显示了近代小说向干预现实、直接提出社会重大问题的方向发展。

在艺术作品中,笑是一种有力的武器。《官场现形记》有许多段落比较成功地使用了喜剧手法,深刻地揭露了官场的本质,令人忍俊不禁。作者极力揭示傅理堂、刘大侉子、黄三溜子等人如何表里不一,使读者通过他们相互矛盾的言行,看到了官场中的一切何等虚伪。第30、31回写冒得官这个小丑式的人物,作者改换了一种手法。他让笔下的这个人物赤裸裸地上场,连伪装都不要,却益发令人觉得可笑。

傅、刘、黄等人出身于官僚之家或富商之家,原本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因此,他们为人处世就不能不经常考虑自己的名声、脸面,多所顾忌,巧予掩饰。冒得官本来是在江北泰兴县跟官当长随的,行同奴仆,地位低下。后来,他用三十块钱买得湘军一个小军官的奖扎、饬知,冒名顶替,做上了江阴炮船管带,很赚得几个钱。这种人,带有很多流氓无赖的特点,做起事来不顾羞耻,不择手段。后来,他因故被撤了差使,跑到南京,“便钻头觅缝的寻觅事情”。他先从羊统领的门口结识起,送了许多东西,天天跑去厮混。不久,他打听到羊统领有八个姨太太,有一位最得宠,便想方设法讨她的好,通过她的门路,做了护军右营管带。后来,冒得官冒名得官之事偶然败露,羊统领传见追问,他慌了手脚,听从自己姨太太的主意,利用羊统领好色的弱点,在自己正妻与女儿面前伪装吞吃鸦片烟自杀,逼迫亲生女儿去给羊统领做小老婆,以图得到羊的保护。女儿被逼应允,“冒得官一见女儿应允,心上暗暗欢喜,便做出假欲呕吐之状,吊了几个干恶心,吐出了些白痰。太太、小姐忙着替他揉胸捶背,一面问他怎么样。只见他连连点头道:‘好了,好了。如今一齐吐出来,大约不妨事的了。’又忙爬下替女儿磕了一个头,说:‘我这条老命全亏是你救的! 将来我老两口子有了好处,决计不忘记你的!’……”嗣后,他又担心羊统领不肯,便贿买羊的心腹随从,将羊骗到自己家中,一家人上上下下地串通好,使羊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在冒公馆中上了婚床。“听说这一夜(羊统领)总共问了冒小姐不少的话,冒小姐只是不答,赛同哑子一样。羊统领以为她是害羞,所以并不在意”。这一切本来都是冒得官事先精心安排好的圈套,“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他老人家也赖不到那里去了”,冒得官便上前轻轻扣门,冒小姐突然将门打开。冒得官“直僵僵的朝着房门跪着不动”,说出一番“难得老帅赏脸”的话来,羊统领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于是,彼此心照,冒得官得以保全了冒名顶替得来的官职。

这段故事实在是太肮脏了! 可是,正是在这种足以引起读者生理厌恶的描写中,作家成功地揭露了官场上一些极端丑恶的灵魂,使人们看到清末官场已经腐败到何等程度! 它使我们想起别林斯基对果戈理笔下人物的一段评论:诚然,这里充满了“脏污的东西”,充满了“臭气”,可是,“这肮脏是优美的,是‘提高到创作的珠玉’,它比中等阶层出身的诗人、官僚和外省诗人的金箔一百万倍的优美”。因为它们忠实地反映了现实。(《别林斯基论文学》第131—132页)

《官场现形记》中写了大量这类肮脏、丑恶的东西。这并不意味着作者在现实中看不到“更好、更高贵”的人物,而是出于“恶夫仕途之鬼蜮百出”的创作动机,所以才这样写。它忠实地反映了晚清社会中最本质的一面。正是由于作者对晚清官场这种不留任何情面的彻底暴露,使《官场现形记》这部小说在客观上起了对封建王朝摧枯拉朽的作用,具有一定的战斗性,超出了一般晚清小说对社会予以“谴责”的目的。

第43至46回集中写一大群佐杂小官的生活。胡适在为亚东图书馆本《官场现形记》写序时,对这一段“佐杂现形记”十分赞赏,称它“细腻的很”,“真可算是全书最有精采的部分”。

这群佐杂小官都是官,但都小。在当时的社会里,“千里做官只为钱”,“做了官就有钱赚”。佐杂小官身既为官,必然千方百计地捞钱;但因官小,却又一时赚不到大钱。他们身在官场,就要讲为官之道,讲官的排场、架子和体面,可是,由于官小,却又常常讲不起来。这种自身固有的矛盾,必然使一批佐杂小官常常在生活中露出窘态,产生许多富有喜剧性的情节。

作者先写“蓝翎五品顶戴、新选蕲州吏目”随凤占,然后扯出申守尧、秦梅士等一串人物。随凤占“因为同武昌府(知府)有些渊源,便天天到府里禀见”。一次,知府请他到宅内小坐,“随凤占马上满面春风,赛如脸上装金一样”。“等到随凤占出来之后,他那些同班的人接着,一齐拿他围住了”,“足足有二三十个,竟把随凤占围在垓心”,齐来打听有什么差使选派。

好在一班都是佐杂太爷,人到穷了,志气就没有了,什么怪像都做得出。其时正在隆冬天气,有的穿件单衣褂,有的竟还是纱的,一个个都钉着黄线织的补子,有些黄线都已宕了下来;脚下的靴子多是尖头上长了一对眼睛,有两个穿着‘抓地虎’,还算是好的咧。至于头上戴的帽子,呢的也有,绒的也有,都是破旧不堪;间或有一两顶皮的,也是光板子,没有毛的了。大堂底下,敞豁豁的一堆人站在那里,都一个个冻的红眼睛,红鼻子;还有些一把胡子的人,眼泪鼻涕从胡子上直挂下来,拿着灰色布的手巾在那里揩抹。

“当中有一个稍些漂亮些的”,姓申,号守尧,是个府经班子,二十四岁上就出来候补,今年六十八岁了,还在候补。另一位府经秦梅士,也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他家里连个客人坐的地方也没有,偶然来客,“都是叫内人到门外街上顿一刻儿,好让客人到房里来,在床上坐坐;连吃烟,连睡觉,连会客,都是这一张床”。时已隆冬,秦的妻子还只穿了一件单褂子!

这样一班人聚集在武昌府大堂前,高谈阔论,大讲为官“诀窍”。秦梅士教导后辈的宝贵经验是:“该同人家争的地方,一点没有放松”;差使到了手,就不要“辜负那差使”,要“老老脸皮”,尽力抠钱。申守尧(伸手要)伎如其名,每到一处,“开口问人家借”,钱既到手,抹抹脸皮,不写字据,说声“多谢”,彼此了事。一年出上几趟差,开出口去,伸出手去,总不会落空。随凤占三代为官,均为佐杂,经验格外丰富。他对别人说,“先君常常教导,地方官派人送钱来,钱给的少,就假做推辞;再增添一些,便顺势收下。”“这些地方全亏看得亮,好推便推,不好推只得留下:这就叫做见风驶船,鉴貌辨色。”“大家听了,一齐点头称‘妙’说:‘老伯大人的议论,真是我们佐班中的玉律金科!’”

这一番对话,把一群佐杂老爷的内心世界暴露得通体透明。

可是,“正说得高兴,忽见一个女老妈,身上穿的又破又烂”,向申守尧索要他身上穿的衣裳,说:“家里今天还没米下锅,太太叫我去当当。”申守尧被老妈子戳穿了窘境,伤了体面,一巴掌把老妈子打倒在地。于是,老妈子撒泼,申守尧难堪,众人解劝,演出了一场令人发噱的闹剧。而后,申守尧回家,妻子抱怨,申守尧心上寻思:“我们当佐杂的,连制台衙门里的一条狗还不如!”种种描写,颇能表现衙中一些小人物处境之尴尬,内心之辛酸。作者笔下既有同情,又带调侃,有些细节(如秦梅士之子秦小狗子向申守尧讨赏钱、制台接见申守尧等处)写得相当动人。李伯元的描写虽未达到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等俄国作家描写官场“小人物”那种动人心弦的水平,却也足以显示作者观察官场生活之深入细致,显示了作者在刻画对象的特征上具有一定的功力。因此,胡适说,有些描写“是绝好的活动写真”,“深刻之中有含蓄,嘲讽之中有诙谐,和《儒林外史》接近。这一部分最有文学趣味,也最有社会史料的价值。倘使全书都能有这样的风味,《官场现形记》便成了第一流小说了”。这些评论不无道理。

近些年来,《官场现形记》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第53回写江南总督(制台)文明的部分,这一段曾选入中学语文课本,题为《制台见洋人》。

作者给这位总督大人取名叫“文明”,使人自然想起作者的另一部小说《文明小史》。《文明小史》“重心所在,是在揭发国人在‘文明世界’前夕的那种怵外和媚外的心理” (杨世骥《文明小史》)。《官场现形记》中写“文明”这一段,重心亦在于此。

这位“文明”制台,“虽是在旗,却是个酷慕维新的”。他“一点学问没有”,有的只是脾气。他在下级面前极端专横,“只要官比他小一级,是他管得到的”,无论是什么人,“见了面,一言不合,就拿钉子给人碰”。至于手下当差的人,“喝了去,骂了来,轻则脚踢,重则马棒”。主管一省民财两政的藩台呈上一个手折,“他接过手折,顺手往桌上一撩”。藩台下来,气得要告病;淮安府知府上省禀见,文制台嫌他的手折上字写得小,“又明欺他的官不过是个四品职分,比起藩台差远了,索性把手折往地下一摔”。淮安府“一肚皮没好气”。正当这时,一位巡捕前来禀报:“有客来拜。”只因违反了文制台吃饭时间概不会客的规矩,“话言未了,只见拍的一声响,那巡捕脸上早被大帅打了一个耳刮子”。接着一顿臭骂,“说着,举起腿来又是一脚”。可是,等到那位巡捕壮起胆子禀报:“来的不是别人,是洋人!” “那制台一听‘洋人’二字,不知为何,顿时气焰矮了大半截,怔在那里半天”。然后对巡捕又打,又骂,又踢,责怪巡捕道:“别的客不准回,洋人来,是有外国公事的,怎么叫他在外头老等?糊涂混帐! 还不快请进来!”及至巡捕把洋人引进大厅,“此时制台早已穿好衣帽,站在滴水檐前预备迎接了。” 洋人会面走后,文制台“连要了几把毛巾,把脸上、身上擦了好几把,说道:‘我可被他骇得我一身一头汗了!’”

作者在这些描写中,成功地运用了喜剧作品中常用的倒置手法,造成了一种滑稽可笑的艺术效果,使读者在笑谑中对清政府的官员充满了鄙夷之情。柏格森在《笑——论滑稽的意义》中说:“设想在某种情景下的几个人物。如果你把情景颠倒过来,角色的地位换个过,你就可以得到滑稽的场面。”当人们看到“一切可以列入‘颠倒的世界’ 中的事物的时候,就都要发笑”。作者写文明制台,先写他在藩台、知府乃至巡捕等中国人面前如何大耍主子的威风,把它写到极致,而后突然笔锋一转,写他在洋人面前如何显出奴才本相,也写到了极点。这样一写,就使整个情景颠倒过来了。读者通过这个“颠倒的世界”,深刻地认识了清政府的达官权要们怵外和媚外的心理。读者在哗然不恭的笑声中,不仅得到了唯有艺术作品方能给予的快感,同时也深刻地认识了以西太后为首的清廷顽固派在本世纪初所推行的 “新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南官场上自从这位贤制军一番提倡,于是大家都明白他的宗旨所在是:见了洋人,无论这洋人如何强硬,他总以柔媚手段去迎合他,抱定了‘衅不我开’四个字的主义,敷衍一日算一日,搪塞一朝算一朝。制台如此,道、府如此,州、县越发可想而知了。” 作者接着写了六合县知县梅飏仁(媚洋人),他是候补通判梅蔚(媚外)之子,此人“诸事颟颟顸顸,不求甚解。偶而大家同他说句话,人家说东,他一定缠西;人家说南,他一定缠北。因此大家奉他一个表号,叫他做‘梅二缠夹’”。这位梅二(媚儿)正是清政府的写照。当时的清政府久已变成了“洋人的朝廷”,庚子事变后,1901年2月(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西太后以光绪皇帝的名义下达电令,批准与八国联军的《议和大纲》,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又说:“念列邦之见谅,疾愚暴之无知,事后追思,惭愧交集。”不久,丧权辱国的《辛丑和约》就签订了。1902年1月28日(光绪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九日),西太后第一次公开接待外国使节,“召见从头到尾是在格外多礼、格外庄严和给予外国代表以前所未有的更大敬意的情况下进行的”。2月1日,她又接待“外交团中的各位夫人”,“在问候这些夫人的时候,表示出极大的同情,并且一边和她们说话,一边流泪”。此后,她“惕于外人之威,凡所要求,曲意徇之; 各国公使夫人,得不时入宫欢会,间或与闻内政”(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3卷,第388页)。请看,《官场现形记》中所写的文明制台、梅二先生等人物形象,不正是以西太后为首的清政府的投影吗?只不过作者通过一面引人发笑的哈哈镜将它漫画化而已。

全书最后一回即第60回,借甄守球的哥哥病中一梦,隐约点明全书宗旨。他梦见自己走到一座深山里面,遍山遍地都是豺、狼、虎、豹、猫、狗、鼠、猴、猪、牛、羊、狐、黄鼠狼,是一个“畜生的世界”,“跳不出去”。后来又恍恍惚惚地换了一个世界,是一片康庄大道,有一所极高大的洋房,里面的人正在校对一部书。梦中这位作书者看到“中国贫弱到这步田地,一心要想救救中国”,便编写了一部“教科书”,教导中国的官员,“好等他们出去,整躬率物,出身加民”。因为“中国一向是专制政体,普天下的百姓都是怕官的,只要官怎么,百姓就怎么,所谓上行下效”。“中国四万万多人,一时那能够统通救得”,编一部“教科书”“教导”官吏,是“一个提纲挈领的法子”。“这部教科书,前半部是专门指摘他们做官的坏处,好叫他们读了知过必改;后半部方是教导他们做官的法子”。梦中突起一火,烧毁了此书的后半部。梦境中有一人说:“还是把这半部印出来,虽不能引之为善,却可以戒其为非。况且从前古人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就是半部亦何妨?”

《官场现形记》这部长篇小说实即李伯元欲以治天下的“半部《论语》”。作者清醒地看到,当时的中国是一个封建专制的国家,国家“贫弱到这步田地”,关键问题在于国家“政体”。他是怀着“一心要想救救中国”的急切心情来编写这部“教科书”的。

作者说,他写这部书,专门指摘官场的丑恶现状,目的是“好叫他们读了知过必改”。其实,这不过是小说家狡狯之言,你看,他巧弄一支生花妙笔,从官场的最下层一直写到官场的最上层,从典史一直写到军机大臣,所有官场人物,无论是捐班出身,正途出身,无论是官声差的,官声好的,统通没有一个好人,这哪里真是希望他们“读了知过必改”?

吴敬梓写《儒林外史》,除了描绘“儒林”百丑,毕竟还写了杜少卿、王冕、迟衡山、虞育德和庄绍光等少数几个在作者眼中颇有光采的人物,欲使读者在一片烂泥塘中看到几枝亭亭净植的莲花,感到这黑暗王国中也还有一线微光,似可继往开来。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呢?作者笔下的“官场”中,半个这样的人物也没有! “遍山遍野都是这班畜生的世界,又实在跳不出去”。他是怀着对整个官场感到绝望的心情来描摹“官场”的。因此,他的写法自然就与《儒林外史》有所不同。鲁迅曾说:“(《儒林外史》)乃秉持公心,指摘时弊,机锋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官场现形记》与此不同,“揭发伏藏,显其弊恶,而于时政,严加纠弹,或更扩充,并及风俗。虽命意在于匡世,似与讽刺小说同伦,而辞气浮露,笔无藏锋,甚且过甚其辞,以合时人嗜好,则其度量技术之相去亦远矣,故别谓之谴责小说”(《中国小说史略》)。

《官场现形记》在思想境界和艺术手法方面都有不少缺点。鲁迅说它不能与吴敬梓《儒林外史》等量齐观,“臆说颇多,难云实录,无自序所谓‘含蓄蕴酿’之实,殊不足望文木老人(吴敬梓)后尘。况所搜罗,又仅‘话柄’,联缀此等,以成类书。官场伎俩本小异大同,汇为长编,即千篇一律” (《中国小说史略》)。胡适说它有四条“短处”,作者“不曾充分用他的才力”,“牺牲他的艺术而迁就一时的社会心理,于是,《官场现形记》遂不得不降作一部摭拾话柄的杂记小说了(《〈官场现形记〉序》)。这些批评都是很中肯的。

作者自己对这部小说也不大满意。他曾对朋友说:“未作《官场现形记》之先,觉胸中有无限蕴蓄,可以藉此发抒。迨一涉笔,又觉描绘世情,不能尽肖,颇自愧阅历未广。倘再阅十年而有所撰述,或可免此弊矣。”(《谭瀛室随笔》)作者在《笑林报》第1171号(1904年6月23日出版)上登过一则广告,说: “古人著书,稿至三四易、五六易而成。此著乃初脱稿耳,阅者倘为纠谬绳愆,或以个中丑状详细胪示著者,拟俟投函其后,评定甲乙。第一名赠本书五十部,二名赠三十部,三名赠二十部,以下酌赠。”由此亦可看出此书创作上的一些不足之处。

可是,文学作品能不能在当时和后来的读者中产生巨大反响,并不完全决定于作品本身的艺术水平。有的作品精雅别致,在艺术上相当成功,但在一段时间内,只能在人数较少的一个小圈子里得到称赞,反之,有的作品,在艺术上虽不能算是上乘之作,但由于它满足了某一时代广大读者的精神需要,便能声名广被,不胫而走,甚且久唱不衰。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便属于后一类。当时,因“时势要求,得此为快”,此书“骤享大名”(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在读者中反应非常强烈。当时的读者,认为它“描写颇为深刻”(包天笑《钏影楼笔记》),因此,“每出一纸,见者拍案叫绝”(佚名《<官场现形记>序》),成为“脍炙人口之书”(冥飞《古今小说评林》)。光绪末年著名人物孙宝瑄在他的日记中写道:“《官场现形记》所记多实有其事,并非捏造。余所知者,即有数条,但易姓改名,隐跃其词而已。”他得到此书以后,览读“终日不去手”,接连几天,他日夜阅读,短短三天即全部读毕。他觉得此书“刻划人情世态已入骨髓”,“是书写今日外省官场中内容,可谓穷形尽相,惟妙惟肖。噫,我国政界腐朽至此,尚何言哉!”有一天,他“连阅得数人事,皆笑不可仰”。隔了几天,他遇到朋友,亦官场中人,与之“道《官场现形记》之书之佳,盖其善写世态,几使凡出与世酬接者,一举一动,一话一言,无往非《官场现形记》所有”(《忘山庐日记))。

由此可见,《官场现形记》在反映晚清社会生活方面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世界繁华报》第1123号(1904年6月17日出版)为此书登载广告云:“中国官场,魑魅罔两靡所不有,实为世界一大污点。然数千年以来,从未有人为之发其奸而摘其覆者,有之,自南亭此书始。”“有欲研究官场真相者,无不家置一编,洵近来小说中唯一无二之巨制也。”又说:“此书描摹官场丑态,无微不至。某京卿谓:‘邹应龙打了严嵩,严嵩犹说打得好,打得好。’今之官场中人无不喜读此书,同此意也。” 这些话虽出之广告,却也符合实情。据说,由于《官场现形记》流行甚广,“慈禧太后索阅是书,按名调查,官吏有因以获咎者,致是书名大震,销路愈广” (顾颉刚《〈官场现形记〉之作者》)。还有一个姓赵的督幕,读了这部小说,以为其中一段故事写的是自己,“竟因此辞馆”(李伯元《致刘聚卿书》)。这和有些人读了鲁迅的《阿Q正传》以为是在骂自己,颇为相似。试想,如果几十年前已经有了电视机、如果那时有人将《官场现形记》改编成电视连续剧,隔天播演一场,那时的荧屏前面,将不知有多少观众会为之心惊肉跳,为之面红耳赤,为之捧腹大笑,为之指张说赵,一定会有许多观众为这部连续剧拍手叫好!

官场现形记

长篇小说。清末李宝嘉(1867—1906)撰。六十回。宝嘉字伯元,别署南亭亭长,江苏武进(今属常州市)人。曾以第一名考取秀才,后屡试不第。光绪二十二年(1896)到上海,先后创办《指南报》、《游戏报》、《世界繁华报》和《绣像小说》等,称为“小报界之鼻祖”。著有《文明小史》、《中国现在记》、《活地狱》等。为清末谴责小说重要代表作家。是书重点描绘清末官场之黑暗腐败,揭露封建末世各级官吏昏庸腐朽、贪污贿赂、循私舞弊、钻营诈骗、卑鄙无耻等情景,撕去封建官场冠冕堂皇外衣,现出其“鬼蜮百出”、“畜生世界”原形。对封建统冶者恐洋媚外,残酷迫害人民的丑态及罪恶,亦有强烈的鞭挞。全书由许多相对独立的故事联缀而成,结构与《儒林外史》略同。广泛使用讽刺和夸张手法,以嬉笑怒骂形式,揭露封建官场的黑暗、腐败,较为生动有力。然亦有暴露仅止于现象,批判缺乏深度等晚清谴责小说共同缺点。有繁华报本、粤东书局石印本、一九五七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铅印本等。

官场现形记

书名。清李宝嘉(伯元)作。长篇谴责小说。全书六十回。描写一群大大小小的封建官僚,他们职位虽有高低之别,然卑污苟贱之行则完全相同。作者通过一系列肮脏龌龊的事实,揭露了清政府的腐败,官场的黑暗,以及科场的种种弊端。对了解科举制度的衰败有一定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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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官场现形记

近代长篇小说,为“四大谴责小说”之一,李宝嘉撰,原署“南亭亭长”。全书共60回,结构与《儒林外史》略近,“其记事遂率与一人俱起,亦即与其人俱讫,若断若续”,杂录当时官场的种种丑态,“皆迎合,钻营,朦混,罗掘,倾轧等故事,兼及士人之热心于作吏,及官吏闺中之隐情”(见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因其暴露了社会的阴暗面,适应了当时形势的要求,体式又灵活方便,一时影响很大,“袭用 ‘现形’ 名目,描写他事”的模拟作品很多,蔚为一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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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

《官场现形记》

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长篇小说。作者李伯元。全书共60回。写于1901年至1905年间。全书由许多独立成篇的短篇故事连缀而成。小说写作时代正处于清王朝走向总崩溃、中国由封建社会逐渐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时期。作者站在改良主义立场,对晚清官场的黑暗、腐朽进行了揭露和抨击。作者笔锋所及,上有军机大臣、总督、巡抚,下至道台、州县乃至典史小官,惟妙惟肖地勾勒出他们卖官鬻爵、颟顸无能、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媚上压下、敲诈勒索等秽行丑闻,揭露了官僚制度的腐朽和堕落,使人们认识到了清王的统治已经腐败到了极点。小说也反映了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揭露了官僚们在洋人面前妈颜婢膝的丑态。作品还写了人民群众自发的反抗斗争,在一定程度上触及了当时的社会矛盾。这部小说结构类似于《儒林外史》,但全书缺乏全面规划,头绪纷繁,缺乏剪裁。人物描写直接谴责和夸张有余,细致刻画则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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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现形记

长篇小说。清末李宝嘉作,六十四回。由许多独立的短篇故事连缀而成,谴责晚清官场的黑暗腐败、大小官吏的贪污勒索,目的是“专门指摘他们做官的坏处,好叫他们读了知过必改”(第十六回);同时也反映了帝国主义的侵略与群众的自发反抗。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张友鹤校注本。

官场现形记

晚清李宝嘉(1867—1906)撰。李宝嘉字伯元,又名宝凯,别号南亭亭长,笔名游戏主人,讴歌变俗人等。江苏武进(今属江苏常州市)人。他年轻时擅长八股诗赋、工书画篆刻,曾学过英文,并考中秀才。早年在上海创办过 《指南报》、《游戏报》,后来又办 《世界繁华报》。光绪二十九年 (1903) 主编 《绣像小说》半月刊。毕生从事小说创作和报刊编辑工作,在晚清报界文坛颇有名望。与吴研人、刘鹗、曾朴并称“清末四大小说家。”《官场现形记》是他的代表作,其次 《文明小史》也较著名。此外还有 《中国现在记》、《活地狱》、《海天鸿雪记》 以及 《庚子国变弹词》等。《官场现形记》共五编,六十回,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中最早、最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以官场为对象,着重描写清末官场的卑鄙龌龊,昏聩糊涂。如胡适所说:“全书是官的丑史”,“是一部社会史料,它所写的是中国旧社会里最重要的一种制度与势力——官。它所写的是这种制度最腐败、最堕落的时期——捐官最盛行的时期。”(《官场现形记序》)作品涉及的官僚阶层十分广泛,这里有军机大臣、大学士、总督、巡抚、提督、道台、知县直至典史等,他们卖官鬻爵,盗卖矿藏,吞没赈款,克扣军粮,贩卖人口,欺诈勒索,媚上压下,荒淫无耻,无恶不作。作者用讽刺夸张的笔法,维妙维肖地描绘出了一幅封建末世官僚统治集团的百丑图。小说的结构跟《儒林外史》相似,全书由一篇篇相对独立的短篇故事联缀而成,看似分散,实则集中地暴露了晚清官场的污浊,吏治的败坏,统治阶级的腐朽。此外,作品还多少触及了近代社会的主要矛盾,揭露了统治阶级对帝国主义奴颜婢膝的丑态和丧权辱国的劣迹,促进了人们对清王朝腐朽没落的认识。但作者是主张改良的,反对革命,所以他不可能从根本上批判封建制度,而且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本质也缺乏认识,这些都影响了作品的思想成就。《官场现形记》是谴责小说的代表作,受它的影响,袭用“现形”名目,描写他事,诸如商界、学界、女界之书接踵而起,逐渐形成了晚清谴责小说的高潮。作品有谴责小说凭题材取胜的通病,在艺术表现方面,作者没有对现实生活进行深入的艺术概括,写作态度上也有迎合时势、哗众取宠的成分,“辞气浮露,笔无藏锋”,(鲁迅语)虽笑柄连篇,但缺少必要的艺术剪裁,“官场伎俩,本小异大同,汇为长绝,即千篇一律。”(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作者写这部小说,原来计划分为十编,每编十二回。但在第五编未全部完成之时,就因病死去。现存六十回,最后的极小一部分,还是他的朋友代为补齐的。此书有光绪二十九年(1903)《世界繁华报》本、光绪三十年粤东书局石印本、宣统元年 (1909) 崇文堂石印本。195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张友鹤校注本以上述诸本校订,每回末附有注释,便于阅读;全书末又附有《清代的官制》一文,对了解本书中讲到的大小官员的品级职掌很有帮助。

《官场现形记》guan chang xian xing ji

Exposure of the World of Officials→李宝嘉 (Li Baoj ia)

官场现形记

清末李宝嘉(伯元)著。六十回。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至三十一年在所编《世界繁华报》连载;同时由该报馆分五编先后单行出版,每编线装六册十二回,共三十册。作品以谴责晚清官场的黑暗为主题,描写了当时形形色色的官僚群像,揭露其贪赃枉法、残害人民、出卖祖国的卑污灵魂。是晚清谴责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全书由许多相对独立的短篇故事连缀而成,缺乏中心人物和情节;有些描写流于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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