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评点
我国传统戏曲批评方式之一。通常是在剧本正文的有关地方予以圈点、短评,并与读法、总评和序跋合为有机整体,从而对文本进行阐释归纳和导引升华,充分体现出评点家本人的基本思路、审美情趣和哲学观念。这种方式系沿袭诗文评点而成。较早的诗集评点是唐人殷璠的《河岳英灵集》选本。宋人则将这种集圈点、夹批、眉批、总评和序跋于一体的批评方式,开始批量用之于名著编选出版的过程中。到了明代,由于出版事业充分发达,所以各种文体名著的评点出版也蔚为大观。
明中叶的思想家李贽适逢其时。除了诗文小说的大量批点外,他还评点了许多戏曲剧本。标明“李卓吾先生批评”的剧本今知有《北西厢记》、《琵琶记》、《幽闺记》、《玉合记》、《红梅记》等十五种。这十五种中,不排斥有坊间伪托的可能,但至少上列五种万历间虎林容与堂刊本当为李作无疑。李贽不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在戏曲批评中借题发挥,阐述自己独立的见解。他在《金印记·逼钗赴选》中评曰:“大抵今世被人耻笑之人都是有见识之人。”
汤显祖是继李贽之后影响较大的戏曲评点家。标有“玉茗堂批评”的剧本现存《董西厢》、《王西厢》等十三种,其中或有假托。他盛赞《西厢》“描写神情,不露斧斤”,具备神游于规矩之外的韵致。这是对李贽思路的进一步延伸。追随汤氏的剧评家中,王思任对《牡丹亭》的评点十分出色。以致陈眉公在同剧《题词》中说:《牡丹亭》“一经王山阴批评,拨动骷髅之根尘,提出傀儡之啼笑”,境界全出,精神发露。孟称舜编《古今杂剧合选》,也在序文中服膺汤显祖之才。
沈璟及其追随者大都在评点中标明韵目、平仄乃至板眼。臧懋循更自作主张地把《临川四梦》改动、批点、出版为《玉茗堂四梦》,以便适于吴人演唱。冯梦龙改编、评点了十数出剧本,总名为《墨憨斋定本传奇》。他的眉批重视表演艺术的舞台整体。他改《牡丹亭》为《风流梦》,把柳梦梅出场“紧随旦梦之后,方见情缘之感”,这是另一种处理方法。他还在剧评中发出一些警世之论。《酒家佣传奇叙》云:“传奇之衮钺,何减《春秋》笔哉?世人勿但以故事阅传奇,直把作一具青铜,朝夕照自家面孔可矣。”此语是他一以贯之的文艺主张。
清代的戏曲评点亦蔚然成风。影响较大的有金圣叹、毛声山和吴吴山三家。金圣叹的《西厢记》评点,是戏曲评点史上最为细致、深刻、完整而系统的杰作。他通过分析莺莺的形象,认为全剧都是在写“此一个人”,这是十七世纪中较早的典型形象观。他称赞莺莺是天下至为尊贵、有情、灵慧和矜持的女儿家,全部剧情都是在表现她的个性基调。金圣叹还认为全剧应收束于草桥店“惊梦”处。此后四出戏皆为狗尾续貂,“何用续?何可续?何能续?今偏要续,我便看你续!”正因为金本评点得当,所以一经问世便流传天下,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中叶,才被王季思的《西厢记》注本所取代。毛声山仿金圣叹体评点《琵琶记》,虽不乏可采之处,然气象毕竟不大。南洪北孔的《长生殿》和《桃花扇》各有可观之评点。吴吴山评点《长生殿》,激赏“其词之工,与《西厢》、《琵琶》相掩映”,此为的论。他又将全剧缩长变短,以便上演。洪昇深感吴吴山评点之妙,谓“全本得其论文,发予意所涵蕴者实多”。吴吴山的前后三任妻子在丈夫的影响之下,先后完成《牡丹亭》评点本,成为曲坛一段佳话。至于孔尚任自己评点的《桃花扇》,其主旨之明晰、结构之严谨、体制之完备,皆令人叹为观止。乾、嘉以至晚清之世,戏曲评点本虽多,但评家已了无生气。
戏曲序跋是评点系统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谢柏梁《中国分类戏曲学史纲》中专门列有《戏曲序跋学》一编。吴毓华编有《中国古代戏曲序跋集》,蔡毅编有《中国古典戏曲序跋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