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圣谟

泛蒲既醉，写此适意。

蝴蝶飞来，栩栩欲睡。

这首题画虽只有短短十六个字，却写得颇有情趣，写法也很别致。前两句写画家作画时的神态，后两句写画中蝴蝶的形象，并且两相对照，寓有深意。

为了搞清它的寓意，还得先从画说起。

这是一幅水墨纸本立轴画。画的主体是一丛菖蒲和一只蝴蝶。菖蒲生长在近岸浅水中。因周围有石头、水草烘托，故知是浅水；因右边略露坡岸，又有只见半株的雁来红花草衬托，故知是近岸。菖蒲叶片挺立似剑，一只蝴蝶平展双翅，头朝下停在蒲叶上端。整个作品，淡雅洒脱，气韵极为生动。

题画诗的前两句是说，我泛舟于蒲塘中，已经醉了，便画了这幅画，以表达自己畅快的情怀。请注意这个“醉”字，是边泛舟边喝酒真的醉了呢？还是被蒲塘中的美景陶醉了呢？画家没有说，可成了悬案。但不要紧，我们不妨含糊一点，认为两种意思都有。

题画诗的后两句是说，有一只蝴蝶飞来了， 它停在蒲叶上，得意自在地要睡了。且慢，究竟是蝴蝶要睡了？还是画家“醉”得要睡了？画家也没有说，我们不妨也含糊一点，理解为两者均“栩栩欲睡”。

读者不要以为我们在故弄玄虚，其实，这正是画家的狡狯处。他一方面故意用了模糊的写法，另一方面又用了暗示法。谁曾见过用“栩栩”两字来形容睡态的？而“栩栩”跟蝴蝶一联系，立即使我们想起了“庄周化蝶”的故事。

《庄子·齐物论》说：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其意是说，从前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快乐地飞舞着，仿佛真的是蝴蝶了。自己为适合自己的心意而高兴吗？不知道本来是庄周。一会儿醒了，就惊惧起来，意识到自己原来竟是庄周。不知道是庄周在梦中变为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中变为庄周？

画家暗用这个典故，是为了说明自己画蝶已经达到了分不清是蝶是我的艺术的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