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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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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

文言短篇小说集。清蒲松龄撰。共十二卷,四百九十一篇。关于《聊斋志异》的创作过程和故事来源:蒲松龄《聊斋自志》说:“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同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清邹弢《三借庐笔谈》卷六说:“蒲留仙先生《聊斋志异》,用笔精简,寓意处全无迹相,盖脱胎于诸子,非仅抗手于左史、龙门也。相传先生居乡里,落拓无偶,性尤怪僻,为村中童子师,食贫自给,不求于人。作此书时,每临晨,携一大磁甖,中贮苦茗,具淡巴菰一包,置行人大道旁,下陈芦衬,坐于上,烟茗置身畔。见行道者过,必强执于语,搜奇说异,随人所知,渴则饮以茗,或奉以烟,必令畅谈乃已。偶闻一事,归而粉饰之。如是二十余寒暑,此书方告蒇,故笔法超绝。”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志异》或析为十六卷,凡四百三十一篇,年五十始写定,……其储蓄收罗者久矣。然书事迹,亦颇有从唐人传奇转化而出者(如《凤阳士人》、《续黄粱》等),此不自白,殆抚古而又讳之也。至谓作者搜采异闻,乃设烟茗于门前,邀田夫野老,强之谈说以为粉本,则不过委巷之谈而已。”今人马瑞芳《蒲松龄评传》说:“蒲松龄在青壮年时期忙于外出游学、应付科举考试,七十岁还趁食在外,哪有闲心如此‘摆茶摊’?何况‘强执与语’已近于神经质。‘归而粉饰之’又把艰苦的创作过程过于简单化。聊斋先生确曾为撰聊斋故事博采广收,但邹弢之说却站不住脚。蒲箬在《柳泉公行述》中说:‘如《志异》八卷,渔搜闻见,抒写襟怀,积数年而成。’说明蒲松龄有意识地进行过资料收集工作。蒲立德(留仙长孙)在《聊斋志异·跋》中说:‘而于耳目所睹记,里巷所流传,同人之籍录,又随笔撰次而为此书。其事多涉于神怪:其体仿历代志传;其论赞或触时感事,而以劝以惩’。这说明乃祖的创作一部分来自民间传说,一部分是加工朋友的记载。这与《聊斋自志》的说法相符。一方面,留仙‘喜人谈鬼’,‘闻则命笔’; 一方面,朋友‘邮筒相寄’。久而久之,则‘集腋成裘’。……主要取材来源,即: 一、收集民间传说(包括朋友间谈狐说鬼,邮筒相寄);二、直接取材于当代的重大政治事件或现实生活;三、以前人或同时代人记载的野史佚闻为创作凭借。”马瑞芳说,是。今人杨柳亦持此论,其《聊斋志异研究》则进一步考证说:“开始创作,大约在顺治十七年庚子(一六六○)前后,那时作者二十岁左右。张元的《柳泉蒲先生墓表》谓:‘文名籍籍诸生间,然入棘闱,辄见斥;慨然曰:‘其命也夫!’用是决然舍去,而益肆力于古文辞……而蕴结未尽,则又搜抉奇怪,著为《志异》一书’。可见作者开始写作《聊斋志异》是在屡次入棘闱失败之后,总该在二十岁以后。成书年代约在康熙十八年己未(一六七九),亦即作者四十岁的时候,因为他的自序是写于这一年春天的,而在通常情况下,序总是在脱稿后写的。这样推算,本书前后恰巧化了二十年的漫长岁月才写成。应该指出,一六七九年写成的只是初稿,决非定稿;内容也只是一部分,而非全部。因为我们发现《聊斋志异》中有若干文字是写于一六七九年以后的。《祝翁》、《狐梦》两短篇中提到康熙二十一年壬戌(一六八二)的事。《花神》一开始就点明:‘癸亥岁,余馆于毕刺史公之绰然堂’。癸亥岁是康熙二十二年,亦即公元一六八三年。离开作者写序已四年之久了。特别是《韩方篇》结束‘异史氏曰’中,有‘犹忆甲戌、乙亥之间’一语,甲戌、乙亥正是康熙三十三、三十四年之间,也就是公元一六九四—一六九五年之间,离开写序的时间已在十五六年之后了。”关于《聊斋志异》的思想内容:蒲松龄《聊斋自志》说:“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凝冰。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蒲箬《祭父文》说:“大抵皆愤抑无聊,借以抒劝善惩恶之心,非仅为谈谐调笑已也。”清张元《柳泉蒲先生墓表》说:“蕴结未尽,则又搜抉奇怪,著有《志异》一书。虽事涉荒幻,而断制谨严,要归于警发薄俗,而扶树道教,则犹是其所以为古文者而已,非漫作说。”清邹弢《三借庐剩稿》有祭留仙先生文,文后有七律二首,其一曰:“人间潦倒厄文星,自写孤怀泪血腥。腕下阳秋书感愤,眼中冶态斗娉婷。一灯闪壁妖光艳,五夜行尸鬼火青。块垒难浇同调泣,仰天长啸贶山灵。”清孙锡嘏《读聊斋志异后跋》说: “是书文理从《左》、《国》、《史》、《汉》、《庄》、《列》、《荀》、《扬》得来。而窥其大旨要皆本《春秋》彰善瘅恶,斯有功于名教而正,并非抱不羁之才,而第以鬼孤仙怪,自抒其悲愤已也。”近人海鸣《古今小说评林》则说:“《聊斋志异》一书,喜言狐,孤即胡也,是或以讥满清耳。”按,海说穿凿附会。作者有一定的民族意识和反清情绪,表现在作品中,有若干篇章透露了清朝统治阶级血腥镇压屠杀汉族农民起义的事实,如《公孙九娘》、《野狗》等;有些篇章讥刺了丧失民族气节为清统治阶级做鹰犬的走狗之徒,如《三朝元老》篇末便附载有降清汉奸洪承畴的故事。今多数研究者认为,该书的思想内容主要表现在下列几个方面:一、尖锐地暴露了当时黑暗、窳败的政治,鞭挞了为虎作伥、无恶不作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对于被压迫人民所遭受的种种痛苦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二、广泛地揭露和抨击了以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的罪恶和弊端。由于作者生平在科举上屡遭挫折,对于个中黑暗内幕洞若观火,因此在揭发试官的贪赃枉法、丧尽天良、取士唯亲、衡文唯故,致使正志饱学的士子遭受黜斥、胸无点墨的鄙夫夤缘得中,种种龌龊情状,就能格外深刻,一针见血。三、通过曲折的情节,反映了封建婚姻制度的不合理,反映了当时社会上的广大青年男女在重重的压抑和摧残下所产生的冲破樊笼、打碎桎梏的愿望和行动。作者以现实生活为背景,展开了痴情正直的男子和神、鬼、狐、魅化身的热情、美丽而智慧的少女之间的恋爱故事的描述。正直耿介的书生,为了爱情,可以放弃功名富贵、离开封建家庭、甚至可以牺牲生命;鬼狐化身的少女,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可以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顾世俗的非议,突破封建礼教的规范,夜半轻叩情人的柴扉或大胆闯入书斋,尽情倾吐积愫,私托终身。对这些封建道德的叛逆者,作者寄予深挚的同情和热情的赞美。四、隐约流露出了民族思想和反清情绪。主要艺术成就是:一、采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手法,以表现深刻的主题。所写虽多为花妖狐魅和幽冥世界,但作者却善于巧妙地将这些非现实的事物组织到现实社会中来,使幻想世界和现实世界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人鬼相杂、幽明相间、“出于幻域,顿入人间”的生活画面;同时又擅长把狐魅人格化,把幽冥世俗化,既保持了作为志怪小说的荒诞特色,又显示出平实的风格,诚如鲁迅所言:“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怪,诞而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各具人情,各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中国小说史略》)二、在曲折多变、跌荡起伏的情节中,通过人物言行、心理、细节和环境描写。塑造了一系列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古代文学的人物画廊。三、语言典雅清丽,隽永有味。驱遣古语典故,运转自如,浑成自然;采用俗言俚语,绘声绘色,恰切传神,呈现出生动活泼、摇曳多姿的特色。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评道:“《聊斋志异》虽说如当时同类之书,不外记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又或易调改弦,别叙畸人异行,出于幻域,顿入人间,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此评恰切。该书代表了我国文言小说的高峰,对后世影响重大。目前已有英、法、德、意、俄、西班牙、日本、朝鲜等十几种文字的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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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是中国古典文言小说的巅峰,作者是清代蒲松龄。全书400余篇,是作者在民间传说的基础上,经过艺术加工再创作的,内容多为鬼狐神怪故事。在文网高织的年代,作者托物言志,“用传奇法,而以志怪”。虽托笔鬼狐,实写人生。这些看似奇诡虚幻的故事,是作者托深心于笔端之作,在《聊斋自志》中他说:“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此书是作者毕心心血所萃,它针砭时弊如涂世绘,写尽诸般众生相。他在书中所创作的许多小说,至今仍播在人口,如《崂山道士》、《胭脂》、《席方平》、《促织》、《婴宁》等等。《聊斋志异》在作者生前未能梓行,仅以抄本在友人间辗转相传。有关聊斋的版本约有19种之多,可分为原稿,抄本、刻本、注本、评本、图本、遗稿等7类。《铸雪斋聊斋志异》是最完整的最早的抄本,抄于乾隆十六年(1751),第一个刻本是乾隆三十一年(1766)的青柯亭本,此本为以后其他刻本的蓝本。197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重印张友鸾辑校的“三会本”(即会校、会注、会评)至力甚勤,是目前众多版本中最佳者。

《聊斋志异》问世以后,影响极大。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聊斋志异》风行逾百年,摹仿赞颂者众。”仅袭用其名者就有6种之多,即《续聊斋志异》又名(《柳崖外集》)、《后聊斋志异》(又名《淞隐漫录》)、《聊斋补遗》、《新聊斋》、《聊斋续谈》和《后聊斋志异》(同名异书),还有一种《女聊斋》。仿作者更不乏其书,如《谐铎》、《夜谈随录》、《莹窗异草》、《子不语》、《夜雨秋灯录》等等。


明清小说之《聊斋志异》内容解读与赏析 - 可可诗词网

《聊斋志异》

蒲松龄



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中,用文言作成,以叙写怪异故事为基本特征的所谓志怪传奇小说,历史最为悠久。它始于汉,兴于魏晋六朝,复盛于唐,宋代以后兴起了脱胎于话本的白话小说,才逐渐呈现式微之势,成就和影响大不如晋、唐,但仿作者仍不绝如缕,构成中国小说史上的一大支流。

正当这一类型的小说如日薄西山之际,清初山东淄川县 (今为淄博市淄川区) 的一位村学究蒲松龄,创作出一部集大成的小说集—— 《聊斋志异》。这部小说集以其卓异的成就,倾倒了天下的文士,连一些名位甚高、视小说为小道的诗人、学者也为之刮目,还引起一些作者竞相仿效、摹拟,使这一小说支流又延续了二三百年。

蒲松龄字留仙,号柳泉,室名聊斋,世称聊斋先生。明崇祯十三年(1640),出生于家道小康的家庭。父亲蒲槃,幼年习举子业,却没有能够进学,于是弃儒从商,虽曾赚了一些钱,“称素封”,后来因为家中食口日繁,又要忙于教子读书,晚年也就贫寒了下来。蒲松龄自幼跟着父亲读书,人很聪明,又十分勤奋,十九岁应童子试就以县、府、道三试第一考中秀才,“名籍籍诸生间”。此后,却屡应乡试不中,直到七十一岁的古稀之年,才熬得了个岁贡生的科名。不几年也就与世长辞了。

蒲松龄一生是在清贫生活中度过的。年轻时兄弟分居,他只分到了几亩薄田和三间农场老屋。由于他冀求一第,专心读书,岁岁游学,无暇顾及家计,孩子一多便难于自给了。康熙九年(1670),他应江苏宝应知县的同邑友人孙蕙之约,做了一年的文牍师爷。这既不合志愿,也无助于改变家庭困苦的状况,便辞幕返里,到本地缙绅人家做西宾,一面教书,代主东拟应酬文字,一面按期应科举考试,束修虽不丰厚,对家计也不无小补。康熙十八年(1679),他进入了本邑西鄙西铺村的毕姓官僚地主之家。毕家在明末曾显赫一时,馆东毕际有是谢职归田的南通州知州。蒲松龄在毕家教毕际有的几个孙子读书,也代毕际有父子写书札,应酬贺吊往来,主宾相处得十分融洽。毕家藏书颇多,毕际有又很有些风雅名士的气度,蒲松龄得以饱览群书,还可以继续写他的《聊斋志异》,生活上也比较安适。所以,他尽管是寄人篱下,时有“我为糊口芸人田”(《子笏》)之叹,为不得居家躬自教子孙感到自咎,但又时有“居家信有家庭乐,同食久如毛里亲”之感,甚至有“拟将残息傍门人”(《赠毕子伟仲》)之语。这样,他在毕家待了整三十年之久,七十岁才撤帐归家。

蒲松龄困于场屋,怀才不遇,大半生在缙绅人家坐馆,生活的主要内容是读书、教书和著书,可以算是封建时代的一位标准的穷书生。这样一种身世、地位,使他一生徘徊于两个世界之间:一方面,他虽非农家子,但家境贫寒,经受过生活的困苦和科举失意的痛苦,也受过催租吏的逼迫: 有诗云:“久典青衫惟急税,生添白发为长贫”(《斋中与希梅薄饮》),“骥老伏枥壮心死,帖耳嗒丧拚终穷”(《自嘲》)。没有进入仕途,固然避免了宦海升沉的风波,但也始终没有与灾难深重的农民拉大距离。另一方面,他确有非凡的文才,长期在富有的人家做塾师,特别是进入毕家之后,常接触当地的缙绅名流、地方官员,时而参与饮宴倡酬,乃至得以结识名位甚高的大诗人王士禛,受到山东臬台喻成龙、学政黄叔琳的青睐,这又是一般的乡村穷秀才梦想不到的。

这种情况也就决定了蒲松龄一生的文学生涯,也是摇摆于雅文学和俗文学、美文学和应用文字之间。他大半生致力举业,一心致身青云,像所有的文士一样,少不了风雅文事,诗词文赋,都曾一试身手,尤其是诗,流传下来的就多达一千二百余首,抒情言怀,不乏佳作。他幼年受过乡村群众文艺的熏陶,会唱俗曲,也自度新词,中年以后身为塾师,曾写过《婚嫁全书》、《省身语录》、《小学节要》、《怀刑录》几本教人如何修身齐家的书,晚年《聊斋志异》基本搁笔之后,更转而热心为民众写作,一方面用当地民间曲调和至为通俗的语言,创作了《姑妇曲》、《翻魔殃》、《禳妒咒》、《墙头记》等反映家庭伦理问题、寓教于乐的俚曲,一方面又为方便民众识字、种植、治病,编写了《历字文》、《日用俗字》、《农桑经》、《药祟书》 等普及读物。使蒲松龄名垂不朽的是《聊斋志异》,而《聊斋志异》的创作和成功,也就是根植于雅、俗两种文化、两种文学交融的土壤中。

《聊斋志异》的创作,蒲松龄从青年时代便开始了。从他的挚友张笃庆康熙三年(1664)写给他的两首诗,《答蒲柳泉来韵》 中称他自是“神仙客”,《和留仙韵》其二以晋张华著《博物志》“多记神怪事”虚而不实相讽,说:“司空博物本风流,涪水神刀不可求。”便可看出端倪。康熙十年(1671)春他在宝应写的《感愤》诗,“新闻总入狐鬼史”(后面三字亦作“夷坚志”),更是夫子明白自道。康熙十八年(1679)春,他将已作成的篇章结集起来,定名为《聊斋志异》。当时他正处在一生生活最困苦的境况中,写狐鬼故事还罕有人理解,所以《自志》的结尾一段调子非常低沉:“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案冷疑冰,妄续幽明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 吊月秋虫,偎阑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寒间乎!”此后,他仍然继续创作下去。从《聊斋志异》中的许多篇章所叙人、事及有关情况看,直到他年逾花甲方才基本搁笔,时间长达四十余年。《聊斋志异》是蒲松龄大半生经营、积累而成。

蒲松龄晚年的家境虽有所改善,但也无力刻印他的各种著作,对《聊斋志异》也未做最后的编定,装做八册,藏稿于家。由于他生前死后,陆续有友人传抄,其子孙也努力谋求刊行,曾经在山东做过数任知府的郑方坤将一部抄本带回原籍福建,才得以在蒲松龄逝世后半个世纪在杭州刊行,遂风行天下。这部青柯亭刻本是经过编选的,删掉了所谓“单章只句、意味平浅者”四十八篇,并修改了许多触犯时忌的语句。直至新中国的建立,两百年间社会通行的是这个系统的各种评注本。近四十年来,继《聊斋志异》半部手稿本的发现,又先后发现三种早期的重要抄本:一是康熙抄本,从抄写格式、王士禛批语的位置,若干字体的特殊写法看,确系据手稿本直接过录,惜乎也残存四大册、二小册,与手稿本半部四册对照,互有存佚,弥足珍视;一是乾隆间铸雪斋抄本,系依现已不存的济南朱氏十二卷抄本过录,优点是篇目较全,缺点是抄主张希杰多有删简原作字句处;一是乾隆间的二十四卷抄本,抄主佚名,篇目亦较齐全,有十数篇与铸雪斋抄本互有存佚,抄录非常认真,文字上与手稿本差异较少。60年代初,张友鹤取所见诸本会校会评会注,整理出《聊斋志异》三会本,收齐了全部篇章,堪称为目前最全最佳之读本。但是,由于整理者未能见到康熙抄本和二十四卷抄本,对手稿本已佚的约半数篇章,校订中多依从铸雪斋抄本,意在接近原著,却反而离得更远,也不能不说是有待重订的缺点。

《聊斋志异》凡四百九十余篇,内容非常驳杂,写作方法也多种多样,从社会意义和文学的审美价值审视,良莠不齐。就文体而言,纪晓岚曾讥其“一书而兼二体”,既记述闻见,又随意装点,既有简单记述奇闻异事的短章,如六朝志怪书之粗陈梗概者,又有唐人传奇式的记叙委曲、摹绘如生的篇什。从小说的价值观看,优秀的作品自然多是后一类。就取材而言,有假借前人记叙过的故事复加改制、点染的,如《种梨》原本于《搜神记》中之《种瓜》,《凤阳士人》所叙情节与唐白行简之《三梦记》无大差异,《续黄粱》明显脱胎于唐沈既之《枕中记》等;有采自当时的社会传闻、直录友人的笔记的,如《龁石》、《林四娘》、《杨千总》、《蛙曲》等; 也有许多并无口头传说或文字记述的依据,完全或基本出自虚构的篇章,如《婴宁》、《公孙九娘》等。已往的研究者比较注意前两类作品,着重稽考其故事之来历,认为《聊斋志异》的大部分篇章是作者搜集整理加工民间传说而成,甚至连蒲松龄自写其怀才不遇的悲哀之《叶生》,也认为是源于唐陈玄祐之《离魂记》,这都是由旧的成见所造成的误解,而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实际上,倒是那些无所依据、完全或基本上出自作者虚构的篇章,多为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什,也最足以代表《聊斋志异》的文学成就,体现着它出于六朝志怪书和唐人传奇而胜于六朝志怪书和唐人传奇的文学特性。

《聊斋志异》题名“志异”,自然是如鲁迅所说,“不外记神仙狐鬼精魅故事”,从小说的情节看,绝大部分篇章具有程度不同的超现实的虚幻性。有的是人入幻域幻境,如《画壁》、《罗刹海市》、《梦狼》、《席方平》等,有的是狐鬼花妖精魅化入人间,如《莲香》、《画皮》、《陆判》、《葛巾》、《素秋》、《黄英》等。中间往往有人、物互化的情节。有些篇章基本是写现实人生的,如《张诚》、《田七郎》、《乔女》等,也少不了要羼入一些虚幻之笔,在现实生活的图画中涂抹上些许奇异的色彩。从这个角度自然可以说它与六朝志怪书同伦。由于它的许多篇章,“描写委曲,叙次井然”,加强了人物形象的刻画,狐鬼花妖“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又有别六朝志怪书之“粗陈梗概”,而与“始有意为小说”的唐人传奇相类,所以,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称之为“拟晋唐小说”,总括其特点为:“用传奇法,而以志怪。”

“用传奇法,而以志怪。”鲁迅先生的这一论断,现在经常为评论《聊斋志异》的论者称引,几乎成了一句说明这部小说集的艺术特点的口头禅。这个论断虽然不失为中肯,符合实际,但是,鲁迅先生显然只是从故事情节这一层面做出的概括,还不足以充分显示《聊斋志异》更深层、更带根本性的特征,对此还应当做进一步的补充、深化。这中间的一个核心问题是:《聊斋志异》之“志怪”,与六朝人之“志怪”有着根本性的差异。六朝人之“志怪”,恰如其名,是搜集、记述“怪异非常之事”,同当时人记述世间平常之事,都是当作曾经有过或发生过的事情记述的,只是所记之事有“非常”和“平常”之不同,两类著作都被视为史书之支流,而不是有意识地在作小说,不是有意识地运用想象和幻想进行文学性的虚构,还不懂得区分书中所记述之事有实有和乌有两类,各有其不同的功用。干宝在《搜神记序》中就曾郑重其事地声明:书中采自前代典籍者若有“失实”,非其本人之罪,“若使采访近世之事,苟有虚错,愿与先贤前儒分其讥谤”,并且还说记述这类“怪异非常之事”,可供人“游心寓目”,“亦足以发明神道之不诬也”。可见这位六朝志怪书的有代表性的作者,对他记述的那些“怪异非常之事”,虽然也半信半疑,从生活实感不能不是如此,但是,他还是当作曾有过的事情来记的。那些“怪异非常之事”,自然多是不曾发生过或完全不可能发生过,其中含有人的想象和幻想成分,但是,那并非志怪书的著述者自觉进行想象和幻想的结果,而是基于神道意识的历史积淀上的人们不自觉的想象和幻想的成果。所以,志怪书的作者记述那类“怪异非常之事”,虽然已经意识到有“游心寓目”的功用,但还只是传述其事而已,并不一一考虑它们含有什么意蕴,要表现什么题旨。其中的一些故事,如《搜神记》 中的《李寄》、《韩凭夫妇》、《干将莫邪》等,自然也有各自的意义,为注重思想性的文学史家称道。但是,那些意义是那些故事原本所含蓄的,事与意密不可分,并非记述者立意要表现的。

《聊斋志异》之叙狐鬼花妖精魅之事,如果还以其故事之奇异而称作“志怪”,那么这种“志怪“的内涵就不同了。它的作者蒲松龄不只是记述怪异之事,而且还有意识地结撰奇异的故事。就后者来说,这是作家运用想象和幻想进行文学性的虚构,是文学创作,同写实小说的作者运用想象和幻想虚构同现实生活一样的故事情节是一样,区别只在于所虚构出来的故事情节有无超现实的奇异性,有无虚幻的成分。尽管蒲松龄在结撰狐鬼花妖精魅的故事中,也像历史传记一样,煞有介事地首先交代出主人公的姓名、里籍,仿佛是实有之事,有时还有意制造一些真实可信的假象,但那是为了让读者感到真实可信,几乎所有的小说都是如此。实际上,蒲松龄并不相信他自己虚构的世界、虚构的狐鬼花妖是真实的和现实世界中可能有的,也无意让读者完全信以为真。可以这样说,他结撰这类奇异的故事,是作为文学事业,以寄托情怀,用他在《聊斋自志》中的话说,是“遄飞逸兴”,“永托旷怀”,期望于读者的,不是信以为真,而能够领会其中的意蕴和情趣。

举一篇较明显的例子。《狐梦》篇,作者自述友人毕怡庵,读过《聊斋志异》中的 《青凤》,羡慕篇中的男主人公耿去病与狐女青凤相爱的艳福,心向往之,于是也发生了梦遇狐女的一段姻缘。有趣的是此狐女与之诀别时,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聊斋与君文字交,请烦作小传,未必千载下无爱忆如君者!”作者将自己明白地扯进了故事,这就泄露了他作此篇之奥秘。毕怡庵为实有之人,他可能真的说过羡慕小说人物耿去病的话。蒲松龄一方面觉得这位友人太天真,竟由虚构的故事而想入非非,另一方面又以自己的作品写得引人入胜而沾沾自喜,遂由之编出这样一个故事,个中半是调侃,半是自我欣赏。这篇《狐梦》虽然算不上优秀篇章,也无甚更深沉的意蕴,但却可以较明显看出《聊斋志异》的创作特点。这是随意的虚构,作者和他友人都不会信以为真,只是借以在友人间开个玩笑,寄托一下情趣而已。作者既然可以假编织此等狐女故事以游戏,自然也可以寄托严正的题旨。

唐人传奇自然已经是“有意为小说”,与记述奇闻异事“未必尽幻设语”之六朝志怪书大不一样。明人胡应麟早已揭明了这一点,鲁迅亦作如是观。但是,唐人传奇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曾一度转向,有些作者从志怪中流离出来,去写人间事,并不加虚幻成分,如《霍小玉传》、《李娃传》、《莺莺传》等,都是传世的佳作。而拘守志怪事一途的作者,特别是后期着力作传奇的作者,仍然是重在构想之幻、情节之奇,不甚考虑有所寓意。传奇之名称便是由此而得,乃至带有贬意。像《枕中记》、《南柯太守传》,以及“假小说以排陷他人”的《周秦行纪》等假幻设以寓意的作品,是比较少的,没有成为创作的主流。

《聊斋志异》较之唐人传奇有了巨大的飞跃,假幻设以寓意成了其作者创作意识中的主导原则。也就是说,蒲松龄虚构虚幻的、半虚幻的狐鬼花妖的故事,固然谲诡荒忽,有奇情异采,并不下于唐人传奇,应当说更有幻想文学的艺术魅力,但却不是他创作的主要的、根本的目的,而成为他自觉运用的、或者说是习惯性的创作手法。他并不放弃、放松对作为小说的情节层面的追求,力求写得瑰丽奇伟,并为此而付出了艰巨的精力,但那是为了使他的作品更有情趣、更富有神话般的艺术魅力,更有文学的欣赏价值,而更深层、更为根本的目的却是在于表现他的现实感受、经验、生活情趣,或精神上的向往、追求。在《聊斋志异》的创作中,“志怪”成为文学的表现方式方法,故事情节作为小说的思想意蕴的载体,也就带有形式的性质。有的批评家称这种小说情节为“内形式”,就是因为在它们的深层还寄寓着某种意蕴。这样,《聊斋志异》就摆脱了六朝志怪小说的窠臼,从整体上冲破了唐人小说的模式,并且避开了这一类小说容易陷入的侈陈怪异、诞而不情、不知所谓的泥潭,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创作境界。

《聊斋志异》谈鬼说狐,大都是有题旨,有所寄寓,含有思想意蕴。近些年的评论文章有所论述的,所举例证都是些寓意比较明显的篇章,如《劳山道士》讥刺好逸恶劳、心术不正者妄求道术,必定碰壁;《画皮》讽喻世人勿为化为美女的恶魔的假象所迷惑; 《梦狼》借一位老人的梦境比喻封建官吏如吃人的虎狼;《席方平》假阴司写人间官场上下贪贿暴虐,等等。这里要进一步说明的是,由于《聊斋志异》各篇所寓之“意”和寄寓之“法”多种多样,有些篇章的思想意蕴是比较隐晦的、含糊的,乃至是有歧义的。如其中篇数甚多的写人与狐女、鬼女、花妖、精魅之恋的故事,就不可以全都归之为颂扬自由爱情、自主婚姻的主题,它们各有独特的思想意蕴,应做深一层的探讨。《婴宁》写王子服见婴宁而爱悦,相思成疾,执着追求,一片痴情,但作者倾心赞美的是狐女婴宁的那种未经世俗的雕琢、规范、污染而绝顶天真的烂漫性格,个中蕴蓄的是憧憬人性返朴归真之意。《阿绣》写狐女为赢得刘子固的爱情,幻化为刘子固所爱慕的阿绣,但在爱的竞争中却为刘子固对阿绣的痴情所感动,便转而去助成刘子固与阿绣之婚姻,让所爱者爱其所当爱,这就上升到了爱情领域里更高的境界。《娇娜》的前半篇写孔雪笠先后见到三位美貌的狐女,都萌发了爱悦之情,特别是娇娜为之割疮之际,他竟如《三国演义》中关羽刮骨疗毒之时,不觉其苦,神色自若,甚至为“贪近娇姿”,“恐速竣割事,偎傍不久”。联系篇首“孔生雪笠,圣裔也”一句,可以悟出这是对孔夫子的“食色性也”之论,半是调侃,半是弘扬。后半篇写孔雪笠与非婚配的娇娜,相互救助,娇娜为救活被雷击昏的孔雪笠,与之口吻相接,将丹药吹进他的腹中。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这种男女口吻相接的描写,肯定会遭到道学家的非议,然而,这也正表现出作者是有意识地揶揄圣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遗训。

如果说上举三例,都还没有游离开言情的题旨,那么《胡四娘》、《阿纤》、《黄英》、《公孙九娘》等篇,人与狐鬼花妖的结缡则仅只是故事情节的框架了。《胡四娘》写的是人入多女多婿的狐家,反映的是世态的炎凉。《阿纤》写的是鼠精嫁入人家,表现出的是出身低微的媳妇在大家族中的矛盾及其自卑、多疑的微妙心理。《黄英》写菊精黄英与马子才婚前婚后的矛盾。黄英善艺菊货菊,发家致富。马子才以陶潜自况,安贫自守,尽力抵制,结果是无法抵制住,最终不得不合流,这显然是揶揄了封建时代文人们轻视工商、以谋利为耻的传统观念。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公孙九娘》,它写莱阳生入鬼村与鬼女公孙九娘的一段短暂的姻缘,颇类志怪传奇小说中屡见不鲜的“幽婚”故事,而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小说开头先交代背景:“于七一案,连坐被诛者,栖霞、莱阳两县最多。一日俘数百人,尽戮于演武场中,碧血满地,白骨撑天。”这件事实,是生发故事的基础,同时赋予故事以现实的生命,定下了故事的悲怆基调。莱阳生入鬼村,先后见到死于“于七一案”的亲故(朱生、甥女)、新识(公孙九娘母女),全是柔弱温文的书生、女子,听她(他)们一一泣诉遭官府逮捕而死于非命的不幸,凄惨之极。他与公孙九娘成亲的花烛之夕,“忽启金镂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九娘“枕上追述往事,哽咽不能成眠”。在这里,人鬼之遇合实际上是为那些在“于七一案”中惨遭不幸的人们设置的、也只有在文学的幻想中才能如此设置的一种诉苦情、表幽怨的机会和场合。人鬼遇合是虚幻的,而公孙九娘等鬼女诉出的冤苦却是现实的血泪。作者曾耳闻目睹了发生在山东东部的这一惨案,《公孙九娘》是有实感而作,叙写的是鬼事,实际上是谱写时事,为死于清政府的屠刀和酷刑的人们一掬同情之泪,个中也蕴蓄着作者不敢明白地说出的对官府和朝廷暴虐的微词。

神鬼的意识是人们对现实和自身的一种荒谬认识。当人们还没有完全丢弃却不再完全相信、而当作一种工具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地改造它了。《聊斋志异》之“志怪”,从六朝人“明神道之不诬”的观念中解放出来,也摆脱了唐传奇的作者专注怪异“以幻设之奇自见”的偏执,成为自觉运用的表现方法,从而也就获得了自由驰骋的天地,恣意地观照、干预社会人生。这是《聊斋志异》在志怪传奇小说领域取得高度成就的基本原因。

与此相关,《聊斋志异》还有另一个突出的特征,就是蒲松龄借谈鬼说狐表现自我。这是其他的志怪传奇小说所罕有的,也是话本系统的短篇所鲜有的。志怪传奇小说记叙的是世间罕有的怪异非常之事,更是作者身外之事,它们的作者只是充当好事者传述而已。唐传奇中的一些篇章,如《任氏传》、《谢小娥传》等,篇末就缀以这样的声明,或者加点感叹语。其中虽有张鷟的《游仙窟》和元稹的《莺莺传》,前者用了第一人称,后者写的是作者个人的生活经验,毕竟是绝无仅有的例外。话本小说是用说书人或摹拟说书人的立场、口吻,总是与所叙故事拉开距离,几乎没有一篇表现自我的作品。《聊斋志异》中的狐鬼故事,虽然也带有超现实、超人间性,有些篇章的首尾也有“某人言”之类的声明,但是,许多篇章写的是作者自己的生活境况和经验,反映的是他自己的心境、心迹。

譬如,《聊斋志异》中写人与狐鬼花妖相爱的作品中,有部分篇章,如《绿衣女》、《连琐》、《葛巾》、《香玉》、《小谢》等,都是写一位书生读书萧寺,或书斋临近郊野,有少女来就,或吟咏,或嬉戏,给生活寂寞的书生带来欢乐,数度相会,方知为狐鬼花妖,或者更进而生出一些波折,以明“情之结者,鬼神可通”,并无别的意蕴和寄托。联系作者个人的生活状况,有理由认为这正是由他那种像他笔下的书生一样的孤独寂寞而生发的幻想。蒲松龄大半生在缙绅人家游学、坐馆,一年中只在年节假日里返家小住几日,如他在《家居》诗中所说:“久以鹤梅当妻子,且将家舍作邮亭。”长时期的独身生活,缺少夫妻团聚的欢乐,这位富于幻想的文学家,也就少不了滋生出天真的幻想,并将这天真的幻想编织成适意的文学图像。他在毕家坐馆的时期,也正是他创作的旺盛期,经常住在毕家宅第旁边的石隐园里,夜阑人静,他曾有诗云:“石丈犹堪文字友,薇花定结喜欢缘。” (《逃暑石隐园》)这自然是他在孤独寂寞中假想象以自慰,而这自慰的想象,也正是他所渴望得到的慰藉。《绿衣女》、《香玉》诸篇,只不过是将他“薇花定结喜欢缘”的诗句,化作幻想的故事了。

在《聊斋志异》里,作者自写境遇、心迹的作品,以反映文人怀才不遇、讥刺科场考官的篇章最为直接,也最为明显。蒲松龄自十九岁进学,文名日起,却屡应乡试不中,断了功名之路。这是他一生最遗憾的事,饱受科举考试的折磨,一次次名落孙山的沮丧、悲哀、愤懑,不仅烙印在他的诗词中,也很自然地假作小说谈鬼说狐以出之。如《叶生》篇中的叶生,“文章词赋,冠绝当时,而所如不偶,困于名场。” 这里写的正是作者自己的境况。叶生抑郁而死,却死不瞑目,仍以幻形留在世上,将生前拟作的制艺传授给知己者之子,此后生便连试皆捷,进入仕途。同样的制艺,结果却不同。叶生解释他的行为是:“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意思是考试失败并不认输,死后要为文章争口气。这番话虽然说得颇气壮,而骨子里却含有无可奈何的悲哀,只是聊以自慰而已。此篇末尾附了一大段“异史氏曰”,直抒科举失意的悲愤,语气沉痛之极,同他壮年写作的〔大江东去〕《寄王如水》、〔水调歌头〕《饮李希梅斋中》两首词,意同而词亦相近。可见此《叶生》篇是借叶生抒写作者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态。清代评点家冯镇峦评此篇曰:“余谓此篇即聊斋自作小传,故言之痛心。”说得非常中肯。

由于这一类篇章大都是表现着、隐含着作者的心境、心态,前后不同时期的作品还反映出其思想情绪,乃至作品风格的变化。《叶生》在 《聊志斋异》手稿本第一册中,是早期之作。“借福泽为文章吐气”是不认输的意思,表明作者对科举还抱有幻想。而中期的作品《司文郎》,最核心的情节是那位有特异功能的盲僧人,凭嗅觉辨别几位士子的文章之优劣。最精彩的是盲僧人说出的两句话:“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今帘中人并鼻亦盲矣!”讥刺考官糊眼冬烘,一窍不通,真是辛辣之极! 可见此时的作者已积愤为谑,作品内容、格调就由《叶生》篇的自悲命运不济,转为对考官的冷嘲热讽。作期更晚的《贾奉雉》,写主人公屡次应试不中,一次“于落卷(不录取的试卷)中,集其阘冗泛滥、不可告人之句,连缀成文”, 在科场中神差鬼使似的复写了出来,竟然以此中式。事后,他自己也觉得以此等文章中举,“真无颜出见同人”,便遁迹山丘,逃离名场。这里仍然是对科举的一种绝妙讽刺,但个中就有看破科举的意思,流露出些许消极灰心的情绪。这正是作者晚期的心态表现。

自然,一般说来,小说总是或隐或显地表现着作家的思想观点。但是,那是指作家对现实世界的评论、爱憎,还不应忽视由于取材不同而出现的不同情况,就作家个人的经历、遭遇而创作的,比作家就对客观世界的观察而创作的,显然更为直接、深切,更富有个性。我们不认为《聊斋志异》全是写的蒲松龄自己的生活和幻想、苦恼和欢乐,也不否认凡是写进小说,化为小说情节,就不再属于作家个人所有,而概括了像作家那一类的人的特征。但是,《聊斋志异》中的许多篇章,无疑是就自己而发,个中浸透着个人生活的忧愤和欢乐,可以用得上曹雪芹在《红楼梦》卷首题的两句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也正是《聊斋志异》的一个重要特征。

《聊斋志异》超越它以前以后的志怪传奇小说的,还有一个应当重视的特点,就是它在短篇小说体裁、艺术表现方面的创新、探索。蒲松龄是位在艺术表现上有所追求的作家。他不只是专注作品的内容,满足于将故事叙写清楚,将意思表达明白,“辞达”而已。绝大多数的志怪传奇小说的作者只是沿袭着传统的模式、写法叙写故事,没有着意小说形式和表现之艺术美。蒲松龄作《聊斋志异》是当作一种文学事业,他在诗中曾称之为“狐鬼事业”(《同安丘李文贻泛大明湖》),重视的程度胜过他作诗词、作应用文和谋取功名的八股文。也正因为“志怪”成了他的文学表现之形式,他也就不拘守前人的作法、模式,为使作品更有情趣,更有魅力,更耐人欣赏,他便无所顾忌地恣意探索、创新了。虽然,其中有优有劣,有成功也有失败,但毕竟将中国短篇小说的艺术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譬如,就小说体式来说,抛开其中那些简单记述奇闻异事的、按现代的小说观念看还不能算是小说的篇章不计,《聊斋志异》中也有多种类型、多种格局。小说的要素之一是故事情节。一般小说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唐人传奇多是这样,宋明话本小说几乎无一例外。《聊斋志异》中的许多篇章自然也有完整的故事情节,有的还特别以情节曲折生动取胜,如《西湖主》、《王桂庵》等,极尽情节起伏跌宕之能事,前人评之曰:“文之矫变,至此极矣。”甚至可以说,其情节生动之趣,胜过了它所蕴蓄的思想意义。作者匠心结撰的许多篇章,较之唐人传奇中的少数优秀作品,进一步加强了环境的描写,如《王桂庵》中的江村,《婴宁》中那一花木繁盛的院落,加强了场面描写,如《晚霞》中水宫的各部舞队演习,《金和尚》中金和尚殡葬盛况;也加强了细节描写,如《促织》中成名捉蟋蟀、斗蟋蟀,《花姑子》中花姑子煨酒沸腾,自掩其情;还加强了心理描写,如《聂小倩》中聂小倩初入宁家时自卑与期望之矛盾,《小谢》中两个小鬼女之间的妒嫉心理。这就使小说与故事不再是彼此可以互易的概念,小说的情节变得更加肥腴、丰美,富有生活的真实感,也更富有文学的魅力。还值得注意的是,《聊斋志异》中也有些不重故事情节的、无故事性的小说。《婴宁》有故事情节,但不曲折生动,作者倾力于展现的是婴宁的性格,其他的人物,如为她的美貌所倾倒、痴情追求她的王子服,以及她生活的幽僻的山村、长满花木的院落,都是为烘托她的那种淳朴天真的性格而设。有的评论者称之为“性格小说”,是有道理的。他如《王子安》,便没有故事,只写了主人公应试后临近发榜时醉卧家中瞬息间的幻觉:听到有人来报,他已连试皆捷,便得意忘形,初而喜呼赏钱,后来摆起了架子,结果自然是受到身边妻子的嘲笑。自然,这也是借助狐仙的捉弄来完成的。《狐谐》除了开头和结尾两段,重点是写了狐女与几位书生的舌战,只通过双方相讥的对话,便显示出了她的机变、诙谐和言词之锋利,前后的情节倒是无足轻重了。《绿衣女》只写了蜜蜂精化作少女进入书生的书斋幽会的欢娱情意,非常淡雅,也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似乎可以称之为散文式的小说了。尤其特别的是《金和尚》一篇,根本没有事件,无情节可言,而是用“零星记叙”之法,写出那位僧侣地主的房舍构造、室内陈饰、饮食、役使仆从、出行诸方面的情况,以及他死后殡葬场面之壮观,就不像小说而像一篇人物特写了。可以这样说,《聊斋志异》一方面发展了传统的以故事为主体、以情节曲折为尚的小说模式、格局,另一方面又以探索性的创作打破了它的一统天下,增添了新的短篇小说的类型。

《聊斋志异》在短篇小说的表现艺术上,有多方面的开拓、创造。要较为充分地揭示出来,不是一篇短文能够胜任的。这里只能略举一二。如在叙述上,作者虽然仍然取全知的视点,但却不再对所叙述的情节的底蕴全都交代清楚,有时是故意含糊,造成一种扑朔迷离的情趣。《婴宁》前半部分写王子服初见婴宁,相思成疾,其表兄吴生为了使他宽心,假说已经在南山找到了婴宁,并且还是表亲。痴情的王子服依照吴生说的方向寻去,诳语竟成了事实,丝毫不爽。何以如此?篇中没有交代,任凭读者想象。《西湖主》最后一段情节是:陈明教入赘洞庭鱼君家,自然是成了仙,又写他回到家中,如常人一样。他的一位友人舟过洞庭,又受到他的款待,而返里后却见他仍在家中,问他:“昨在洞庭,何归之速?”他笑着回答说: “君误矣! 仆岂有分身术耶?”是耶?非耶?篇中没有说明。前一例可以有多种解释,后一例则是不言而自明。这两种情况都使作品具有了含蓄的韵致。特别令人赞叹的是《公孙九娘》的结尾。公孙九娘嘱托莱阳生将她的骨殖迁回故里,待莱阳生死后并葬在一起,使她这个不幸的女人总算有了归宿。作者却没有让她的愿望得以实现:莱阳生“忘问志表”,无法找到公孙九娘的葬处; 莱阳生并未负心,再次到济南来,希望能见到公孙九娘,问其葬处,而公孙九娘却怒而不见了。读者如果就事论事,就无法对公孙九娘不谅解莱阳生的粗心做出合理解释。然而,这也正显示出作者如此结尾之良苦用心:他不愿意以公孙九娘之小满足冲淡全篇的悲怆情调,冲淡其无法消除的幽恨。留下如此不甚可解的疑窦,篇终而意未终,正可使读者不会轻易地忘掉公孙九娘,及其所代表的那些不幸的人们的冤苦。把小说写得含蓄蕴藉,留有余韵,这是作者将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素质运用到了小说创作中,使小说诗化了。虽然,这种风格也许特别适用于志怪传奇这类小说中,但对新小说的创作也不能说没有借鉴意义。此外,《聊斋志异》在人物形象塑造、叙述中伏笔和悬念诸技法的运用、似庄实谑的反讽笔法等,都有创造性的发展。从总体上说,《聊斋志异》在短篇小说(不只是志怪传奇一类)创作的表现艺术方面,有多方的开拓,胜过中国古代的所有的短篇小说的作者们创造的总和。这就难怪它至今仍然为读者爱读,流传海外,名著世界文学之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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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短篇小说集。蒲松龄作。共四百九十一篇,集我国志怪小说之大成。其故事多取材民间传说,以妖狐花魅等编织故事,从侧面反映社会现实。有的揭露贪官污吏残酷狡诈,斥责恶霸豪绅鱼肉乡里,如《促织》、》席方平》;有的揭露封建社会的不合理,抨击科举制度的腐败,如《叶生》、《司文郎》;有的对热衷功名利禄的士子作了辛辣的讽刺,如《王子安》、《续黄粱》;有的描写男女青年冲破封建礼教对爱情和婚姻自由的大胆追求,如《婴宁》、《连城》;有的歌颂被压迫者的反抗与斗争,如《向杲》、 《商三官》;有的则赞扬人民的高尚品德,如《娇娜》、《宦娘》等。作品以简练的文笔,短小的篇幅,反映了广阔的社会现实,提出了许多重大的社会问题,并运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写人叙事,十分传神。鲁迅先生说: “(《聊斋志异》)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又或易调改弦,别叙畸人异行,出于幻域,顿入人间;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中国小说史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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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

清乾隆十六年(1751)历城张希杰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序书影

清乾隆十六年(1751)历城张希杰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正文书影

清代文言短篇传奇志怪小说集。又名《异史》。十二卷四百九十篇。题“般阳蒲松龄柳泉甫著”。蒲松龄(1640—1715),字留仙,又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山东淄川(今淄博)蒲家庄人。成书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前。

现存主要版本有稿本,藏辽宁省图书馆;清康熙抄本,藏山东博物馆;清乾隆十六年(1751)历城张希杰铸雪斋抄本,藏北京大学图书馆;二十四卷旧抄本,藏山东人民出版社;清乾隆黄炎照选抄本,藏四川大学图书馆;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赵起杲青柯亭刊本,藏山东省图书馆;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王金范刊本,藏浙江省图书馆;清乾隆六十年(1795)步云阁刊本,藏山东省图书馆;清道光三年(1823)经伦堂刊何守奇评本,藏国家图书馆;清道光五年(1825)观左堂刊吕湛恩注释本,藏山东省图书馆;清道光十九年(1839)南陵何彤文刊何垠注释本,藏山东省图书馆;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广顺但明伦评本,藏山东省图书馆;清光绪十二年(1886)上海同文书局石印图咏本,藏上海图书馆、上海辞书出版社;清光绪十五年(1889)蜚英书局石印图咏本,藏上海辞书出版社;清光绪十七年(1891)合阳喻焜刊四家合评本,藏四川省图书馆。197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国古典文学丛书”会校会注会评本,197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历城张希杰铸雪斋抄本,1980年齐鲁书社影印二十四卷旧抄本,1989年浙江古籍出版社排印本,1990年岳麓书社“古典名著普及文库”排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影印历城张希杰铸雪斋抄本,1994年齐鲁书社“清代四大小说”排印广顺但明伦评本。

《聊斋志异》虽为志怪传奇体,但却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生活,特别是在反映现实生活的广度和深度上,都超出了它以前和同时代的作品。 他对封建社会末期的暴政酷吏、地方豪强罪恶本质的揭露,以及对卖官鬻爵、贿赂公行的腐败政治的抨击,十分深刻。 如《促织》篇,就是写宫中尚促织之戏,各级官吏为满足宫中需要,借机邀功升官,给穷苦百姓带来无穷灾难的故事。又如《席方平》篇,通过对残酷凄惨的阴曹地府的描写,曲折地反映了现实社会中官府的黑暗吏治的腐败,以及人民受迫害的悲惨情景及其不屈的反抗精神。 《梦狼》篇,则着重对如狼似虎的酷吏的批判。《梅女》写逼使梅女悬梁自尽的污吏典史。 小说深刻批判腐朽的科举制度,对考官的不公、科场的积弊,科举对士人的摧残都作了详细的描写。 如《司文郎》篇,讽刺了昏聩的考官,不仅“无目”而且“鼻盲”,致使文运颠倒,浅薄者幸进,饱学者落第。《贾奉雉》讽刺试官水平低下,所欣赏的皆是陋劣的戏缀之文。 《叶生》写一些才名冠正的读书人,困于名场,抱恨终生,甚至死后仍不忘为自己文章吐气,揭露了科举制度对人才之摧残。 又如《于去恶》写当时科场考试的舞弊。 《续黄梁》写科举制度腐蚀下士人灵魂的肮脏丑陋。 在一些描写家庭婚姻和男女爱情关系的作品中,蒲氏否定了封建婚姻制度,赞扬了青年男女追求自由婚恋的美好。 如《阿宝》写孙子楚与阿宝爱情真挚感人。 写孙子楚为得到阿宝的爱情不惜砍掉自己的手指,魂魄化为鹦鹉,以致感动了阿宝,使至情人结为良缘。 又如《连城》写连城爱慕乔生的人品才学,其父嫌乔生贫穷,连城不从父命,“赠金以助灯火”,使乔生深感连城是他的知己,在连城病危时候,宁愿割胸肉为她医病。 连城死,乔生一痛而绝,且“乐死不愿生”,但求依守连城于泉下。 又如《青凤》篇,写青凤与耿生相恋,封建的“闺训”已经禁止不了男女之间的爱情,经过曲曲折折的努力和斗争,终于成佳偶。

《聊斋志异》不仅题材广泛,内容丰赡,还具有高度的艺术成就。蒲松龄以浪漫主义的丰富想象和现实主义的细致笔触,刻划了许多鲜明生动的形象,同时也写出了大量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曲折而多变,离奇而浪漫。在语言艺术方面,典雅中有俚俗、凝炼中有生动,丰富多彩。

劳山道士

世家子弟王七,从小慕道却无恒心,闻劳山多仙人,于是负箧求仙。到劳山顶,见一丰神鹤发之老道坐蒲团上,王七请拜为师。翌日老道授王斧,命随众徒弟上山砍柴。月余不堪苦,暗有归念。一夕归,见二人与师共酌,无灯烛,师剪纸如镜,贴在墙壁上,顷刻室内光明如白昼,诸徒弟侍左右听使唤。一客邀七八徒弟共饮,一壶酒,但往复斟酌,并不稍减。又见一客用筷子掷月中,呼月中嫦娥前来翩翩作《霓裳舞》。又听一客要去月宫饮宴,便见三人移席渐入月中,众视三人,坐月中饮。王七暗暗钦慕,归志遂息。又过一月,王七再也坚持不下去,只得半途而废,于是向师辞行,并求师略传小术。师问求何术,王说见师行处,墙不能阻,只求此术。师允,教其咒语,果能入坚壁。王大喜,师嘱其归后务必洁身行事,倘生邪念则不灵验。王七抵家,自诩遇仙,可入坚壁,妻不信,王七念咒对墙奔入,头触硬壁,猛然摔倒,妻扶起,见王头上肿起鸡蛋大的疙瘩,便嘲笑他,王七羞愤而骂老道存心不良。

娇娜

书生孔雪笠,流落他乡,寄居菩陀寺。寺西有单姓空宅一所。一日,孔生偶经宅前,为一姣好少年公子邀入宅中并拜为师。一日,孔生胸部忽生一疮,痛苦不堪。公子遂请其妹娇娜为其诊疗。娇娜美艳动人,孔生见之魂荡。娇娜脱手镯为其挖疮,又口吐红丸恢复伤口,孔生重病顿失。娇娜去,孔生思恋娇娜不能自已。公子因娇娜年小,遂将表妹阿松配于孔生。夫妻欢浃。后公子归去,送孔生夫妇回乡。始知公子非人。后孔生中举,授司理,由于触犯上司而罢官。回家途中偶遇少年并娇娜,时娇娜已嫁。有一天,公子见孔生,说全家将有劫难,求孔生相救。孔生奋不顾身与鬼物争斗,救下了娇娜而自己丧生。娇娜以红丸拼力相救,才得以复生。娇娜夫吴郎,同此劫难而没。孔生便携娇娜和公子一家同回故乡。后孔生得一子,韶秀有狐意。

叶生

淮阳人叶生,才冠当时,但困于场屋,屡试屡败,县令丁公赏其才学,邀为官署文书,常赐钱粮以恤其家。又值科考,叶生仍落榜,竟一病不起,形销骨立,丁公怜惜而安慰之。后丁公以忤上解任,函致叶生,希望与之一起东归。叶生于病榻持信啜泣伤心,对送信人说:“请公先行。”丁公不忍先行,推迟行期。数日后,门人忽报叶生至,乃束装同行。归家,丁公命子拜叶生为师。自此叶生用平生自己科考所习之文章,教授给丁公子。后丁公子得中乡试第二名。丁公感恩叶生,劝其回乡探亲,叶生却惨然不行,公亦不忍强之。后叶生与公子一起入都参加考试,公子取进士,叶生逾年亦中乡试。公子劝叶生衣锦还乡,叶生喜而择日归家。至乡里见家门萧条,心中悲恻。妻见其归,惧而避。叶生凄然对妻说:“我今已富贵,何不相认?”妻怆然对:“君死已久,何复言贵?灵柩不埋是因贫也。”叶生闻而入室见柩,扑地而灭。妻惊骇,见叶生衣冠鞋子如虫蜕一样落在地上。妻大哭,从者归告公子,公子出资营葬,并又厚赠其子。

成仙

周生与成生为至交,成生贫,常靠周生接济。一次,周生因事与豪门争讼,成生劝他:“强梁世界,原无黑白是非。”周生不听,被关进监狱,受尽凌辱。成生替他到处奔走,历经波折,周生始获释放。成生从此世情尽灰,招周生一起归隐山林,周生却贪恋红尘,不愿同去。过了八、九年,成生从劳山上清宫归来,周生大喜,相见不舍,抵足而寝。晨起,周照镜自视,已为成生,而成生却不知去向。心知成生用幻术招隐自己,于是往劳山寻找成生。入山见到成生,恢复原貌。周生急欲归,成生坚留不听,三日后成生让周生于睡卧中飘然归家。入室见少妻与一仆同饮狎亵,周生怒火如焚,奔告成生,成生以剑辟门,周生借剑杀妻,与成生返,蓦然惊醒,则身在劳山卧榻。见成生剑上溅血犹存,骇而整装归家。至家则门户萧索,其弟告以夜盗杀嫂,于今官捕未获。周生如梦乍醒,遂与成生入山归道。

青凤

太原耿去病,狂放不羁,闻旧宅夜有笑语声,便大胆闯入,见有儒冠老翁、老妇、少年、女郎四人围坐笑语。老翁自言姓胡,将其妻、孝儿、侄女青凤,一一介绍给耿生。耿生见青凤艳丽动人,便目不转睛,暗中蹑脚调情。青凤敛而不怒,耿生情不能自主。青凤入内,耿生怅然若失。自此,耿生夜夜读书楼下,等待青凤。一夜老翁化为厉鬼欲吓退耿生,耿生不惧,老翁无奈。第二夜耿生忽见青凤,欲近芳泽,青凤推拒间老翁忽入,怒斥青凤败坏家风,青凤羞惧,哭归内室。自此再无踪迹。几年后,耿生于清明上坟,归途中见一小狐被犬追逐,至面前依依哀啼。耿生怜而藏于袍中。归家放于床上,则俨然是青凤。耿生大喜,遂留于家。二年后,耿夜读,忽见孝儿来求救其父。翌日,耿友莫三郎猎归来访,耿见猎物中有一黑狐,血殷毛革,奄奄一息,耿知为孝儿父,便向三郎乞黑狐,并交与青凤。青凤抱狐于怀,三日复甦,化为老翁。于是前嫌顿消,“如家人父子,无复猜忌”。

画皮

太原王生,在野外见佳人,愿与同归,遂将其藏于密室。一日王生上街遇一道人,惊愕王生邪气萦绕,诘之,王生疑女有异。 归家见门紧闭,逾墙蹑足至窗下,窥见房内有一狞鬼,青面獠牙,正将一张人皮铺在榻上,用彩笔图画于上,画毕将皮披身上,遂化为丽人。 王生见了大惧,退逃出去急追道人,长跪乞救,道人以尘拂授生,令生挂于卧室门口。 王生归,将尘拂挂于卧室外,自匿于内。 约一更许,丽人来,将尘拂取下踩碎,破门而入,撕王生胸腹,挖心而去,王妻大哭。 翌日天亮,王妻叫王生弟去访道人,道人执木剑施法将女鬼宰杀。 王妻又哭求回生之法,经道人指点,到闹市找一污秽不堪的疯道人。 王妻依言去,饱受耻辱,至吞食疯道人咯痰。羞愧而归,扶尸大恸,竟呕吐出一颗心来,正好落入王生胸腔中,王生渐渐苏醒复活。

聂小倩

浙江人宁采臣,性豪爽而廉洁自重。寄居城郊荒寺,夜有丽人入室,愿与同寝,宁生拒而斥退之。丽人去而复返,赠黄金一锭,被宁弃之屋外。翌日,有兰溪书生携仆入寺,寄居东厢。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细细有殷血。第二夜其仆亦死,症状如其主。第三夜丽人复来,告诉宁生:自己实为女鬼,姓聂名小倩,十八岁夭亡,葬于寺侧,被妖魔所逼,以色迷人,摄血供妖饮,劝宁生避至南舍燕生处,宁从其言。入夜果有夜叉来,被燕生宝剑杀伤。第二天宁生依小倩请托,在寺侧白杨树下掘出女尸骨租船而归,将她葬在自己书房的旁侧。葬祭毕,返家途中,小倩已在后呼宁生同行,并因感佩宁生高义,愿为婢妾以报答。宁生告母,许以兄妹相称。宁妻病,小倩代为料理家务。入夜则魂归孤冢,每经书斋与宁生共读,盘桓不去。后宁妻亡,母视小倩如己出,竟忘其鬼,遂许与宁生结为夫妻。后妖物复来,幸有燕生所赠

清光绪十二年(1886)上海同文书局石印图咏本《聊斋志异》插图书影

剑囊,杀死妖物,于是合家平安,小倩又为宁生生一子。

阿宝

广西名士孙子楚,天生六指。为人朴讷,常被人戏弄而信以为真。有戏弄子楚者,劝他向以貌美著称的大富商之女阿宝求婚,子楚当真求聘,阿宝戏言去六指愿嫁。子楚果以斧断指,血流如注,往求婚,阿宝奇之。又托言必去其痴。子楚不得已才罢。时值清明,踏青遇阿宝,子楚惊艳而顿痴,魂随阿宝而去,家人呼之,言魂在阿宝家。阿宝自郊游归,每梦与人交,问其名,曰孙子楚。阿宝自此为其动情。后子楚被家人招魂归。日夜思念。浴佛节,阿宝去水月寺,子楚早候道旁,阿宝见子楚,深情注目,子楚不能自已。归家魂化为鹦鹉,飞入阿宝闺房,自呼孙子楚。阿宝感其情挚,言“君复为人,当相从”,鹦鹉衔阿宝绣鞋去,归家复苏,以绣鞋求婚于阿宝家。阿宝与子楚结为伉俪。三年后子楚病卒,阿宝痛不欲生,感动冥王,使子楚复生。后子楚举进士,授翰林,皇上闻知其事,大加嘉赏。

红玉

河北广平县有冯姓父子,父六十岁,子名相如,均为秀才,为人正直,家贫如洗,妻媳皆死,家务均要父子自己操持。有天晚上,一位自称邻女的红玉,爬过墙来与相如幽会。红玉美貌温柔,深得相如喜爱。从此夜夜往来有半年。后被冯翁发现,将红玉赶了出去。相如不舍,红玉赠金劝其聘娶卫氏。相如听其言,以重金将卫氏娶回家中。卫氏艳丽而柔顺,且又勤俭,与相如感情甚好,并生一子名福儿。清明节卫氏扫墓,路遇已罢官的宋御史,见卫氏貌美欲占为己有,便派人去冯家抢卫氏,并殴打冯家父子。冯翁含冤身亡,相如抱了婴儿到处告状,却不得伸冤。卫氏被逼身亡。相如悲愤交加,日日只想报仇,然又无法扔下福儿。一日忽一虬髯客来,愿替相如伸冤报仇。果然,第二天宋家遭满门斩杀,官府以为相如所为,于是把相如抓来,严刑拷打。后县官半夜被侠客警告,遂放了相如,相如已是家破人亡,福儿也在逃匿中丢失,故日日悲伤。忽一日红玉带了福儿来敲门,原来红玉是狐精,见相如遭难,就将福儿带回领养。自此相如与红玉团聚,家道渐兴。

连琐

杨子畏移住于泗水之滨。书斋外面是旷野,墙外多古墓。一夜忽闻墙外有哀楚的吟诵声,细婉如女子,次日又吟诵如昨,生移几登望,吟声顿停,心知是鬼,仍心仪之。第二日晚,预先伏伺墙头,果见一女子自草中低首哀吟,生轻咳一声,女急入荒草而没,生即隔墙吟诗而续,久无回音。入室刚坐下,忽见丽人自外来,自言随父流寓,十七暴亡,二十余年九泉孤独,所吟乃自作。自此与生剪烛西窗,诗文相娱。一日友薛生来访,见所抄诗文下署“连琐书”,便欲一睹丰姿,生允而连琐拒不见。薛疑生为托词,又带武士王某同来,淹留不去,非见连琐不可,并投石哄闹,连琐从此不来。杨生思女,形销骨立。一夕忽见连琐来,言有冥中贱隶要强娶她,求生助,生慨然允之。入夜生与恶隶斗,被投石伤。危急之际恰逢武士王某至,张弓将隶射杀,救出连琐,连琐将父留下金玉宝刀酬谢王某。自此与生又往来如初。生以“生人精血”使连琐复生,遂成为人间佳偶。

连城

云南晋宁人乔生,少有才名,为人重情义。曾与顾生友善,顾死,常接济其家。县令器重他,后县令死,乔生破产扶柩送其归乡。因此文人都很敬重他。城中有史孝廉女字连城,知书工刺绣,绣《倦绣图》择婿。乔生献诗,连城深爱,其父嫌乔生贫。连城派人假托父命,赠金济助乔生,乔生感为知己,思慕不已。不久,连城被迫许配盐商之子王化成。乔生心中绝望。谁知不多久连城一病不起。有一和尚自谓能治,但须男子胸肌肉一钱作药引,史孝廉求未婚婿王化成,王拒之,不得已对人宣言:谁割肉医连城者妻之。乔生闻而往,自用快刀割胸肉,血染衣裤,和尚以此作药。连城服而复生,其父欲将连城许给乔生,王家告到官府。史不得已以千金谢乔生,乔生拒绝,拂袖而去。连城托人安慰他,许为知己。不久王家来议婚配吉期,连城旧病发作,数月就死,乔生往吊,一痛而绝。其魂入冥间,遇见已在冥府为官的顾生,得顾生帮助找到连城,又帮两人双双复生。谁知复生后,王家又告之官府,官府受贿判归王家,连城在王家绝食求速死,王惧送归史,史送到乔家,这对有情人生生死死终成眷属。

商三官

四川士人商士禹,因为酒醉顶撞了豪富,豪富便命家奴用乱棒打死商某。商某有二子一女,女名三官,年十六,已许嫁有期,因丧父之故,拒不出阁。两兄告状,官府不理。三官知官场黑暗,父冤难伸,便于葬父当夜出逃,不知去向。一日正当豪富祝寿宴庆,招戏班唱戏,优人孙淳带二弟子来演唱,一名王成,姿容平平而歌艺高超;一名李玉,容姿秀丽姣好,歌艺不熟而聪明伶俐,劝酒侍候深得主人意。酒阑人散,主人让诸仆离开,留李玉相陪。玉等仆去,便关门下锁。诸仆于别室饮酒,不多时听得房厅中有声响,如坠重物,诸仆打开房门,见主人已身首两断,李玉自经而死,绳断坠地。于是将李玉尸抬到庭院中,才发现是一女身,而且内穿孝服。众人疑为商家刺客,告到县官处,县官招两兄来问,说三官已出逃半年。让两兄验看,果然是三官。县官以三官为奇女子,判二兄领回归葬,命豪富家不要再纠缠于恩仇。

宫梦弼

保定人柳方华,慷慨好客,仗义疏财。柳有挚友宫梦弼,柳子名和,与其最亲,二人常玩藏石子伪作藏金的游戏。十余年后家道衰落,至柳死已无钱买棺了。幸赖宫出金周济,又教和自立。一天宫辞归,一去如黄鹤。和服除,到岳父黄家订婚期,亲翁嫌其家贫,悔婚不接纳,幸邻家刘妇赠金劝归。亲友不念故好,旧客借债不还,母子悲苦绝望。黄氏女闻父赖婚,并要将其转嫁商人,女趁夜毁装涂面而逃,一路寻和至保定,与和母子相聚。一日黄氏在后院废舍中发现堆积物,挖开一看全是白银,急告和,视之皆宫以前所抛瓦砾,及儿时戏伪藏金的地方,顷刻巨万。和感念宫之恩,不负宫之教,发愤三年中举。和赍金答谢刘妇,知岳家遭盗,已穷苦潦倒。黄翁夫妇后听刘妇劝投女处,遭和讥刺,羞愧而归。然黄女思父母深切,和乃派人接来,又赠金百两,使其晚年丰足。

公孙九娘

山东于七反清一案,诛杀了许多人。莱阳生至临淄县吊祭死难亲友,归见同乡朱生来访。朱生亦死于于七之难,言在冥中无偶,欲娶莱阳生在于七案中已逝的甥女

清光绪十二年(1886)上海同文书局石印图咏本《聊斋志异》插图书影

为妻,求莱阳生赴冥间为两人主婚。 莱阳生勉强同行。北行一里多路见有大村落,入村进一第宅,果见甥女,于是为他们完婚。 甥女有女友公孙九娘,艳若天仙,莱阳生深爱之,但虑人鬼难相配。 甥女极力撮合,五日后朱生来,言已代为下聘,请莱阳生去公孙家入赘。 于是生又随朱生入冥中,拜岳母,与九娘成婚,一如人间无异。 自此昼来夜往,乐不思蜀。 一天晚上,九娘忽伤心对莱阳生说:孤女寡母,千里柔魂飘泊如蓬草,请将其母女尸骨归葬到莱阳生祖坟旁,能有依靠。 莱阳生满口应允,天明归来却忘了问墓地标志。 至夜再去,则千坟垒垒,迷失了村路,只能叹恨而归。

促织

明宣德年间,宫中时兴斗蟋蟀,每年征收此物。县令为媚上,强迫规定每人上交一头。县里有个童生叫成名,为人老实,被当差的逼得走投无路,只想自杀。后得巫婆助,抓到一只青麻头大蟋蟀,如获至宝,护爱备至,留待限期。谁知成名九岁儿子因好奇偷看,致蟋蟀跳逃,子情急将蟋蟀扑杀,因怕父追责乃投井,成名将子捞起,已奄奄一息,又是伤心,又是着急,一夜不眠。第二天忽听门外有蟋蟀鸣,急起捉捕,得一又小又劣的蟋蟀,只得抓回以交差。村里游闲少年,持“蟹壳青”与成名蟋蟀斗,大败。交县官,县令喜赏成,献送宫中,斗遍天下蟋蟀,无能胜之者。皇上大悦,奖赏下僚,成亦免役,并让成中秀才,其子亦康复,自言“身化蟋蟀,善斗”。不久成名良田万顷,楼阁万间,豪富过世家。

姊妹易嫁

山东掖县有宰相毛公,幼时贫贱。父牧牛溺死于大户张家墓地,张某曾得神鬼告诫:此坟地应为毛公所有,故给予安葬,将毛家母子接来家中,并教毛公读书,视为己出。还有意把长女嫁给毛公,但长女嫌毛家贫寒而不愿出嫁。天天哭哭啼啼,直到迎亲一天依然不肯梳洗打扮。急得张某如热锅上的蚂蚁,气得要去寻死。张某次女在旁,帮父劝姊不必赖婚。张某以其言慷爽,遂与其母商议,以次易长,次女应允。妹入毛家后,夫妻恩爱,后毛公知姊妹易嫁,愈加敬重。不久毛公中举,妻依夫贵。姊后来嫁了同乡贵家子,由于丈夫懒散又挥霍浪荡,家道渐渐衰落。不久丈夫死,姊生活愈发窘困。闻毛公中了进士,姊悔恨不已,入庵当了尼姑。

辛十四娘

广平冯生,年轻放浪纵酒。清晨出行遇一少女着红披风,姿容秀美,有婢跟随。心中暗自爱慕。黄昏醉归,见道旁寺院中一丽人,即晨见红衣少女。于是入内,有老翁姓辛,冯生遂向其提婚,翁拒之。天黑路迷,忽见一富第,有老妇出,认冯生为外孙,冯生告欲寻红衣少女,老妇说是其外甥女辛十四娘,愿为作媒,并择定良辰吉日送至冯家。鸡鸣辞归,出门数步,回首见第宅已失,唯薛尚书故坟塚。薛为生舅公,故认以为甥。冯生心知是鬼,仍返入寺院,居人言常见狐狸。冯生暗思,若得丽人,狐亦自佳。至良辰,辛十四娘果来完婚,带来一积钱大瓮。冯有同窗楚公子,常招生饮,十四娘劝生慎交,生听而辞之。一日公子生日,强邀生往,生醉后得罪公子,十四娘知有杀身祸,便规劝冯生闭门绝交游,不纵酒。时楚公子妻打死一婢,公子衔恨生,谋醉而诬之。写信邀生,十四娘毁之。过一日,冯生出城吊丧,遇公子,苦邀入楚家,浪饮醉卧席间,公子将婢尸诬生害,入狱判死罪。十四娘遣婢奔走京城,婢伪为妓,得皇上宠幸,遂将冯生冤狱告上,生得释放。自此对十四娘恩爱有加。不久,十四娘厌苦尘世,替生觅良家女禄儿为偶,生坚辞。十四娘自减容光,绝食而卧,生侍汤药如奉父母,十四娘死,生悲怛欲绝。后以禄儿为妻,家渐贫,忽忆十四娘携来积钱大瓮,内积满十四娘平日所储,于是家道充裕。后生仆在太华山见十四娘,已名列仙籍。

封三娘

官宦出身的范十一娘,美艳而有才艺,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上元节十一娘参加庙会,遇一绝代佳人,自言姓封,排行第三。两人十分投机,遂结为知己,互赠钗簪,相约别日再见。不久重阳,十一娘于园中赏菊,忽一女子逾墙入,竟是封三娘。十一娘大喜,留于闺中半年无人知。三娘惜十一娘丰姿才艺,劝其不要以贫富、门第论婚姻,又为其觅得贫而多才的佳婿孟安仁,并夜入孟室,将所赠金钗伪托十一娘信物赠孟生。孟生喜,央邻妇为媒,范家因孟生贫而拒婚。后有贵家子求婚,十一娘拒,言“非孟生,死不嫁”,父母怒,许婚。迎亲日,十一娘自经死。父母痛悔葬之。孟生闻,夜哭于坟前,忽见三娘来,要生发冢,将十一娘尸抬回家,三娘授以药,逾时而苏。三娘匿孟生与十一娘于山村,实告自己乃狐,自此一去不复返。年余,孟生乡试会考及第,官至翰林,遂拜见岳父母,告以前后情事,十一娘始归宁与父母团聚。

花姑子

陕西贡生安幼舆,为人仗义疏财,喜放生。一日暮归,迷失于山谷中,遇一老翁相招至家。呼生为恩主,唤女花姑子,温酒备菜。生见花姑子美若天仙,不禁目注情动,乘隙入室调情,跪求好合。花姑子惊呼,父入内,又为生遮掩。安生第二天返家,准备上门求聘,却只见绝壁峭岩,竟无村落,怅然而归。由此得了相思之病。一夜花姑子自来,登榻以解相思,安病顿失,自此花姑子屡屡夜奔。后花姑子以父将远徙而辞别。安生不舍,乘夜去寻花姑子,见山谷中隐有舍宇,生至门口,有青衣门人邀入,见花姑子出来,相抱时有膻腥,生觉异,女抱生颈以舌舐鼻孔,生痛如针扎,欲逃已被缚。翌日家人见生裸死危崖下。抬回家有女郎来吊,哭七夜而生复苏,见女郎花姑子,问其故,花姑子言:膻腥女乃蛇精冒充。五年前生买獐放生,即为花姑子父,今父女俩为报恩救安生,自毁修成道业,求阎王还生性命,故能起死还生。花姑子又教安生杀蛇取血,以求康复,言毕,流泪而去。数月后,生至山中,一老妇抱婴儿交生,告以花姑子所生之骨肉,生抱归,不复娶妻。

颜氏

顺天某生,家贫,随父到洛阳求学,才疏学浅,但人长得仪表堂堂,俊美潇洒,唯书信写得很美,读信者都觉得他有才学。不久,父母相继而死,剩下他孤身一人,教书为生。当时村中有孤女颜氏,是名士后代,自幼聪慧,父在时常恨她不是男身,但对女儿十分钟爱,定要择贵婿,以此拖延了嫁期。后父母双亡,邻妇为其介绍生,并将生所写书信给颜氏看,颜氏读后心仪之,遂与生结秦晋之好。婚后颜氏朝夕劝生研读,但屡试不中。颜氏责其枉为男子,并决定易装代考。遂易装回家乡顺天,以兄弟相称。故里堂兄尚在,对他们兄弟十分顾恤。兄弟俩日夜攻读,半年后颜氏文章为众人叹赏,却很少露面。值科考,两人并出,生落榜而颜氏得第一。翌年又中进士,授桐城令,不久升为河南道掌印御使,富裕如同王侯。 于是生承袭她的官衔,生之父母也得到了皇帝的封赠。

小谢

陕西姜员外有大宅第,常闹鬼魅,久之遂成废院。同乡有陶望三者,家贫,但因生平倜傥,坐怀不乱,深得姜员外器重。陶生欲借废院以栖身,姜员外告以凶,陶生作《续无鬼论》献员外,员外允诺。陶生入废第,挑灯夜读,觉暗中鬼影憧憧,陶生视而不见,诸鬼或窃其书,或打他面颊,脚踩他的腹部,陶生虽不堪搅扰却也不怕。后来有两个妙龄女鬼显形,一名秋容,一名小谢,都长得很艳丽,与陶生戏闹淘气,娇柔作态,陶生均不为所动。二女深为感佩,自此不再戏谑,反竞相替陶煮饭作羹。时间长了,陶生教其读书写字,培养情操,小谢之弟三郎亦拜陶生为师,三鬼竞读,书声朗朗。后陶生因此诗词讥切时事而获罪,被诬入狱。秋容、小谢及三郎竭力为其奔波于人鬼两界,使陶生终于获释。陶生感激二女,愿与二女结为夫妻,女以人鬼异域而拒。后遇一道士赐符作法,二女先后借尸还魂,陶生遂得二如花美眷。

向杲

太原人向杲,与兄晟手足之情极深。晟与妓女波斯情好,尽资以聘波斯。时有庄公子,于途中扑杀晟,将波斯占为己有。杲不胜哀伤,告至郡司冤不能伸。杲一心报仇,日怀利刃伏路旁欲杀庄,庄闻,用重金聘保镖。一日伏山坡,忽风雨大作,又冰雹继至,杲冻僵无知觉,勉强入山神庙,见往常给施舍的道士,道士用布袍换杲身上湿衣,杲披衣化为虎。于是伏守旧处,见己尸卧草中,悟前身已死,守尸旁。过一日庄经此被虎扑杀,保镖射虎,虎毙而杲复苏,归家家人喜,忽报庄死讯,杲言“虎即我也”。庄之子闻之告官,官以无据置之不理。

梦狼

河北白姓老翁,其长子甲在南方做官,三年无音讯,一日做梦,入其子白甲官署,见巨狼当道,堂上堂下皆是狼,阶前平地白骨如山;又见白甲被金甲猛士击杀,甲扑地化为虎,牙齿被敲落,并预示明年四月要其命。白翁记其梦,命次子持父信去见兄。次子至,见兄门齿尽脱,问起落齿之日,正是其父做梦之日。弟心骇,把父信劝兄,兄以为大惊小怪。弟又见贪吏满堂,贿赂说情的人日夜不断,弟流泪劝兄,兄不以为然。弟劝不听,遂归,白翁大哭。第二年报甲荐举作吏部,贺者盈门,白翁托疾不出。到四月甲解任,途遇为民泄冤之寇,将其杀除,四个心腹贪吏亦被除。后因白翁求神拜佛,神灵使白甲复生,但将头项置反,使甲不齿于人类。

司文郎

山西平阳人王平子,赴京考试,宿于报国寺。一天有宋姓少年游寺中,言语举止诙谐精妙,王生十分敬重他,把自己的文章一一请教,事如师长。不久放榜,王生落第。王生逾年再考,又因违反场规而取消资格。屡试不爽,宋生悲哀,吐真言:原来宋生本是鬼魂,生前少负才名而不得志,后遭难而死,游魂飘荡,希望通过指点王生而遂自己生前之愿。现在却依然失望。不久,宋生告王生说自己在阴间参加科考,已遂愿得中,授了司文郎官职。于是与王生告别。王生后来虽乡试得中,却已无意为官了。

于去恶

北平名士陶圣俞赴乡试,路遇顺天人于去恶,一见如故。于无书,每借陶书抄后焚灰而吞之,所抄之书并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陶觉奇,请于教他这本领。于始说出自己非人是鬼,现要参加冥间考试,本来冥间考试也很黑暗,而现在有才之士选为考官,自己就有希望考中了。人世间所以有庸才发迹、贤才埋没就是缺乏这样的考官。陶觉得他有见解,很敬重他。一天于忧心而返,因冥间改革考官之事被取消了,很担忧自己命运。七月十五日,于参加了考试,并带回朋友方子晋。于因自己文章写得好,对考试充满信心,方却以为凶多吉少。不久公榜,于果落榜,伤心之余忽闻张翼德到地府巡察,在落榜试卷中发现于文,大加赞赏并荐举于为交南巡海使。于临赴任,将方交待于陶,陶欣然同意,并要方先回陶家去,自己要等考完才回家。方自先归陶家。不久陶生考完归家,发现方已投胎成了他的弟弟,陶十分高兴。后由于考场舞弊,陶生三次落榜,最后得中一名贡生,却已心灰意冷,只隐居在家教导弟弟,以此为天伦之乐。

凤仙

广西平乐人刘赤水,自幼聪颖,因父母早亡故,致学业荒废。一夜归,闻室内有私语声,窥视之,见一少年拥丽人在自己床上,刘生心知是狐,闯入室大声责斥,两人惊慌而逃。遗一紫丝带于床,刘生藏于怀。丽人是大姑八仙,少年是其夫,姓胡。二姑水仙嫁富川丁生。三姑凤仙最美而尚未嫁。大姑欲以凤仙来换掉下的紫带,刘生欣然同意。过了几天,果有两人拥醉酒丽人来,刘生细视,艳绝人寰,喜极。凤仙醒,嗔怪大姐,遂与刘生尽夫妻之欢。凤仙报复,偷八仙绣鞋给刘生以示众人。八仙恼羞成怒,将凤仙夫妻拆散,带凤仙移居他乡。刘生相思甚苦。忽一日于途中遇八仙夫妇回娘家,遂跟去见岳父母和凤仙,夫妻相聚恩爱有加。凤仙见父待水仙丁郎很厚,因丁富刘穷。凤仙忿然出走,赠镜子与刘生,以激励其刻苦攻读。刘刻苦攻读时,凤仙便在镜中微笑,稍有怠慢便惨然相对。于是刘发愤而中举,凤仙从镜中出与刘生团圆。后刘生去富川拜恩师遇丁生,才知丁生非狐,亦是富商之子,路遇水仙,两相爱慕而结为夫妻。刘生搬大宅,岳父母及大、二姑夫妇皆来贺,礼仪丰盛招致盗贼。第二年刘中进士,凤仙怕盗贼招祸,不复请娘家人来了。自此夫妻相爱,刘也不复娶。

张鸿渐

河北永平人张鸿渐,因代人写状词告县官贪暴而反遭陷害,只得外出逃生。到西安路费已尽,无处投宿,见村中一老妇出来关门,张求宿,只容留宿门口。后有年轻丽人出见张生,命老妇引客入室,并供以珍馔锦褥,张生感激问老妇,始知主人姓施,丽人名舜华,是家中长女。半夜舜华推门入,愿与张生同床共枕行夫妻之好。晨起赠金与生,命其早出夜归。如此约半年,一日生早归,不见村舍,始知舜华是狐,然恋其美不忍离去。夜求舜华送他返家探亲,舜华允之。方到家,张生见其妻正被里中恶少威逼,气愤之下将恶少打死,到官府投案自首,官府将其押解京都。途中遇舜华相救,跨马如飞龙,因舜华要赴神仙会,推张生下马,已身在太原,于是改名换姓,设馆教书,居十年才归。妻子喜出望外,儿已成人赴京赶考,儿媳也已在堂前侍候,于是匿家中。一日,报喜人来,张生误以为来捕己,急起逃走。慌不择途已入京都,遇新举人许生,邀入其家,不意遇见自己的儿子,是许生的同科。父子相

清光绪十二年(1886)上海同文书局石印图咏本《聊斋志异》插图书影

见悲喜交加,遂父子同归,合家团聚。

席方平

湖南东安人席方平,其父席廉,性戆直,与富户羊姓结怨。羊死,买通阴司差役,鞭打席父致死,席痛不欲生,发誓要入阴间替父伸冤。于是魂入阴司见父,知狱吏受羊贿赂,父日夜受其鞭打,摧残得不能承受。席即一状告到城隍处,不料羊姓内外贿通,城隍以所告无据,不准席状。席并不罢休,冥行百余里,又向郡司申诉告城隍受私枉法。谁知城隍和羊某早已做了手脚,反对席一顿毒打,仍批城隍复审,被押回家。席不入家门,直奔阎王府,告郡司、城隍贪赃枉法。阎王传郡、邑二官对质,郡、邑二官用重金与席求和,席不听。二官便向阎王贿赂,于是席又遭严刑拷打,置火床烤其肉,以锯解其体。席仍坚称“大冤未伸,寸心不死,必讼。”被锯解之后,送还阳界。在回家途中,席想去找正直的灌口二郎神,不料又被冥王捉回。冥王许以千金之产、百岁之寿。席却仍要找二郎神告状。谁知在再次送回途中被押差推入一门中,席惊定自视,已转世为婴儿,席愤啼不乳,三日便死,死后魂荡荡不忘灌口二郎神,约奔数十里,终于遇上,一场冤狱得以重见天日。冥王、郡司、城隍、羊某一个个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席父复生,三年间羊姓田产尽归席家。

黄英

顺天雅士马子才,甚爱菊。一日于途中结识了菊精陶三郎和其姐黄英,便邀住南宅为邻,陶替马栽培菊花。陶见马家境清贫,劝其卖花谋生,马以为有辱菊花之雅,陶认为自食其力不为俗。从此二人渐疏。陶家门庭如市,人们车载肩负,抢购陶家的异种菊花。于是陶家日富,年年建房造屋。不久,黄英嫁给马家。黄英到马家仍以卖菊为生,马以妻富不肯住入陶家,并叮嘱南、北宅各立账目,以防两家财物淆乱不清。因马家贫穷,所以陶家物常流入马家,马搬还,反复多次,马无可奈何。于是黄英大兴土木,将马陶两第合而为一,马不自安,认为三十年清贫之德被黄英扰乱了。黄英不悦,与马分居。过不久,马又思念黄英,只好迁就了黄英住入了陶家。后陶三郎亦归,马与黄英才合住在一起,也就心安理得了。某日,黄英酒醉倒地化为菊。

石清虚

河北顺天人邢云飞,喜欢石头,有好石不惜重金收购。一次从河中捞起一奇石,玲珑叠秀,邢生喜极,用紫檀为座,供案头。每值天欲雨,则孔孔出浮云。有一势豪闯入邢家抢夺,将石背到河畔,在桥上息肩,石即落入河中,虽千方百计打捞,终不能得。后邢生到落石处悲痛落泪,见河水清澈,奇石就在水中央,立即抱回,藏之内室。一天有老翁来拜访,言奇石为老翁家物,并说出奇石特征,邢生求老翁割爱,老翁说要留石必减阳寿三年,邢生愿,老翁遂去。逾年,奇石被盗,邢生伤心不已,后又在报国寺售石人手中找回。其时有尚书愿以重金购此石,邢生拒之,被尚书陷害入狱,责其以石换人,邢生愿以死殉石。邢家人却窃石换生。邢归,奇石失,痛不欲生。一夕梦一汉子来,自言石清虚,劝邢生不必悲哀,说明年八月廿日即可在海岱门找回奇石。邢生如期往,果石在。后邢生死,以奇石殉葬,盗墓者得之,邢子告于官府,县官见石欲占为己有,奇石忽落地成片,邢子将碎片埋入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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