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与《文选》选评标准的比较
台大中文系教授齐益寿撰文说,刘勰在任东宫通事舍人时,与“引纳才学之士”的萧统太子结下主臣之谊。然而,前者的文学观对后者是否产生过影响,后代学者对这个问题多予关注。有人认为,《文心雕龙》和《文选》“宗旨如一”、“同其藻镜”(骆鸿凯《文选学》)。本文作者不同意这种观点,他从“选文定篇”和“评文标准”两个方面对这两本书做了比较。
作者逐项统计了两书所列赋体、诗体、论体、书笺体、章表奏启体作品及其作者。他根据统计数字断言,两书在选文定篇上相异之处大大超过相同之处。他又补充说,《文心雕龙》成书于南齐末年,但只列“九代之文”,充其量也只是“蔚映十代”(即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对于“皇齐”一代的作者作品敬谢不敏,而对刘宋一代文学也仅仅略举大概。《文选》却不仅选了齐文,而且选了普通七年(526)以前的梁代作品。即使不计齐梁作品,两书的差异仍然是很大的。
作者认为,选文定篇上的差异反映出刘勰与萧统二人的文学观当有明显不同。《文心雕龙》是一部体大思深的文学批评巨著,其写作动机却是因不满晋宋以后的文学风尚而发的。在刘勰看来,这种文学风尚可以一言以蔽之曰:“为文而造情”。其始作俑者是两汉辞赋家。他们“心非郁陶”,却以“苟驰夸饰”的伎俩,以收“鬻声钓世”的目的。这种作品的主要特色是“淫丽而烦滥”。晋宋以后的作家师承此风,远弃风雅之真,而且变本加厉,从“为文”进而“逐文”,到了“逐奇失正”、“失体成怪”的地步。观文风的流变,刘勰感到自商周以后,文学发展一代不如一代。萧统却有不同的看法。在《文选序》里,他对于古今文学的发展变迁,视同大辂之于推轮、增冰之于积水,无非是后来居上,今胜于昔。两人的文学发展史观大相迳庭。他们所持的作品评价标准则有异有同,但异大于同。萧统以“综缉辞釆,错比文华”作为选文标准,重辞采,尚复笔。刘勰对于重辞采、尚复笔不但不反对,而且对宋齐以来盛行的复笔技巧,如用典、对偶、声律等,多持肯定态度。但在他的评价标准里,辞采并非首要,首要的是作者的情性,作品的内容。《情采》篇分别出了情为经、辞为纬的主从关系,阐明了“辩丽本于情性”的本质之美,从而确立了“为情而造文”的主张。这与萧统不顾情性之有无,唯“综缉辞采,错比文华”是务,是很不相同的。此外,刘勰评价作品还注意通变、奇正、事义、宫商等内容。这又见出刘氏标准的多元性与萧氏标准的一元性很不相同。
因此,作者不同意两书“宗旨如一”、“同其藻镜”的说法。(参见齐益寿《〈文心雕龙〉与〈文选〉在选文定篇及评文标准上的比较》一文,载于《古典文学》第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