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問答
【題 解】
中庸問答作者金永三(一八三四—一九〇六),字允五,號丹邱,本貫康津。受學於族祖龜溪公,無意科舉,潛心聖賢經典。通達心性、理氣之説,並與艮齋田愚進行論辯。晚年同族弟春雨堂金永相每天展開討論,遠近學者聆聽者衆多。甲午年‘東學革命’以扶道斥邪為己任,撰戒喻文。本書收録於丹邱遺稿卷二雜著經義問答,以問答形式論説從一八九七年成均館頒問條目中選取的主要問題,支持人物性具同論,末尾把中庸的綱目和條目分成四個支段予以圖示。本篇篇名為編者擬加。(黄義洌)
‘虚靈知覺’當分體用乎?
未發而知覺不昧者,虚靈之體存乎内也;已發而知覺運用者,虚靈之用著於外也。静而未嘗無覺。若是,則虚靈者所以狀心之德而固兼體用矣,知覺者所以指心之實而亦兼體用矣。虚靈,譬則火之空明也;知覺,譬則火之燭照也。體用一源,動静相涵,於此可見矣。
篇題朱子‘平常’之庸,程子‘不易’之庸,亦有同異優劣之可言歟?
惟其平常,故可常而不易。則二説雖殊,其致一也。謂之平常,則直驗於今而可見其庸意也;謂之不易,則必要於久而可見其庸意也。布帛之可衣者,以平常而可久;五穀之可食者,無怪異而可久。則‘平常’字包得‘不易’字矣。
第一章‘性、道、教’三言,歸重在何?體用如何分歟?
中庸一書都是明道,故首言‘性、道、教’三字。而道之一字,上以包性字,下以包教字,則性是道之體也,教是道之用也。且以上一句言之,則天為體,性為用;而以二句言之,則性為體,道為用也;以言其三句,則道是體,教是用也。然則其歸重體用之分,有何可疑耶?
人與物俱可以言五常歟?
欲知人物之五常,則盍看各得其所賦耶?天生人物,人得其氣之全且通而為人,物得其氣之偏且塞而為物。則人物雖有偏全、通塞之不同,而在物豈無‘健順五常’之可言耶?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是具其親義也;雎鳩之夫婦,鶺鴒之兄弟,亦具其别序也;倉庚之朋友,亦具其信則。餘外諸物,何可枚舉耶!
先言‘氣以成形’,次言‘理亦賦焉’,則理氣果有先後之分,而可謂氣先於理歟?
單言成質,則似有先後;而統言流行,則豈有先後耶?理者無形無為也,氣者有形有為也。無形無為而為有形有為之主,有形有為而為無形無為之器。生物之時,氣至而理寓者,是所謂‘氣以成形,理亦賦焉’,若有先後之可言。而理本渾然,氣包這裏,氣有注泊,理在其中,則豈有先後之可言耶?
‘不聞、不睹’,即未發也;‘戒慎、恐懼’,便是發也。然則不聞不睹之時,豈可着得戒懼之工歟?
雖不睹聞,而常存敬畏,則豈不着得戒懼之工耶?敬是戒慎也,畏是恐懼也。不睹者,萬事未形之時,而敬以存心於萬事未形之前;不聞者,萬事未萌之時,而敬以養性於萬事未萌之前。提撕而存天理之本然也,警覺而養天命之全體也。戒懼之工,豈有加於此哉!‘不睹、不聞’者,未發也;所睹所聞者,已發也。寂然不動之中,以其敬而存養;感而遂通之時,以其敬而省察,則君子之静存動察有如是矣。衆人則雖無未發之工,而豈無未發之時耶?田艮齋曰:‘雖衆人,豈無未發時乎?’仁山論曰‘衆人則是失性,而無未發時’云。
第一章章内以何節、何句、何字為一篇宗旨歟?
首章首節‘性、道、教’三字,非一篇宗旨耶?
第二章内德行之中,性情之中,當分何節?而中則一也,性情、德行,有何可分?而小注黄氏有‘人人〔同〕[1]不同’之論,果可信耶?
時中之中是德行之中,而中和之中是性情之中,則可知其分於何節。而黄氏所論‘性情,天生底;德行,人做底。(天生底)〔性情〕人人(皆同)〔一般〕;(人做底)〔德行〕人人不同[2]’者,有何不信耶?
自第一章至十一章為第一支,則開端在何,歸重在何,綱領在何,節目在何,體用如何分,工夫功效如何分,而宗旨在何節何字歟?
始言‘天命’,則‘天命’非開端耶?道包性教,則道字非歸重耶?首章為中庸之綱領,而三句為一章之綱領也,道為三言之綱領。而性也、道也、教也,果非節目乎?至於體用,則第一句天為體,性為用;第二句性為體,道為用;第三句道為體,教為用也。言其工夫,則戒懼是已;言其功效,則位育是已。而首節、性、道、教、三字,果非一篇大宗旨耶?
‘鳶飛、魚躍’自是尋常語,而程子何所見而曰‘吃緊、活潑潑地’歟?
觀鳶魚之活動,而驗道體之自然,則‘活潑潑地’果不為‘吃緊’耶?‘活潑潑地’四字雖出禪家松溪無垢子心經,而所以形容此道之流行底意者極為親切。故觀鳶魚之自然飛躍,而證吾道之周流無滯,則程子所謂‘活潑潑地’,真可謂‘吃緊為人處’也。
第十六章‘鬼神’章之居大小費隱之間者,何歟?
上言費之小,下言費之大,而惟此‘鬼神’章兼費隱、包大小,則可不居間耶?鬼神者,陰陽造化之氣,而陰陽造化之理則乃誠也。誠之一字,上包半部中庸,下包半部中庸。譬如磨心,居中而貫上下;又如衣紐,居中而挈上下矣。上以終十六章而明實理之意,下以開十六章而明實理之妙,則有是哉,‘鬼神’章‘誠之不可揜’之義也。
‘九經’與‘絜矩’為治道之綱與目,其義可詳言歟?
九經,誠為綱,而九經為目;絜矩,恕為綱,而好惡、用財、用人為目。
成己、成物,當兩下工夫耶?抑成己然後成物歟?
苟能成己,則自然成物矣,豈有兩下工夫耶?
第二十七章,‘至德’指何而言?‘至道’指何而言歟?
易繫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邵子詩曰:‘道不虚行只在人。’以此觀之,則至德者,至德之人也;至道者,至大之道也。人是‘尊德性、道問學’之人,道是‘洋洋乎、優優乎’之道,則至德、至道之所指從可知矣。
二十八章‘同文、同倫’之義,可以詳言歟?
考文所以合俗,故同文;制禮所以制行,故同倫。惟有德有位之天子考文而考其正與不正,則自然合俗而‘書同文’矣;制禮而制其威儀節文,則可以制行而‘行同倫’矣。
三十一章,復引‘小德、大德’而為三十一、二章,何歟?
引上章之‘大德、小德’,而言二章之發用、混淪。小德川流者,以其德之在内,出外而為發用也;大德敦化者,以其德之在外,入内而為混淪也。
‘中庸’與‘誠明’分為二篇,則何如耶?
‘中庸’終於二十章,‘誠明’標於二十一章,則似分二篇。而言中庸之中亦有誠明,言誠明之中亦有中庸,則豈可分為二篇耶?
既讀盡中庸矣,一部中庸想必瞭然於胸中矣。請圖其綱目,敍其條目而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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