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條】
‘學而’章不曰‘學道’,不曰‘學聖’,而汎曰‘學而’云爾,將何以辨其吾儒之學?
‘學而’一章即是書開卷第一義,而其該體用兼本末,自初學入德以至人君為治之序,莫不推驗,其上下俱通之妙,聖論的當。若其‘學而’之下,不的指所學之事,故聖問中‘異端之教、詞章之習、百工技藝’,無非學而成其材,則夫子於此何不特舉吾儒所學之事,如道字及聖字以明之?而汎言學,則學者將何所適從?而且舉陸氏無頭柄之貶,改‘時習’之語,或疑其聖人立言之旨猶有所未至。噫!宜殿下之有是問也。然是學字自有宗旨大本,蓋唐虞無此學字,至傅説始發時敏之工、典學之説,而小學、大學教人之法、受學之事至周而益明,士皆知學,人能言學,而曷嘗憂異徒之亂學,更置某字於學字之下乎?韓愈曰:‘道與德為虚位。’雖以道德之盛大,彼異端輩竊其名而稱之曰道德,聖人不以是為嫌,其言道德必單舉而獨言之,不曰正道正德,而必曰道與德。則只言學字更不發明,而天下孰敢有疑於聖人之言學,而别生私意於其間哉?若使夫子憂後世之如陸九齡者,而置正字或聖字於學字之下,則其用意之大小廣狹與今之只言學而何如哉?況此學字自傅説為本聖學而發,故説此學字則天下皆知其為道學、聖學,而不復置疑於異學、邪學,如只言道德而不疑其為老子之道德也。蓋天下雖有小小學術而各有宗旨,萬古一統之學日月於宇宙,則彼小小雜僞之學只是螢爝之類耳。夫子何必憂異端之學而區區分别於其間,以自小吾學也哉?是故夫子言‘學’處甚多,如‘學之不講’、‘何莫學’、‘夫不如學’、‘志于學’之類,自是立言之體,而不復有後人之差誤,則至於是而何必着剩字於學字之下乎?朱子注釋其意,則不得不以‘學之正’言之。而及其斥致堂仁字之加,則又以‘無定底’以明夫子之志本不狹小也。人或以末段不愠之君子為始明吾儒之學,然學至是而始為成德,故乃稱君子,恐非他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