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手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手Shǒu《姓氏词典》 收载。其据 《姓氏考略》 注云:“以人体部位为姓氏。” (按: 查 《姓氏考略》 并无“手” 姓,姑收录以备考。) 手shǒu❶人的上肢。揚雄《羽獵賦》:“移珍來享,抗手稱臣。”《古文苑》王延壽《夢賦》:“于是手足俱中,捷獵摧拉。” 手 在我们的同学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蓝的,黑的,又好象紫的;从指甲一直变色到手腕以上。 她初来的几天,我们叫她“怪物”。下课以后大家在地板上跑着也总是绕着她。关于她的手,但也没有一个人去问过。 教师在点名,使我们越忍越忍不住了,非笑不可了。 “李洁!” “到。” “张楚芳!” “到。” “徐桂真!” “到。” 迅速而有规律性的站起来一个,又坐下去一个。但每一次喊到王亚明的地方,就要费一些时间了。 “王亚明,王亚明……叫到你啦!”别的同学有时要催促她,于是她才站起来,把两只青手垂得很直,肩头落下去,面向着棚顶说: “到,到,到。” 不管同学们怎样笑她,她一点也不感到慌乱,仍旧弄着椅子响,庄严的,似乎费掉了几分钟才坐下去。 有一天上英文课的时候,英文教师笑得把眼镜脱下来在擦着眼睛: “你下次不要再答‘黑耳’了,就答‘到’吧! ” 全班的同学都在笑,把地板擦得很响。 第二天的英文课,又喊到王亚明时,我们又听到了‘黑耳——黑——耳。” “你从前学过英文没有?”英文教师把眼镜移动了一下。 “不就是那英国话吗?学是学过的,是个麻子脸先生教的……铅笔叫‘喷丝儿’,钢笔叫‘盆’。可是没学过‘黑耳’。” “here就是‘这里’的意思,你读: here! here! ” “喜儿,喜儿。”她又读起‘喜儿’来了。这样的怪读法,全课堂都笑得颤栗起来。可是王亚明,她自己却安然的坐下去,青色的手开始翻转着书页。并且低声读了起来: “华提……贼死……阿儿……” 数学课上,她读起算题来也和读文章一样: “2x+y=……x2=……” 午餐的桌上,那青色的手已经抓到了馒头,她还想着“地理”课本: “墨西哥产白银……云南……唔,云南的大理石。” 夜里她躲在厕所里边读书,天将明的时候,她就坐在楼梯口。只要有一点光亮的地方,我常遇到过她。有一天落着大雪的早晨,窗外的树枝挂着白绒似的穗头,在宿舍的那边,长筒过道的尽头,窗台上似乎有人睡在那里了。 “谁呢?这地方多么凉!”我的皮鞋拍打着地板,发出一种空洞洞的嗡声,因是星期日的早晨,全个学校出现在特有的安宁里。一部分的同学在化着装;一部分的同学还睡在眠床上。 还没走到她的旁边,我看到那摊在膝头上的书页被风翻动着。 “这是谁呢?礼拜日还这样用功!”正要唤醒她,忽然看到那青色的手了。 “王亚明,嗳……醒醒吧……”我还没有直接招呼过她的名字,感到生涩和直硬。 “喝喝……睡着啦!”她每逢说话总是开始钝重的笑笑。 “华提……贼死,右……爱……”她还没找到书上的字就读起来。 “华提……贼死,这英国话,真难……不象咱们中国字:什么字旁,什么字头……这个:委曲拐弯的,好象长虫爬在脑子里,越爬越胡涂,越爬越记不住。英文先生也说不难,不难,我看你们也不难。我的脑筋笨,乡下人的脑筋没有你们那样灵活。我的父亲还不如我,他说他年青的时候,就记他这个‘王’字,记了半顿饭的工夫还没记住。右……爱……右……阿儿……”说完一句话,在末尾不相干的她又读起单字来。 风车哗啦哗啦的响在壁上,通气窗时时有小的雪片飞进来,在窗台上结着些水珠。 她的眼睛完全爬满着红丝条;贪婪,把持,和那青色的手一样在争取她那不能满足的愿望。 在角落里,在只有一点灯光的地方我都看到过她,好象老鼠在啮嚼什么东西似的。 她的父亲第一次来看她的时候,说她胖了: “妈的,吃胖了,这里吃的比咱家吃的好,是不是?好好干吧!干下三年来,不成圣人吧,也总算明白明白人情大道理。”在课堂上,一个星期之内人们都是学着王亚明的父亲。第二次,她的父亲又来看她,她向她父亲要一双手套。 “就把我这副给你吧!书,好好念书,要一副手套还没有吗?等一等,不用忙……要戴就先戴这副,开春啦!我又不常出什么门,明子,上冬咱们再买,是不是?明子!”在接见室的门口嚷嚷着,四周已经是围满着同学,于是他又喊着明子明子的,又说了一些事情: “三妹妹到二姨家去串门啦,去啦两三天啦!小肥猪每天又多加两把豆子,胖得那样你没看见,耳朵都挣挣起来了,……姐姐又来家腌了两罐子咸葱……” 正讲得他流汗的时候,女校长穿着人群站到前面去: “请到接见室里面坐吧——” “不用了,不用了,耽搁工夫,我也是不行的,我还就要去赶火车……赶回去,家里一群孩子,放不下心……”他把皮帽子放在手上,向校长点着头,头上冒着气,他就推开门出去了。好象校长把他赶走似的。可是他又转回身来,把手套脱下来。 “爹,你戴着吧,我戴手套本来是没用的。” 她的父亲也是青色的手,比王亚明的手更大更黑。 在阅报室里,王亚明问我: “你说,是吗?到接见室去坐下谈话就要钱的吗?” “哪里要钱!要的什么钱! ” “你小点声说,叫她们听见,她们又谈笑话了。”她用手掌指点着我读着的报纸, “我父亲说的,他说接见室里摆着茶壶和茶碗,若进去,怕是校役就给倒茶了,倒茶就要钱了。我说不要,他可是不信,他说连小店房进去喝一碗水也多少得赏点钱,何况学堂呢?你想学堂是多么大的地方!” 校长已说过她几次: “你的手,就洗不净了吗?多加点肥皂!好好洗洗,用热水烫一烫。早操的时候,在操场上竖起来的几百条手臂都是白的,就是你,特别呀!真特别。”女校长用她贫血的和化石一般透明的手指去触动王亚明的青色手,看那样子,她好象是害怕,好象微微有点抑止着呼吸,就如同让她去接触黑色的已经死掉的鸟类似的。 “是褪得很多了,手心可以看到皮肤了。比你来的时候强得多,那时候,那简直是铁手……你的功课赶得上了吗?多用点功,以后,早操你就不用上,学校的墙很低,春天里散步的外国人又多,他们常常停在墙外看的。等你的手褪掉颜色再上早操吧!”校长告诉她,停止了她的早操。 “我已经向父亲要到了手套,戴起手套来不就看不见了吗?”打开了书箱,取出她父亲的手套来。 校长笑得发着咳嗽,那贫血的面孔立刻旋动着红的颜色: “不必了!既然是不整齐,戴手套也是不整齐。” 假山上面的雪消融了去,校役把铃子也打得似乎更响些,窗前的杨树抽着芽,操场好象冒着烟似的,被太阳蒸发着。上早操的时候,那指挥官的口笛振鸣得也远了,和窗外树丛中的人家起着回应。 我们在跑在跳,和群鸟似的在噪杂。带着糖质的空气迷漫着我们,从树梢上面吹下来的风混和着嫩芽的香味。被冬天枷锁了的灵魂和被束掩的棉花一样舒展开来。 正当早操刚收场的时候,忽然听到楼窗口有人在招呼什么,那声音被空气负载着向天空响去似的: “好和暖的太阳!你们热了吧?你们……”在抽芽的杨树后面,那窗口站着王亚明。 等杨树已经长了绿叶,满院结成了荫影的时候,王亚明却渐渐变成了干缩,眼睛的边缘发着绿色,耳朵也似乎薄了一些,至于她的肩头一点也不再显出蛮野和强壮。当她偶然出现在树荫下,那开始陷下的胸部使我立刻从她想到了生肺病的人。 “我的功课,校长还说跟不上,倒也是跟不上,到年底若再跟不上,喝喝!真会留级的吗?”她讲话虽然仍和从前一样“喝喝”的,但她的手却开始畏缩起来,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在衣襟下突出个小丘。 我们从来没有看到她哭过,大风在窗外倒拔着杨树的那天,她背向着教室,也背向着我们,对着窗外的大风哭了。那是那些参观的人走了以后的事情,她用那已经开始在褪着色的青手捧着眼泪。 “还哭!还哭什么?来了参观的人,还不躲开。你自己看看,谁象你这样特别!两只蓝手还不说,你看看,你这件上衣,快变成灰的了!别人都是蓝上衣,哪有你这样特别,太旧的衣裳颜色是不整齐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破坏了制服的规律性……”她一面嘴唇与嘴唇切合着,一面用她惨白的手指去撕着王亚明的领口: “我是叫你下楼,等参观的走了再上来,谁叫你就站在过道呢?在过道,你想想:他们看不到你吗?你倒戴起了这样大的一副手套……” 说到“手套”的地方,校长的黑色漆皮鞋,那亮晶的鞋尖去踢了一下已经落到地板上的一只: “你觉得你戴上了手套站在这地方就十分好了吗?这叫什么玩艺?”她又在手套上踏了一下,她看到那和马车夫一样肥大的手套,抑止不住的笑出声来。 王亚明哭了这一次,好象风声都停止了,她还没有停止。 暑假以后,她又来了。夏末简直和秋天一样凉爽,黄昏以前的太阳染在马路上使那些铺路的石块都变成了朱红色。我们集着群在校门里的山丁树下吃着山丁。就是这时候,王亚明坐着的马车从“喇嘛台”那边哗啦哗啦的跑来了。只要马车一停下,那就全然寂静下去,她的父亲搬着行李,她抱着面盆和一些零碎。走上台阶来了,我们并不立刻为她闪开,有的说着:“来啦!”“你来啦!”有的完全向她张着嘴。等她父亲腰带上挂着的白毛巾一抖一抖的走上了台阶,就有人在说: “怎么!在家住了一个暑假,她的手又黑了呢?那不是和铁一样了吗?” 秋季以后,宿舍搬家的那天,我才真正注意到这铁手。我似乎已经睡着了,但能听到隔壁在吵叫着: “我不要她,我不和她并床……” “我也不和她并床。” 我再细听了一些时候,就什么也听不清了,只听到嗡嗡的笑声和绞成一团的吵嚷。夜里我偶然起来到过道去喝了一次水。长椅上睡着一个人,立刻就被我认出来,那是王亚明。两只黑手遮着脸孔,被子一半脱落在地板上,一半挂在她的脚上。我想她一定又是借着过道的灯光在夜里读书,可是她的旁边也没有什么书本,并且她的包袱和一些零碎就在地板上围绕着她。 第二天的夜晚,校长走在王亚明的前面,一面走一面响着鼻子,她穿着床位,她用她的细手推动那一些连成排的铺平的白床单: “这里,这里的一排七张床,只睡八个人,六张床还睡九个呢!”她翻着那被子,把它排开一点,让王亚明把被子就夹在这地方。 王亚明的被子展开了,为着高兴的缘故,她还一边铺着床铺,一边嘴里似乎打着哨子,我还从没听到过这个,在女学校里边,没有人用嘴打过哨子。 她已经铺好了,她坐在床上张着嘴,把下颚微微向前抬起一点,象是安然和舒畅在镇压着她似的。校长已经下楼了,或者已经离开了宿舍,回家去了。但,舍监这老太太,鞋子在地板上擦擦着,头发完全失掉了光泽,她跑来跑去: “我说,这也不行……不讲卫生,身上生着虫类,什么人还不想躲开她呢?”她又向角落里走了几步,我看到她的白眼球好象对着我似的: “看这被子吧!你们去嗅一嗅!隔着二尺远都有气味了……挨着她睡着,滑稽不滑稽!谁知道……虫类不会爬了满身吗?去看看,那棉花都黑得什么样子啦! ” 舍监常常讲她自己的事情,她的丈夫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她也在日本,也算是留学。同学们问她: “学的什么呢?” “不用专学什么!在日本说日本话,看看日本风俗,这不也是留学吗?”她说话总离不了“不卫生,滑稽不滑稽……肮脏”,她叫虱子特别要叫虫类。 “人肮脏手也肮脏。”她的肩头很宽,说着肮脏她把肩头故意抬高了一下,好象寒风忽然吹到她似的,她跑出去了。 “这样的学生,我看校长可真是……可真是多余要……”打过熄灯铃之后,舍监还在过道里和别的一些同学在讲说着。 第三天夜晚,王亚明又提着包袱,卷着行李,前面又是走着白脸的校长。 “我们不要,我们的人数够啦!” 校长的指甲还没接触到她们的被边时,她们就嚷了起来,并且换了一排床铺也是嚷了起来: “我们的人数也够啦!还多了呢!六张床,九个人,还能再加了吗?” “一二三四……”校长开始计算: “不够,还可以再加一个,四张床,应该六个人,你们只有五个……来!王亚明!” “不,那是留给我妹妹的,她明天就来……”那个同学跑过去,把被子用手按住。 最后,校长把她带到别的宿舍去了。 “她有虱子,我不挨着她……” “我也不挨着她……” “王亚明的被子没有被里,棉花贴着身子睡,不信,校长看看!” 后来她们就开着玩笑,甚至于说出害怕王亚明的黑手而不敢接近她。 以后,这黑手人就睡在过道的长椅上。我起得早的时候,就遇到她在卷着行李,并且提着行李下楼去。我有时也在地下储藏室遇到她,那当然是夜晚,所以她和我谈话的时候,我都是看看墙上的影子,她搔着头发的手,那影子印在墙上和头发一样颜色。 “惯了,椅子也一样睡,就是地板也一样, 睡觉的地方,就是睡觉,管什么好歹!念书是要紧的……我的英文,不知在考试的时候,马先生能给我多少分数?不够六十分,年底要留级的吗?” “不要紧,一门不能够留级。”我说。 “爹爹可是说啦!三年毕业,再多半年,他也不能供给我学费……这英国话,我的舌头可真转不过弯来。喝喝……” 全宿舍的人都在厌烦她,虽然她是住在过道里。因为她夜里总是咳嗽着……同时在宿舍里边她开始用颜料染着袜子和上衣。 “衣裳旧了,染染差不多和新的一样。比方, 夏季制服,染成灰色就可以当秋季制服穿……比方,买白袜子,把它染成黑色,这都可以……” “为什么你不买黑袜子呢?”我问她。 “黑袜子,他们是用机器染的,矾太多……不结实,一穿就破的……还是咱们自己家染的好……一双袜子好几毛钱……破了就破了还得了吗?” 礼拜六的晚上,同学们用小铁锅煮着鸡子。每个礼拜六差不多总是这样,她们要动手烧一点东西来吃。从小铁锅煮好的鸡子,我也看到的,是黑的,我以为那是中了毒。那端着鸡子的同学,几乎把眼镜咆哮得掉落下来: “谁干的好事!谁?这是谁?” 王亚明把面孔向着她们来到了厨房,她拥挤着别人,嘴里喝喝的: “是我,我不知道这锅还有人用,我用它煮了两双袜子……喝喝……我去……” “你去干什么?你去……” “我去洗洗它!” “染臭袜子的锅还能煮鸡子吃!还要它?”铁锅就当着众人在地板上光郎、光郎的跳着,人咆哮着,戴眼镜的同学把黑色的鸡子好象抛着石头似的用力抛在地上。 人们都散开的时候,王亚明一边拾着地板上的鸡子,一边在自己说着话: “哟!染了两双新袜子,铁锅就不要了!新袜子怎么会臭呢?” 冬天,落雪的夜里,从学校出发到宿舍去,所经过的小街完全被雪片占据了。我们向前冲着,扑着,若遇到大风,我们就风雪中打着转,倒退着走,或者是横着走。清早,照例又要从宿舍出发,在十二月里,每个人的脚都冻木了,虽然是跑着也要冻木的。所以我们咒诅和怨恨,甚至于有的同学已经在骂着,骂着校长是“混蛋”,不应该把宿舍离开学校这样远,不应该在天还不亮就让学生们从宿舍出发。 有些天,在路上我单独的遇到王亚明。远处的天空和远处的雪都在闪着光,月亮使得我和她踏着影子前进。大街和小街都看不见行人。风吹着路旁的树枝在发响,也时时听到路旁的玻璃窗被雪扫着在呻叫。我和她谈话的声音,被零度以下的气温所反应也增加了硬度。等我们的嘴唇也和我们的腿部一样感到了不灵活,这时候,我们总是终止了谈话,只听着脚下被踏着的雪,乍乍乍的响。 手在按着门铃,腿好象就要自己脱离开,膝盖向前时时要跪了下去似的。 我记不得是哪一个早晨,腋下带着还没有读过的小说,走出了宿舍,我转过身去,把栏栅门拉紧。但心上总有些恐惧,越看远处模糊不清的房子,越听后面在扫着的风雪,就越害怕起来。星光是那样微小,月亮也许落下去了,也许被灰色的和土色的云彩所遮蔽。 走过一丈远,又象增加了一丈似的,希望有一个过路的人出现,但又害怕那过路人,因为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见人,等一看见人影那就从地面突然长了起来似的。 我踏上了学校门前的石阶,心脏仍在发热,我在按铃的手,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突然石阶又有一个人走上来了: “谁?谁?” “我!是我。” “你就走在我的后面吗?因为一路上我并没听到有另外的脚步声,这使我更害怕起来。 “不,我没走在你的后面,我来了好半天了。校役他是不给开门的,我招呼了不知道多大工夫了。” “你没按过铃吗?” “按铃没有用,喝喝,校役开了灯,来到门口,隔着玻璃向外看看……可是到底他不给开。” 里边的灯亮起来,一边骂着似的光郎郎郎的把门给闪开了。 “半夜三更叫门……该考背榜不是一样考背榜吗?” “干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话还没有说出来,校役就改变了态度: “萧先生,您叫门叫了好半天了吧?” 我和王亚明一直走进了地下室,她咳嗽着,她的脸苍黄得几乎是打着皱纹似的颤索了一些时候。被风吹得而挂下来的眼泪还停留在脸上,她就打开了课本。 “校役为什么不给你开门?”我问。 “谁知道?他说来得太早,让我回去,后来他又说校长的命令。” “你等了多少时候了?” “不算多大工夫,等一会,就等一会,一顿饭这个样子。喝喝……” 她读书的样子完全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那喉咙渐渐窄小了似的,只是喃喃着,并且那两边摇动的肩头也显着紧缩和偏狭,背脊已经弓了起来,胸部却平了下去。 我读着小说,很小的声音读着,怕是搅扰了她;但这是第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是第一次? 她问我读的什么小说,读没读过《三国演义》?有时她也拿到手里看看书面,或是翻翻书页。 “象你们多聪明!功课连看也不看,到考试的时候也一点不怕。我就不行,也想歇一会,看看别的书……可是那就不成了……” 有一个星期日,宿舍里面空朗朗的,我就大声读着《屠场》上正是女工马利亚昏倒在雪地上的那段,我一面看着窗外的雪地一面读着,觉得很感动。王亚明站在我的背后,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有什么看过的书,也借给我一本,下雪天气,实在沉闷,本地又没有亲戚,上街又没有什么买的, 又要花车钱……” “你父亲很久不来看你了吗?”我以为她是想家了。 “哪能来!火车钱,一来回就是两元多……再说家里也没有人……” 我就把《屠场》放在她的手上,因为我已经读过了。 她笑着, “喝喝”着,她把床沿颤了两下,她开始研究着那书的封面。等她走出去时,我听在过道里她也学着我把那书开头的第一句读得很响。 以后,我又不记得是哪一天,也许又是什么假日, 总之,宿舍是空朗朗的,一直到月亮已经照上窗子,全宿舍依然被剩在寂静中。我听到床头上有沙沙的声音,好象什么人在我的床头摸索着,我仰过头去,在月光下我看到了是王亚明的黑手,并且把我借给她的那本书放在我的旁边。 我问她: “看得有趣吗?好吗?” 起初,她并不回答我,后来她把脸孔用手掩住,她的头发也象在抖着似的,她说: “好。” 我听她的声音也象在抖着,于是我坐了起来。她却逃开了,用着那和头发一样颜色的手横在脸上。 过道的长廊空朗朗的,我看着沉在月光里的地板的花纹。 “马利亚,真象有这个人一样,她倒在雪地上,我想她没有死吧!她不会死吧……那医生知道她是没有钱的人,就不给她看病……喝喝!”很高的声音她笑了,借着笑的抖动眼泪才滚落下来: “我也去请过医生,我母亲生病的时候,你看那医生他来吗?他先向我要马车钱,我说钱在家里,先坐车来吧!人要不行了……你看他来吗?他站在院心问我: ‘你家是干什么的?你家开染缸房吗?’不知为什么,一告诉他是开‘染缸房’的,他就拉开门进屋去了……我等他,他没有出来,我又去敲门,他在门里面说: ‘不能去看这病,你回去吧!’我回来了……”她又擦了擦眼睛才说下去,“从这时候我就照顾着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爹爹染黑的和蓝的,姐姐染红的……姐姐定亲的那年,上冬的时候,她的婆婆从乡下来住在我们家里,一看到姐姐她就说: ‘唉呀!那杀人的手!’从这起,爹爹就说不许某个人专染红的;某个人专染蓝的。我的手是黑的,细看才带点紫色,那两个妹妹也都和我一样。” “你的妹妹没有读书?” “没有,我将来教她们,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读得好不好,读不好连妹妹都对不起……染一匹布多不过三毛钱……一个月能有几匹布来染呢?衣裳每件一毛钱,又不论大小,送来染的都是大衣裳居多……去掉火柴钱,去掉颜料钱……那不是吗!我的学费……把他们在家吃咸盐的钱都给我拿来啦……我哪能不用心念书,我哪能?”她又去摸触那书本。 我仍然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我想她的眼泪比我的同情高贵得多。 还不到放寒假时,王亚明在一天的早晨,整理着手提箱和零碎,她的行李已经束得很紧,立在墙根的地方。 并没有人和她去告别,也没有人和她说一声再见。我们从宿舍出发,一个一个的经过夜里王亚明睡觉的长椅,她向我们每个人笑着,同时也好象从窗口在望着远方。我们使过道起着沉重的骚音,我们下着楼梯,经过了院宇,在栏栅门口,王亚明也赶到了,并且呼喘,并且张着嘴: “我的父亲还没有来,多学一点钟是一点钟……”她向着大家在说话一样。 这最后的每一点钟都使她流着汗,在英文课上她忙着用小册子记下黑板上所有的生字,同时读着,同时连教师随手写的已经是不必要的读过的熟字她也记了下来,在第二点钟地理课上她又费着力气模仿着黑板上教师画的地图,她在小册子上也画了起来……好象所有这最末一天经过她的思想都重要起来,都必得留下一个痕迹。 在下课的时间,我看了她的小册子,那完全记错了:英文字母,有的脱落一个,有的她多加上一个……她的心情已经慌乱了。 夜里,她的父亲也没有来接她,她又在那长椅上展了被褥,只有这一次,她睡得这样早,睡得超过平常以上的安然。头发接近着被边,肩头随着呼吸放宽了一些。今天她的左右并不摆着书本。 早晨,太阳停在颤抖的挂着雪的树枝上面,鸟雀刚出巢的时候,她的父亲来了。停在楼梯口,他放下肩上背来的大毡靴,他用围着脖子的白毛巾掳去胡须上的冰溜: “你落了榜吗?你……”冰溜在楼梯上溶成小小的水珠。 没有,还没考试,校长告诉我,说我不用考啦,不能及格的……” 她的父亲站在楼梯口,把脸向着墙壁,腰间挂着的白手巾动也不动。 行李拖到楼梯口了,王亚明又去提着手提箱,抱着面盆和一些零碎,她把大手套还给她的父亲。 “我不要,你戴吧!”她父亲的毡靴一移动就在地板上压了几个泥圈圈。 因为是早晨,来围观的同学们很少。王亚明就在轻微的笑声里边戴起了手套。 “穿上毡靴吧!书没念好,别再冻掉了两只脚。”她的父亲把两只靴子相连的皮条解开。 靴子一直掩过了她的膝盖,她和一个赶马车的人一样,头部也用白色的绒布包起。 “再来,把书回家好好读读再来。喝……喝。”不知道她向谁在说着。当她又提起了手提箱,她问她的父亲: “叫来的马车就在门外吗?” “马车,什么马车?走着上站吧……我背着行李……” 王亚明的毡靴在楼梯上扑扑的拍着。父亲走在前面,变了颜色的手抓着行李的角落。 那被朝阳拖得苗长的影子,跳动着在人的前面先爬上了木栅门。从窗子看去,人也好象和影子一般轻浮,只能看到他们,而听不到关于他们的一点声音。 出了木栅门,他们就向着远方,向着迷漫着朝阳的方向走去。 雪地好象碎玻璃似的,越远那闪光就越刚强。我一直看到那远处的雪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从一端生发开去的艺术杰构——谈肖红的《手》 肖红是我国三十年代现实主义文学的优秀作家。由于她从小生长在农村,目睹了农民生活的困苦,在进入青年时代以后,又一直处在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环境里,因此对社会现实看得比较真切,为她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材料。1935年,她那部反映抗战时期东北人民的遭遇和反抗的长篇小说《生死场》的出版,奠定了她以后文学生活的基础。著名的短篇小说《手》,写于1936年。这一段,是她创作的旺盛期,除《生死场》外还出版了中篇散文集《商市街》。 这位长期辗转各地,在饥寒和疾病交迫中受着折磨的女子,年仅三十二岁就于“蛰居”生活中带着她“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的悲愤控诉,病逝于香港。然而,她从1933年秋到1942年春只八、九年的写作时间,就为我们留下了约有一百万字的遗产。她所以能有如此丰硕的成果,是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者鲁迅对她的关心、扶持分不开的。 “从文学生活的开始到她短促的生命的结束,她基本上是一直和劳动人民,和中华民族的自由解放事业共呼吸,共命运的”①,这就决定了她作品思想的主导倾向。短篇小说《手》正是出于此,描绘了旧社会一个欲求上进的女学生王亚明的遭遇,揭露了时代的不平等和罪恶,抨击了金钱万能和人情淡薄如纸的世态。 肖红有着“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②。她的作品大都是实录性的,擅长白描点染,写得富于生活气息,而且饶有情致,凝聚着她细致观察人生所获得的感受。《手》,就是来自她中学生活体味的艺术结晶。这篇小说以王亚明的一双手,来写一个贫穷的女学生的命运,借此托出劳动人民悲苦生活的图景;又紧紧围绕周围人对这一双手的嫌弃,来写这个为读书而忍受着一切歧视的姑娘心灵上所受到的创伤,借此让人们看到社会的炎凉。一双手通贯小说的始终,组成了完整的故事情节,在布局上别具一格,堪称从一端生发开去的艺术杰构。 小说将“手”作为特写镜头突现出来: “蓝的,黑的,又好象紫的;从指甲一直变色到手腕以上。”一个个令人感到压抑的场景,在紧紧扣住“这样的手”的铺延伸展中逐次推出,以披露王亚明独特的生活道路和思想性格,概括了她不幸的命运,浸染着作者为之愤愤不平的心情,具有使读者同振共鸣的力量。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非在展览王亚明的“手”的与众不同,而是有意地让读者带着这“手”为什么会如此异样的疑问,随着小说情节的层层展开,由隐到显地去了解到她的一切。小说运用对比,把她与同学们区别得非常鲜明。她因为难以出示一双“青色的手”而显得迟钝,又因为学习基础差而显得笨拙,所以成了被嘲笑的对象。然而在课堂上,她并未在嘲笑声中“慌乱”起来,却表现得“庄严”和“安然”,一门心思放在认真地低声读书上。这里初步揭示了她性格的沉稳。她的“手”与学校里几百条白嫩的手臂很不协调,校长就向她下了“早操你就不用上”的禁令,使她身心都受到了束缚。她无法挣脱这种束缚,不得不听其摆布。在跟人说话时她的“手却开始畏缩起来,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在衣襟下突出个小丘”。这个最能显示人物内心痛苦的典型动作,写出了她在精神上所受到的残害之深。同学们都“害怕王亚明的黑手而不敢接近她”,谁也不愿和她同床并铺,结果被排挤出宿舍, “睡在过道的长椅上”。虽被排挤,但她无可奈何,不得不忍气吞声。在学校她是孤寂无依的,不仅连最起码的生活待遇也享受不到,而且还要按捺住性子去听刺耳的语言,吞咽着辛酸去看鄙夷的眼光。但她对生活没有任何要求,她要的只是念书。她说: “惯了,椅子也一样睡,就是地板也一样,睡觉的地方,就是睡觉,管什么好歹!念书是要紧的……”。大家可以把她排挤出宿舍,却不能排挤她对学习的孜孜追求。这是她性格中闪耀着异彩之所在,是她殊于一般人的坚强的折光。 王亚明的“手”为什么那样“特别”,小说在安排她看了小说《屠场》之后才揭开了谜底。《屠场》中的女工马利亚“是没有钱的人”,昏倒在茫茫的雪地上,而医生却不给其看病……。她读到这一段,触动了自己的心弦,眼泪“滚落下来”,不禁想起了她母亲因无钱就医而病死的悲惨情景。原来她家里是“开染缸房”的,收入微薄,十分贫穷。她和她的父亲、姐姐都是染布的,这样她的手也就沾染了不易擦洗掉的混杂着的各种颜色。她的“手”是劳动的手,是烙印着穷苦标记的手,而她的父亲却要将它变成翻动书页的手。尽管家里把“吃咸盐的钱”都“拿来”让她进了学校,尽管她知道“我哪能不用心念书”,并时刻都在发狠地攻读,可是她没有能把功课学进去,校长连考试也不肯她参加,她只得被父亲接回家了。这实际上就是变相地把她驱逐出校门。她学念已灰,不得不离开学校。她内心深处曾燃烧着希望的火花,全力以赴地投入学习,以不辜负全家人对她的期待。然而,她低微的身份与地位这一条精神锁链把她捆绑得死死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学习上碰到困难,没有教师辅导她,没有同学帮助她,其结局又怎能不是因“书没念好”而卷起铺盖与学校告别呢?在有钱才能吃得开的旧社会,读书不是劳动人民的子女的出路!作者从她被嘲笑、被束缚、被排挤、被辱骂、被驱逐这五个方面,列写了她在学校读书的全部生活,让读者看到了她置身于笼罩着叫人窒息的气雾中的悲凉,并深深地为她叹息。 小说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芝术笔触,由王亚明的“手”作为串连前后情节的线索,集中地反映了社会生活中存在的不平等现象。这种写法,首先达到了“点”和“面”的统一。读者从“手”看到王亚明一人的命运,从王亚明一人的命运,又看到她全家的遭遇,再从她全家的遭遇,看到整个世道的冷酷无情。小说从“手”这一端牵引出各个情节时,不是平铺直叙地在那里作泛泛介绍,而是以王亚明在学校里活动的主要场景——课堂、宿舍、操场、过道等地的情形,通过人与人相互间表现出来的冷酷的关系,自然描写了她所在环境的恶劣,进而在描写中插叙了王亚明一家的情况:妈妈病死后,她挑起了生活的担子,照顾着“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还要同父亲、姐姐一起泡在“染缸房”里为生计劳碌。这样,不仅交代了王亚明“手”的来历,而且从王亚明学校生活中每一个有代表性的片断,推及到全体,反映出广阔的社会内容。其次,达到了“表”和“里”的统一。作者把强烈的爱憎感情渗透于人物形象之中。然而,这种爱憎不是直接诉诸读者的,而是以“我”的目见心感去描写与“手”发生联系的人物行为、动作、细节等等,颤动着作者感情的心音。小说写了学校上上下下的人贬抑王亚明的事实,而在写这些事实的同时伴和着作者褒扬主人公的笔墨,抑中有扬,使其“表”中孕“里”。所谓“表”,是指人物的外在形貌,所谓“里”,是指人物的内心世界。作者为了表现王亚明学习上的刻苦,不是正面地写她如何如何通宵不眠地在啃着自己难懂的书本,而仅仅从一天下大雪的早晨,“我”发现她在过道尽头睡着了的情态上,及摊在她“膝头上的书页,被风翻动着”的现象上,就可以想象到她借着路灯的光亮,夜读到天明的疲困不堪。她正是经常如此不顾一切地对待学习,所以体形也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渐渐变成了干缩,眼睛的边缘发着绿色,耳朵也似乎薄了一些,至于她的肩头一点也不再显得蛮野和强壮”, “背脊已经弓了起来”。由此可知,她在大家不尊重她的人格的逆境里,精神上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唯恐考试不及格不能毕业,要是留级再读半年,家中无论如何也没法再“供给”她的“学费”。她想到这里,觉得“连妹妹都对不起”,因为她没读好书,怎么去教会妹妹读书呢!在这里,由“表”及“里”,为人物坚韧的学习精神和她内在的可贵性格,作了合乎生活逻辑的揭示,饱蘸着作者对人物的感情。其三,达到了“虚”和“实”的统一。作者善于从细微处下笔来增强人物的立体感,为表达主题服务。小说写到王亚明刚进校时向父亲要手套,离校时又把手套还给父亲。由“要”到“还”,这是她希望的火花熄灭后仍然回到“染缸房”去的表示。写到王亚明暑假后是坐着马车来校的,寒假前却是“走着上站”回家的,从“坐”到“走”,这是她家的经济更比以前窘迫的暗示。应该说,在永远结束了学校生活的此时此刻,人物一定是气闷难受的。但是,紧接着在篇末处作者写道: 出了木栅门,他们就向着远方,向着迷漫着朝阳的方向走去。 雪地好象碎玻璃似的,越远那闪光就越强,我一直看到那远处的雪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表面看来,这些是实写雪日明亮的景色,实际上是虚写人物暗淡的心情。在这情景不相谐调的对立描写中,寄寓着作者为王亚明呼唤光明的深意。王亚明向着“朝阳”走去,但社会的阴影却充塞在她的心上。读者的心随着她和她父亲的脚步,驰向了“远方”,很自然地会想到迎接他们的不依然是染黑了他们“手”的“染缸房”吗?其哀情是足以能催人泪下的! 《手》这篇小说,具有着质朴、清新的美感。它由形象、立意、笔致汇成了这种独到的艺术风格。在当时,《手》很快被译成英文,并获得了国际上的反响。今天,在国外掀起了“肖红热”,《手》也在研究肖红作品的论文系统中占了一席地位。《手》的时代早已过去,但现在读一读这篇作品,对我们却很有启发和认识作用。 手她只记得海水疯也似的冲刷着船舱,眼前人们的身体纷纷倒下,冷冰冰的水吞噬着她,脸上一片湿漉漉,已然分不清海水和泪水。她的小手在水下无助地划来划去摸索着,却早已抓不住爸爸妈妈的手,黑暗,簇拥着她身旁恐惧的人群。 她在这艘港灯船只的船舱里。身上穿着爸爸从货舱里找到的救生衣。 此时海水已经占满了这艘船的三分之二了。 她的身体无助地在水面上摇曳。在这船舱里,同样在水面上漂浮着的大人们,没有一个能顾得上她。 她害怕得呆滞着,哭不出声音。 与其相撞的港九船只,撞烂了船头。但它并没有下沉,为什么,它的乘客更加恐慌,伴随着尖叫和哭泣,人群互相推搡着争抢着救生衣?难道,对于死亡,靠近而不触碰的距离,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在港九船只上,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争抢着救生衣,有几个人还在争夺中掉进了海面,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们吵嚷着要船长快点离开尽快靠岸。 她仍在船舱里,被浮在水面上的人群推撞到一个碎了玻璃的船窗前。她小心翼翼地靠着,不敢挪动。 她看到港九船上有一半人在吵闹,还是有一半人攀着船栏拉起落水者,还有妇人朝求生者鼓励,她们伸出手去, 但够不着。 船舱就要被淹没了。有些人已经踢破船窗逃了出去,她看着身旁碎着玻璃的狰狞的窗,不敢爬出去。 这时港九船上一个年轻人争抢救生衣,不小心掉进了海里。他连忙把救生衣穿在身上,想要爬回船上。然后,他看到了她。 靠在船窗一边的她,睁着惊恐的眼看着他,却不出一声。 他狠狠心,不去看她。 良久,他还是转过头去,迅速游向她所在的船窗。朝她喊:“把手伸出来!我拉你出来!”他便把手伸进窗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突然船身一阵震荡,下沉得更快了。 他用力去踢窗玻璃。他的手臂被船窗硌着。被玻璃狠狠地割进肉里。他没有放手。 “坚持住。我会拉你出来的!” 可是他回头望去,港九船只的船长受乘客左右,已经要把船开离了。 小女孩也看到了船的掉头,她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他,眼中晶莹欲滴。他犹豫。拉着小女孩的手变得松了。 “求求你!”她终于开口,泪水夺眶而出,稚嫩的声音说:“求求你,救救我……不要放开手,好吗?” “求求你……” “求求你……” 他冷峻的脸庞凝住了。忽然他的手又紧了,更用力地踢窗玻璃。 玻璃割得他更深,手臂上的肉翻出来,血不住地淌。 一番筋疲力尽之后,船窗终于破碎。他把小女孩一把拉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在他的怀里,她终于号啕大哭,眼泪决了堤。 次日,搜救人员发现了漂浮着的两个人,他受伤的手和她的小手仍是紧握一起。 他们陷入昏迷状态,他们身上橙黄色的救生衣救了他们的命。 背景介绍:2012年10月1日晚8时23分左右,香港南丫岛榕树湾海面发生撞船意外,港灯船只与港九船只相撞,港灯船只迅速下沉。截至2012年10月6日搜救结束,事故共造成39人死亡,87人受伤。 (图/吴敏) 手 手shǒu❶人体上肢的总名,一般指腕以下持物部分。《卫风·硕人》二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柔荑,柔软洁白的茅芽。荑,tí。毛《传》:“如荑之新生。”朱熹《集传》:“茅之始生曰荑。《风俗通义》: “荑者,茅始孰中穰也,既白且滑。”穰,ráng,禾茎中白色柔软部分。凝脂,凝结的膏脂,喻洁白细腻。《秦风·驷驖》一章: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毛《传》:“驖,骊;阜,大也。”郑《笺》:“四马六辔,六辔在手,言马之良也。”《韩诗》说:“阜,肥也。” ☚ 壬 毛 ☛ 手读音sh·ou(ˇ),为ou韵目,属ou—iu韵部。书九切,上,有韵。 上一条: 熟 下一条: 掱 手〔shou〕 ghob doul. ![]() ![]() ![]() ![]() ![]() ![]() ![]() ![]() 手shou❶亲手。《晋书·纪瞻传》:“好读书,或~自抄写。”(或:有的时候。)宋濂《送东阳马生序》:“~自抄录,计日以还。”(计日:计算着还书的日子。) 手shǒu❶人体上肢腕以下的指掌部分 手shǒu手❶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与手有关的:~心︱~掌︱~指︱~脚︱~下︱~势︱~感︱~劲︱~艺︱~工︱~勤︱~快︱~巧︱~拙︱~重︱~软︱~语︱~谈︱~巾︱~帕︱~套︱~镯︱~杖︱~锯︱~铐︱~抄︱动~︱着(zhuo)~︱入~︱下~︱接~︱经~︱得~︱到~︱过~︱倒~︱举~︱抬~︱拱(gong)~︱伸~︱挥~︱摊~︱甩(shuai)~︱回~︱撒~︱松~︱放~︱丢~︱失~︱脱~︱空~︱徒~︱袖~︱握~︱携~︱掺(shan)~︱束~︱缩~︱顺~︱随~︱信~︱就~︱交~︱分~︱援~︱假~︱借~︱棘(ji)~︱烫~︱腻(ni)~︱洗~︱拍~︱亲~︱~推车︱~风琴︱~足之情︱~到擒来︱~到病除︱~忙脚乱︱~无寸铁︱~舞足蹈︱~足无措︱~下留情︱~不释卷︱着(zhuo)~成春︱炙(zhi)~可热︱碍~碍脚︱白~起家︱绊~绊脚︱笨~笨脚︱一~一足︱赤~空拳︱措~不及︱大~大脚︱毛~毛脚︱指~画脚︱蹑(nie)~蹑脚︱轻~轻脚︱拍~称快︱七~八脚︱一~遮天︱缩~缩脚︱顺~牵羊︱唾~可得︱握~言欢︱束~束脚︱束~待毙︱束~无策︱束~就擒︱信~拈(nian)来︱袖~旁观︱游~好(hao)闲︱慌~慌脚︱假~于人︱妙~空空︱心灵~巧︱眼明~快︱爱不释~︱鹿死谁~︱得心应(ying)~︱上下其~︱无所措~足︱~无缚鸡之力︱十目所视,十~所指。 手shǒu❶ 人体上肢最前端用来把握东西的部分:双手。 手 手指武术的动作、手法。如把能出奇制胜的手法称为“杀手”;“五手拳”是由五个基本动作构成的传统拳套。 ☚ 三盘 吊手 ☛ 手见〔交手〕 手shou手板 手版 手背 手本 手笔 手臂 手边 手表 手柄手册 手车 手钏 手戳 手持 手段 手法 手感 手稿 手工 手鼓 手黑 手机 手记 手技 手迹 手脚 手巾 手紧 手卷(juan)手绢 手铐 手快 手辣 手雷 手令 手炉 手锣 手慢 手面 手模 手帕 手旗 手气 手枪 手巧 手勤 手轻 手球 手软 手生手势 手书 手术 手松 手谈 手套 手头 手腕 手下 手写 手心 手续 手癣 手眼 手艺 手淫 手印 手语 手谕 手泽 手札手掌 手杖 手植 手纸 手指 手重 手镯 手足 手钻 把手 罢手 白手 摆手 扳手 帮手 叉手 插手 缠手 车手 扯手 出手触手 揣手儿 垂手 凑手 措手 搭手 打手 倒(dao)手 到手得手 敌手 丢手 动手 毒手 对手 舵手 二手 反手 放手 分手 佛(fo)手 扶手 副手 高手 歌手 弓手 拱手 鼓手 国手1好手 号手 黑手 后手 还手 挥手 回手 棘手 假(jia)手 交手绞手 接手 解手 经手 净手 就手 靠手 快手 拉手 辣手 老手 里手 联手 练手 两手 撂手 猎手 妙手 名手 拿手 能手扒(pa)手 拍手 炮手 劈手 偏手儿 平手 骑手 旗手 纤(qian)手 枪手2 强手 抢手 亲手 拳手 人手 入手 撒(sa)手 杀手上手 射手 伸手 身手 生手 圣手 失手 试手 熟手 束手 甩手 水手 顺手 松手 随手 缩手 摊手 烫手 停手 偷手 徒手脱手 握手 洗手 下手 歇手 携手 新手 信手 凶手 选手 摇手 一手 易手 硬手 右手 驭手 御手 援手 扎手 沾手 招手执手 助手 住手 转手 着(zhuo)手 左手 手把手 手不稳 手底下 手电筒 手风琴 手工业 手工艺 手工纸 手拉手 手榴弹 手刹车 手势语 手书字 手术刀 手术台 手提包 手提箱 手推车手腕子 手写体 手指甲 手指头 手制动 大手笔 脚手架 杀手锏耍手腕 洗手间 做手脚 背(bei)着手 吹鼓手 打出手 打下手第一手 多面手 二把手 二传(chuan)手 刽子手 机械手 留后手留一手 三只手 神枪手 下毒手 小号手 一把手 主攻手 左右手手不释卷 手搭凉棚 手到病除 手到擒来 手到擒拿 手高眼低 手工操作 手工劳动 手工便(pian)宜 手工艺品 手疾眼快 手脚灵活手脚无措 手忙脚乱 手轻脚快 手提电话 手提电脑 手无寸铁 手舞足蹈 手下败将 手下留情 手眼通天 手指头肚儿 手指字母 手中有权 手足无措 手足无情 手足之情 碍手碍脚 白手起家 绊手绊脚 赤手空拳 出手不凡 触手可及 垂手可得 垂手侍立 搓手顿脚 措手不及 大手大脚 倒(dao)手转销 额手称庆 假(jia)手与人蹑手蹑脚 拍手称快 强手云集 轻手轻脚 人手不够 身手不凡 束手就擒 缩手缩脚 唾手可得 握手言欢 携手并进 袖手旁观 一手遮天 游手好闲 指手画脚 炙手可热 情同手足 心灵手巧 眼明手快 爱不释手 大打出手 大显身手 得心应手 第一把手 高抬贵手行(hang)家里手 金盆洗手 连环杀手 鹿死谁手 棋逢对手 强强联手 上下其手 种子选手 手扶拖拉机 “手拉手”活动 三八红旗手手无缚鸡之力 新长征突击手 手心手背都是肉 大处着眼,小处着手 手shou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他用双~捧起清凉的溪水|要让孩子养成饭前洗~的习惯|他们是靠一双勤劳的~致富的。 手shǒu❶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那孩子还一~拿着蜡剪,跪在地下乱战。(二九·663) 手shǒu手猶“親”也。《尚書大傳》: “大昕之朝,夫人浴種於川,獻繭於夫人繅三盆手。” 鄭玄注: “手,猶親也。” (《通德堂經解》) 古代名物 > 人體類 > 四肢部 > 上肢 > 手 手 shǒu 原稱“又”,亦稱“爪老”。人體上肢腕以下之持物部分。《説文·又部》;“又,手也。”又《手部》:“手,拳也。”段玉裁注:“今人舒之爲手,卷之爲拳,其實一也。”《詩·邶風·擊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三國魏·曹植《白馬篇》:“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元·武漢臣《玉壺春》第二折:“睜著一對白眼睛,舒着一雙黑爪老,掿着一條黄桑棒。” 手【同义】总目录 手爪老 手脚、足;手○脚jiǎo(名)人体下肢末端,踝骨以下部分:~底下|左~|赤~|大手大~|挨了一~|搓手顿~|踢了他一~|碍手碍~|手忙~乱|一~把门踢开。 ○足zú(名)〈书〉脚,包括小腿:~球|~迹|~不出户|插~|缠~|立~|举手投~|情同手~|画蛇添~|手~无措|手舞~蹈|裹~不前|捷~先登。 ●手shǒu(名)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拿武器|~织的毛袜子|~把~地教|~拉~|右~|握~|空~而归|毛~毛脚|蹑~蹑脚|轻~轻脚|束~束脚|缩~缩脚|指~画脚。 手←→脚 足shǒu ← → jiǎo zú手: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 手shǒu〖名词〗 手shǒu〖动词〗 手shǒu❶ 人体上肢腕以下的部分。《孔雀东南飞》:“左~持刀尺,右~执绫罗。” 手*shouCAD6 本领 本领手(手段;手面;手策;手势;身手;两手;显身~) 身分 本事本钱 能耐 能为 材术 两下(两下子) 伎俩 噱头 另见:能力 技能 手段 长处 ☚ 本领 功夫 ☛ 有技能的人 有技能的人在某种技术或工作中居某种地位的人:手(选~;鼓~;神枪~) 另见:匠人 技能 技艺 能干 熟练 高超 ☚ 有技能的人 技能精熟的人 ☛ 手 手手(~臂;~腕;~背;~巧;~软)玉腕 上肢 另见:手动 手打 做事 手力活 ☚ 手 各种手 ☛ 手/各种手/女人的手/手的各部分/手臂/手指/女子的手指 ☚ 腹部 手 ☛ 做事的人 做事的人手(人手) 人(~浮于事;干事的人) 另见:做事 为事 行事 从事 ☚ 做事的人 工作人员 ☛ 拿着 拿着操(~戈;~刀;~卷;操揔) 捉搦 把(把捉;把握;持把) 拥(~彗清道) 捏(~住) 握(握持;提握) 提 挶 援(~旌擐甲) 携 掺 揽 摄 撰 撚 搠 揭 杖 秉(秉持) 手(人~一册) 挚 掿 捻 揢 竦 赍躐(~缨) 值(~其尾羽) 持(持操;执持;挟持) 另见:拿 拿出 物品 武器 携带 ☚ 揪住 拿着武器 ☛ 手段 手段手(手法;手面;手策;手术;手腕;手势) 招 家数 局段 身份 身分 躯老 另见:采用 方法 计策 技巧 本领 耍手段 欺骗 ☚ 手段 各种手段 ☛ 某种事物的量 某种事物的量用于山、河、田、地等的量:架(几~山)座(一~山) 支(一~山脉) 丘块(一~地) 畦(一~地) 畈(一~田) 片(一~草地) 爿(一~田) 道(一~河) 条(一~沟)座(一~水库) 乘 ☚ 某种形状物的量 集合体量 ☛ 自己做 自己做亲(亲自;亲身;~笔) 躬(躬身;躬自;躬亲;正躬) 身(身自;身亲;切身) 面自 另见:自己 完成 ☚ 开始做 一同做 ☛ 手艺 手艺手(手工;手技;手爪;手作) 手伎 ☚ 才艺 文体技艺 ☛ 手shǒu书九切,上有。 手❶指手掌, 从手指至腕部。 《灵枢·经脉》: “小肠手太阳之脉,起于小指之端,循手外侧,上腕……。” 手hand系运动器官之一。位于上肢前臂的远端部分,由腕、掌、指骨和掌、指肌与软组织构成。手是人体运动器官中功能最复杂,运动最灵活的器官,因此对人的生产劳动与生活操作意义十分重大。又因其功能多样,活动量大,且位于肢体末端,因此手的疾病与损伤亦较多见,有些损伤可极为严重,其中以感染与机械性损伤最常见。故在充分应用手劳作时应注意保护,患病后积极治疗。 手shǒu❶人体上肢能拿握东西的部分。如:双手能劳动,手握钢枪。 手 手手是握持、劳动器官,包括腕、掌与指,以腕前的横纹与前臂分界,但是内部结构是连续的。腕掌部分的前面两侧隆起,中间略凹,总称为掌;后面(背面)稍凸,称为手背。拇指两节,其他指各三节。 手的断面(示深层结构) ❷鱼际间隙上端是封闭的;向下沿第一蚓状肌管通向第1指蹼皮下。 ❸掌间隙除掌中间隙与鱼际间隙外,还有位于拇收肌与骨间掌侧肌之间的拇收肌间隙。诸间隙感染可来自腱鞘炎、穿通外伤及掌骨髓炎等。感染化脓,掌中间隙多在环、中指指蹼处,鱼际间隙在第一指蹼背侧进行切开引流。 (4)掌深弓: 位于骨间掌侧筋膜深面,弓的顶约在掌浅弓顶平面以上一横指处。它由桡动脉终支和尺动脉深支吻合而成,并与尺神经深支伴行。从弓上发有3条掌心动脉,行向远侧,汇入相应的指掌侧总动脉。它还发穿支与掌背动脉交通。尺神经深支发支至诸骨间肌。 (5)掌骨与骨间肌:骨间背侧肌4个,骨间掌侧肌3个。它们起自第2~5掌骨,行向远侧,止于手指伸肌腱扩展部的两侧(骨间掌侧肌经示、中、环指掌指关节的近中指侧;背侧肌经中指掌指关节两侧和示、环指掌指关节的远中指侧)。其作用为屈掌指关节,伸指间关节及第2~5指的收、展运动 (小指外展除外)。全部骨间肌均受尺神经支配。 手指的掌侧 手指掌侧皮肤有恒定皮纹,浅层结构与手掌者相同,唯第1、2指关节的皮下组织内无纤维束。深筋膜增厚形成手指腱纤维鞘,包被肌腱和滑膜鞘。指骨与腱之间存在由手指滑膜鞘形成的长、短腱纽,其中有腱血管通过。示、中和环指的腱滑膜鞘不与手掌的交通。手指腱纤维鞘是一个骨性纤维管道,在关节处较为薄。该鞘对长腱起约束和滑车作用,可增强肌的拉力。末指节的掌侧,具有恒定的指纹。指深筋膜与骨膜融合,另外,在真皮与远节指骨底之间有致密的纤维隔,从远节指骨体上端连于真皮,因而末指节的远侧4/5即被此隔成一个密闭间隙。该间隙内的皮下组织有众多的纤维束,分隔脂肪成为许多小叶,神经血管走行于小叶内,总称为指髓。当小叶感染时,由于充血水肿,压力增大,压迫神经末梢引起剧痛,并有阻断血流,引起骨坏死的可能,宜及时切开引流。 手背侧 手背皮肤薄而松弛,含有毛囊及皮脂腺等,在手指末节背侧皮肤演化为甲。手背皮下组织甚疏松,内容手背静脉网及桡神经和尺神经皮支,分别伸至桡侧和尺侧两个半指的近节指骨背面的皮肤。手背深筋膜甚薄,紧贴伸肌腱的浅面和深面。浅层与伸肌支持带连续,它们形成筋膜下间隙; 感染时可互相扩散。手背伸肌腱有斜行腱束相连,称为腱间联合,使伸指时协同动作,互相牵拉,伸肌腱在手指处扩展为指背腱膜,向远分为小束,分别止于中节和末节指骨底,并有骨间肌和蚓状肌的腱并入腱膜。感染时常表现为手背水肿。 ☚ 肘窝 会阴 ☛ 手shǒuⅠ ❶ (人体上肢前端能拿东西的部分) hand: ~ 拉 ~ hand in hand; ~ 织的毛衣 a hand-knitted woollen sweater 手hand 手shǒuhand 手shǒu❶ 手(shǒu)“ 手shǒu(4画) *手shǒu4画 手部 手 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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