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抱恙玉楼含酸

时近年节，那日知府胡师文差人送来十本新历日。荆都监又使人送了一口鲜猪，一坛豆酒，并四封共二百两打通关节的银子。西门庆从新河口拜了蔡九知府回来，即吩咐来兴定酒席：三十日宋巡按为巡抚侯蒙摆酒送行，十二月初一日家中宰猪羊祭祀还愿心的，初三日请薛、刘二内相及周守备等吃庆官酒。吩咐已了，西门庆独自在月娘房吃酒。到晚夕，西门庆使来安同排军，拿灯笼把月娘等从应伯爵家中接了回来。众妇拜了西门庆，说了回作客之事。王经说他见伯爵打窗户眼里偷瞧月娘等诸妇人，把西门笑得眼没缝儿。这时西门大姐、玉箫、三个尼姑都来房中向月娘磕头，月娘问： “怎的不见申二姐？”玉箫说：“申二姐家去了。”月娘说：“他怎的不等我来，先就家去？”众人都不做声。吴大妗子瞒不住，便把春梅骂她之事说了一遍。月娘就有几分恼，道： “奴才也没个规矩，成甚么道理！”望着金莲道： ‘你也管他管儿，惯的通没些折儿。”谁知金莲在旁冷笑道： “你走千家门、万家户，在人家无非只是唱，人叫你唱个儿，也不失了和气。谁教他拿班儿做势的，他不骂的他，嫌腥！”月娘见她护春梅，道：“合理都象这等，好人歹人都乞他骂了去，也休要管他一管儿了？”金莲道： “莫不为瞎淫妇打他几棍儿？”几句话把月娘气得脸通红，走到西门庆这里告西门庆。然西门庆听了，不但不恼，还笑，只顾坐着吃酒。却说这天是二十九日壬子日，潘金莲晚夕服下薛姑子符药，只等和西门庆交姤生子。因见他在内不出来，就走来掀帘儿叫他说： “你不往前边去？我等不的你，我先去也。”西门庆道： “我吃了这些酒就来。”月娘见金莲一直往前边去了，气道：“我偏不要你去！……你两人合穿着一条裤子也怎的？是强汗世界，巴巴走来我这屋里硬来叫他。没廉耻的货，自你是他的老婆，别人不是他的老婆？”便又把孟玉楼身体不舒服，在应家吃了两盅酒都吐了之事说过，道：“你还不往他屋里瞧他瞧去？”西门庆听见此话，酒也不吃了，才急走来玉楼房中看顾。孟玉楼见西门庆连自己寿日都不来房中，不免含酸。其时她已脱了衣裳，正歪在炕上倒身子呕吐，呻吟不已。西门庆进来，即为她揉胸扶背，好言慰藉，相搂相亲。孟玉楼道：“谁这里争你哩！今日日头打西出来，稀罕往俺这屋里来走一走儿。”西门庆道：“你不知，我这两日七事八事，心不得个闲。”玉楼道： “可知你心不得闲，可不了一了，心爱的扯落着你哩！把俺每这僻时的货儿，都打到揣字号听题去了，后十年挂在你那心里！”说得西门庆只用嘴揾着她香腮。当下又要替她请医，又教丫鬟往前边替她拿药，西门庆看着玉楼吃下药去，才解衣上床，与她同寝。玉楼在家管着银钱出入帐，说话间只要把帐交出，让金莲去管，道：“却是他昨日说的： ‘甚么打紧处，雕佛眼儿便难，等我管。’”西门庆道： “你听那小淫妇儿，他勉强，着紧处他就慌了。一发摆过这几席酒儿，你交与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