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咏物词风的差异
格雷斯·S·冯认为,就咏物词而言,北宋的词风率直而明确,南宋质实而矫饰。
在北宋,从苏轼到周邦彦,诗的表述(poetic vioce)始终不依附所咏之物。苏、周常常通篇拟人,把物提到人的层次。词人一面视物为人,一面表明自己即为抒情主体,在对物沉思。苏词尤其如此,他作为观察者而君临诗的世界,如咏杨花的《水龙吟》、咏红梅的《定风波》。周邦彦的咏物词也是通篇为抒情主体的表露,但有些作品出现了主客易位的现象。他在抒情自我与所咏之物之间。创造了一种移情式的应合。也就是说,通过主客的遭遇,种种微妙的主体情感被引发、被响应、最终被物所体现。例如,他的《六丑·落花》,开篇以春归哀叹人生苦短;接着,这一哀叹在落花中找到了对应物,便被拟为宫女,死而后葬;而且觅花的蜂蝶,故惹行客、似寻慰藉的无花长条,以及簪于巾帻的残英,回忆中恋人钗头盛开的鲜花,又进一步描述了词人的哀叹与渴望。
周词首开其端的人类感情的客观化,在南宋词人姜夔、吴文英、周密、张炎和王沂孙手里,发展到了顶点。咏物词变成了个人世界的隐喻,词人不再单纯描绘事物,而是要借物寓情。这样,咏物词必然走向暖昧与晦涩,即使对于某物的常见典故与知识,在特定的上下文里,其含义也令人难以捉摸。在南宋末年,咏物词人确实也有描摹细物或即席应景之作,但其中大多呈现着强烈的主观倾向。所咏之物仅仅是词人借以编织怀旧、沉思或幽情的媒介。还有一些,词人的主观表露则全然消失,物我壁垒不复存在,词人之我纯由物来体现。创作后一种词的代表人物是吴文英。他并非在模仿层次上逼真写物,而是以自己借物寓情的冲动为结撰原则,将咏物细节与人事、情感融为一个有机整体。这样的咏物词不仅有高度复杂的指涉结构,而措词委折,曲包真意,结果产生了致密的肌质和密实的蕴含。因此,在南宋咏物词的发展史上,吴文英是个重要的转折点(见《吴文英和南宋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