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論
【題 解】
大學論作者李萬敷(一六六四—一七三二),字仲舒,號息山,本貫延安。無意仕途,一心治學,尊奉並精通程朱之學,在易學、律吕、古篆、八分體等方面造詣很深,著述有四書講目、道東編、易統、禮記詳説等。本書收録於息山集,極力主張儒者的純粹性,批判了中國的董槐、葉夢鼎、黄震等人的學説,並參考晦齋李彦迪大學章句補遺、續或問,以退溪學説為基礎來解説章句,附有擬定大學傳三章。(洪順錫)
余始受讀大學書,至傳之五章,朱子所補,其義雖備,然聖賢傳受之書斷缺未全,未嘗不掩卷而嘆也。繼聞後賢得其本文於經文中以釐正之,竊以為義理無窮,苟是也,雖非朱子之説,不可吝於從違也。及得諸賢之説,以搜索考較焉,至於晦齋補遺之書,議論該博,發明詳盡,殆若醉夢覺而迷途明矣。然試取經文,去綱領下二節而諷誦之,漸覺文理促迫,意味淺短,條理疏漏,未若舊文之十分精切。且以其二節揆之於格致之義,雖若有可疑者,而亦未明白的當,不若朱子所補之深淺始終俱有依據之地,然後不敢以好新之心易其平生服膺之説也。於是並録諸家之言,附以一得之見,以俟他日更看如何爾。
董文(靖)〔清〕[1]名槐,字庭植。學於輔慶源,卒於理宗朝,官至丞相。本首‘大學之道’,次‘古之欲明明德’,次‘物格而後知至’,次‘自天子至於庶人’,次‘其本亂’。右經一章。首‘知止而后有定’,次‘物有本末’,次‘此謂知本’,次‘子曰聽訟’。右傳之四章,釋格物致知。
葉丞相名夢鼎,字少藴蘇州吴縣人,建炎間卒。云:‘傳未嘗闕,特編簡錯亂,而考正者失其序。’
黄慈溪名震,字東發。嘗著日抄、禮記元本序略云云,皆祖晦庵。‘致知’一章,用董丞相之説。
王魯齋名柏,字會之,謚文獻,學於河文靖基。嘗言‘(董)〔洞〕[2]照千古之錯簡’。宋史本傳曰嘗謂‘大學“格物致知”章未嘗亡,還“知止”二節於“聽訟”之上’云云。
宋太史,名濂,字景濂。浙江浦江人。元至正間,辭官入金華山。嘗欲補第四章章句以授學者而未果。
浦陽鄭公名濟,字仲辯,學於宋太史。與聞其説。
方正學名孝孺,又號遜志齋。曰‘大學出於孔氏,至程子而其道始明,至朱子而其義始備。〔然〕“格物致知”傳之闕,朱子雖嘗補之,而讀者猶以不見古〔人〕全書為憾。董文(靖)〔清〕槐、葉丞相夢鼎、王文獻柏皆謂傳未嘗闕,編簡錯亂而考(正)〔定〕者失其序,遂歸經文“知止”以下至“則近道矣”以上四十二字於“聽訟,吾猶人〔也〕”之右,為傳之四章,以釋格物致知,由是大學復為全書。車先生清臣嘗為書以辨其説之可信。太史金華宋公欲〔取朱子之意〕補第四章〔章句〕以授學者〔而〕未果,浦陽鄭(公)〔君〕〔濟仲辯〕受學太史〔公〕,(與)〔預〕聞其説,而雅善篆書。某因請〔以〕更定次序書之,將刻以示後世’云云。又曰:‘舊説以“聽訟”(為)〔釋〕本末,律以前後之例為不類。合為一章而觀之,與(堯舜)孟子“〔堯舜之智而〕不徧物”之言正相發明,其為“格物致知”之傳,何(憾)〔惑〕焉?古人之説經,略舉大義而意趣自備,非若後世説者之固〔也〕。由國家而推之天下,大學之所宜為。則欲致知〔者〕,(則)舍“聽訟”〔而〕何以哉!’[3]
蔡虚齋名清,字介夫。福建晉江人。官至江西按察副使、提督學校。著蒙引曰:‘竊謂諸先生[4]所定,亦有未安者。看來當先以“物有本末”一條云云,然後續以“知止而后有定”云云,而終以“子曰聽訟吾猶人〔也〕”云云。如此則由粗以及精,先自治而後治人,亦古人為學之次第也。’又曰:‘或曰,如子所定,云“所謂致知在格物者,物有本末,事有終始”,只用物字承之足矣,事字又何從而來?曰:有是物則有是物之事,實用功於格物者自知之。’又曰:‘或曰,格物致知之義,何用説到能慮、能得之境?曰:必知止而后能定静安慮,以至於能得。此所以必貴於知止也,不然,終無得於道矣。夫知行豈可判然為二哉!但始求知時,便是要為踐行之地矣,故如此立言。’又曰:‘朱子所定,是誠可疑。蓋既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其先後之序已自説出盡了,其誰不知?而又曰“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不為重複而有滯乎?’
晦齋先生著大學補遺序略曰:程朱數君子表章此篇,更定錯誤,發揮微藴,一篇之中綱條粲然,於是為學者知所務,為治者知所本,其有功於斯道也,大矣!獨恨聖經賢傳之文不能無斷缺,辭義未完,學者不得見全書,此直千古遺憾。朱子得其結語一句,知其為釋格物致知之義,而未得其文,遂取程子之意以補之,其發明始學窮理之要,亦甚明備。然愚嘗至於此,每嘆本文之未得見。近世聞有中朝大儒得其闕文於篇中,更著章句,欲得見之而不可得,乃敢以臆見取經文中‘物有’、‘知止’二節,以為‘格物致知’章之文。既以反復參玩,辭足義明,無欠於經文,而有補於傳義,脈絡貫通,雖晦庵復起,亦或有取於斯矣。○補遺序例首‘大學之道’,次‘古之欲明明德’,次‘物格而后知至’,次‘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次‘其本亂而末治者否’,次‘子曰聽訟’。右經一章。首‘物有本末’,次‘知止而后有定’,次‘此謂知本’及‘此謂知之至也’。右傳之四章。○續或問‘略問’云云曰:‘古人述作,必取古昔聖賢之言以結之,如孔門弟子述論語二十篇,終之以堯舜之言,以明聖學之淵源有自來也;子思作中庸,或於章首,或於章末,多引夫子之言以證之,至於卒章,又引詩及夫子之言以終之,所以明一篇之旨皆本於夫子之所傳也。孟子七篇之中亦多此例。曾子述大學經文,章末引孔子之言謂‘聽訟’一節。以結之者,亦此意也。今依程子所定而置之於經文之下,則此一節為一章之結語,文義要切而意味深長。所謂“使無訟”者,蓋言治國平天下不在於聽理之明,而在於端本清源而感人心也。’‘又問’云云曰:‘程子言“格物者,適道之始,思格物,則固已近道矣”,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朱子又言“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也”,則程朱亦以此兩節為格物致知之義,明矣。但其“知止”云者屬於“止至善”之下,故先儒意其為經文,而不敢移易也。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事物,莫不窮其本末始終之理,無所不至,而其窮之也,亦必先其重而後其輕,先其所急而後其所緩,則進德修業循循有序,而其至於道也不遠矣。既窮格物理之本末始終,而知其所當止之地,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各有定理,而心無妄動危殆之累,其思慮益明,可以盡物理之微妙而有得於心矣。此乃格物致知之要法。只此兩節謂‘物有本末’、‘知止而〔后〕有定’。其義已備,不必待於補益矣。’
竊以先論經一章,則凡大學之道,分以言之,修己與治人也;合以言之,知與行也。明德之總格致誠正修,修己也;新民之總齊治平,治人也。修己、治人不可略焉而足,必當各盡其道而至於極至之地,故又曰‘止於至善’。而其所以得止之節度,即知與行也,故更繼之曰‘知止’、‘能得’。非知止無以止之,非能得無所止之,如射者知侯鵠所在,然後能中;行者知國都所在,然後能到。止至善之重於三綱,而知止、能得之切於止之道如此,故又申結,以明其本末終始之所當先後。先之屬知,後之屬得,語意分明,豈無所指而遽言先後乎?其反復丁寧有不可闕,其可以閒漫語觀,而以重複為慮乎?虚齋説。且若以八條目即繼三綱,則明德、新民二綱統夫目,而止至善一綱無所申明。既以二綱為衆目歸宿之地,則不言其所由得可乎?不言其所由得,則二綱衆目何所準的而為功也?去此二節‘知止而后有定’、‘物有本末’。於綱目之間,則三綱八目不過列排名目,有若簿録凡例而已。聖賢立言作經,不應如是其滲淡無義也。若謂傳釋止至善之義,雖不申明於經亦無所害云,則是不然。蓋夫子言之而曾子述之為經,曾子論之而門人記之為傳。傳雖釋經,而其實經自經、傳自傳也。夫子以先王教人之大法授於曾子之時,必不但數其名目以告之,而無一語及於用功之方者也。孝經亦曾子所受於夫子者,經一章列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孝,而具道其所以為孝之方;中庸乃子思記其所聞於父師者,首章言性、道、教,而繼以涵養慎獨之意,以推之於中和、位育之盛。若大學之經只列綱領、條目而足,則二書首章所言亦多剩矣。況章末二節之結於目‘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及‘其本亂而末治者不’。與此二節之結於綱為一例,其可一去一存於其間也?退溪先生亦曰:經文三綱領,有工夫、功效而有結,八條亦有工夫、功效而有結。若如諸説,則三綱獨無功效與結,‘止於至善’之下即係以‘古之欲明明德’云爾,則語意急促,理趣闕略。凡此不待其合於格致與否,而經文之不可移易已自明矣。又論本章之義,則物有理而心有知,故欲致知者必即物,而物理格則知亦至焉,未有不格物而能致知,亦未有物未格而能知至者。所以經言‘致知在格物’,又言‘物格而后知至’。用功之有序,功效之相因,不可紊也。作傳者若欲明此義,則宜先言‘致知在格物’之功,而及於‘物格而后知至’之效,豈可直曰‘知所止’云乎?董葉以下諸儒説。綱領傳三章,總論其旨趣;條目傳六章,細論其工夫。非但章句所言如此,以‘誠意’以下諸章觀之亦可見。如‘誠意’章‘毋自欺’、‘慎其獨’是誠意工夫也,‘正心修身’章察‘四有’、存‘三無’是正心修身工夫也,‘修身齊家’章察‘五辟’、去二偏是修身齊家工夫也,‘齊家治國’章孝悌慈仁讓忠恕等,及‘治國平天下’章‘絜矩之道’,皆言其要者也。格致以明明德之首,為衆目識路趣嚮之道,而不論其工夫,遽及夫效,則學者何所據而用力?退溪先生亦曰:傳之諸例,有言工夫而及功效者,或只言病處以見用功之地者,未有徒言功效而不及他者。今‘知止’一節但為知至之效,‘物有’一節通結上文,而未見有釋格物致知之意。若將二節易置其序,則蔡虚齋及晦齋先生説。其於下語先後似有差穩者矣,然其為無功之效未嘗異焉。物固有本末,事固有終始,而上無所言,直曰云爾,何以知其孰為本、孰為末、孰為終、孰為始而先後之也?且‘知止’云者,謂能知萬物萬事所當止之處,至善是也。既知至善之所在,則格致之工至矣盡矣,不可謂更有微妙之理於‘至善’之上,而‘知止’之後復入一重以得之也。晦齋先生説。若必曰知止之時未足為知之至,則物格知止未能為格物致知之效。復慮得於既格既至之後而為之效,格致之工恐不若是其煩複。然則慮得之並作知之事者,於義不安可見也。又若依章句所釋,以慮得屬行,而曰‘不可判知行’云,則蔡虚齋説。抑有不然者。知行,言其相資之理則不可分,而用工先後之序截然不同,故大學條目諸傳皆承上接下,而惟‘誠意’獨傳。‘誠意’章之首既不承乎‘格致’,‘格致’章之末又豈接乎‘誠意’乎?大學立傳之意自有所在,不可忽也。蓋明德、新民兼知行,所期者至善,故至善之下申之以知止、能得。據所以知止者言之,實自格致而能。程朱之論以知止為格致之意,晦齋先生所引程朱説。無不當焉。若並能得而言,則必不云矣。章句曰:‘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皆得所止之序。’此説上句亦‘格致’之意,而並‘能得’言,故下句明之。其可以只論知止之説,並‘能得’而為證乎?所以不能無後生之疑。大抵以知止為知,則得不可以作知後之知;以能得為行,則行不可以作‘格致’之傳,二説之俱有所不合益明矣。至於以‘聽訟’一節亦作‘格致’章之末,董葉以下諸公説。則視經文二節尤不近似。退溪先生亦言‘聽訟’一節尤不關於‘格物’。若進之於經文之下,以從伊川之舊,晦齋先生説。雖不知伊川之意如何,而以晦齋之言反復焉,則經文最下二節分本末、厚薄於八條之中以再結之,其義充足,無復加焉。若復及夫‘聽訟’之語,則似近剩衍不切。況大學經首尾亦非他人語,乃夫子所言也,曾子親受記之,何獨於末端獨稱‘子曰’?似與他傳引前訓結之之例亦有不同矣。然自讀是書,每於此有惑焉。想朱子必見到的確之義,故别立‘本末’為傳,而反復之久,終未能信及。蓋大學之書有綱焉,有目焉,其規模已極大矣,其節目已極詳矣,經以此總之,傳以此申之,可也,外此則似不必傳之,其疑一也。綱領下二節不過申‘止至善’而通結者也,‘明’、‘新’、‘止’既傳矣,又何傳其申結之言?其疑二也。經言‘物有本末,事有終始’,若傳本末則又當傳終始,今一傳一否,其疑三也。傳文詳味其體,三綱傳為一體,八目傳又為一體,‘聽訟’之為體於本末,則上與三傳不同,下與五傳亦異,晦齋先生亦曰:深味傳文,未有文理不屬而脈絡不貫者,獨此一節置於三章之後,與上下文義都不相屬。其疑四也。然則凡後賢之紛紜,未必不由於此章鋪置之不安也。愚竊妄揣,疑不須以‘本末’為傳,而只附‘聽訟’一節於三章之末,則似穩。蓋明明德、新民俱欲止於至善,故‘至善’之傳宜發明此意。淇澳詩切磋、琢磨、恂慄、威儀,明明德之止於至善也;烈文詩賢賢、親親、没世不忘,新民之止於至善也。無訟者,亦新民之至善,而使之無訟者,乃明明德之至善。上文既各言其所止之極,而末又合而結之,以見新民自明明德推之之意,則至善之所以為準的者益明,而與經文‘明明德於天下者’相照應,豈不文理接續,血脈貫通乎?且以為結‘知本’之語而别傳也,則亦有説焉。經文並言本末、終始,以結上兩節者,謂明德之所以為本,新民之所以為末,莫不以知止、能得為始終,故本末、終始之義自包於止至善之中。而本傳並論明明德、新民之止於至善,則結之以‘知本’,義益切矣。舊本淇澳、烈文二詩誤在‘誠意’章下,而‘聽訟’一節直接文王之篇,安知非本為一章而中間二節錯簡於下乎?又如是,則章句所釋不必改易而亦甚的當,只下係一轉語以明其總結之意而已亦足矣。此其所變於章句只在些少分合之間,其義理之實關於功程者,未嘗少背朱子之本意,恨不得以質於函文之下也。姑記其所疑以為朋友講習之資焉,非敢妄為新説,以自陷於毁經之罪也。
擬定大學傳三章
既有愚慮所及,試取傳之三章、四章,排列其文而並附章句及先儒説以自觀焉。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章句曰: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
新安陳氏曰:引詩謂邦畿為民所止之處,以比事物各有所當止之處。○愚按:經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故於此‘止於至善’之傳首言民所當止,以見物莫不有所當止之處,所以本末之義已在‘止至善’之中也。
詩云:‘緡蠻黄鳥,止於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章句曰: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
雲峯胡氏曰:此傳不特釋止至善,並知止、能得皆釋之,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於下文亦以‘知其所止’與所以得至善之由言之。○愚按:知止、能得,所以止至善之終始也,故此章並釋之。胡氏之説固也。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章句曰: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微之藴,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
愚按:‘緝熙敬止’,明明德止於至善之事,本也;下文‘五止’,新民止於至善之大,末也。此已微露其端,下文分釋之。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章句曰:引詩而釋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於至善。道學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德容表裏之盛,卒乃指其實而嘆美之也。
新安陳氏曰:此章釋止至善,亦有釋知止、能得之意。‘於止,知其所止’,知止也。引淇澳而釋之,學與自修,言明明德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恂慄、威儀、盛德、至善,指其得止至善之實。民不能忘,已開新民得止至善之端。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章句曰: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
新安陳氏曰:傳文雖未嘗言新民止於至善之工夫事實,然就親賢樂利上見得前王不特能使當時[5]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以後世尚且如此,可見新民止於至善之效驗矣。○愚按:上文釋明德之止於至善,故備言知止、能得之實。此釋新民之止於至善,故只言能得之效,而知止之意亦在其中,所謂本末終始,豈外是哉。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章句曰: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虚誕之辭。蓋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
愚按:三章、四章雖合為一章,而章句所論之意亦無不洽,惟於此下足一轉語曰:上二節既分言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之實,故此又總結之。蓋使斯民至於無訟,則乃唐虞刑措之治,豈非新民之止於至善者?而其所以使之無訟,則乃明明德之止於至善故也,可謂能知本末之先後者也。
玉溪盧氏曰:第一節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第二節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以知止之事而言也〕;第三節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以得其所止之事〔而〕言也;第四節言明〔明〕德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體所以立;第五節言新民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用所以行。[6]○愚按:盧氏分節明之,又足其下曰:第六節言明德、新民為之體用本末各止於至善之效,經所謂‘明明德於天下’是也。
右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