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与唐诗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方出现了一些反传统的诗人和小说家,在作品的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上标新立异,人称之为“现代派”。 意象派鼻祖庞德(Ezra Pound)即是现代派的先驱者之一。他深受他的老师东方学家费诺罗萨(E·F·Fenollosa)的影响,特别重视中国和日本的诗歌艺术。他早期翻译了很多中国古典诗歌,在1915年结集出版,集名题作《神州集》(Cathay)。这本书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评者们赞叹不已。例如,F·M·休弗说:“诗集《中国》里的作品是些至美之物。诗歌应该怎样,它们就怎样。”T·S·艾略特甚至说庞德是“中国诗歌的发明者”。这是因为庞德的译诗很富有创造性,突现了我国古典诗歌的艺术特点,与西方传统的诗歌大相径庭。例如,他译“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李白《登金陵凤凰台》)两句为: Flower and Grass Cover over the dark path Where lay the Dynastic house of The bright clothes and bright caps of shin Are now the base of old hills. 他所突现的艺术特点是:在诗句中,意象占据中心位置,它们并置起来,作“生动地呈现”,避免说明、推理等逻辑成分。他自己创作的诗歌也体现了这些特点,如《诗章》(Cantos)的一首: 雨,空寂的河,一段航程, 凝云闪电火,暴雨伴晚明。 茅棚下燃着一盏灯。…… 后来他提倡“漩涡主义”时曾说:“意象不是思想,而是光焰四射的关节点或聚焦点,是我所能够而且必须称之为漩涡的东西——奔腾不息的思想即由此出发,经此穿行,并面此而来。”由此可见,在庞德的诗学里,意象及其并置迭加式的运用是多么重要。庞德的理论和实践又直接影响到了T·S·艾略特。后者的《荒原》一诗,是现代派的代表作,其中不但有意象并置,还有段与段的并置,象《诗章》一样具有镶嵌式(或曰“跳跃式”)的结构。庞德和艾略特开了一代新诗风。除了庞德之外,其他意象派诗人如艾米·洛厄尔(AmyLowell),也瞩目东方,积极译介中国古典诗歌(唐诗占较大比率),并有在艺术上进行模仿的作品传世。 有趣的是,我国现当代诗人取法西方现代派,而他们之中有些人却轻视自己的传统古典诗歌。黄维梁在《唐诗的现代意义》(载于台湾月刊《中外文学》第15卷第7期)一文中,批评了这种态度。 论者说,唐诗的形式与技巧、思想与内容无不具有现代意义,可以成为今天诗歌创作的借鉴。他着重谈到了唐诗技巧与西方现代派的关系。他说,“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特点,在技巧上,除了用具体呈现法、用意象并置法外,还讲究象征、多义性、意识流,还力求语言(包括词汇和句法)的创新。其实,以上种种,中国古典诗歌大都具备,唐诗尤其可观。”他接着举例说,象征者如李商隐的多首无题诗;多义者如“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花萼夹城通御气,芙蓉小苑入边愁”等句,可作种种解释;通感者如“芙蓉泣露香兰笑”、“羲和敲日琉璃声”等句。至于意识流手法,唐诗不多见,“不过,《锦瑟》的中间四句,由‘庄生晓梦迷蝴蝶’到‘望帝春心托杜鹃’到‘沧海月明珠有泪’到‘蓝田日暖玉生烟’,说是诗人‘思华年’时‘无端’的、‘惘然’的意识之流,有何不妥?”鉴于此,他指出:“中国人在向西方取经的运动中,受了‘意象并置’法的影响,受了意象派的影响,却不知西方这些经,原来是得自中土的。”他批评现当代某些诗人和诗论家,反对中国传统、崇尚西方的做法,说他们“若非出于‘鄙中崇外’的偏见,就应了荀子《劝学篇》的一句话:‘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他提醒那些人做中外的褒贬崇抑之前,先认识一下自己的传统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