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楼爱嫁李衙内

那时陈经济听见薛嫂儿说：孙雪娥因被来旺抵盗财物，拐出在外，事发而被官卖了，卖在守备府朝夕受春梅打骂。便乘着这个因由，使薜嫂儿向月娘去说：经济在外风里风言发话，说不要大姐，写了状子要往巡抚、巡按处告月娘，说西门庆家收了他父亲寄放许多金银箱笼细软之物。月娘听了，一者因家中发生了来旺盗拐雪娥之事，又小厮来安出走、来兴媳妇惠秀死了，七事八事地烦个不了，二者怕再惹是生非，便慌忙雇轿子打发大姐家去。凡是大姐的床奁箱厨陪嫁之物，叫玳安雇人，都抬送到陈经济家。那经济看了，说：“还有我家寄放的细软金银箱笼。”月娘让薛嫂传言：“当初丈人在时，止收下这个床奁嫁妆，并没见你别的箱笼。”那经济便又讨要使女元宵儿。原来那元宵已是被他收用过了，月娘初还不肯，最后无奈，还是给了。经济满心欢喜，道：“可怎的也打我这条道儿来？正是饶你奸似鬼，也吃我洗脚水。”这且不表。却说那清明日李知县儿子李衙内，在郊外杏花村酒楼看见玉楼生有姿色，遂有求亲之意。然不知妇人怀何心，嫁与不嫁？李衙内便与廊吏何不违计议，径使官媒婆陶妈妈来西门庆家访求亲事。起初吴月娘尚不知就里，其实那日玉楼在郊外早把李衙内一表人物、风流博浪看在眼里，彼此两情四目都有意了，心中正暗忖：“男子汉已死，奴身边又无所出。虽故大娘有孩儿，到明日长大了，各肉儿各疼，归他娘去了，闪的我树倒无阴，竹篮儿打水。”又见月娘自从有了孝哥儿，心肠儿改变，不似往前。便有意往前进一步，寻上个叶落归根之处。她正在思慕之间，被月娘进来打问，知是清明郊外看见的那个人，心中又喜又羞，一经说，脸上却飞红了。月娘见状，就叫来昭唤进陶妈妈。陶媒婆将李衙内天花乱坠地吹嘘了一遍，说他“见做国子监上舍，不久就是举人、进士；有满腹文章，弓马熟娴，诸子百家，无不通晓。”又说他死了大娘子，房中只有一个答应的使女，玉楼过去做了正房当家娘子，“过后他得了官，娘子便是五花官诰，坐七香车，为命妇夫人，有何不好？”一席话说得玉楼千肯万肯。陶媒婆要讨婚帖过去，月娘因玉楼当初是薛嫂儿做的媒，便使小厮仍把薛嫂叫来，写出婚帖女命三十七岁。那陶婆见倒大六岁，恐衙内嫌她，叫了个算命先生，算过命中“并不妨碍”，又把婚帖上瞒过了三岁，写成三十四岁，这才与薛嫂儿同来县衙中向李衙内说。薛嫂儿向衙内说：“自古妻大两，黄金长；妻大三，黄金山。这位娘子人才出众，性格温柔，诸子百家，当家理纪，自不必说。”衙内听了，因已见过，连相看也不相了，即择定四月初八日行礼，十五日娶妇过门。这天月娘将妇人床帐嫁妆箱笼，尽数交她带去，还让丫环兰香、小鸾亦跟去。到了过门日，那边四人大轿来娶玉楼，玉楼头戴金梁冠，插着满头珠翠、胡珠，身着大红袍、柳黄百花裙，花枝招展地拜了西门庆之灵，又拜辞月娘。姊妹携手大哭了一场，玉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