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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13_011盡心
类别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释义
13_011盡心

【盡心】

問:孟子篇目皆以君之謚號、人之姓名題之,而獨於終篇題以‘盡心’者,何義歟?
翁曰:趙氏云,‘盡心者,人之有心,為精氣主。思慮可否,然後行之,猶人法天。天之執持綱維以正二十八舍者,北辰也。論語曰:“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心者,人之北辰也,苟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故以“盡心”為篇題。’恐是附會之説。蓋以篇首二字為名,如論語學而篇之例也。
問:盡其心,知其性,謂之知天可也。存其心,養其性,何以謂之事天耶?
翁曰:精義云,‘盡其心,然後能存心;知其性,然後能養性;知天,然後能事天。此其序也。’語録云:‘問:存心養性以事天。曰:天教你父子有親,你便用父子有親;天教你君臣有義,你便用君臣有義,不然便是違天矣。古人言語[1]下得字都不苟,如“存其心,養其性”,若作“養其心,存其性”便不得。’存疑云:‘事天與知天稍不同,必窮理之極,然後可言知天。若存養之始,就可言事天矣。’參考諸説,可以得其義耳。
問:‘立命’之義未詳。
翁曰:説統云,‘命字不指壽夭[2],立字須帶殀壽不能摇奪意。’存疑曰:‘此“命”是“天命之謂性”之“命”,“立”是植立不墜之謂。天之命於我者至為完備,若有一理之未盡,不能立得命。以夭壽動心,而怠於自脩,便有欠缺不盡者矣。命何由立?夭壽不貳,脩身以俟之,則為善之心至死不倦。此理之在我者無一不盡天之所以命我者,植立不墜矣。故曰“所以立命”。’又曰:‘死生壽夭最是大事,人鮮不以是動心者。以是動心,則為善之念怠矣。“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是不以死生動心,為善之志至死不倦。若曾子將死,起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是也。’又曰:‘傳習録謂“夭壽不貳,修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太差,此地位豈困知勉行者可及?易傳“樂天知命,故不憂”,即“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也,可謂困知勉行乎?陽明説道理多不顧前後,此處可見。’參以衆説,詳察深玩,乃可得立命之義。
問:‘巖牆’,是巖巖之高牆耶?危險之地何限,而必以巖牆為喻者,亦有其義耶?
翁曰:增韻,‘巖,險也。’謂危險將覆之牆也。凡行險以僥倖者,皆立巖牆之下之類也。其以巖牆而言,特舉人所易曉者耳。
問:何如而為正命,又何如而為非正命歟?
翁曰:顔淵之樂而夭,比干之忠而見殺,是皆盡其道而死者,則雖短折凶禍,皆謂之正命。‘非正命’,趙氏云:‘畏、壓、溺死,禮所不弔,故曰非正命也。’禮檀弓云:‘死而不弔者三,畏、壓、溺。’鄭氏云:謂輕身忘孝也。畏,孔子畏於是也;壓,行止危險下是也;溺,不乘橋船是也。淺説云:‘上章命字以理言,此章命字以氣言。然盡其道而死,順受其正,乃所以立命也。若桎梏而死,則非所以立命矣,故曰“發其末句未盡之意”。’細究諸説,可以無疑。然桎梏死者非正命,是指自犯罪而死者言耳。若以無所犯科而横被死者亦謂之非正命,則恐非孟子立言之意。故集注云:‘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同。’
問:若求之以道,得之以命,是求是得,亶由乎人道與天命矣,復安有無益之理歟?
翁曰:蒙引,‘問:以道而求者如何?曰:如學而求師,病而求醫,人君之求賢才之類。此非妄求也,乃有道之求也。但是以道求,即是求在我者;但是求在外者,即是妄求。’此説驟看之似有理,然如學而求師而得師,豈可曰‘是求無益於得’乎?病而求醫而得醫,豈可曰‘是求無益於得’乎?人君之求賢才而得賢,亦豈可謂之‘是求無益於得’乎?蓋孟子之意,以為求在外者,雖求之亦有道,雖得之亦有命,幸或得之,實無益於我也。譬彼求人爵者,先修天爵,是求之有道也。既修天爵,人爵自至,是得之有命也。人爵之得,何益於我哉?此孔子所謂‘富貴於我如浮雲’者也。
問:萬物何以皆備於我耶?
翁曰:物字訓事物,而此章又指事物之理而言,非人物之物也。賽合注曰:‘萬物,指理言;我,指人身言。人有此身,便有此理,萬般具備,無一欠缺,是謂“萬物皆備於我”。不曰理而曰物,理皆在物,物莫非理。’王守溪曰:‘此“物”指“有物有則”之“物”言,蓋舉物而見則也。如言父子,是仁之理在我;言君臣,則義之理在我。’疏注甚繁,不可殫記。簡而易曉者,惟此二説。
問:‘反身而誠’果是樂莫大焉,則‘反身而誠’何不與論於君子之三樂耶?
翁曰:萬物之理皆備於我矣,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之道理,點檢吾身,果無一毫欠缺,事親真個孝,事君真個忠,莫不各盡其道理,則斯可以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其樂孰有大於此者?故孟子論君子之三樂,曰:‘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此豈非‘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之義乎?以莫大之樂而謂之二樂者,‘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為第一之樂故耳。
問:‘反身而誠’則果是仁矣,而又‘强恕而行’以求仁,何也?
翁曰:反身而誠,是大賢以上事。强恕而行,是學者身分上事,非指工夫次第而言。蒙引云:‘反身而誠,夫子之一貫也;强恕而行,曾子所謂忠恕也。’此説得之。
問:人之知道者鮮矣,不知道者宜乎衆也。雖不能知道,能終身由之,則其人之賢可知,何以謂之下等人歟?
翁曰:‘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所謂其道,非聖人之大道也。大道有能終身由之,則其人非聖人乎哉?此道字指理也,謂終身所由之事,不知其所以然之理也。蒙引云:‘輔氏謂所當然是事,所以然是理。愚以為不然,蓋曰行、曰習者,其事也;曰知其所當然、識其所以然者,理也。下句“終身由之”,即其事也;“不知其道”,即謂理也。’此説甚詳,可以釋疑耳。
問:‘無恥矣’,恥字注謂‘無復有恥辱之累’。然則下恥字與上三恥字,其義有異歟?
翁曰:本文四個恥字畢竟皆同,只管相因下來。惟下一個恥字作‘恥辱’(語)〔説〕[3],似以事言,然其實亦是無可恥也,皆以心言。故恥字从心。此見蒙引。
問:宋句踐何國人耶?
翁曰:疏云,‘宋句踐人也。’
問:宋句踐之好遊,安知非好遊藝、好遊觀,而必謂之好遊説耶?
翁曰:注云,‘,姓也;句踐,名也。好以道德遊,欲行其道者也。’朱子斷以為好遊説者,蓋以當其時,絶無好以道德遊,欲行其道之人故耳。若有此等人,必聞於時而著於後矣,後儒豈有不知之理乎?當七國争戰之世,好遊説如宋牼之輩,比比皆是。朱子之不從注,豈無謂而然哉?
問:然則‘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是果遊説之道乎?
翁曰:翼注云,‘此章雖從遊説起,而後面道理甚大,不必粘定遊説。’此説是矣。然遊説者苟能尊德樂義,囂囂自得,達不離道,兼善天下,則名雖遊説,亦可以勸時君行王道矣。此孟子所以誨人,而與‘人皆可為’之語同一意哉!
問:凡民之待而興,不稱,獨言文王者,豈不以文王作人之化賢於而云歟?
翁曰:非然也。困勉録云:‘獨言文王〔者〕,舉此以見例耳。存疑謂文王化行,比自古聖人獨盛,謬矣。’
問:大夫既自有其家之富,而以百乘之家附益之,又以百乘之家附益之,是所謂富益富矣,然且自視欿然,則可見其人有不奪不饜之欲,而曰‘過人遠矣’,何也?
翁曰:欿,集韻、正韻並音坎。‘欿然’,不自滿足意。‘自視欿然’,非不自知足之謂也,書所謂‘不自滿假’是也。注云:‘而其人欿然不以足,自知仁義之道不足也。’謬矣。存疑云:‘“自視欿然”,是自簡身心,不自滿足,不是之家猶不滿其願。’此説甚是。
問:以生道何為殺民耶?
翁曰:朱子謂彼有惡,罪當死,吾求所以生之者而不可得云云。此正所謂‘吾求所以生之而不得,則死者與我俱無憾矣’。一説:‘如興兵伐罪,豈不是欲生斯人?然鋒刃之下不免有死者,雖殺之而實以生道殺之也。然民雖死敵,何怨之有?此二句即易傳“説以(使)〔先〕[4]民,民忘其勞;説以犯難,民忘其死”,不必謂殺此人以生衆人也。’一説:‘以佚道使民,勞者此人,佚者亦此人也。以生道殺民,則死者不可復生矣。是殺者在此人,而生者非此人也。但所殺者寡,所生者衆,其殺之實以生道殺之,其生道歸於衆也。’參看衆説,可詳其義。
問:‘霸者之民,驩虞如也’,如何之狀謂之驩虞耶?
翁曰:音義:‘“驩虞”,云:“義當作歡娱,古字通用。”’
問:春秋之時,民在塗炭久矣。霸者能變怨咨之民作歡娱之心,其業顧不大歟?書贊大堯之化,曰:‘黎民於變時,雍雍和也。’雍和之於歡娱,亦豈有小大淺深之别耶?
翁曰:王霸小大之别,雖愚者亦可易曉。先儒謂王者之民,雨露之草木也;霸者之民,桔槔之夏畦也。桔槔之利比諸雨露之澤,其小大淺深果何如也?
問:政既善矣,民宜便矣,何謂畏之?政既善矣,可以足民財,何謂得民財耶?
翁曰:王者之道固使民愛,亦未嘗不使民畏,固以得民心為本,亦未嘗不欲得民財也。或者因是遂貶善政之不足為,大謬矣。蓋所謂‘得民財’非聚斂之得也,取之有道,用之有節,故民先自足,而君亦無不足也。
問:良能、良知,可見人皆有本然之善,雖或不學不慮,亦不失為善人歟?
翁曰:不學何識?不慮何獲?此所謂良知家坑塹,可不戒哉!翼注曰:‘學是修習,慮是思慮。論吾人用功,學慮亦不可廢。但不學不慮,尤是本體呈露之妙耳。吾人用功,則當學以復其不學之體,慮以復其不慮之體。但孟子不曾説及此耳。
問:‘疢疾’訓以‘災患’,自有其義歟?
翁曰:疏云,‘人之有小疾,常霑在身不去者,是為疢疾。’輔氏云:‘疢疾則非真是病,故曰“猶災患也”。’此只明集注之義,而亦未知何所據也。
問:‘事是君則為容悦者’,謂面諛以悦君心耶?
翁曰:注云,‘事君,求君之意。為苟容以悦君者也。’然則容與悦雖在君,而其為容與悦者則在臣也。可知容字非容貌之容,而是容納之容也,審矣。
問:‘全盡天理,乃天之民’,則天民即是大人也。何以有大人、天民之分耶?
翁曰:汪份注云,‘按,天民所以未得為大人者,存疑謂孔子委吏乘田亦為,而天民必可行天下而後出,輔氏謂終是有任的意思在。困勉録謂二説不同,可兼用。愚謂恐當以輔氏為長。若孔子之為委吏乘田,只是為貧而仕,非大體所存,其優於天民者不在此也。’細玩諸説,可明以大人之在天民上矣。
問:孟子嘗以伊尹謂聖,又謂之天民,天民與聖一也。而此章則聖與天民分以言之,所謂大人非聖人,而在聖人之上歟?
翁曰:困勉録云,‘按:孟子伊尹為聖,而此章集注以伊尹為天民,則只是大而未化之地位耳。蓋淺言之,則大而未化者已可為聖;若深言之,則非大而化者不足以為聖矣。’或曰:‘聖賢議論,有品定者,有歷數者,有偶及者,何嘗必分高下?後人遇此等題,必欲强生見解,巧立名色,過為軒輊,殊非本旨。’此説似是矣,然此章所論,非歷數也,非偶及也,乃是品定也。既云品定也,則安可無高下軒輊之分乎?當以困勉録之説為是。
問:君子三樂,一則為親,二則為己,三則為人,其次第固然。而至於‘王天下不與存’焉,恐不然。王天下,非徒安富尊榮之為可樂也。吾道大行於天下,億兆莫不被其澤矣。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寔不過傳吾道而已。傳吾道,曷若行吾道之為快樂歟?
翁曰:淺説云,‘“王天下”,只是説得位而已,未説到其道大行處。若説到道行處,便是下章“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正為君子之所樂者矣。傳道猶可樂,況親見其道之大行,而使萬物各得其所乎?行道傳道,皆是性分之樂。然以對所性之蕴,則所性又為在内矣。’此説甚是。而行道限於一時,傳道則不墜於後世。蓋教育之英才雖在當時,後世之英才實聞其風而沾其教也。孟子之所教育咸如之輩,則可謂不得當時之英才。然七篇之書傳於天下後世,亦不可謂不被其澤。以此言之,傳道稍重,而行道反輕矣。
問:非真盜也,而其貪欲如盜,故稱為盜蹠耶?
翁曰:李奇漢書傳云,‘盜蹠乃是之大盜也。’大盜豈非真盜乎?
問:人雖孳孳為善,或有昏愚,未必盡為之徒也;人雖孳孳為利,或有明惠,未必盡為之徒也。孟子之言若是其甚者,無乃是警人之深者歟?
翁曰:汪份注,‘“之徒”、“之徒”云者,陳大士云:“當下一念之善,即全矣;當下一念之利,即全矣。”存疑則云:“自其善而充之,至無一之不善,則為矣;自其利而充之,至無一之不利,則為矣。”二説皆有理,而大士説尤足警人。’注説亦以警人為義,然人性本善,而自雞鳴至暮夜,苟能孳孳為善,則雖不至於如之大聖,亦豈不為之徒歟?人性雖善,而自雞鳴至暮夜,孳孳為利,則雖不至於如之大盜,亦豈不為之徒歟?然則實有其理,故孟子言之,非特為警人而發也。
問:楊子‘拔一毛利天下,不為也’,集注引‘列子稱其言’以證之。而墨子之‘摩頂放踵’,獨不言其出於何書,何也?
翁曰:四書家訓曰,‘在方自以為是,肯云“為我”、“兼愛”乎?’翼注曰:‘“為我”、“兼愛”,非自立此名,俱是孟子名之。“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亦非自説要如此,亦是孟子就其所執推之,則必至於此耳。與斷論子莫者一般。’並看二説,則明是非自名以‘為我’、‘兼愛’也。‘拔一毛利天下,不為也’、‘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之説,豈有見於他書之理哉?若朱子之引列子之稱其言以證之者,亦非楊子自稱渠拔一毛利天下,不為也。列子楊朱篇:‘楊子[5]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6]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聽。’以此説觀之,楊子之意實以伯成子高自比而自守。然顯言‘拔一毛利天下,不為’,則猶有羞惡,不肯自名。朱子之引以為證,亦如孟子之就其所執推之,謂必至於此耳。
問:小注以楊子為失之不及,墨子為失之太過。太過比不及似稍勝歟?
翁曰:困勉録謂,‘以楊子為失之不及,墨子為失之太過,此是分言之耳。若合言之,則二者各兼過不及。’蓋楊朱之為我,〔墨子之〕[7]兼愛,子莫之執中,各執一偏,為其賊道一也。孰優孰劣,固不必論。
問:‘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此其義未瑩。
翁曰:注云,‘五霸(之)〔而〕能久假仁義,譬如假物久而不歸,安知其不真有也?’疏則引揚子之説曰:‘假儒衣書,服而讀之,三月不歸,孰曰非儒也。’是説非此章之旨,故集注不取也。四書脈曰:‘初猶知非真有,久則謂亦不過如此,併不自知其非真有矣。’此説甚明,可以默會。
問:士之尚志,是隱士高尚之操歟?
翁曰:四書脈云,‘“尚”非隱居高尚之謂,乃是謂身雖卑微而志則高大,不淪於卑汙齷齪也。此已包得下節意。’蓋士雖未得為大人之事,其志則欲為大人之事,故下文曰:‘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此非謂其志之高尚者乎?
問:陳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則其高尚清介之操見孚於國人,亦可知矣。此豈小節也?而孟子謂‘是舍簞食豆羹之義也’,又曰‘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然則不義與之不受,齊國人皆信之,而孟子獨不信之耶?
翁曰:人皆以仲子不受齊國為大節,孟子以其無人道之大倫為大罪。夫以人道之大倫視,不受齊國之節反不小歟?故曰‘是舍簞食豆羹之義也’,非是國人皆信之而孟子獨不信之也。淺説云:‘信字當許字看。“信其大者”,此“大者”虚説,不指大倫。’此説可細玩。
問:為天子,瞽瞍殺人,則為之臣者執之以置法,其可曰有臣分歟?
翁曰:此章文義多可疑者,而諸儒卒無講討以相難也。惟我先文貞公嘗為之論曰:‘余嘗疑孟子桃應之問,非惟不得行,亦不可為訓。法者何?君所作也。君之父何?君之自出也。莫尊於君,而君父之。則雖無君上之號而不專於臣,臣惡得以執之?君惡得以不禁制法者?君而聽臣之執吾父,世豈有是理?臣執之為無君,君不禁為無父。無父無君而曰“我守法”,其可乎哉?至於竊負而逃者,尤不得其説。不能庇其父而棄國而逃,則為皋陶者,是何等臣?為者,是何等君也?不能制法而使其父不得容於一有司,為順於父母者耶?苟棄其國,則為一匹夫,雖遵海而處,為皋陶者獨不得執之耶?天子之父猶或執之,則何有於一匹夫之父耶?有君而後有國,有國而後有法,子而不得保其父,則安在其為宗廟之主而立其國耶?聖人之處事,於常則守經,於變則制權。八議之設,良以是也。臣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子而不知其父之當免於死,斯真不知法者也。以此法而行於無父之國,則可也。是數説者,先儒雖詳言之,而余竊聽熒也。歐陽公撰五代史,美柴世宗不問其父殺人之事,曰:“受屈法之過,〔以〕伸父子之道。”乃確論也。或者火之後,經書乖訛,此一章無乃後儒竄入,如武成之“血流漂杵”耶?不然則有所為而發,如孔子“死欲速朽”之云,而後之人不之察,執而為定論耶?八議之法,實周公所作,本天理人情而折其衷,為萬世指南,夫豈不義而周公言之?’
問:孟子,望見王之子,然則王之子自孟子,相遇於途中,望見顔色,而嘆其居移氣、養移體,顧而語弟子耶?且孟子何為而至耶?云自,則其至可知也。
翁曰:注云,‘邑,王庶子所封食也。孟子,見王子之儀體聲氣高涼,不與人同。還至,謂諸弟子,喟然而嘆。’然則非相遇途中而至范邑相見,可知耳。然王子將幣恭敬,故孟子往見之歟?或因王之命,過而望見歟?今不可考矣。
問:既曰‘居移氣,養移體’,而下文則只言居,不言養,何也?
翁曰:翼注云,‘居屬位,養屬禄。養又本於居,故下單言居。’此説恐未然。説叢曰:‘孟子平日以廣居自負,在衆人中精采自覺不同。因見王子,觸發起來,故詞氣反覆,感嘆若此,語語嘆王子,實語語嘆廣居也。非是因王子始悟出廣居來。’此説深得此章之旨,蓋通章語脈,主乎‘居天下之廣居’一句上,故下文不言養而獨言居,又言‘大哉’以發嘆。
問:孟子梁襄王,則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於王之子,則喟然嘆曰:‘居移氣,養移體。’梁襄王亦以惠王之子,其居處供養,當不下於王之子,而有‘望之不似’之嘆,惡在其居移氣、養移體也?
翁曰:梁襄王可謂下愚不移也,何可與中人以上並論之哉!
問:車馬,則名與物皆異,而宫室衣服似無不異,無乃如鴻雁麋鹿之類乎?
翁曰:蒙引,‘宫室,宫通一家言,室其宫之閫房也。衣服,衣專指衣裳,服通言冠履。’
問:君之,何為而親自呼於垤澤之門歟?
翁曰:注云,‘以城門不自肯夜開,故君自發聲耳。’
問:此章重在‘居廣居’一句,則章末引君以證王子之居相似,而更不及居天下之廣居,何也?
翁曰:蒙引云,‘引君事為證,證王子也。然居廣居意〔亦〕自見於言外。’此説得之。
問:‘恭敬而無實’,趙氏曰:‘實,謂愛敬也。’然則恭敬而有實即愛敬也,恭敬而無實即不愛敬也。是只以‘愛’一字為恭敬之實,可乎?
翁曰:通考云,‘恭敬者之恭敬,以發於心者言。恭敬而無實之恭敬,以幣帛言。’然則恭敬而無實,謂幣帛而無愛敬之實也。
問:‘恭敬而無實’指為君而言,‘不可虚拘’指君子而言歟?
翁曰:翼注云,‘“虚拘”,猶言把個空套子拘留他。“拘”字是羈縻之意。“不可虚拘”,不是説君子不當留,只是説人君決不能留君子也。’蒙引云:‘“君子不可虚拘”,言君子不可得以虚拘也,“虚”字從“無實”字生。非謂君子當去不可虚拘也,既是君子自能去矣,不待教之。’此兩説皆通,可並玩。
問:告子曰:‘食色,性也。’孟子斥之,而曰:‘形色,天性也。’形色之謂性,食色之謂性,何以異歟?
翁曰:告子不知人性,以其知覺運動指以為性,故謂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遂有仁内義外之説,是逐道理出形氣外去者也。故孟子斥之。至此章有曰‘形色,天性也’,蓋人之有形有色,莫不各有自然之理,是所謂天性也。人之所得於天之理謂之性,則人之形色豈無所得於天之理乎?是引形氣入道理中來者也。此章與告子‘生之謂性’,陽明‘能視能聽是性’,正有是非邪正之辨。
問:‘踐形’之義未詳。
翁曰:踐,猶踐言、踐約之踐。蒙引云:‘踐形,猶云實其形,謂不虚之也,以能盡其形之理也。’又曰:‘踐形,猶言成人,必盡人之道,方為成人;必盡形之性,方為踐形。因是説以推之,天之生人,人之得於天,其具耳目口鼻者,莫不皆有此理。耳便必聰,目便必明,口便知味,鼻便别臭,是其理也。惟聖人,然後於耳無一不盡其聰,於目無一不盡其明,於口鼻莫不皆然。如之明四目、達四聰,是能踐耳目之形者也。自聖人以下,雖大賢君子欲踐其形,而未盡其得形之理者也。’
問:形色皆是天理,而獨言踐形,不言踐色,何也?
翁曰:注與疏皆有此釋,其言各不同,近於附會,故朱子不載於集注耳。趙氏以形為君子之貌,色為婦人之容,而言踐形不言踐色,謂是尊陽抑陰之義。此殆不近理之説也。正義云:‘蓋形則一定而不易者也,色則有喜怒哀樂之變。以其無常者也,不可以踐之矣。’此説頗似近理,然孟子豈以色之變而無常者謂之天性也?蓋有此形,便有此色,言形則色在其中矣。
問:‘齊宣王欲短喪’,則其母妃薨矣。‘王子有其母死’,則其庶夫人亡矣。此二喪同在一時歟?
翁曰:陳氏以為時又適有此事。然經文先言‘王子有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喪’,而乃書‘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觀其文理語脈,有似設辭而問者。且不曰王之子,而不書其傅之名,恐非之事也,必是鄰國嘗有是事,故公孫丑問‘若此者,何如也’歟。
問:‘君子之所以教者五’,不屑之教誨不在其中,何也?孟子曾已言之,故不復數於五條之教歟?
翁曰:此當與私淑艾同為一條,故不復言之也。不屑其人而拒絶之,其人能感此,退而自修省,是亦君子之教誨也;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誨所及也。此二者若是其同也,豈可各為目而分為二條也?
問:‘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率,音律’,則當訓以‘法’歟?
翁曰:然。此有二説。音義:‘云:“率,循也,謂彀張其弩。又當循其射道,令必中於表。”云:“率,法也。躍如,心願中也。能者從之,當勤求也。則讀為律。”“躍如也”,云:“躍如,猶言卓爾。”云:“躍如,心願中。”’二説之不同有如此,而集注從陸氏。考證則云説‘正與注“弩張嚮表率之正體,望之極思”意同,與下“躍如”緊對。説為優’。
問:‘中道而立’,此道字指何道耶?
翁曰:四書家訓云,‘中道,即繩墨彀率;立,即不改變也。’賽合注曰:‘“中道而立”,見非若登天之難也。“能者從之”,“能”即是悟,對“拙”字看。“從之”對上“不可幾及”看,從則及之矣。’此二説可熟玩。
問:殉是以死隨物之名也。身以死隨道則可,而道何由以死隨身乎?
翁曰:‘以道殉身’、‘以身殉道’,謂道與身皆不相離。若以道殉人,則道與身離矣。存疑云:‘身出而道隨之,故曰“以道殉身”;道屈而身隨之,故曰“以身殉道”。天下有道,則道泰,謂“以身殉道”似亦可。不然者,曰“以身殉道”則不見行道意,必曰“以道殉身”,然後見身出而道在必行耳。聖賢立言,各有攸當。’此説極精,讀者可以釋疑耳。
問:滕更君之弟,則以國名為姓者歟?‘更’讀作何音歟?
翁曰:周文王之後,則姓也。而云滕更者,以明君之弟,而其後世因以為姓歟。更,音義云:‘音庚。’
問:‘滕更有二焉’,趙氏謂挾貴、挾賢也。貴以君之弟也,賢則有何可紀之事歟?且既賢矣,若在所禮,而孟子深惡其挾貴,故雖知其賢而遂不答耶?
翁曰:蒙引云,‘以國君之弟,固有貴可挾,以諸侯子姓而能從師受業,〔其〕亦可見有賢可挾處。’以此説觀之,滕更之賢他無可紀之事。雖有可紀之事,若有所挾,則其所謂賢者非真賢也。而其驕貴之態,亦可見矣。孟子之不答,不亦宜乎?
問:孟子齊宣王之不忍觳觫之牛而以羊易之,謂:‘是乃仁術也。’又曰:‘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然則君子之仁於禽獸也,明矣。而今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也。’由前之訓,則君子仁於禽獸也;由後之訓,則君子不仁於禽獸也。前後之訓若是其不同,何也?
翁曰:此章固多疑晦,先儒之説紛然,惟程子一説深切著明,此亦可以釋孟子前後訓之義也。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齊宣王之不忍觳觫之牛,君子聞其聲不忍食肉,此程子所謂統而言之,則皆仁者也;‘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此程子所謂分而言之,則有序者也。由此觀之,則孟子前後訓之不同,復何晦疑之有?
問:然則愛之理即仁也,而曰‘愛之而弗仁’,此豈非不可解於一句之内者乎?
翁曰:‘愛之而弗仁’之‘愛’,非‘恩愛’之‘愛’也,是‘愛惜’之‘愛’也,是故集注曰:‘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若於祭享之時當用犧牲,而欲施吾仁,不殺禽獸,其可乎?於堂構之時當用棟材,而欲施吾仁,不伐草木,其可乎?然則雖欲施仁於禽獸草木,勢不行也。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者,非於物而獨不仁,謂勢不行仁於物也。
問:生知之聖也,宜其知周乎萬物,而孟子曰:‘之知而不徧物。’然則一日萬幾,其可不必察歟?
翁曰:注云,‘物,事也。不徧知百工之事。’疏云:‘二帝之智,不能徧知百工之事,但急於知賢之為先務也。’蓋孟子之旨,非謂之知誠不能徧萬物也,為有先務之為急,故不徧於萬事也。此書立政所謂‘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之意也。至若‘一日二日萬幾’云者,咎陶所以戒大禹也,謂禍患之幾藏於細微,一日二日萬幾之藏,當兢兢業業也。為人君者,其可不必察乎?
問: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又曰:‘齊桓公正而不譎。’然則桓公之尊攘夷,非詐力也明矣。當其時,亦豈無一義戰乎?
翁曰:齊桓公召陵之師、侵之戰,可謂尊之義。然至於不稟王命而擅用師,則均為不義而已矣。
問:‘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所不愛’指民與物而言也。仁者豈可以民物謂之所不愛耶?
翁曰:此義詳於蒙引,可以釋疑。其説曰:‘注:“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夫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蓋無一物不在所愛之中。今乃以民物為所不愛,何也?此亦所謂“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之意。民亦吾所愛也,視親則為在所不愛矣;物亦吾所愛也,視民則為在所不愛矣。’
問:孟子曰,‘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此與書武成之旨相反,孟子不察‘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之文,而誤認為武王之師與之旅相攻擊,以至血流漂杵耶?抑故反經旨,以懲戰國之君耶?
翁曰:孟子必無不察經文而誤認之理,亦無反經以立言之理。注疏或以謂:孟子斯言,非初不識書本意,蓋直反書意而言之,所以拔本塞源,而為生民之命也。此説大謬,不可用。朱子曰:‘此亦拔本塞源之論,蓋雖殺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此説非謂孟子初不識書本意也,亦非謂直反書意而言之也。然今所謂尚書古文非壁舊藏,而是梅賾所上僞書,則孟子所見武成必是壁所藏舊本也。舊本與僞本豈無異同哉?且孟子曰:‘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然則二三策之外,孟子都不信也。故曰:‘盡信書,不如無書。’然則非徒不信‘血流漂杵’之文,並與‘受率其旅若林,會于牧野’之語,而不之信也。蓋孟子之意,以為之衆聞武王之師至,必土崩而瓦解,則豈有若林之旅會于牧野哉?亦豈有倒戈之前徒也哉?既無若林之旅、倒戈之前徒,則亦豈有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之事哉?然則孟子非不識書本意也,亦非直反書意而言之也,只是武成二三策外都不信故耳。
問:‘武王之伐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見於何書耶?車何以謂之革車?士何以謂之虎賁耶?
翁曰:牧誓言,‘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三(千)〔百〕[8]人。’孔安國云:‘兵車,百夫長所載。車稱兩。一車步卒七十二人,凡二萬一千人,舉全數。虎賁,勇士稱也,若虎賁獸,言其猛也。皆百夫長也。’此言其兵威之盛也。周禮:‘虎賁氏下大夫二人,中士十有二人,府二人,史八人,胥八十人,虎士八百人。虎賁氏掌先後王而趨以卒伍。軍旅、會同亦如之。’此言其兵威之簡也。當從周禮説。
問:泰誓云,‘百姓懍懍,若崩厥角。’孔安國謂‘民畏之虐,危懼不(啻)〔安〕,若崩(厥)〔摧其〕角,無所容頭[9]’者也。孟子引此文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無乃民見武王革車虎賁兵威之盛而畏伏,故若崩厥角稽首歟?
翁曰:孟子所引尚書古文與今世所行者每每小異之故,前言已悉。今所引泰誓之文,謂人聞武王‘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之言,莫不感服,若崩厥角稽首耳。然其若崩厥角稽首,非畏之兵威也。蒙引云:‘“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言其不盛兵威也,以矯“我善為陳,善為戰”之意。千,書序作百,則益明矣。’翼注曰:‘,平看俱是好仁無敵者。革車,載輜重之皮車;虎賁,執射御之親軍。此二句只言不尚兵威,未説到無敵,直到“若崩”句,方見無敵也。’二説俱得之。
問:糗則可飯矣,草何可以食之乎?
翁曰:草,蔬菜也。故蔬菜之類字皆从草頭。草者其總名,蔬菜即草之可食者也。此見蒙引。
問:‘二女果’,注:‘果,女侍也。’女侍者,即姬妾之侍也。以二女妻。妻者,配也,宜其正位於内,何可謂之女侍耶?
翁曰:正義云,‘按許慎謂“女侍曰婐”。今釋“果”為“侍”,謂二女之侍,是以有惑於許慎之説而遂誤歟?蓋木實曰果,云“果”者,取其實而言也。’此説非傅会而直解者也。然趙氏以‘果’為‘侍’,而集注因之,今不可議也。
問:‘無政事,則財用不足’,然則所謂政事者,即是生財、聚財、用財、散財之事歟?
翁曰:凡政事者,政以大綱言,事其中節目也。豈但以生財、用財謂之政事也。存疑云:‘善政得民財,故無政事則財用不足。然則此所謂“無政事”者,以國無善政之云耳。’
問:三代之時,亦有不仁而得國者否?
翁曰:趙氏之封於有庳叔鮮叔度之封於,為不仁而得國者之證;以丹朱商均之民不與、天不與,為不仁而不得有天下之證。
問:社稷為二神,同壇壝而合祭耶?異壇壝而各享耶?
翁曰:周禮圖社稷壇相並,社壇在東,稷壇在西,各三級。壝在四隅,如矩曲方。由是觀之,社與稷雖各一壇,而同在四隅之壝内耳。
問:社稷何以變置歟?
翁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穀之神。若年不順成,八蜡不通,則是土穀之神無功,故不報祭。胡氏曰:‘兩“變〔置〕[10]”字不同,集注釋之亦異。變置諸侯者,改立其人也。變置社稷者,改立其祀神之壇壝,而非改立其神也。’
問:‘八蜡不通’之義。
翁曰:記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伊耆氏也。始為蜡。蜡也者,索音色。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四書釋地又續曰:‘八蜡之神:先嗇一,先嗇,田祖也。司嗇二,農三,農,先農也。郵表畷四,郵表畷,田官督約農事之所也。貓虎五,貓,為其食田鼠也;虎,為其食田豕也。坊六,水庸七,溝也,所以止水。以其有功於農而祭之。昆蟲八。注與蔡邕獨斷同。余獨以昆蟲乃蜡辭中所祝(也)〔者〕,與草木一類耳,當以經文為斷。“主先嗇”,先嗇一神也;“祭司嗇”,司嗇二神也;“祭百種”,百種三神也;“饗農”,農四神也;“郵表畷”,郵表畷五神也;“禽獸”,即貓虎之屬,禽獸六神也;“祭坊”,坊七神也;“水庸”,水庸八神也。此與陳氏禮書暗合。’‘年不順成’,謂雨暘不時,五穀不登也;‘八蜡不通’,謂八蜡之祭,惟年順成之處則行,不順成之處不行。蓋八蜡以記四方,不與諸方相通而祭也。
問:伯夷之風,時秋之清風也;柳下惠之風,時春之和風也。在當時聞其風者,宜其感動興起。而今曰‘聖人,百世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云云,其風聞於當時可矣,何由聞於百世之下乎?
翁曰:蒙引云,‘自後世言謂之風,自當時言只是德。程明道先生行狀曰:“覿德者心醉,聞風者誠服。”’蓋風者,謂其遺風也。百世之下,豈不得聞其遺風乎?
問:‘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此義疑晦,何以解之歟?
翁曰:仁者,人之所以為仁之理。則為仁者,所以盡人之道也。故曰:‘仁也者,人也。’蓋人非仁不成,仁非人不行,故曰:‘合以言之,道也。’謂仁與人合而言之也。
問:孔子,大聖人也,而孟子曰:‘君子戹於之間。’聖人不當遭戹而遭戹,故諱之歟?
翁曰:孔子謂以‘君子’之義,趙氏釋之云:‘論語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孔子乃尚謙,不敢當君子之道,故可謂孔子為君子也。’此説恐未必然。按,論語衛靈公之篇曰:孔子‘在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蓋孔子之戹,而以‘君子固窮’答子路‘君子亦有窮乎’之問矣。然則孟子追論之戹,而以孔子為君子者,誠為孔子之自居以君子之故耳,何必遠引‘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之謙辭乎!
問:‘貉稽’,注:‘,姓。,名。’疏云:‘亦當世之士也。’當世之士,何必以為姓耶?
翁曰:恐是之後,故姓也。陳良北學於中國,而孟子以豪傑之士許之。貉稽亦學於中國也,故及孟子之門。謂之‘當世之士’,不亦宜乎?音義:‘貉,云:“貊、鶴二音。既是人姓,當音鶴。”纂文曰:“俗人姓也。”亡百切。説文云:“北方人,豸種也。”’丁氏之音為鶴,以人姓而異其音也。張氏之亡百切,以人姓而亦同音也。集注之音為陌,恐是從張氏之説歟。
問:‘大不理於口’,趙氏云:‘理,賴也。’正義云:‘大不能治人之口。’注與疏之不同如此,當從何訓耶?
翁曰:理,訓以‘治’恐勝於訓‘賴’也。考證云:‘按此,則理者,整理也。辨義云:“蓋謂衆口紛亂之言,不能整治。”此説為是,不必從趙氏訓“賴”之義。’
問:‘無傷也。士憎兹多口’,與‘無傷也,是乃仁術’之義同歟?
翁曰:四書家訓云,‘“無傷”二字要理會,若不顧在我為士者何如,任他訾議,豈為無傷?’蒙引云:‘此士字指文王孔子之流。舉文王孔子,所以見其無傷也。“盡其在我”之意,在言外〔見得〕[11]。’二説參看,可以明其義耳。
問:‘憂心悄悄,愠于羣小’之詩,孟子以為孔子可以當之。未知孔子果有‘憂心悄悄,愠于羣小’之事歟?
翁曰:孔子果有‘愠于羣小’之事,非徒之戹而已。其雜出于傳記者固不足信,而論語云:‘叔孫武叔仲尼子貢曰:“仲尼不可毁也。仲尼,日月也。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武叔孔子弟子而毁孔子,則當時羣小之多口,亦可知也。
問:昏昏者安得使人昭昭耶?
翁曰:‘以其昭昭,使人昭昭’,是自昭明德而施於天下也。‘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恕己則昏,責人之明也。説統曰:‘雖至昏之主,責人必明。然惟其明於責人,暗於責己,所以成其昏昏耳。’又曰:‘兩使字異,上使字是引導,下使字是驅迫他。’
問:高子孟子弟子,則其學何以間斷而有茅塞心之誨歟?
翁曰:注云,‘高子人,嘗學於孟子,鄉道而未明,去而學〔於〕他術。’此未知何所據也。孟子嘗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固哉’之誨,可見其鄉道未明;而高叟之稱,未可見其為弟子也。
問:‘曰“以追蠡”。’趙氏云:‘追,鐘鈕也。鈕磨齧處深矣。’豐氏云:‘追,鐘紐也。周禮所謂(施)〔旋〕[12]蟲是也。’‘鐘鈕’之‘鈕’,从金,从糸,而其義各異。从金為是耶,从糸為是耶?
翁曰:音義云,‘鈕,音紐。’恐是古字通用。此章文義殆不可解,而豐氏之説頗著明。鐘鈕之義,亦從説可也。
問:不言‘駟馬之力’,而曰‘兩馬之力’,何也?
翁曰:高車駟馬,卿相之威儀也;單車兩馬,衆庶之往來也。何可舍衆庶之常見,取卿相之稀覯也?趙氏以國馬、公馬釋兩馬之義,而亦非也。考證曰:‘按,音義云:“古人駕車以兩馬。”蓋特言其力之小耳。注引春秋外傳“國馬足以行關,公馬足以稱賦”,是為兩馬,失之遠矣。’
問:邑,何以知之耶?謂之發,則無乃倉廩之名耶?
翁曰:史記齊世家云,‘棠公妻好。’注:‘棠公邑大夫也。’是之為邑明矣。
問:馮婦恐是婦人。若是男子,則以婦為名,豈不可異歟?
翁曰:馮婦若是婦人,則何能搏虎?又何以有‘卒為善士’之文乎?趙氏云:‘,姓。,名也。勇而有力,能搏虎。’好勇故名以‘婦’,取其柔,矯其剛歟?
問:‘虎負嵎,莫之敢攖’,‘攖’訓以‘觸’,‘攖’安有觸犯之義耶?
翁曰:音義,‘攖,於盈切,从手。埤蒼云:“攖,捁也。”此注云:“迫也。”’趙氏訓以‘迫’,集注訓以‘觸’,其義皆通。
問:孟子以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謂之性也。此何異於告子‘食色,性也’之説耶?
翁曰:吕晩村曰,‘此章專為當時談性命者,如告子一流,竟以氣即是理一滚説去,不復知其分處,其弊至以人欲為天理,如今日之講學者,兩兩開説。分明“君子不謂”,謂字極重。’此説得之。熟玩‘君子不謂性也’一句,可以知此章之旨也,蓋伸此抑彼。有二説。一説,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故孟子抑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致力,故孟子伸之。一説,前段是伸命而抑性,後段是伸性而抑命。後説為長。
問:孟子以善、信分二等,又以美、大、聖、神分四等,故曰:‘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而程子曰:‘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然則樂正子非四之下,而為三之下耶?
翁曰:古人亦有此疑。蒙引云:‘看來聖與神還是兩樣,亦有聖而未神者,如云“,反之也”、“入聖域而(未)〔不〕優”是也。如曰“,性之也”,雖亦聖人,亦少讓矣。故曰“二之中,四之下”。依程子,則美、大、聖、神只是三樣,人不得四矣。’此説亦然矣。雖然,善或是天資,或兼學問,但未能固守不失也。信能固守不失矣,然道理或有欠缺,所信之分未盡也。大則所性之分能盡矣,然猶待於勉强,未能自然也。聖則不待勉,而出於自然矣。神不外聖。此存疑説也。由此觀之,自善至聖,各有截然之次序,而神則不外於聖矣。趙氏不知此義,乃釋為六等,曰善人,曰信人,曰美德人,曰大人,曰聖人,曰神人。是聖人之上,又有所謂神人也。後之學者,必有以靈異神怪者目之為聖人,而置聖人於次等矣。是以程子曰:‘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所以捄末流之一弊也。
問:一也,而孟子曰:‘逃必歸於,逃必歸於儒。’然則賢於歟?
翁曰:趙氏云,‘墨翟之道兼愛,無親疏之别,最為違禮。楊朱之道為己愛身,雖違禮,尚得不敢毁傷之義。’此以為勝者也。集注曰:‘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此亦以為勝者也。然其違禮違道一也,孰勝孰不勝何足論哉?
問:若無優劣,則何不曰‘逃必歸於’耶?亦未聞逃徑歸於儒者,何也?
翁曰:此有二説,而各不同也,可參看。困勉録曰:‘蒙引謂此與“一變至於”同,看來亦稍異。一變至,此是當然之次第。不先至,終不能至道。(逃)〔歸〕[13]、歸儒,此是自然之事勢,天下亦有不歸而徑歸儒者。’存疑云:‘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聖人則大中而至正。惡務外不情,而逃之必有所歸,然未能便至於聖人。厭務外,則慕近實,歸於者,其勢然也。若又厭其太簡,則必求大中至正之歸,是逃必歸於儒,亦其勢然也。’
問:孟子嘗曰,‘能言距者,聖人之徒。’是惟恐其距之不力也。又曰:‘今之與辯者,如追放豚。’是惟恐其辯之或過也。其辯之者與其距之者,有異而然耶?
翁曰:得此章議論,方見孟子仁義並行之道。其未歸也,闢之甚嚴者,義也;其既歸也,待之甚恕者,仁也。即今日之恕,見得前日之嚴。
問:布縷、粟米、力役之征,周禮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緩其二者,何也?
翁曰:周禮雖云皆取之,其所取之也,豈如後世之取民無度者乎?人所謂租、庸、調,即是征也。租是粟米之征,庸是力役之征,調是布縷之征。此亦非不曰法周禮也,而其取民,豈如人之有其度乎?
問:土地、人民、政事,亦可曰‘天子之寶三’,而獨言‘諸侯之寶三’,何也?
翁曰:當時諸侯惟知寶玉之為寶,而不知土地之可以立國而為重也,不知人民之可以守土而為重也,不知政事之可以治民而為重也,故孟子特以‘諸侯之寶三’言之。且當時室衰微既久,與諸侯等耳,所以不言天子也。
問:孟子何以知盆成括之將見殺耶?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者,足以殺其軀,則天下之免於殺其軀者,能幾人哉?孟子嘗曰:‘聽其言,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盆成括之眸子,必有足以殺其軀之相也,故孟子觀其相而知其見殺耶?不然,何其知之如神耶?
翁曰:此非觀盆成括之相而知之者也,亦非其知之如神者也。盆成括嘗欲學於孟子,問道未達而去,見注。則孟子知其為人也明矣。其為人小有才而自恃妄作,孟子固已慮其取禍,而或冀其聞君子之大道,而庶幾免夫大戾也。盆成括問道未達而去,後仕於。夫以小才自恃妄作,未聞道而仕於大國,危難之時其將見殺,有若觀火也,故孟子乃言之。不然,而其知如神,或觀其相而知之,則何不言之於問道未達之時,而始言於仕之後乎?
問:‘孟子,館於上宫。’上宫之為别宫名,見於他書耶?
翁曰:注云,‘上宫,樓也。孟子舍止賓客所館之樓上也。’朱子上宫為别宫名,應有所據而云。然上宫之為樓亦不見他書,當更考。
問:以孟子觀眸聽言之明,恐無不知竊屨之人而受之之理,且為弟子者,雖或有問道未達者、茅塞心者,亦豈有竊屨之徒敢托大賢之門者乎?必是館人已失屨於孟子舍止之前,而誤認從者之竊之也。孟子何不為弟子以明其不然耶?
翁曰:先儒多讀‘夫子’作‘夫音扶。予’,而以為孟子自説。朱子獨以為‘夫子’,而作問者自悟其失而言者。蓋不獨以‘殆非也’下無曰字而知其然。若以為孟子之言,則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學者,將使學者不自重矣。惟以為問者之言,則可取。此輔氏之説也。然則朱子之不從舊讀,而以‘夫予’作‘夫子’,斷以為問者自悟其失之辭者,誠得孟子之本意也。蓋孟子以疑似之迹,為弟子發明是難以眛之事,為弟子不發明亦難,故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此一句,語似無所發明,發明之意亦在其中矣。
問:‘夫子之設科也’,科字之義未詳,何不曰‘設教’,而曰‘設科’耶?
翁曰:科者,條目也。不曰‘設教’而曰‘設科’者,教人各因其材,自不得不别其科條。論語所謂‘四科’是也。
問:朱子以為七篇孟子所自作。而‘道性善’注云:‘門人撮其大指如此。’此章注又曰:‘門人取其言有合於聖賢之指,故記之。’既曰‘孟子作之’,又曰‘門人記之’者,何也?
翁曰:朱子深知七篇非孟子不能作此而重言之,然往往有此等注者,殊可疑。七篇之編次,則在孟子殁後。意其編次時,門人或有撮其旨而成其文、私有記而添其章者,故有是注歟?今不可考,闕之可也。
問:此章‘達之’之義未瑩。
翁曰:此章所謂達者,由此及彼也,非理無不通、行無不得之謂也。
問:‘是以言餂之也’,集注云:‘今人以舌取物曰餂。’然則‘餂’是俗字耶?
翁曰:音義,曰:‘注云,“餂,取也。”今案字書及諸書並無此餂字。郭璞方言注云:“音忝,謂挑取物也。”其字从金,今此字从食,與方言不同,蓋傳寫誤也。學者宜詳。本亦作餂,奴兼切。’注、疏及集注探取之義則皆同,而音則或作‘忝’,或作‘奴兼切’,未知孰是。
問:‘以言餂之’、‘以不言餂之’之義。
翁曰:張南軒曰,‘以言取之者,其猶以諂為悦者乎?以不言取之者,其猶以默為容者乎?以是為穿窬之類者,以若有取之之心故耳。’此説亦好,而但非餂字之義,故集注不用。朱子曰:‘餂,探取之也。’又曰:‘餂是鉤致之意。’然則以默為容者,何能鉤取之、探取之耶?余竊以為,此是小人用機變者之所為也。以言餂之,謂或以言諂諛而探取於人,或以言恐動而探取於人也;以不言餂之,謂或故示疏外之意以探取於人,或陰示許與之色以探取於人也。凡此宵小之態,豈非穿窬之類乎?
問:‘不下帶而道存焉’,與‘不出家而教成’之意同歟?
翁曰:蒙引云,‘“不下帶而道存焉”,謂只即目前近事論之,而理則有至妙者。南軒以為所言只是其身中事,似太泥。’即此觀之,可得其義耳。
問:論聖人,或曰‘性者’,或曰‘性之’。‘性之’、‘性者’同歟?異歟?
翁曰:翼注云,‘“性者”與“性之”文法不同。之字指道言,者字指人言。乃天性渾全底人。蓋自其率性而言,曰“性之”;指其人而言,曰“性者”。’
問:‘經德不回’者,原有干禄之意。故惟聖人之經德不回,獨非為干禄耶?
翁曰:大德者必得其禄,故經德不回有致禄之理。然禄字是汎説,非專指仕者之俸。
問:孟子所願,學孔子孔子則畏大人,而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此豈學孔子之意歟?
翁曰:曾子不云乎,‘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孟子藐大人之説,蓋本於曾子。欲學孔子,則先學曾子,而後可企而及之也。且孔子所畏之大人,即有德有位、繼天立極者也;孟子所藐之大人,即挾貴、挾勢、驕侈、荒淫者也。何以言之?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此所謂大人,君子之所畏,而小人之所狎也。孟子所謂大人反於是。孟子曰:‘堂高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不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不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不為也。’此等驕侈荒淫之事,君子之所羞惡,彼大人者靡不為之。以孟子‘配義與道’,‘至大至剛’,‘塞于天地之間之氣’,視彼挾貴、挾勢、驕侈、荒淫之人,而可畏乎哉!若視其巍巍然而畏之,何足為孟子哉?
問:榱題是何物,而長為數尺,便為侈汰之室歟?
翁曰:趙氏以榱題為屋霤者,非也。榱,説文:‘名為屋椽,謂之榱,謂之桷。’穀梁傳:‘天子之桷,斲之(襲)〔礱〕之,加密石焉。諸侯之桷,斲之(襲)〔礱〕之。大夫斲之。[14]’此以桷之美言其宫室之制有差等也。今桷之頭為數尺,則其室之侈汰從可知已。
問:‘食前方丈’,言飣餖之高歟?
翁曰:此言饌食列於前之廣也,非謂其高也。正義云:‘食之前有方丈之廣,以極五味之饌而列之。’
問:曾子之父,名或稱,或稱,一是其名,而一是其字耶?
翁曰:史記弟子傳曰,‘曾蒧,音點[15],字。’傳云:‘曾參父名。’本名,而以音稱,仍以傳寫耶?
問:羊棗味惡而嗜之,故曰‘所獨也’歟?
翁曰:正義云,‘蓋樲與棗一物也,然(則)〔而〕有二名,是樲小而棗大,樲酸而棗甘耳。云羊棗,則羊棗(知)〔之〕[16]為大棗甘者矣。其類則樲棗之屬也。’爾雅云:‘遵羊棗,實小而圓,紫(墨)〔黑〕色,今俗呼為羊(失)〔矢〕棗[17]。’以正義觀之,羊棗味甘而美;以爾雅言之,亦無味惡之文。蓋於百果之中偏嗜羊棗,則謂之‘所獨也’,不亦宜乎!
問:孔子思狂簡,而曰‘吾黨之士’,聖人亦有黨乎?‘君子矜而不争,羣而不黨’,獨非夫子之訓乎?孔子必不稱弟子以吾黨之士也。
翁曰:‘吾黨’之‘黨’,非‘朋黨’之‘黨’,乃‘鄉黨’之‘黨’。趙氏云:‘周禮五黨為州,五州為鄉。故曰“吾黨之士”。’正義曰:‘案,論語云:“子在,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今云“周禮五黨”而解其文,蓋亦不案此論語而有誤也。誠如“周禮五黨”(之言)〔言之〕[18],則論語何以云“吾黨”?蓋不當引此為證。所謂黨者,蓋五百家為之黨,是其旨也。’
問:琴張果見於論語,而子張之姓耶?
翁曰:注云,‘琴張子張也。子張之為人,踸踔譎詭。論語曰“也辟”,故不能純善而稱狂也。又善鼓琴,號曰琴張。’此誤以琴牢顓孫師,而亦不知之為姓也。今案論語‘子張學干禄’,注曰:‘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又,‘曰:“子云,‘吾不(誠)〔試〕[19],故藝’。”’注曰:‘孔子弟子,姓,字子開,一字子張。’然則字子張者二人,一則琴牢也,一則顓孫師也。趙氏不知有二子張也,故錯認琴牢顓孫師歟。正義云:‘案家語有琴牢,則此與左傳所謂琴張者,琴牢而已,非所謂子張善鼓琴也。注引為顓孫師,亦未知何據,而琴張師張。’
問:琴張曾皙雖云狂者,遊大聖之門,必無不學禮之理。而二子皆臨喪而歌者,殊可疑。事見莊子及檀弓云,此二書皆足徵信乎,否乎?
翁曰:四書釋地又續云,‘或問:“季武子之喪,曾點倚其門而歌,可信否?”余曰:“春秋昭公七年,季孫宿卒,孔子年十七。曾點孔子若干歲未可知,然論語序其坐,次於子路,則必少九歲已上也。可知孔子年十七時,子路甫八歲,實不過六七歲孩童耳,烏得有倚相國之門,臨喪而歌之事?檀弓多誣,莫此為甚。石室陳普極其辨駁,猶未及此。”’蓋檀弓,禮書也,而其多誣既如此,而況莊子乎?此真孟子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者也。
問:‘不屑不潔之士’,注:‘屑,潔也。’下有‘不潔’二字,而‘不屑’之‘屑’又以‘潔’為訓者,何也?
翁曰:‘屑’訓以‘潔’之外,亦多其訓。正字通:‘凡遇事物,輕視不加意曰“不屑”,孟子“不屑去”、“不屑就”、“乞人不屑”是也。’然古文之疊言疊字例多如此,不獨‘不屑不潔’之義而已也。
問:‘居之似忠信’之義未詳。
翁曰:蒙引曰,‘居以存心言,行以制事言。居是“居惡在”之居,行是“路惡在”之路而行之也。’又曰:‘忠是盡己,以心言,謂居之可也;信是以實,以事言,亦歸之居者。内外一理,就其本言也。廉潔,必行處方見得,如伯夷不立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之類可見。’
問:佞與利口有異歟?
翁曰:存疑云,‘佞與利口如何分别?佞是才智之稱。他胸中有智略,本是不義的事,他卻安排裝點,説出都是一段道理,全似個義。如蒯徹之説韓信,其言鑿鑿可聽,此真佞者。利口之人,無許多心機,只是目前口尖舌利。假如與人做朋友,他説要與你如何,真有同患難同死生底意思。聽其言,雖不過,人皆以為信,不知心中全無實事。’或曰:‘佞似所言有理,故亂義。利口似所言無欺,故亂信。’二説可互看。
問:‘反經’之義。
翁曰:‘反經’之‘反’,即‘反之’之‘反’。存疑曰:‘經是常道,五倫其大者,故曰“天下大經”。忠信廉潔,要不外乎常道。’又曰:‘反經者,是自家躬行以率之於上,又修明教化,禮樂以導之。蒙引所謂“端化原,修治法於以一天下之道德,同〔天下之風俗〕[20]”。’
問:五百歲聖人一出,天道之常也。由至於,由至於文王,由文王至於孔子,其間皆為五百有餘歲,則天道之常,於是乎驗矣!然而由孔子至於今,不知為幾五百歲,都無一聖人出,何也?
翁曰:孔子以後,非不出聖人之材,而世衰道微,異端害之,卒無能到得聖人地位者。間有生知之奇材,近道之異質,不啻如者,或以文章,或以勳業,其所成就反不及,豈天不生聖人之材也,人自不能入於聖人之域也。
問:‘由至於,五百有餘歲’,‘由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歲’,‘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每節各言‘見而知之’與‘聞而知之’者,恐有微意矣。孟子以見知自任耶,以聞知自任耶?
翁曰:汪份注云,‘按,或謂見、聞平説,“然而無有”二句每句各含見聞,孟子真自任一個人。此説大謬。愚觀“由至於,五百有餘歲”、“由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歲”、“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每節起句皆提起聞知,然後云某為見知、某為聞知,便可見聞知之有賴於見知,而二者不可平也。末節注云“孔子至今”云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明以“然而無有”句屬見知;其曰“則五百餘歲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明以“則亦無有”句屬聞知。則謂“每句各含見聞”,真大謬也。或謂孟子以聞知自任,其意指等為見知,而己為聞知,既有彼之見知,決無〔無〕[21]聞知之理。此雖本之南軒,然亦非是,以其亦與注“五百餘歲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二句不合也。又或謂:此章雖重見知,然立言歸束處卻在聞知上。亦未盡然。蓋孟子隱然以見知自任,以謂不有見知,安有聞知?則一篇歸束,仍在見知上也。’此章諸注紛然多異同,而惟此説甚詳。
問:見知文王之道宜莫如周公,而只舉太公望散宜生,何也?
翁曰:歸震川著孟子敍道統不及周公顔子論此,可以釋其疑耳。其論曰:古之聖賢,有遺言而無遺意,觀言者誠得其意。太公望散宜生可以為見知,則周公不居其下矣;孟子以此自任,則顔子不在其後矣。謂之見知,非過也,然而虎踞鷹揚視夫忻忻休休之氣象,何如也?其不敍周公者,夫以文王言之,則周公之所師,即敬止之家學,其視文王若一人焉。父子一道,舉乎此可以該乎彼矣。易作於,而班固曰‘易更三聖’。至於之與,同稱太史;之與,同號書,蓋昔人之恒辭也。苟執其辭焉,則武王何以不舉乎?他日稱三王而繼之以‘思兼’,孟子之意可知也。孟子之自任以道,非僭也,然而泰山巖巖視夫和風慶雲之氣象,何如也?其不敍顔子者,夫亦以在吾者言之,則孟子之私淑,蓋自附於及門,其視顔子猶儕輩焉。彼此一道,方自論則不暇於及人矣。有亂臣十人,而君奭曰‘惟〔兹〕[22]四人’。至於序大孝則稱曾子,論好學則獨予顔淵,蓋昔人之專辭也。苟執其辭焉,則曾子子思又何以不舉乎?他日論而歸之於同道,孟子之意可知也。厥後周子默契道統,得不傳之正,而世猶以中庸序、明道墓表不及為疑,意亦類此。此論甚詳,然其不及周公之説有理,而其不敍顔子之説恐未然。讀者深玩,可以自得之。
問:萊朱之為仲虺,見於何書耶?
翁曰:注云,‘萊朱,亦賢臣也,一曰仲虺是也。’此據史記而云爾。春秋傳曰:‘仲虺,〔以〕為左相。’杜預云:‘仲虺奚仲之後也。’
問:散宜生有何勳德,而與太公望並稱耶?
翁曰:散宜生文王四臣之一也。吕尚有勇謀而為將,散宜生有文德而為相,故以相配而言之也。此注也。論語云:‘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馬融云十人,而散宜生在焉。,姓;宜生,名也。此正義也。
問:孟子生卒年月不見於注、疏,或有出於他書者耶?
翁曰:四庫全書總目有孟子生卒年月考一卷,紀昀曰:‘國朝閻若璩撰。是編博引諸書,考孟子出處始末。初辨孟子所生之,是。次考來往之年月,中間旁及萬鎰、百鎰之數,與所以去不入之故。而於生卒年月,卒無的據。按山堂肆考(其)〔具〕[23]生卒,謂孟子生於周定王三十七年四月二日,卒於赧王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年八十四。若璩獨不引之。蓋先儒詁經多不取雜書,鄭玄注禮記(不引)[24]“南風”之詩,不引尸子,郭璞注爾雅“西王母”不引穆天子傳、山海經,皆義取謹嚴,非其疏漏也。’汪份注曰:‘或云孟子譜云:“周定王三十七年四月二日孟子生,赧王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卒,壽八十四。”愚謂史記周本紀、六國表周定王在位二十八年,無三十七年也。自定王赧王二十六年,凡一百八十年,則謂孟子周定王三十七年生,壽八十四,謬甚。’即此説觀之,閻若璩之不引是為證,只是定王赧王歷年之數與孟子生卒年壽實不合故耳,未必以山堂肆考與孟子譜之為雜書而不引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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