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都梁曰:‘今本文直説所以異,未嘗説不異。但説所以異者在幾希,未嘗説異者不過幾希,只是不異也。時解必欲拗轉了本文,謂居深山未聞見時,不異於野人,到一聞見善言行時,便應之速而無不通云。如此,則本文當云:“與木石居,與鹿豕遊,不異於野人矣。”若是,則失本旨,背朱注矣。’竊意:所異既在所幾希上,則其異者固不過幾希而若不異矣。此本不足深辨,而都梁必力言之者,無乃以舜之聖而為不遠人者,有不足於尊聖故歟?慮誠細矣,而殆不察於本文言意者也。蓋舜之所以異於人者,自是現成底。以大聖較野人,若彼懸絶;而究舜所以聖之故,祇不過因野人之一善言、一善行以致夫若決沛然之推。即知凡人獨豈無厚具之善乎?惟係乎推擴不推擴間耳。然則言舜之不異於人,又何曾嫌貶曲護乎?○退録曰:‘沛然莫禦,言之似易,為之甚難。卻自有無限學慮上因本之工靡不用極,然後方有沛然地。不然而語“沛然”者,必非妄則詐。有意學聖者,盍於斯識?’竊意:異説者必欲師心任智、自為快活者,皆欲託之沛然境界,則此關頭正是學者所當剔發明察處。而孟子只恁説在,不曾詳説到所以致底功程者,為其於凡諸論學處已具可知矣,況此方有發明主旨,自不暇間講到此矣。所謂此章發明主旨者,見於右矣。夫舜之於善,果然是若決江河,無所不達者,只緣是源因濫觴、由本為推故耳。則總見縱使堯舜之大,而亦不是有强飾增加而然,只是因本推擴得有法者。世或以聖人之道為遠為難,終不免以為外而不肯求者,為不知此也。到此章所當察得深體者正在於此,而諸家紛紜,至有發未發分疏,空粹虚明之體、感通之神,而與主旨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