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劄録
【题 解】
論語劄録作者鄭載圭(一八四三—一九一一),字厚允,號老柏軒朝鮮哲宗時隱士。本書收録於老柏軒集雜著,闡發對全文的見解。指出小注中雲峯胡氏、新安陳氏等學説的不合理部分,重點論述自己的主張,大致上不離朱子集注。以朱注朱,對質疑朱子的學説也做些辨論,還有一處反駁陶庵李縡的内容。(崔錫起)
‘子禽問’章
‘温良恭儉讓’五者,恭為重内,主敬;而温、良著外,主莊;而儉、讓見。
‘禮之用和’章
小注陳氏曰:‘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愚意:節則無過不及,文則燦然有章,恐不可以節文二字分屬過不及。
‘無諂無驕’章
‘貧而樂’,樂恐是安字意,與‘樂在其中、不改其樂’樂字些不同。蓋隨遇而安,無一分厭苦之意,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矣。馮氏所謂‘樂天’,恐得之。若‘所樂何事’,則别有其樂。
‘思(毋)〔無〕邪’章
小注胡雲峯以程子箴‘哲人知幾,誠之於思’為聖人之事,若聖人,則誠者也,無幾之可誠。幾者,思慮之發,善惡之微動也。聖人有何惡念之微動耶?此知幾之哲人,其惟大賢之幾於聖人者也。顔子之有不善,未嘗不知是也。若便謂聖人,則恐未然。
‘回也不愚’章
陶庵曰:此章是顔子‘博文、約禮’以後事。顔子雖近於‘生知’,而倘非‘功深力到’,則何能若是?愚按:朱子亦曰‘固是他功深力到’,陶説似亦然矣。朱子於‘功深力到’之下‘不旋踵’而云‘亦是天資高’,比聖人已具九分九釐,所争只一釐。此則分明是説他天資,然則此章恐不可必謂‘博約’以後事也。蓋顔子資鄰‘生知’,聞言即解。聖人才説博文,便曉這道理;才説約禮,便曉那道理。此是‘不違’處。聞博文則退,便博以文;聞約禮則退,便約以禮。此是‘足發’處。此所謂資次‘生知’,學幾‘安行’也。此其為顔子乎?
‘攻乎異端’章
世多以為專治有害,則略治之無害否?因此轉轉繳繞,由看得害字歇後也。集注所謂‘無父無君’,是害也。古人用害字不歇後。通書曰‘非仁非義,非禮非智,邪也甚焉’,‘害也’於此可見。
‘學干禄’章
或疑程子所引‘耕也,餒在其中’一句,是謂修天爵而人爵或有不至,猶耕而或餒也歟?曰:非也。‘修天爵則人爵至’,是汎言道理如此。‘或疑如此’以下直指不求之實也。耕本不求餒,學本不求禄,而但為其理之所當為而已。
‘舉直錯諸枉’章
‘舉’下不著諸字,而‘錯’下必著諸字。或以為,一君子進則衆小人退,一小人進則衆君子退。或以為,直則所舉小而為益大;枉則所舉小而為害大。愚意:恐皆未然。不曰錯諸枉乎?諸枉皆錯,則諸直皆舉自在矣。舉枉亦然。若又著諸字於‘舉’下,則語意重疊矣。
‘林放問’章
或疑夫子不告以‘禮’之‘中’,殊不知知此則‘中’便在矣。曰寧、曰與,可知其自有恰好處。
‘旅於泰山’章
范氏所謂‘豈不知其不可告也’,豈不知其冉有、季氏之不可告語也云爾;‘是亦教誨之道也’,是亦教誨冉有、季氏之道也云爾。非單指冉有而言也。
‘君子無所争’章
恐是為争者而發也。
‘巧笑倩兮’章
子夏方問‘素絢’之時,未思量到‘禮’處,而及聞‘繪事後素’之説,驀發出‘禮後’之思。蓋周衰世之為禮者,專以繁文為先,而子夏之所嘗疑之者故也。
‘問禘’章
集注‘報本’以理言,‘追遠’以心言,故終之曰‘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誠,指感格之誠心而言。
‘入太廟’章
集注:‘自少以知禮聞。’孔子之‘自少以知禮聞’,何所考而知耶?此不待他考,觀於‘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之言可知也。若少不以知禮聞,則或者豈有是語耶?吴氏以孟僖子使子學禮為‘知禮聞’之證,則恐非是。昭公十四年,僖子卒而遺命何忌學禮,時孔子年五十四,則非少也;已經司空、司寇,則非始仕也。○小注馮氏以‘不較其言之遜傲’為‘夫子之德量’,陳氏以‘無不平之辭’為‘聖人之氣象’,恐皆淺之為知。彼既全不知我,我固無足較;既置之無足較,則辭氣自可‘無不平’。此則未必待聖人為然。惟彼既無足較,則例易笑而不答,今據理答之如此。此則非聖人恐不能然也。
‘欲去告朔’章
孔子之惜此禮,其意微矣,讀春秋者可以知矣。
‘事君盡禮’章
聖人此言,非為答時人‘以為諂’而發也,為時人慢上無禮而發也。以盡禮為諂,則事君無禮者之罪著矣,聞之可以自警矣。
‘關雎樂而不淫’章
先儒論‘不淫、不傷’之義,曰‘樂止於琴瑟鐘鼓,而不至於淫泆嬉謔;憂止於寤寐反側,而不至於愁歎哭泣。是為“不淫、不傷”也’,至引澤陂、溱洧詩以明之。此似然矣。而未知‘情好之私’,而‘樂至於琴瑟鐘鼓’,則果不淫乎?思室之念,而‘憂至於寤寐反側’,則果不傷乎?詩之首章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繼之曰‘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曰‘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以其有‘窈窕之德’,而‘宜為君子之逑’。故未得也,憂雖至於寤寐反側,而不為傷;既得也,樂雖至於琴瑟鐘鼓,而不為淫。故集注以‘宜配君子’發之,而憂則曰‘不能無’,樂則曰‘宜其有’。又以‘其憂雖深、其樂雖盛’結之。此可見朱子訓釋之精,而得‘其性情之正也’。不然,何待哭泣嬉謔,然後為淫與傷也?○本文先‘樂’,而集注先‘憂’。先儒有曰:集注以未得、已得之序言之,本文以哀樂、順逆之情言之。其言集注之旨,則固然矣;而其言本文之義,則恐未然。蓋關雎之詩,何為而作也?宫人見‘后妃之德宜配君子’,喜其‘有琴瑟鐘鼓之樂’而作之,而追言其未得之憂,則先樂後哀,詩人之情然也。
‘哀公問社’章
‘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此三言亦各有意。事之已成者,不惟不諫,亦不必説也;事之未成者,雖若可諫,而勢不能已,則亦不必諫也;無論成事、遂事,凡事之已往者,不必追咎。
‘管仲之器’章
或以儉為問,則曰‘焉得儉?’辭氣自是和平。而以知禮為問,則曰‘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辭氣大是嚴截,其旨微矣。春秋之時,列國大夫僭竊者多矣,而管仲為首惡,聖人之深惡而峻斥之,宜哉!
‘儀封人請見’章
‘封人一見夫子,而遽以木鐸稱之’,則其相見之際,必有多少問答,而皆不記,但歷記其請見之語、通見之事,而纖悉不漏。此記者之微意也。此所以見封人之賢,而其語之為深知聖人也。
‘謂韶盡美’章
韶與武,其盡美則同,而其為盡美也異。美生於善,善既不同,而美豈同耶?
‘居上不寬’章
朱子曰‘重在以字上’,而於集注不訓字義。蓋‘以’之訓用,人所易知,而以字之重,則人或難知,故集注特言‘以寬、以敬、以哀、以何’者,而以一以字解此章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