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而第七】
此篇多記聖人夫子。謙己一。誨人二。之辭言。及其夫子。容貌三。行事四。之實。事。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好,去聲。
述,傳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禮記樂記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竊比,尊之之辭。謙己所以尊人。我,親之之辭。如後人稱夫子為‘吾夫子’。老彭商賢大夫,見音現。大戴禮漢戴德所著。○虞德[1]篇。蓋信古而傳述者也。以本文而知其然。○朱子曰:‘信而好古’,‘既信古又好古。今人多〔是〕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訓畢。孔子删詩書,定禮樂,贊稱美。周易,修春秋朱子曰:寫出魯史,中間微有更改。皆傳先王之舊,删、定、贊、修,是述也。而未嘗有所作也,程子曰:聖人不得位,(只)〔止〕能述而已。故其自言如此。此章。蓋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竊字有此意。○使他人言之,當曰‘我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可比於老彭’。此為顯然自附也。蓋其德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朱子曰,謙遜‘出於誠實’,‘所以為盛德之至’。○以論釋之。○新安陳氏曰:此下推廣餘意。然反本文之辭。當是時,作者略備,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備。夫子蓋集羣聖之大成見孟子萬章。○集注凡用四蓋字,蓋亦謙退不敢質言之意。而折衷之。折而中之。○尤庵曰:退溪謂折半而取其中,朱子謂三摺而取其中,豈退溪偶未之見耶?○按:朱子又嘗云‘折兩頭而取其中’,豈亦指三摺歟?蓋中當自占一位,與上下均若兩折,則是上下之界,非中之位也。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慶源輔氏曰:參互考訂[2],以垂萬世之法。夫子賢於堯舜者在是。此又不可不知也。按:朱子集羣賢大成之功,是亦從學之所當知也。○述字,此章之題目。
○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識,音志,又如字。
朱子曰: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以謙辭(承)〔答〕之,〔後來〕記者(失卻上節)〔卻失上面一節〕,只做聖人自話記了。[3]○二而字不必深泥。識,音志。記也。默識謂不言默。而存諸心也。識。○朱子曰,學者‘平時講貫,方能記得,〔或〕因人提撕方能存得’,‘非心與理契’,安能‘不言而存諸心’。一説,識,如字。知也,此間當有‘默識謂’三字而無者,蒙上文也。不言而心解也。以心而解。前説近是。新安陳氏曰:存諸心者其功實,心解者其意玄。何有於我,言何者能有於我也。凡語中言‘何有’,皆為不難之辭。此繼以‘於我哉’三字,故知其為謙退不敢當之辭。○訓畢。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使夫子自言能此三者,已是謙。而猶不敢當,是又謙。則謙而又謙之辭也。朱子曰,三者‘在學者亦難’,默識‘〔便〕是得之於心,學不厭〔便〕是更加講貫,誨不倦〔便〕是施於人’。○學不厭、教不倦,是君子成己成物之要道,故聖賢常對言之。○以論釋之。
○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德必修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朱子曰,如‘篤行是修德’,‘(學問思辨)〔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是講學’;(誠正修)〔誠意正心修身〕‘是修德’,‘(格致)〔致知格物〕是講學’。[4]見善能徙,改過不吝,四字出書仲虺之誥。此四者日新之要也。‘日新’亦出仲虺之誥。苟未能之,别摘本文四不字,以此三字釋之。聖人猶憂,況學者乎?以論釋之,而訓在其中。但猶況二語,以言外意作正意。○朱子曰:亦聖人‘自貶以教人之意’。○新安陳氏曰:修德為大本,講學為實功,徙義改不善,修德之條目,而講學之效驗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閒暇無事之時。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洪氏曰:易於形容,所不能言者,必曰‘如’。至鄉黨,一言之不足,則復言之,與此義同。夭夭,平聲。其色愉也。朱子曰: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慶源輔氏曰:燕居,容色自然之符。○訓兼釋。○程子叔子。曰:此此章。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去聲。‘申申’字説不盡,為字意至此。故更著陟略反,下並同。‘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大一作太。嚴厲。胡氏曰:於‘嚴厲’〔之上特〕加大字,蓋嚴厲亦不可無,〔若〕大嚴厲則不可耳。嚴厲大字蒙上。時著此四字不得,欲著而不得也。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惟聖人便自自然。有中和之氣。不厲不怠。○朱子曰:學者亦須稍嚴肅則可,不然則無下手處。○又曰:但得身心收斂,則自然和樂。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復,扶又反。
孔子盛時,少壯。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朱子曰,‘聖人曷嘗無夢’,‘既分明説夢見周公’,‘想是有時而夢見’。‘今〔有〕人夢見平生所不識之人’者,‘蓋有之’。伊川以為不是夢見人’,‘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集注不曰‘有時見之’,而曰‘如或’者,所以微存程子之意耳。至其老而不能行也,道字蒙上。則無復是心,變‘志’言‘心’者,志之而心存也。而亦無復是夢矣,‘如或見之’之夢。○新安陳氏曰:此〔亦〕道不行之符兆〔自〕見於吾身者。故因此無夢。而自嘆其衰之甚也。朱子曰:惟其久不夢見,所以見得〔是〕衰。○二矣字,可見其永嘆無已之意。○以論釋之,無訓。○程子叔子。曰:孔子盛時,寤寐以此二字解夢字,以見其非真夢。常存心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下文雖曰‘心無老少之異’,身老則志亦隨而衰。而不可以有為矣。蓋存道者心,存,行道也。或云‘存道’猶言‘居道’,然則與上存字其義微異。○此下似宜又有心字而無者,蒙其上也。下身字同。無老少去聲。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朱子曰:若天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武王、太公,皆八九十歲。
○子曰:‘志於道,
志者,心之所之往也。之謂。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西山真氏曰:道者,衆理之總名。○訓畢。知此道。○新安陳氏曰,‘知此’二字,是‘志道以前事。〔必定〕知至善之所在,而後志有定向也’。而心必之往也。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歧之惑矣。胡氏曰:適字、歧字皆借行路言之。○知字、正字有力。○則字以下,言其事與效也。下三節釋同,圈下注亦同。○釋畢。
‘據於德,據,音倨。
據者,執守之意。德,則行道承上節。而有得於心者也。即上注之道之心也。下二節注同。○訓畢。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朱子曰:逐件理會,‘得寸守寸,得尺守尺’。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見書咸有一德。○一字、新字有力。○承上注‘日用’而言‘日新’。○釋畢。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見上篇。○朱子曰:相依而不捨之意。仁,則私欲盡去而心德之全也。亦承上節。○訓畢。工夫至此私欲去,心德全。而無終食之違,見里仁。○日字又不足言矣。則存養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存養二字最要。○釋畢。
‘游於藝。’
游者,玩物適情之謂。胡氏曰:以六藝為物而玩之,非喪志之物。藝,則禮樂之文,以文言。射、御、書、數之法,以法言。○見周禮‘大司徒’。皆至理所寓,承上注天理而言。○理散在事事物物上。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朱子曰:(這)一件事理會不得,此心便覺滯礙。○此人事之日用,比人倫則輕矣。○訓畢。朝夕或朝或夕,承‘日用’而言。游焉,勉齋黄氏曰:不必專心致志耳。以博廣之。其義理之趣,志向。則應務應事。有餘,此正意。而心亦無所放矣。亦字有不專特此之意,及此汎為餘意之意。○朱子曰:非僻之心無自而入。○釋畢。○此章言人汎指。之為學當如是也。雙峯饒氏曰:志道如人行路,據德如行路而有宿泊處,依仁又就宿泊處〔漸漸立得家計〕,成卻安居〔了〕,游藝如居家有時出游,〔也須游於藝〕,若游從别處去,則出乎道德仁之外而為放心矣。[5]○以‘為學’二字總四節,此下又捉一學字而申論之。蓋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他適。據德,則道得於心承上道字。而不失;依仁,則德性常用承上德字。○常為吾用。而物欲不行;游藝,則小物不遺亦承上物字。○應務有餘。而動息動與息時。有養。心無所放。學者於此,至此遂為學者言之,蓋本文言外之正意。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猶等也。焉,慶源輔氏曰:‘道、德、仁、藝之序’,‘志、據、依、游之倫,先者重,後者輕’。○潛室陳氏曰:教之六藝,小學之初事。游於藝,〔又〕成德之餘功。則本末兼該,内外交養,朱子曰:‘志〔於〕道’至‘依〔於〕仁’,是從粗入精;〔自〕‘依〔於〕仁’至‘游〔於〕藝’,是自本兼末。○慶源輔氏曰:‘本與内,謂道、德、仁;末與外,謂藝’,‘未嘗偏廢,所謂兼該〔而〕交養也’。日用之間,無少間去聲。隙,而涵泳從七容反。容,慶源輔氏曰:‘優游饜飫’‘於義理事物之間’。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自其皆指學者。○此語使人歆動學聖之心油然自生,亦可謂善誘矣。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上,上聲。脩,脯也。十脡音梃。脯也。為束。古者相見,必執以為禮。禮記曲禮曰:‘凡贄,天子鬯,諸侯圭,卿羔,大夫雁,士雉,庶人〔之〕贄〔匹〕’,‘婦人’‘椇、榛、脯、脩、棗、栗’。[6]束脩其贄之。至薄者。胡氏曰:以檀弓、少儀、穀梁傳,則不但‘婦人用脯脩’,‘然比羔雁為薄’。○邢氏曰:厚則有玉帛之類,故云‘以上’以包之。○脩已薄,而止於一束,故云束薄。行束脩,言行束脩之禮。○訓畢。蓋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性善之理。故聖人之於人,汎指。無不欲其入於善。胡氏曰:反惡而之善。○復初。○先論聖人好教之心。但不知人不知。來學,則無我無。往教之禮,見禮記曲禮。○次論聖人難教之義。此下乃釋本文。故苟以禮贄。來,則無不有以教之也。教之如何?道德仁藝是也。蓋承上章而記之。○釋畢。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憤,芳粉反。悱,芳匪反。復,扶又反。
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朱子曰:學者至憤悱時,其心已略略通曉[7]。○慶源輔氏曰:‘鬱懣之意’,‘屈抑之貌’。啓,謂開其意。發,謂達其辭。雙峯饒氏曰:〔啓〕如啓户略開之〔也〕,〔發〕如弩之張而為之發其機。○以上以類錯舉,而訓其上一半;此下又順本文,訓其下一半。物之有四隅者,舉猶告也。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推一知三。復,再告也。添告字,蓋本文蒙上舉字而省之耳。○訓兼釋。此下又承上章論其言外正意。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並去聲。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憤悱、以隅反。以為受教之地也。新安陳氏曰:聖人固不倦於教,亦不輕於教。學者無受教之地,教之必不入。○此受教者,蓋通上下而言。○程子叔子。曰:憤悱,誠意誠至之意。之見音現。於色辭者也。大全曰:顔色辭氣。待其誠至一作意。而後告之。啓、發皆告也。既告之,三字釋‘舉一隅’,然則本文舉字所以總上啓、發二字者也。又必待其自得,大全曰:以三隅反。○著既、又二字,以連屬上下文義。乃復告爾。新安陳氏曰:朱子作兩節説,程子只作一串説。○集注字訓處雖分上下節,亦未見其釋作兩節義,蓋以圈下備矣,故略之也。又叔子,精義作伯子。曰: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堅固,猶言深實。待其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朱子曰:此正所謂‘時雨之化’。○慶源輔氏曰:猶決水之壅遏。○‘沛然’出孟子,或以雨言,或以水言。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厚齋馮氏曰:檀弓記此,蓋古禮然也。○有喪者,如所云凶服者、齊衰者耳。臨喪哀,見子張。不能甘也。朱子曰:有食不下咽之意。○上下注皆用不能字,可見其自然而然也。○有釋無訓。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二節皆記弔禮,然食與哭各是一事,故又用子字。○是日,哭之日,非食之日。哭,謂弔哭。訓。一日之内,釋‘是日’。餘哀未忘,自自然。不能歌也。釋畢。○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此主學者言。○新安陳氏曰:是日歌,(縱)或遇當哭,哀不能已也;是日哭,〔縱〕或遇歌,樂可以已也。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是夫!’舍,上聲。夫,音扶。
尹氏‘道也’以上伊川説也。曰:用舍無與去聲。於己,朱子曰:用舍〔是〕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安於所遇,錯舉為説。○朱子曰:此章專在兩則字上,‘如霽則行,〔如〕潦則止[8]’。○之字屬人,則字屬我。命不足道也。朱子曰:尹氏添此一脚,本文非有此意。○又曰:更不問命,只看義如何。○又曰:聖人説命,只〔是〕為中人〔以下〕説,中人安於命,下等人不知有命,到〔得〕聖人便不消〔得〕言命。顔子幾音祈。於聖人,故亦能之。以幾、亦二字微抑之,以見孔顔之分,本文蓋無此意。○朱子曰:他人無是,故云‘惟我與爾有是’。○又曰:舍藏易,用行難,若漆雕開‘用之未必能行’。○以論釋畢無訓。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三萬七千五百人。○訓畢。子路見孔子獨承上節惟字。美顔淵,自負其勇,意顔淵之所遜。意夫子若行三軍,必與己同。己字襯誰字,同字釋與字。○此下有‘故以是為問’五字之意。○釋其意,而文義在其中。○朱子曰:此問雖無私意,〔然〕猶有固必之心。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馮,皮冰反。好,去聲。
暴虎,徒徒手。摶。馮河,徒徒步。涉。‘吾不與也’下有‘吾所與者’四字之意。懼,謂敬其事。朱子曰:‘閒時已自思量’,‘臨事時又更審’。○勉齋黄氏曰:持重謹畏之心。成,謂成其謀。勉齋黄氏曰:周悉萬全之計。○訓畢。言此此節。○蒙訓而省釋之,此下特釋其意。皆以抑其勇大全曰:上三句。○勉齋黄氏曰:血氣之勇。○上者字隱然指子路。而教之,大全曰:下二句。○勉齋黄氏曰:義理之勇。○下者字,雖謂之指顔淵亦可也。蓋雖行三軍,亦必與顔淵矣。○此以教言,是本文言外之正意。○南軒張氏曰:此豈獨可行三軍而已哉?然行師之要實不外此,指‘懼’、‘成’二句。○此又以行師言,蓋就本文義成之為實事。○朱子曰,此‘本為行三軍而發,故就行(師)〔三軍上〕觀之,尤見精密’。子路蓋不知也。此又歸之於教字之義,由不知,故教之。○謝氏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四字見子罕。其行非貪位,將以行道。其藏非獨善也。‘獨善’出孟子盡心。○為時不可耳。若有欲心,欲進之心。則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雙峯饒氏曰,‘好遯底人’,‘好進底人,自有兩樣’,謝氏‘只説得一邊’。○蓋以‘好進’是凡人常情,而‘好遯’非常情故也。是以惟顔子為可以與去聲。於此。言能用行舍藏。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能無固必也。‘固必’亦見子罕。○其本領已如彼。至以行三軍為問,則其論益卑矣。胡氏曰:勇不自遏,故有是問。○其所問又如此。夫子之言,蓋因其失固必於勇。而救之。夫音扶。不謀無成,歸重謀字上,與圈上正意少異。不懼必敗,小事他小事。尚然,而況於行三軍乎?此以行三軍為大事,若把他大事來較,則行三軍反有為小事時。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好,去聲。
執鞭,賤者之事。為人御者。○訓。設假設。言富若可求,以‘若’易‘而’,以而、如古字通用也。諺釋略之,何也?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又添求字。亦所不辭。輕輕釋‘為之’二字。然有命焉,以‘然’易‘如’,以‘如’為設辭,而‘然’為正辭也。○添命字。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此三字有一刀兩段意。○南軒張氏曰:吾所〔謂〕好〔者〕,義〔是〕也。○釋畢。○朱子曰:‘上句是假(設)〔説〕之辭,下句方是正意。下句説“從吾所好”,便句見上〔句〕“執鞭”〔之事〕非所好矣。更味而字、雖字、亦字,可見文勢重在下句。’‘此章最見得聖人言語渾成。’○陳氏曰:此章為中人以下假設言之〔耳〕,命所以安中人,義所以責君子。何必徒取辱哉?執鞭。○此言外意也。所以補賤役不可為之意也。○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文上意也。為此語者,特以明其決不可求爾。就本文更進一層説。楊氏曰:君子非惡去聲。富貴而不求,並言貴。以其在天,見顔淵。無可求之道也。慶源輔氏曰:二説相須,其義始備。
○子之所慎:齊、戰、疾。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如字,下並同。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見禮記祭統。○訓畢。誠之至與不至,神之(享)〔饗〕〗與不(享)〔饗〕,皆決於此。齊也,蒙訓也。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又字比則字義為尤切且近。皆不可以不謹也。釋畢。○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慶源輔氏曰:此三者尤致謹。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厚齋馮氏曰:‘舜之後封於陳’,‘陳敬仲奔齊而韶樂有傳’。○子在齊是少時事。史記世家。‘三月’上有學之二字。朱子曰:‘程子改“三月”為音字’,‘以史記考之’,‘非文之誤’。○又曰:三月大約〔只是〕言其久。○雖不言當從之,然當從無疑。○先補學之二字。不知肉味,蓋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朱子曰,心不在,不知味,是學者之病。‘聖人行事,不可以此求之。’有時‘所思〔之〕事大,〔而〕飲食不足以奪其(心)〔志也〕,〔且〕如發憤忘食,〔吾嘗〕終日不食,皆非常事’。[9]曰:不意圖。舜之作為。樂至於如此之美,添美字,即‘盡美’之‘美’。則有以極其情文之備,‘情文’出禮記樂記。○慶源輔氏曰:情,實也;文,聲音也。○朱子曰:深有所契于心者,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慶源輔氏曰:不啻如身有其事,親歷其時也。而不覺其嘆息之深也,訓兼釋。此下又嘆美其善學。蓋非聖人不足以及此。指極其情文。○范氏曰:韶盡美又盡善,見八佾。樂之無以加此也。左襄二十九年曰:吴札見舞韶,曰:‘雖甚盛德,蔑以加於此矣。’○也字上有者字意。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而嘆美之如此。誠之至,襯‘學之三月’。感之深也。襯‘不知肉味’。○新安陳氏曰:論語凡三言韶,學之最先,謂‘盡美’次之,告顔子最後歟。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為,去聲。
只稱‘冉有曰’者,蓋於同門衆中汎問也。為,猶助也。衛君,出公輒也。靈公逐其世子蒯苦怪反。聵。五怪反。○奔宋。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輒。於是晉趙鞅。納蒯聵而輒拒之。見左定十四年,及哀二年。後蒯聵得入,輒出奔,謂之出公。○此訓本事。時孔子居衛衛人以以為。蒯聵得罪於父,而輒嫡孫當立,慶源輔氏曰:此世俗之説。○蓋衛人皆信無疑,故立之耳。故冉有疑而問之。朱子曰,‘以(兵)〔子〕拒父,自不須疑’;‘以(承重)〔常〕法言之’,或當立。‘故疑夫子〔必〕助之。’[10]○有以夫子方居衛,或似助之耳。○冉有之見,蓋在或可或不可之間也。○此釋‘為衛君乎’。諾,應辭也。諾者,子貢之見,亦與冉有同。○問,問於夫子也。冉有不問,而子貢問之者,蓋以子貢善問也。○訓間釋。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為音同上。○‘入曰’者,子貢入問於夫子也。‘出曰’者,子貢出語冉有也。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往也。國人立其中音仲。子。遜國是一事。其後武王伐紂夷齊扣牽也。馬而諫。武王滅商夷齊恥食周粟,去,隱于一作‘於’。首陽山,遂餓而死。餓死又一事。○以上見史記本傳。○此訓本事,而尤加詳於前篇‘舊惡’注者,為‘讓國’、‘餓死’二事之襯於本文怨字也。怨,猶悔也。訓畢。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荀子子道篇曰:子貢曰,禮,居是邑,不非其大夫。況其君乎?先明子貢不直問其事之意。故子貢不斥指也。衛君,而以夷齊為問。朱子曰:一〔個是〕父子争國,一〔個是〕兄弟讓國,此是則彼非。夫子告之如此,指‘求仁得仁,又何怨’。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其意若曰:輒亦當如叔齊之逃而已。○釋畢。此下又申論之。○南軒張氏曰:子貢微其辭以測聖人之意,可謂善為辭矣。○夷齊之為人,子貢已稔知,而猝問何人,夫子已微知子貢之意。右‘衛君’至‘曰怨乎’,則其意遂大顯矣。夫子於叔齊無貶辭,而概曰‘古之賢人’,子貢已微知夫子之意。(不)[11]右‘衛君’至曰‘求仁得仁,何怨’,則其意亦大顯矣。微辭問答,非子貢之與夫子,蓋不能也。蓋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兄弟之序。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就也。乎人心之安。雙峯饒氏曰:兼此兩説[12],方説得仁字盡。○雲峯胡氏曰:若怨則不安矣。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所爾反。爾,朱子曰,伊川説‘使無中子’,‘叔齊當立,看來〔立〕叔齊雖以父命,〔然〕終非正理’。‘以正理論之,〔則〕伯夷稍優’,‘恐〔只〕當立伯夷’。‘伯夷終不肯立’,大臣‘請於天子而立之’。何怨之有?若衛輒之據國拒父而唯恐失之,其指輒。不可同年而語言不可擬議於叔齊者,有如天壤之判也。明矣。朱子曰,‘使夫子為政’,必立公子郢。○程子叔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諫伐而餓,終無怨悔,新安陳氏曰:兼諫伐言,所以廣〔其〕不悔之實。○餓字於悔字義雖襯,然其餓死非由於遜國。使其不遜國,必有此事。然則本文之意未必並指餓死,但集注訓其本事,則不得不並舉餓死事耳。雖然,輒之事只與叔齊相襯,而本文已並舉伯夷耳。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助也。輒也。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飯,符晩反。食,音嗣。枕,去聲。樂,音洛。
肱,諺音誤。飯,食如字。之也。疏食,麤飯如字。也。訓畢。聖人之心,渾上聲。然天理,朱子曰:形骸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雖處上聲。困極,窮也。○添雖字。而樂亦無不在自在。焉。其視不義之富貴,‘其’字襯‘於我’二字。○添視字。○不曰‘我視之’,而止曰‘於我’,此可見聖人言語渾圓無圭角。如浮雲之無有,以‘無有’解‘雲’。○尤庵曰:莫是或無或有之意耶?漠然相忘之意。無所動於其中吾心。也。釋畢。○程子叔子。曰:非樂疏食飲水也。雖疏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自不能也,能字最有味。○朱子曰:樂字在先。不義之富貴,視之輕如浮雲然。以‘輕’解‘雲’。又伯子曰:須知所樂者何事。蒙‘陋巷’章而省約言之,讀者宜參看。○新安陳氏曰:‘在中’見其安,‘不改’微見其勉。○雙峯饒氏曰:‘樂在富貴中見得不分曉’,‘故多於貧賤處説’。○朱子曰,記此‘以繼衛君之事,其亦不無意乎’。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劉聘君見元城劉忠定公大全曰:名安世,字器之大名府元城人。自言忠定自言。嘗讀他論,他本論語。‘加’作‘假’,‘五十’作‘卒’。他論如此,此下又其自解之説。蓋加、假聲音。相近而誤讀。‘假’為‘加’。‘卒’與‘五十’句。字相似而誤分也。一字為二字。○誤讀誤分,指今本論語。○此説蓋聘君聞於忠定,而嘗以語朱子者,故不以劉氏曰起頭。愚按:此章之言史記世家。作‘假我數年,若是句。○‘若是’言‘如今日’也。○‘若是’二字有卒字義。我於易則彬彬矣。與‘學易可以無大過’,其義微異。○‘假我’以下至此,史記之文也。既引此,此下又論訂之。‘加’正作‘假’,以視忠定説恰相符。而無‘五十’字。雖無卒字,其無‘五十’字已足可信,且有一明證,故此下遂以夫子年數斷之。蓋是時孔子年已幾音祈。七十矣,史記世家曰‘晩而喜易’,‘曰假我數年’云云。○此其明證也。‘五十’字誤,無疑也。言當作‘卒’。○先正‘加’、‘五十’三字。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上聲。之理,易六十四卦,不出吉凶二字。○消長,見泰否彖傳。○胡氏曰:以卦體言。進退存亡之道,見乾文言。○胡氏曰:以人事言。故可以無大過。朱子曰:聖人‘未嘗自説無過’,至此‘方言無大過,猶似有小過在。雖是謙辭,然道理真無窮’。○卦名亦有大過、小過。○釋畢。無訓。此下又為學者申論之。蓋聖人深見易道之無窮,非少時及時月可學而通也。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學,承上‘教人’句。○襯本文‘無過’語。而又不可以易去聲。而學也下而字以見難意。○承上‘無窮’句。○襯本文‘假年’語。○西山真氏曰,久速行藏,‘此孔子之身全體皆易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執,守也。訓畢。詩以理情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慶源輔氏曰:‘理,〔猶〕治也’,‘道,猶述也’,‘謹,〔謂〕毫釐〔有所〕必計也’。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釋畢。此下又摘出釋執字。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雲峯胡氏曰:屬行。而言,非徒誦説雲峯胡氏曰:屬知。而已也。朱子曰:執禮〔皆雅言也,不〕[13]是當時自有此名。○又曰:若郊廟朝覲非常用者,講之有時,不常及之。○程子伯子。曰:孔子雅素亦常也。之言,止於如此。此下又引所罕言者以相形。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見公治長。要在默而識如字。之也。‘默識’見前章。○指性、天道而言。謝氏曰:此此章。因學易上聲。之語一作‘論’。而類記之。以類記之。○朱子曰,易〔則〕掌於太卜,春秋掌於史官’,非學者之正業。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舒涉反。
葉公楚葉縣尹大夫。沈諸梁,字子高,僭稱公也。新安陳氏曰:楚子僭王,其臣皆僭。○僭字是‘不對’之本。○訓畢。葉公不知孔子新安陳氏曰:不足以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或將毁之,而故問歟。故子路不對。此正意。抑亦以聖人之德,實有未易去聲。名言者與?平聲。○以字意至此。○新安陳氏曰:難以言語形容。○此又一意也。○釋畢。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女,音汝。樂,音洛。○爾,如此也。‘奚不曰’字與‘云爾’字呼應。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與上句對説,故以‘而’易‘以’。○朱子曰:是逐事上説。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音滋。而不知年數之不足,年數不足,言老也。○二句見禮記表記。○以上皆其好學也。但自言孔子言。其指孔子。好去聲。學之篤耳。一作‘爾’。○朱子曰:聖人之謝辭。○使子路對之如此,雖諸梁亦安能浼我哉?○有釋無訓。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雙峯饒氏曰:‘全體’説‘憤樂’,‘至極’説‘忘食、忘憂’,‘純亦不已’説‘不知老之將至’。○純亦不已,出中庸。有非聖人不能及者。朱子曰:‘聖人便是天’,‘故其妙處獨與之契合’。○又曰,二句看來見得聖人‘超乎萬物之表’。蓋凡夫子之自言自謙之辭。類猶皆也。如此,朱子曰,辭‘若平易’,而人‘不可及者〔亦〕在其中’。學者宜致思焉。然字以下又微反而申論之,以勉學者。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聲。
南軒張氏曰:門人謂夫子不可跂及,故以是告之。○此篇‘好古’凡再見,‘生而知之’又見季氏。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氣質清明,故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敏,速也,謂汲汲也。有訓無釋。○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慶源輔氏曰:諸家多以為勉人之辭,故辨之。蓋生而可知者,義理耳,若夫音扶。禮樂名物,禮樂之名與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實也。慶源輔氏曰:敏求者,事實也。○敏字,此章之題目。
○子不語怪,力,亂,神。
怪異、勇力、悖音佩。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此不當語也。○先釋三者,此下又摘出釋神字,是集注之權衡,而記者之所未察也。鬼神,造化之迹,雙峯饒氏曰:天地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見,所可見者,其屈伸往來之迹耳。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去聲。明者,故亦不輕以語去聲。人也。添輕字,以見非都不言也。○慶源輔氏曰:驟語之,〔則〕反滋〔其〕惑。○新安陳氏曰:神與怪不同。○釋中有訓,而於本文微有檃括。○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德而不語力,語治去聲。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常德治人,理之正也。是怪、力、亂、神之反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擇字義貫至下其字。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惡,則我從其善,取有於己。而改其惡焉,改之於己。是二人者皆我師也。以皆字易必有二字。○有釋無訓。○朱子曰,‘人若以自修為心’,則舉天下萬物‘無(不)〔非〕足以發吾義理之正’。○雙峯饒氏曰:‘或兩人皆善’、‘皆惡’,‘與一人行,(莫非吾)〔亦有我〕師’。○其真師,則乃善者也。本文‘必有’二字微有此意。蓋以取師者言,則善惡皆可;若以作師者言,則善而已。○尹氏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悉井反。○見里仁。則善惡皆我之師,進善改不善亦善也。其有窮乎?師字,此章之題目。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魋,徒雷反。
史記世家曰:孔子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魋伐其樹,孔子去之,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云云。桓魋宋司馬向式亮反。魋也。出於桓公桓公之後。故又稱桓氏。訓畢。魋欲害孔子孟子萬章曰: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孔子言天既賦與也。我以如是聖。之德,則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己。七字所以釋‘其奈我何’。○釋畢。○程子曰:此聖人極斷制以理。○吴氏曰:‘公伯寮其如命何’,猶聽命於天。‘匡人’、‘桓魋其如予何’,則天命在己,己與天為一。夫子平日未嘗以聖自居,至是毅然無退託意,亦不能揜其聖矣。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幾音祈,下同。及,故疑其有隱,襯上一句。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默,朱子曰:凡日用飲食。無非教也。襯下二句。○以上論也。故夫子以此言此章。曉之。以論釋之。○是某二字與吾字義似複,盡所以致丁寧之意云。子、爾字、我、吾字,亦有此意,其語勢則與‘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者相類。與,猶示也。訓在後。○程子叔子。曰:聖人之道猶天然,此只以高言。○此三字文勢,與前章注如‘浮雲然’、及後章注‘若宋女子姓’者然同。門弟子親炙二字出孟子盡心。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高且遠也。使使弟子。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必有自盡者。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俯就企及,見禮記檀弓。而才氣高邁者此句亦蒙上使字義。亦不敢躐易去聲。○躐等輕易。而進也。吕氏曰:聖人體道無隱,新安陳氏曰:體道謂與道為體。與天象昭然,與天象同其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汪氏曰:門人有得於此言,故鄉黨一篇記得詳密。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聲。
以四教,言以四者而教也。程子叔子。曰:教人以學文修行而存忠信也。添而字。○朱子曰:文是窮理,所以為先。既行矣,又須反之於心,無一毫不實處。○有釋無訓。忠信,本也。陳氏曰:所以萃此理於心。○此言外意也。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
聖人,神明不測之號。君子,才德出衆之名。君子者,與先進之君子者同。○可,猶幸也。○訓兼釋。○上下節之間,有‘君子吾不得而見之,得見善人者,斯可’之意。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
‘子曰’字,疑衍文。先正‘子曰’二字。恒,既著胡登之音,至詩又著亘音,以其字不甚顯,故兩著之以見其例。如亟、會、敖、監、羨、壞、蹶之類,皆是也。常久之意。張子曰:有恒者,不貳其心。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先言‘有恒’,恐是偶爾。○朱子曰:皆未知學問者也。○訓兼釋。○朱子曰,此‘思其次之意’。○雙峯饒氏曰:次乎聖人者為君子,次乎善人者為有恒。○次乎君子者,善人是也。
‘亡而為有,虚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亡,讀為無。
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朱子曰,‘以無為有,以虚為盈,以約為泰’,不可以久。‘約泰,貧富貴賤之稱。’○釋兼訓。○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愚謂:有恒者之與聖人,高下固懸絶矣,先順説,下抑‘有恒’。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也。又推説,上揚‘有恒’。故章末申言‘有恒’之義,歸重‘有恒’。其示人入德之門,指‘有恒’。可謂深切而著明矣。有恒,此章之題目。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綱,以大繩屬音燭。綱,絶流而漁者也。弋,以生絲繫矢而射也。宿,宿鳥。弋只可以射鳥,故知其指鳥。○有訓無釋。○洪氏曰:孔子少去聲。貧賤,未仕。為養並去聲。○養親。○南軒張氏曰:有〔奉養〕[14]賓客之用。與祭,祭先。或不得已以上皆用回護之語。而釣弋,如獵較音角。○二字出孟子萬章。是也。又以獵較證其為實事。然盡物取之,綱。出其不意,宿。亦不為也。此可見仁人之本心矣。新安陳氏曰:於取物之中有愛物之心[15]。○南軒張氏曰,仁義‘天理之公’也,‘梁武之不〔以〕血食〔祀〕宗廟,〔與〕商紂之暴殄天物’,‘其咈天理’‘一而已’。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四句又推廣其言外意。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識,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朱子曰:作事。○添理、妄字。○訓。○厚齋馮氏曰:桑柔詩云‘予豈不知而作’,古有此語。○蓋有者,言世或有其人,而不敢質言之辭。孔子自言未嘗妄作,我無是。蓋亦謙辭。承前諸章謙己而下亦字。○正意。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餘意。○釋。識,記也。訓。所從從而行之。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記之於心。○本文於此不言‘擇善’,可知其並善惡言。以備參考。朱子曰:‘聞見〔亦〕是互相發明’,‘不可泥〔而〕看’。如此者指‘聞’、‘見’二句。雖未能實知其理,照上理字。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南軒張氏曰:知之者,知之至。○照上‘無所不知’之知字。○釋。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見,賢遍反。
互鄉,鄉名。互鄉闕黨之類,疑皆魯地。其人凡居其鄉者。習於不善,難與言,故知其俗習於惡。難與言善。添善字。○二句本伊川語。惑者,疑夫子不當見如字。之也。訓兼釋。
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疑此章有錯簡。‘人潔’至‘往也’十四字,當在‘與其進也’之前。先正錯簡,遂依改正次序訓之。潔,修治也。與,許也。往,前日也。訓畢。言人潔己而來,以‘而’易‘以’。但許其能自潔耳,自新。固不能保其前日所為之善惡也;添‘善惡’字,言不能必其前日之善也,言前日之惡非吾所與也。但許其進而來見音現。耳,須看二但字。非許其既退而為不善也。添‘不善’字。○大全曰:依改正次序釋五句。○此下又錯舉申釋其意。蓋不追追咎。其既往,大全曰:不保其往。不逆其將來,‘不逆’見憲問。○大全曰:不與其退。以是心至,大全曰:潔己以進。斯受之耳。大全曰:與潔、與進。○二句見孟子盡心。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大全曰:唯字全無意。○將釋唯、何、心三字,而先以文勢疑其文闕,此下乃略釋其義。大抵亦‘不為已甚’之意。承上‘與潔’、‘與進’四句意而下亦字。○不為已甚,見孟子離婁。○釋畢。○程子叔子。曰:聖人待物之洪如此。物即人也,與前章注‘待物’二字不同。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德,南軒張氏曰:我固有之。非在外也。九字襯‘仁遠乎哉’。放而不求,見孟子告子。故有以為遠者;又反説。○覺軒蔡氏曰:時人〔皆〕以仁〔道〕遠而難為。反而求之,襯‘我欲’字。則襯‘斯’字。即此而在矣,以‘在’易‘至’,以見其非自外至。○朱子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釋兼訓。夫音扶。豈遠哉?言外未足之意。○程子叔子。曰:為仁由己,見顔淵。欲之則至,何遠之有?以‘由己’二字解此章。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
陳,國名。恐讀者認為姓,故特訓之。司敗,官名,其人姓名無傳。即司寇也。左傳注曰:陳楚名‘司寇’為‘司敗’。昭公魯君,名稠。音疇。○訓畢。因承而釋之。習於威儀之節,當時以為知禮。事見左昭五年。故司敗以知禮。為問,而孔子厚齋馮氏曰:‘時子在陳,蓋記於陳’,‘稱孔子’。○非弟子而外之之辭。答之如此。知禮。○釋畢。
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吴為同姓,謂之吴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取,七住反。
巫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家語曰:陳人。○史記仲尼弟子傳曰:少孔子三十歲。司敗揖而進之也。本文退揖二字,有相連之嫌,故特著此一句。蓋期陳人,故子至陳而期以介於司敗而見之也。相助匿非曰黨。禮不取同姓,見禮記坊記。而魯與吴皆姬音基。姓。謂之吴孟子者,諱之當稱吴孟姬而諱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如春秋仲子之類,以子姓,故稱子。○訓兼釋。○朱子曰,‘時吴强’,昭公不得已藉其勢,‘非貪色也’。曰吴孟子,則公‘已自知其非矣’,天(王)〔子〕舉法則亦須原情。
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取同姓為知禮,可謂深知夫子之意。○此本伊川語。故受以為過而不辭。南軒張氏曰:取同姓之為非禮,其義〔固〕已在其中。○以論釋之,無訓。○吴氏曰:魯蓋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取同姓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隨問隨答。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只答其上一半‘君子不黨’二句之意,而不及其下一半之意。蓋夫子之盛德,無所不可也。非吾過而以為吾過,是無所不可也。然其受而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若云‘吾以非禮謂之禮,是吾過’,則是正言也。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雲峯胡氏曰:‘君臣之義’,‘婚姻之禮’,‘為萬世〔之〕法’。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和,去聲。
人之歌善也。反,復也。訓。必使復歌者,再歌。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欲字意至此。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喜字意止此。而與其善也。新安陳氏曰:取與二字,如孟子‘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釋畢。此下又申論之。此見聖人氣象從七容反。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密,慶源輔氏曰:氣象從容,故謙遜;誠意懇至,故審密。不掩人善又如此。朱子曰,抑又見‘不輕信而易悦之意’。蓋一事之微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平聲。既盡也。者焉,讀者宜詳味之。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
莫,疑辭。也字有乎字意。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訓兼釋。皆自謙之辭。而足以見言行去聲。之難易去聲。緩急,新安陳氏曰:以文對〔躬〕行而言,可見文為言。欲人之勉其實也。釋兼論。○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朱子曰:如云‘聽訟吾猶人’。能躬行君子,‘躬行君子’之道,諺釋可考。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見憲問。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此亦夫子之謙辭也。承上章先總大意。聖者大而化之。見孟子盡心。仁,則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備也。易説卦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為之,謂為仁聖之道。仁聖倒言以便文耳。誨人,亦謂以此仁聖。教人也。訓兼釋。然添然字以反其辭,蓋從抑字來。不厭不倦,非己有之則不能。此三句本伊川説。所以弟子不能學也。朱子曰:言正是弟子不能學處。○釋兼論。○鼂音潮。氏大全曰:名説之,字以道清豐人。曰: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文上意也。以豈敢二字推之而知其然耳。以故夫子辭之。上一半謙辭。苟辭之而已焉,則無以進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將使聖與仁為虚器,夫子猶不能是虚器也。而人終莫能至矣。亦可謂知夫子之意。故夫子雖不居仁聖,而必以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自處上聲。也。變抑言必,而下一半遂為正意。○‘可謂云爾已矣’,是自處之辭。可謂云爾已矣者,諺解不釋云爾,恐欠詳。無他之辭也。此訓‘也已’字有無他之義,猶言‘此則有之’。公西華仰而嘆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承夫子自言而下亦字。○慶源輔氏曰,華蓋‘見夫子實全仁聖之道’。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禱久矣。’誄,力軌反。
于,一作‘於’。禱,謂禱於鬼神。有諸,問有此理否。觀子路所答之意,蓋認‘有諸’二字為有此事否。誄者,哀死而述其行去聲,下同。之辭也。周禮‘大祝’曰:‘六辭’,‘六曰誄’。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祇。音歧。○有訓無釋。○朱子曰:(只)是引〔此〕古語以明有禱之理,非謂欲禱〔於〕皇天后土也。○蓋古有人誄死者,曰‘禱爾于神祇,不見佑,竟死,可哀’云。而子路只為禱事而引之,故逸其下一半。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佑也。朱子曰,臣子‘述〔其〕君父悔過遷善之(意)〔詞〕,以解謝鬼神之譴怒’。○此論禱之事。無其理則不必禱,先反説。既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易乾文言曰:與鬼神合其吉凶。故曰‘丘之禱久矣’。朱子曰:一句語意深厚。○新安陳氏曰:因子路引‘禱爾’而言,蓋不禱之禱也。○以論釋之。此下又申論其意。又士喪禮:儀禮。疾病疾甚。行如字。禱五祀,儀禮注曰:門、户、竈、行、中霤。○儀禮止此。○子路何不引此禮而必引誄乎?蓋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不’字意至此。故孔子之於子路不直拒之,襯‘有諸’句。而但告以無所事禱之意。襯‘禱久’句。○朱子曰,‘聖人〔也〕知有此理’,故‘不責子路〔之非也〕’。‘子路所欲禱’,禱於所當祭,‘必非淫祀,但不當請耳’。○慶源輔氏曰,行禱,‘周公猶為之’。‘然周公則可,武王則不可;子路則可,夫子則不可。’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孫,去聲。
孫,順也。固,陋也。訓畢。奢儉俱失中,不孫、固。而奢之害大。新安陳氏曰:奢而僭犯為害甚,儉陋之害止此而已。○釋畢。○鼂氏曰:不得已而救時之弊也。此只論下一半之意。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坦,平也。常也。蕩蕩,寬廣貌。訓畢。程子叔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循理、役物四字有力。故多憂戚。厚齋馮氏曰:‘曰坦’,‘無適而不寬廣’;‘曰長,無時而不憂慮’。○釋畢。○程子伯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音盤。○四字出大學。○言坦蕩即廣胖之意。○此只論上一半。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厲,嚴肅也。訓。人之德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上聲。有不偏,先論常人。惟聖人全體渾上聲。然,雙峯饒氏曰:應德性而言。陰陽合德,雙峯饒氏曰:應氣質而言。故其中和之氣見音現。於容貌之間者如此。朱子曰:‘温、威、恭’是主,‘厲、不猛、安’是帶説。○又曰:舜〔之〕命夔已如此,皋陶陳九德亦然。○新安陳氏曰,‘温〔而〕厲,陽中有陰〔也〕;威〔而〕不猛’、恭〔而〕安,‘陰中有陽’;‘恭者,嚴威、儼肅,陰也’。○以論釋畢,此下又論記者。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密矣。慶源輔氏曰:用心不密,則見〔其〕温不〔其〕見厲,餘皆然。抑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德行去聲。者二句見孟子公孫丑。不能記。故程子叔子。以為曾子之言,宰我、子貢、有若知足以知聖人,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德行,曾子蓋兼之,故知其為曾子之言。學者所宜反復覆同。而玩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