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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05_276論語經義問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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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05_276論語經義問對

論語經義問對

【題 解】
論語經義問對作者柳匡天(一七三二—一七九九),字君弼,號歸樂窩,本貫文化,生長於光州,少有才名,科舉合格,步入仕途後任户曹參議等,官至承旨。本書收録於歸樂窩集卷九御製經義問對,簡單整理了論語中關於學而章‘三省’之旨、‘三百篇’舊説、‘用天子禮樂’説、‘忠恕一貫’説、‘性與天道’説、‘曾點之對’、‘子夏之門人小子章’説等八條目的問答内容。(洪順錫)
‘學而’章三節,此一部大學之全體大用,而其工夫效驗徹頭徹尾。淺言之,則初學入德之門莫切於此;推言之,則聖神功化之極實亦無以加此。夫學而時習,學者所以明明也,而在人君,則‘遜志時敏’之時,同此時字也;朋來而樂,學者所以新民也,而在人君,則‘修文德(而)〔以〕來’之來,同此來字也;不知不愠,學者所以止至善也,而在人君,則‘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同此極功也。一言而上下皆通、聖凡一致者,雖於六經之中鮮有此章之比。而但學不特吾道也,天下之事無非學也。如異端虚無寂滅之教,俗儒記誦詞章之習,以至梓匠、輪輿、百工之屬,無一不學焉而後善其事。則不曰學道,不曰學聖,而汎曰‘學而’云爾,將何以辨其為吾儒之學,而使人不迷於趨向也?朱子知此意,乃於集注以‘學之正’三字補之。而陸象山則曰:‘論語有無頭柄説話,如“學而時習之”,不知所學者何事,所習何事。’至其門人楊慈湖,則又改時習為不習。夫以聖門開卷託始之第一義,而不能無待於後賢之足成,異論之起疑者,此亦有説乎?且胡致堂以此學字為學仁,而朱子斥之,以為此學字本是無定底字。然則夫子此訓,果不單指吾儒,而通論天下之以學為名者歟?如此,則‘不亦君子’之君子又當何解?
書首一章,撮要提綱,以示開卷之第一義者,是經傳立言之規。故論語‘學而’章三節徹上徹下,自初學入德之門,推言聖神功化之極,是乃大學中‘下學上達’、‘全體大用’之旨訣也。‘時習’、‘時敏’皆言自明之工,而精神灌注於時字。‘朋來’之來並説推己之事,而功效最著於來字。無時間斷之謂時,鄰德趨化之謂來。而及其成德之至,‘不知而不愠’、‘蕩蕩乎無能名’,豈非止至善之兼該者乎?此非但學者進修之業該括乎?君道修治之方,推以至於之聖德神功,亦不外此。儘乎學而一篇,最是門吃緊為人開示聖學之體要處也。雖然,道若大路然,初非高妙難行之事。而初學入德最忌躐等而騖遠,則不曰學道而學聖,但曰學而,而近自灑掃、揖讓之節,遠及盡性、知命之奥,凡天地間許多物事,多般義理,由淺入深,由粗詣精,莫非吾儒之所當學,則學聖、學道之義,自在其中矣。故朱子斥其胡致堂學仁之訓,而以為學者本無定底字。惟其一種騖虚之説,背馳門牆,毫釐之差,謬以千里,則易流於曲學異端、權謀術數之歸耳,此朱子以‘學之正’一句特揭於集注者也。至於江西一派,帶得伊蒲塞氣味,則無怪其闊略於‘道問學’真實之工矣。其所以學非吾所謂學也,無柄之話,時習之改,辭以闢之可也,固不足多辨。而聖門論學政,如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則‘學而’者,只説吾儒之正學而已。
五常百行,何莫非君子反躬自修之實?而若論其先後緩急,則求仁為進德之始功,孝弟為持行之首務。故聖門教人,言德則必曰仁,言行則必曰孝弟。而況如曾子之仁以為己任、孝弟以聞於後世者,所以日三省其身,不曰仁,不曰孝弟,而乃曰‘為人謀’、‘與朋友交’、‘傳不習乎’云。若曰已足者不復省,則聖功未嘗自足;若曰五常百行皆包於傳習,則忠信可謂特舉耶?
仁為本於孝弟,孝莫大於曾子曾子篤學,宜先於仁孝之道。而每日三省,拈出三件之事者,驟看之則雖似可疑,而細而究之豈無其由?今夫行仁之方、孝弟之道,是固聖學之大處,曾子之平生工夫盡在於此,則有非一朝一夕之所可省察。而至於接人處三條之誡,即其日用間易致疏忽,而容或有纖毫未盡處矣。此所以内自省而至三,無一日之間斷者也。比如四德之運生生之理,至誠不息於一元之大化,而玄宰妙機最先呈露於雨露霜雪之教,則三事之日省其亦聖功之先著於接物上耳。‘曾子於仁與孝弟亦不是截然不省别底,只此三事較急了,如今人記念未熟底,較用著力照管’,此乃朱子之辨。而又云‘為人謀而不忠,也自是難事’,三省之旨於此可驗矣。且其主於忠信,專心篤實之工;勇於傳習,終透一貫之旨,則三省之訓豈非聖門嫡傳之切要得力處耶?
三百篇,舊説皆為賢人所作,而可以被之管弦,薦之郊廟。其釋義也,又謂之非美則刺,而雖如淫奔之詩,亦歸之譏諷他人之辭。蓋因夫子‘思無邪’之訓,而不得不遷就為説也。於是諸儒競出新解,一則曰‘聲淫而詩不淫’,一則曰‘雅樂聲,以聲樂别而非以詩别’。至朱子一掃諸家,斷然以為‘與樂相為首尾,未有聲淫而詩不淫者。桑中溱洧諸篇自比於亂,豈端人正士之所屑為?夫子所訓‘思無邪’者,蓋言之為教使人如此,非謂其言粹然,一出於正。未必盡能無邪,之功用能使讀者思無邪’。斯論正矣。然史記云‘古詩三千餘篇,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禮義者三百五篇,皆弦歌之,以求合乎之音’[1],則司馬氏去古未遠,其説豈無所受而然乎哉?況以淫者之自作,而見取於聖人垂世立教之篇,則讀之者不惟無以懲創鑑戒,朱子所謂‘鼓之舞之,而反以勸其惡’者,不幸近之。然則此‘思無邪’三字,如何看得然後為通耶?
三百之評亦多矣,‘賢人所作’、‘非美則刺’、‘譏諷他人’之論,皆是後儒蹈襲疏之説,則固不必徵信;‘取其可施于禮義者三百五篇,以求合乎之音’者,太史公之餘論,則又不足為訂。而一言以蔽之曰:朱子‘思無邪’之辨是已。夫子‘思無邪’之訓,如以作之者論之,終有所窒礙,故朱子斷之曰:是讀之者之思無邪,非作之者之思無邪。此論出而後一掃諸説,始為評之斷案矣。夫子‘思無邪’之訓,蓋言之為教如此,非謂其言之皆出於正。未必皆能思無邪,而之功能使讀之者思無邪,則懲創感發之際,便自有油然興起,惕然警省,消融其查滓,蕩滌其邪穢矣。雖以桑中溱洧之詩言之,吕氏謂之聲淫而樂則雅,朱子以為聲與樂皆淫者,本以聲樂别,非以其詩别。而毋論其如此如彼,聖人之不删,只在懲勸之義耳。聖經垂訓,未嘗不善惡並舉,以寓勸懲,故易經亦多不好底卦爻,春秋又有許多貶過誅惡之筆,則何獨不然?古詩三千中,孔子去其重複之説,自歸外史之襲訛。而朱子‘思無邪’之論,豈非道、教之切要而著明處乎?
三家之徹,程子以為用天子禮樂因襲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而追咎於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然用天子禮樂之説,始自禮記明堂位。而後儒或據春秋魯頌,以為之失禮皆在於末世,而非出於成王伯禽,如雩之僭始於桓公,禘之僭始於閔公,郊之僭始於僖公之類是也。而魯頌閟宫言‘乃命公,俾侯于東’,其下言‘周公之孫,莊公之子’以及乎‘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則自伯禽下至僖公而始有郊社,詩人頌之也。明堂位作於末,陋儒曷足以誣成王伯禽?此説何如?程子之訓,只觀其義理之正,而事實之考據當以春秋魯頌為主耶?
用天子禮樂之説,始自明堂位。而程子成王伯禽之賜受,皆謂之非。又以徹、八佾之僭追咎於賜受因襲之弊者,誠大禮之正論也。至如雩始見於桓公,禘始見於閔公,及夫僖公之僭而始有郊社之頌者,考據春秋魯頌,記録昭昭,則後儒所謂之失禮者皆在末世之説,於是乎起矣。蓋自伯禽下至,已過十六七世,累百年所,諸般僭禮不少概見於其前,而皆在於春秋以後後代之君,則後儒之起疑似不為無據。而反復細究,大有所不然者。今夫天子禮樂,雖出於大勳勞崇報之過厚,而之上世猶稱禮之獨秉,故恪守侯度,不敢輕犯周公之制禮。及其衰也,襲於見聞之謬,而有此僭禮之迭犯。吾夫子所以起感於郊禘之非禮,至發周公衰之嘆。及見八佾、徹之僭,重為之慨。惜夫子為宗國諱,雖不敢顯言天子禮樂賜受之失,而乃其言外之旨,可想於郊禘之嘆矣。明堂位所記雖或有傅會難信處,而如許大禮之論,豈無所考據而懸空爽謬也?若非自古而然,其來之久,則彼東蒙之一小區,非如之强大,之僭越,而又豈敢遽然為請隧百燎之舉乎?且諸大夫之多犯僭禮,有非一時暫用之所可因襲而效犯者。故朱子曰:‘使不曾用天子禮樂,則三家無緣見得此等禮樂而用之。’胡氏之論又曰:‘僭天子之制,而三家僭,遂至於僭天子。’夫諸侯之樂乃六佾也,苟非天子禮樂之用自先世見聞之熟習以為常,則季氏僭用自歸於侯樂之六佾,豈至於天子之八佾也哉?
忠恕一貫之説,可得聞歟?或云曾子權對門人,以一貫唤做學者之忠恕者,為門人之不可語一貫也。如此則一貫為精,忠恕為粗;一貫為性,忠恕為勉。將聖人、曾子、門人對面分成數級,不幾與一貫之本旨矛盾乎?或云曾子到悟後信手招來,無非一貫,此則尤豈非嫌於禪家撮土為金之説乎?朱子曰:‘一是一心,貫是萬事。’曹端曰:‘一是仁之體,貫是仁之用。’以至我東先儒,亦以為一本之認得乃在物格知至、會極歸極之時云者,蓋本於延平答問中‘萬殊一貫’之旨矣。大抵此章之義,當以程子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者為正法眼藏,而程子前説中‘違道不遠’是矣。及朱子集注中‘借學者盡己、推己之目’一句,似亦有差殊看之意,欲得折衷之論。
教亦多術矣,因其才而各異。曾子之才未達一間,故夫子以一貫告之;門人之才未達一貫,故曾子以忠恕教之。教之以忠恕者,以其一貫之道難於説與也。性與天道,夫子之所罕言,而一貫之道,聖門之劈初頭奥訣,雖以曾子亞聖之姿,猶待其真積力久,然後晩始得聞,便能領會於一唯之對,則烏可遽以是輕告於門下初學之士哉?曾子則雖已十分透徹、默契於中,而非但形容之難,所謂難言而語之而不知者也。然則移下一步地,借學者忠體恕用之名,以之形容聖道之體用者,豈非門吃緊為人,使學者易曉,而便有下手處乎?今夫‘一是一心,貫是萬事’,夫子之道如太極,極雖一,而衆萬之物皆自一太極推出。李延平‘萬殊一貫’之論蓋出於此。而我東先儒乃以認得一本謂是格致工夫,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時節者,信矣。聖門之學,下學中便是上達,一貫與忠恕雖不無精粗、性勉之别,地位、等級之分,而粗之融處是精也,勉之熟處是性也。噫!忠恕之義亦大矣,有天地之忠恕,聖人之忠恕,學者之忠恕。故朱子曰:忠恕,名義自合,違道不遠,乃掠下教人之意。曾子卻是移上,説著聖人之忠恕。程子又移上一階,説到天地之忠恕。須看煞有許多般等級,而其實一個忠恕而已。陳氏曰‘忠恕是個生底一貫,一貫是個熟底忠恕’,又引大易中‘何思何慮’、‘殊塗、一致’,以明一貫之説。則曾子之先拈忠恕,開示下學進步之地者,何嘗矛盾於聖人一貫之本旨也?曾子已悟其體用一源之妙,喻之以盡己推己之目,而散錢一索之妙亶不外是,則又何嫌於禪家撮土為金之説乎?程子之訓,以‘純亦不已’、‘各正性命’分説忠恕,而統言之則不息之誠也,與前‘違道不遠’之旨相契,而實為此章之正法眼藏。朱子集注之論雖主於下學推行處説,而互相發明同歸于一致,恐不可差殊看也。
‘文章(者)〔是〕性與天道之著(也),性與天道(者)〔是〕文章之藴(也)’云者,嘗見於困勉録中,而蓋隱顯一致,表裏無間,故言顯而隱在其中,言表而裏在其中,何有於一言一否?若謂‘可聞’與‘不可聞’,指學者領會與不能領會,則此一章為子貢自譽之辭,而非以贊夫子也。若謂夫子一言未嘗及於性與天道,而聽學者之自悟,則論語以下,雜出於傳記者,何莫非吾夫子之言性與天道耶?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爾’,然則子貢之曰以‘不得聞’者,其亦疑其有隱而然歟?且子思孟子,傳夫子之統者也,夫惟不言,言必稱性道,此又何解?
天之理賦於人而為性,性與天道,至微而難言。聖人文章發見於威儀辭令之間,如天之有日月星辰之文,地之有山川草木之文,則至顯而易見者乃文章也。夭如、誾如、如尸、如齊,鄉黨之畫聖人,無非文章之外著,則‘吾無隱乎’之聖訓,蓋指此也。言性,則‘性相近’一句之外,他無所見。如‘乾道變化’、‘一陰一陽之道’、‘繼善成性’等説,雖云性道之論,而只著於贊易之辭,非發於講之誨,則此非平日之罕言者乎?今夫聖人之教,自有階級;後學之戒,最在躐等。故夫子嘗曰‘中人以(上)〔下〕,不可以語上’,宫牆答問多主務本,而命與仁亦未嘗説到,則初學之士造詣未透,其於性與天道,豈可容易得聞耶?以子貢聞一知二之聰穎,平日理會得聖人文章者,固已體驗心得之熟。而方其學未精、見未透之時,夫子亦謂之‘予欲無言’者,此也。及其真積力久、庶幾沛然,若決於憤悱之餘,朱子所謂子貢後始聞性道。非夫子畢竟不言,而待其自悟得者,誠的論也。及至子思孟子之時,去聖遠而異端熾,人欲横流而天理幾滅,大異夫子之時矣。憂道學之不明而作是書,則不得不遡其大源頭,説出來使人人曉然,知天性、天命之誠實無妄。而況當闢異端、距之際,尤不可不辨於人性本善之義,則中庸之反覆申言於天道,傳之言必稱性善者,蓋由乎此,而其為有功於門之衛道者為如何哉?程子易傳朱子庸、學序近思録圖説,必從天人性命上眷眷辨明者,其亦子思孟子之同一義也。
曾點之對,程子許之以氣象。蓋以物各賦物,有放這身一例看之意也。然必脚踏實地、見行成德,如夫子之老安少懷,然後乃可以此稱之。苟以一言高論而輒許其氣象,則玄虚、清談,亦豈無此等説話耶?於此具一部西銘,有古人之善譬。西銘之分得上下半,將何以較看於此耶?雖以程子前説言之,以三子之對為實事,而曰‘後之學者好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卻只在此’,此正行有不掩之病痛也。在曾點則許之如此,在後學則戒之如彼,其説可得聞歟?
曾點之對,與物同春,胸次爽豁,物累浄盡,天理流行,悠然自得於鳶飛魚躍之活潑天機,獨超乎三子規規事功之外,則所以默契於太和靈襟,至有喟然吾與之嘆,而程子許之以氣象者,此也。然而‘夷考不掩’,初未能脚踏實地,依然坐在這裏,便也説得驚天動地,鳳飛千仞底氣象,得無近於之流、清虚之談耶?故朱子辨之曰:‘頗與相似,而但不恁地跌了。[2]’又曰:‘聖(人)〔賢〕之心所以異於佛〔者〕,正以無意、必、固、我之累。[3]’臣嘗因是演之曰:吾人心上自有個一團天理,而只緣人慾隔了,看得此意思不見。如曾點超然看得此意思,語其高處,則天地生物之心,聖人對育之道,無一息之停也。若但曰曠然無所倚,著而不察乎此,則幾何不差於虚寂之學,而相背於聖人之道哉?且也天資高,便是狂簡,如之徒也,而幸得依歸於聖門,斐然之章裁以成之,春壇希瑟,舞雩咏歸,無非被夫子裁章之化,故乃能默契於懷少、安老之睿襟,則此所以雖不免狂者之名,而亦得為聖人之所許者也。儻所謂狂不幸、狂幸者,非耶?西銘之上半,如棋盤鋪置,理一分殊、天地位育之妙,隱然於鏗然捨瑟之對;而下半乃是川流不息之化,有如著碁之雜錯,則是亦與萬物同流之思也。政與横渠灑落胸襟千古相符,而狷士之流終不免行不掩之失。故程子‘游心千里、自身在此’之訓,下得頂門一針,而繼之曰:‘曾(子)〔點〕,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其所垂誡於後學好古之病者,其義深矣。
先儒以‘子夏之門人小子’章為分派之本源,以孟子告子曰生之謂性’章為儒佛分派之本源。此説何如?集注所引程子之説凡五條,而其於本末先後辨之詳矣。但所謂‘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及‘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兩條,得不太没階級耶?灑掃應對,小學之始事;精義入神,大學之極功。而聖門之教,貴在循序漸進,不欲躐等凌節,故大學有本末終始、知所先後之説。雖以夫子生知之聖,自十五志學,以至七十不踰矩,有十年一進之驗矣。程子此説,與此義得不逕庭否?我東先儒亦以灑掃應對、精義入神不可分本末為兩事云爾,則當如何分解?朱子嘗為同安主簿,宿僧寺中,衾薄不能寐,聞子規啼,思量‘子夏之門人小子’章,遂引不發,蓋欲待人叩問,而惜乎當時門人不復窮其説,使學者用工先後之肯綮不盡傳於後也。願與諸生講朱子未發之藴。
子夏之門人小子’章,説出吾儒下學上達之旨,而學則專務乎上達一款,此可謂分派處也。孟子‘生之謂性’章,告子看人之知覺運動為性,以自異於吾儒性善之論,而暗合於佛氏作用是性之説,則此可謂儒佛分派處也。程子五條之説,其於先後本未之序,穩貼精密,無容間然。而但其灑掃應對之與精義入神互對説去處,終不免語勢之太没階級者,何也?噫!門除曾子外,只有子夏守得規矩定,故教門人皆先灑掃應對。則程子此説,蓋以救子游推本舍末之病者也。今夫聖門教人,貴在循序,每有躐等陵節之戒。而程子於灑掃應對、精義入神之論,乃惟曰‘貫通只一理’。以孔子天縱生知之姿,猶且自志學至于從心,亦嘗有十年一進之驗,而程子又以為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惟此兩條,説得無嫌於語勢之太促,而又有所矛盾於夫子聖功之有節耶?蓋理者,形而上者,而亦不離乎形而下者。以理言之,則未嘗有精粗本末之殊,月萬川而同圓者,此也。若或求精而遺粗,務本而舍末,不免於理有欠闕,而且這精也、粗也,便没下稍豎脚之地,亦安有一蹴挨到之理也耶?故程子所論,明其精粗本末之無間,以矯夫厭卑舍末、徑求精義之失。而只緣語勢之太促,以没階級之分界,故在後學終有所左右視未分曉之嘆。此朱子所以同安禪舍,無寐之夜,子規聲中,思量此章之義,有若引而不發者也。朱子嘗疑程子四條説,有曰‘此句與上條教人有序都相反’,又曰:‘先傳、後(傳)〔倦〕[4]明道説最好。’伊川説須先理會,得子夏意方看得。若於子規夜思量之時,有一門人叩其端而質問,則必於‘灑掃應對便到聖人’之際横解豎解,或以一二字點,或以上下面分開,庶可以穩貼啓發於指一之教,而惜乎其無人及此也,當曰未發之旨。門人胡泳屬録,自恨其未能叩問,而其所論大小、本末、上下學之義,亦多有發明。讀此章者,宜乎參考體察也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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