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政】
‘為政以德’章 平天下事。
問:‘“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其所以釋之者既重且詳,與他章所訓法制、禁令者不同,如何?’曰:‘此書言政始見於此,故特明其正義。而所謂“之為言”三字,蓋亦重其辭之意,如上篇“學之為言”,此篇“政之為言”,皆一例。夫子之道,有體有用,上篇以學為首,體也;此篇以政為首,用也。其所以立言者固重矣,故朱子釋之,特重其辭以别於他章也。’基敬。
問:‘“行道而有得於心”云者,是學者用工入德之事,聖人分上似不可如是説。’曰:‘若生知安行之聖,則不須言行道而後有得也。如大學序所云“躬行心得”,亦指自明誠之人也。蓋道雖性分上所具,而不由其道,則道自道,我自我,必躬行而後,始為我有。故中庸亦云“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聖源。
上篇首言學,下篇首言政。學以明體,政以行用,此二者為一書大綱領,所謂明德、新民底事也。然上篇雖言治道,而只以心言;此章雖言為政,而亦以德言。此正是‘有天德,(方)〔便〕可語王道’之意也。夫子平日所言如此,故當時聖人之門,尺之童亦羞稱桓文。蓋以桓文之為政,先詐力而(而)後仁義,與聖人之道不啻背馳故也。基敬。
問:‘“為政以德,則無為而天下歸之”者,是如何?’曰:‘德者,人心之所同得也。在我之德真實無妄,則彼有秉彝好德之心者自然歸嚮矣。所謂“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者,正亦此意也。德之在己者,苟有一毫未實,則百姓至愚而神,其何以感服得也?’聖源。
問:‘必以“北辰”為諭,如何?’曰:‘言之所告者淺近,象之所示者深遠。夫為政以德,無為而天下歸之之效,若只以言語形容,則便覺没了意味;必以象而示之,然後卻見無限意思,此大易“立象以盡意”之義也。’聖源。
范注所言亦有次序,上六股以無為言,下六股以效驗言。且所守以心言,所處以□言,所務以事言。聖源。
‘詩三百’章 正心事。
詩之用,能使人得其性情之正,而其體則敦厚是已。蓋人之感發懲創者,必在於詩,何也?以其言之敦厚温柔而入人者深故也。詩中雖言惡處,亦皆有敦柔底意思。如新臺詩‘蘧蒢’等語,雖極醜矣,而猶云‘不鮮、不殄’,則其言婉矣。且以君子偕老之詩觀之,一篇皆贊美之辭,而譏諷之意包在其中。此所以使人懲創尤切也。聖源。
問:‘集注“直指全體”。’曰:‘是謂全體也,非直指與全體也。所謂全體者,詩之言各因一事而發,故善惡雖不一,而統而言之則“思無邪”,是之謂全體也。’聖源。
范注‘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云者,可謂切矣。然苟或但守‘思無邪’三字,而不曾逐篇玩味,則安能知此三〔字〕[1]之果為要也?在學者,則當先博後約。如曾子‘一貫’之聞,亦在真積力久之後也。基敬。
問:‘經傳之旨,皆當有一言弊之者,而范注獨以禮之“(無)〔毋〕不敬”對言於詩者,何也?’曰:‘詩禮自是一類。以“興於詩”、“立於禮”、“學詩”、“學禮”等語觀之可見。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誠者,乾道也;范氏所引“(無)〔毋〕不敬”,敬者,坤道也,乾坤之道備於此兩言矣。朱子必合此二説而置之章下者,其意亦可見矣。大抵朱子集注亦裁成輔相之意也。’聖源。
問:‘第一章、三章皆言政,而中間説詩,如何?’曰:‘詩之有關於政亦大矣,政令之得失,治道之汙隆,人心之邪正,民俗之厚薄,即詩而可驗矣,故先王陳詩以觀民風。又教迪之方在於詩書禮樂,此王政之大者。是以首章言德,德者,出治之本也。此章言詩者,化民之具也,其意豈偶然哉?’聖源。
‘道之以政’章 治國事。
此章‘恥’字當玩味。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夫人之不肯向善者,由無恥故也。苟能知恥,則豈有不至善之理乎?聖源。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章 修身事。
問:‘夫子十五而志學,十五以前所事者何?’曰:‘必是小學。’聖源。
問:‘“不惑”以下,皆間以十年,而“志學”與“立”,則間以十五年,何也?“志”與“立”是初頭最難處,“不惑”以下只是因此而益熟而已,故其間年數大約有久近之異也。’又問:‘知、行二者相須並行,而此章六節中,“不惑”至“耳順”,三者獨連言知之事,何也?’曰:‘知、行固相須,而知則其端無窮,行則只是行此而已。如中庸所云“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知則四,而行則一也。章句以“生知安行”並属乎知,亦此意也。’又問:‘“三十而立”,行之事也。“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行之極也。然其間亦豈無行之進處乎?“不惑”以下雖專言知,而知益進,則行亦隨而進矣。以此看了,如何?’曰:‘然。’聖源。
自‘志學’以下,至‘從心所欲’,一‘心’字貫了。胡氏特舉本心言之,最為明切。聖源。
問:‘集注“獨覺其進”、“因其近似以(明)〔自名〕”,非“姑為〔是〕退託”等語,何以見得聖人之心,而如是質言耶?’曰:‘此善讀論語也。論語中如“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又如“發憤忘食,樂(而)〔以〕忘憂”者,是皆夫子之自言也,其心何嘗自謂已至此也?其心亦豈無獨覺其進者乎?蓋道體無窮,聖人之身即道體也。是故可知聖人進德之心亦無窮,常自不足而進進不已也。且天下之理真實而已,聖人之心即實理也,動止語默,無非實理中流出,則雖道尋常底事,其一言半辭必不為虚假,況自言平生進德之終始而不以實乎?以此亦可知其“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朱子之“信而不疑”者,豈非有得於此二者也耶?’又問:‘程子則只言聖人勉進後學之意,而無朱子此語之意,如何?’曰:‘義理固無窮,人之所見亦各有不同。且如程子之所未發,朱子多發之矣。’聖源。
‘孟懿子問孝’章 此下四章並修身事。
夫子既告懿子矣,猶恐其未達,而復語樊遲以發之,必欲使懿子知之。此聖人斯惻之意而天地生物之心也。使懿子而知聖人之此意,則事親之際必不敢為僭亂矣。彼雖不能行,而因此立言以垂訓於後,使天下之人得知事親之道。惟此一言,實萬世為人子者之大幸也。聖源。
西銘之稱父母,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蓋天地,形體也;乾坤,性情也。天地之所以為大父母者,以其有性情也。所謂性情者,不過曰健順而已。惟父母亦然,父母之身即天地也。其所得性情之理,則是健順也。是故事親之道,於其父母所性健順之理無所違越,乃所謂孝,不可徒以從親之令而為孝也。雖親命,有所不敢從者,蓋所以順父母所性之天理而已也。事君亦然。於此看得破,則天下萬事無非理為之主矣。基敬。
生事之際,愛易勝敬,故必以禮。送死追遠尤為大事,皆不可不以禮。然三千、三百至為纖悉,必須一一理會,然後方能隨時隨處而盡其禮也。夫禮者,本順人情,元非難行者。所以謂難行者,以其常人之情不善者而言也。其為難行者曰:‘苟一一從禮,則人情反有所屈。’此不知之甚者也。聖源。
胡注‘分則有限’,此‘分’字,非止上下貴賤之分,貧富亦在其中。聖源。
‘孟武伯問孝’章
為人子者能以父母憂疾之心為心,則自愛其身,宜無所不至。然當死而死,亦所以自愛也,故曰‘戰陣無勇,非孝也’。集注‘守其身’之‘守’字,當玩味。若曰‘愛其身而已’,則人必有當死而不死者矣。聖源。
注‘體此’之‘體’,當以‘體認’之‘體’看了。聖源。
‘子游問孝’章
夫子以能養而不敬者,直謂與養犬馬者無異。話頭固似過峻,而其曰‘至於犬馬,皆能有養’,‘至於’云者,是甚賎之之辭也。人孰不知其親之為重,而反與養其所賎者無以别焉?則為人子者,自視以為如何?欲人之易曉而知懼也。集注云‘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其‘甚、深’二字當着眼看。聖源。
集注‘能養其親而敬不至’,‘至’之一字,即大學‘止至善’之‘至’也。人雖知父母之當敬,而敬亦有淺深,若一毫有未盡,則便與養犬馬者無異,可畏之甚者也。聖源。
問:‘子之於親,必以敬為主者,何也?’曰:‘子於父母,其上下尊卑之分截然,所以必尊必敬也。’又問:‘子之敬親,無所不用其極而不為過;臣之於君,則或有敬而為諂者,如何?’曰:‘父子主恩,故不患愛之不至,而患其敬之有所不足;君臣主義,故不患敬不至,而患其或於諂,所以不同也。然事君親有敬之大者,亦有敬之小者。陳善責難固是敬之大,而如入公門過位之節,亦所當敬也。温清定省雖是敬之之事,而有過熟諫是為大敬也。是知責難於君,與諭父母於道乃一理。事君事親雖有主恩主義之不同,而其為敬則同也。於此可見分殊理一,異塗同歸之驗矣。’聖源。
‘子夏問孝’章
問:‘聖人未嘗語難以阻人之進,而今曰色難,如何?’曰:‘非謂其難而不可為也,正所以使人知其難而益思勉之也。此與高柴“三年不[2]見齒,君子以為難”之“難”同義。夫豈以高柴之所行為難而不可行乎?’聖源。
問:‘“問孝”四章亦有次序否?’曰:‘以告懿子為先者,以事親終始無所不具也。事親之道雖多,其要在於體父母之心,故告武伯次之。以父母之心為心,則所以為孝之本固已立矣,而其施之於事親者,則不出於‘愛敬’二字,故告子游、子夏又次之。夫子之言,固出於隨人病痛,各救其偏,而記者之以類序次,其意亦可見矣。’
‘吾與回言終日’章 格致事。
問:‘省其私。’曰:‘聖人誨人不倦,其期待責望之意眷眷不已。故於學者語默動静之間必加審視,以驗其將進之如何。如顔子之賢,固不待省其私而後知也。然而猶且試之於燕閑獨處之時,其能發明聖人之道,而喜悦之意形於言語矣。’又問:‘省之當如何?’曰:‘下章“視、觀、察”以下事,備言之矣。’聖源。
問:‘能發明夫子之道,何者最緊要?’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弗〕失”是已。’聖源。
問:‘顔子如愚處。’曰:‘如“為邦”之問,夫子告以四代禮樂而更無問難者,即其一也。’又問:‘然則夫子告以“克己復禮”而復請其目者,是如何?’曰:‘克己之事非一二,宜乎請問其要而行之也,何可以此等處而疑其不能默識心融而有所問難耶也?’基敬。
此章是顔子博約以後。顔子雖近於生知,而儻非功深力到,則何能若是?然集注只以‘深潛純粹’為言者,蓋就如愚氣象而言故也。如曾子‘一貫’注則曰‘真積力久’,此則言一本萬殊處,故先從隨事用工上説來。聖源。
問:‘本文云“亦足以發”,“亦”字似有意義,而集注則不解此義如何。’曰:‘大文先言“不違如愚”,故於“足以發”處加“亦”字以承上句意。而注則先明其“不違如愚”之意,自“深潛純粹”以下至“自有條理”,皆言顔子生質之美、見解之融,而其不違之實已見於此矣,故不須言“亦”字而意自明矣。朱子集注“添、減一字不得”者正以此也。’聖源。
不違如愚,真知也;亦足以發,實踐也。惟其真知也,故能實践;惟其實践也,故其真知益著矣。且於此處,當觀這氣象,以聞一知十之明睿,尚終日如愚於聽受之際,則彼略綽有見解,而輒撑眉弩眼,一場説去,以求人知者,豈不淺之為丈夫也?集注中‘深潛純粹’四字,正是説得他氣象好處,學者不可不知也。然苟非顔子默識心融地位,則必待反復講討,以求無疑而後已也。若又所問不審,則支離胡乱,而反無所得矣,中庸之所以貴審問也。基敬。
‘視其所以’章 格致事。
注中所謂‘意之所從來者有未善’,其不曰不善,而曰未善者,從為害者而言,故煞輕其辭。然天下事非善則惡,雖曰未善,此便是惡,甚可畏也。所由之未善,亦不得為君子,況其本自不善者乎?此固聖人觀人之法,而在學者,則以此自觀可也。且如賢輩今日從游講學,固可謂善事,而意之所從來者果無不善否?心之所樂者果在於是否?試自省察也。聖源。
問:‘以注語觀之,“善”之一字貫了此章之義。’曰:‘固然,而未若“誠”字也。注中雖無“誠”字,而以“亦僞”之言觀之可知。孟子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所由雖善,而心之所樂不在是,則是不能反身而誠者也,中庸所謂“不誠無物”也。是故,“僞”之一字,不於所由未善而言之,必於所樂不在而言之者,自有深意。且既曰“亦僞”云爾,則所由未善之為僞自在其中。此所以云“誠”字貫一章者也。’聖源。
‘温故而知新’章 格致事。
問:‘温故而知新。’曰:‘義理無限,故聖人之言,其意味亦無限,愈看愈新而日有所得矣。學者所患在貪多務得,舍其舊而新其圖,故卒無所得。此學者之通患也。’聖源。
問:注‘其用不窮’。曰:‘以禮記撞鐘之説參觀,可知小挺則小鳴,大挺則大鳴,其應寧有窮乎?’聖源。
‘君子不器’章 格致事。
注中‘成德’二字當玩味。蓋德者,得之於天而具於吾心。其體本無不備,其用本無不周,但為氣稟物慾之所拘,不能全其本體,行其大用,則雖有一才一藝,是特器而已。必加格致誠正之功,以祛其氣稟物慾之拘,然後在我之德始有所成就,而體全用方周,至於不器矣。聖源。
君子進德之方,只是言行二者。乾之九二亦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謹。’而論語一書以此二者對舉,而言之者不一。聖源。
‘君子周而不比’章 修身事。
問:‘“周”字於四海當属何?’曰:‘當属仁。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而為心者。吾之一身既具此生理,故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心,不可謂非仁之端。而但其所愛者,乃一己之私,故視君子所愛,自有廣狹之不同矣。’又問:‘君子之所愛,如彼其廣也,則何不擇賢愚而無所不愛乎?’曰:‘雖云汎愛,而所以愛之者亦有分數。若不辨親疏,則是兼愛也;不擇賢愚,則是鄉愿也。君子之待人,一循天理,賢者親之者,以其彼有可親之理也。因其可親可惡之理而親之惡之而已,吾何與焉?是故君子之愛人也,固周徧普博,而至於不賢則惡之者,亦不害其為周矣。況君子之惡不賢者,實則出於仁愛也。此則朱子於大學或問中已詳論之矣。’聖源。
‘學而不思’章 格致事。
問:‘“學”字當如何看。’曰:‘此章難看。朱子曰“如讀書〔便〕是學,須〔緩緩〕精思其中義理方得。〔且〕如做此事是學,〔然〕須思此事道理〔是〕如何”[3]云云,此則以讀書做事二者説去,然終始做事意較多,故本注云習其事。’聖源。
‘攻乎異端’章 格致事。
問:‘異端之説,何待於專治而後為害耶?’曰:‘他所以為害甚者,正在於專治其道而必欲精之也。且以佛法言之,感興詩所云“西方論緣業,卑卑誘[4]羣愚”,此則佛法之害猶未深也。至梁武帝時,有達摩尊者自西域來,面壁九年,説心説性,天花亂墜,於是人皆靡然從之。此中庸序所謂“彌近理而大亂真”者也。若此類,豈非專治而為害甚者乎?’聖源。
問:‘“斯害也已”,語意似緩忽。’曰:‘聖人之言,所包甚廣,“害”之一字,該得許多弊端。孟子以來闢楊墨甚嚴,至比於洪水猛獸,而要其歸,則不出“害”之一字。’聖源。
問:‘人之(諂)〔陷〕於異端者,只是坐一“私”字。有此“私”字,則雖曰不為異端,而便歸於異端耶?’曰:‘我東在勝國時,佛教大行。今世士大夫家雖或有崇佛者,而不至於麗季之甚也。然而私意横流,舉一世相率而入於悖倫滅紀之域。夫佛法之所以為異端者,以無其君臣父子之倫也。苟於此不明,則與彼佛何以異哉?’聖源。
‘由誨汝知之’章 格致事。
問:‘“强其所不知”以下,專释下一句,豈本文兩句,重在下句故耶?’曰:‘夫子所言,本為子路以不知為知之病而發也。然知之為知則易看,而不知為不知是亦為知,則難見,故集注於下一句特詳释之。其曰“雖或不能盡知,而(自無)〔無自〕欺之弊,亦不害其為知矣”云者,蓋所以釋其為知,而語勢則輕輕矣。又必繼之曰“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者,正所以足本文之意也。’聖源。
子路病處,蓋在於强其所不知以為知,畢竟不得其死,亦坐於此。夫子以子路喜聞之勇,而又游於聖門,終不能降伏得此個病痛,卒之隕身。氣質之難變,有如是者。又曰:‘子路於孔子疾病,欲以門人為臣,孔子責之曰:“吾誰欺?欺天乎?”此亦子路强其所不知以為知之病也。注中“自欺”之“欺”字,正自“欺天”之“欺”出來。’又曰:‘如子貢之穎悟,入問夷齊而知夫子不為衛君。若子路,則夫子直告之以正名,而子路猶未之覺,乃曰:“有是哉,子之迂也!”此亦由於强其所不知以為知之病而然也。’聖源。
‘子張學干禄’章 修身事。
問:‘學字。’曰:‘凡言學者,效也。禄當如何干了?是必有道矣。去問其干了底道,是學也。’基敬。
問:‘闕疑。’曰:‘此云疑者,指義理之中吾心所未信得及者。耳目所未信而遽説之,則豈不為失言之大者乎?’又問:‘有疑而闕之,則恐無長進處。’曰:‘此正言其擇之之精也,非謂付於不可知而一向闕之也。苟如是,則記何以云“疑思問”乎?’基敬。
問:‘言則曰尤,行則曰悔者,豈以言則出於與人交接之間,所以其失易著,而易見尤於人也;行則雖於幽獨隱微之際,一毫有慊於心,便是悔也,故分言之如此耶?’曰:‘大抵以言行二者言之,則行視言尤大,且行亦多在接人上也。然於此章,則如此看亦好。’聖源。
問:集注‘理自内出者也。’曰:‘此語深切有味。天理本善,故雖至凶惡之人,當其為惡底事,其心必有慊然,此不待勉强而自然由中而出。人心皆有天理,於此等處可見耳。’又曰:‘悔者,自凶趨吉,非不好底事。而然與其悔之於終,不若慎之於初而無可悔者也。’聖源。
問:‘子張亦聖門高弟也,豈不知干禄之為恥而欲學之耶?’曰:‘子張,不能定其心而為利禄動者也。然於此卻見他真率,如宰我短喪之問,樊遲學稼之請,雖大段不是,而其有懷必請,無所隱諱,則又其可取者也。’聖源。
‘哀公問曰’章 治國事。
問:‘舉直、舉枉,不加“諸”字之義。’安衢曰:‘一君子進,則衆小人退;一小人進,則衆君子退,故云然矣。’聖源曰:‘直,則所舉雖小,為益也大;枉,則所舉雖小,為害也大。此所以於“舉”則不須言“諸”字也。至於錯枉,則必盡去羣枉,然後庶無所患矣;錯直,則一猶不可,況並諸直而去乎?此所以於兩句下段獨加“諸”字也。’先生曰:‘舉直、舉枉,大綱相對説。言舉直,則舉諸直在其中;言舉枉,則舉諸枉在其中。互看亦無妨。而且於錯枉、錯直處,着“諸”字尤好。如舜典“四罪而天下咸服”,一有未罪,則天下必不服矣。東京黨禍,舉一世之直而皆錯之,人心涣泮,卒至亡國,可不畏哉?’聖源。
問:‘不曰賢愚邪正,而必以枉直言之,如何?’曰:‘枉直,非賢愚邪正之外别有那個。然此則所以對“何為〔則〕民服”之語,故必以“直”字説去。蓋“人之生也直”,故莫不好直而惡枉。“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則民豈有不服者乎?’聖源。
謝注‘天下之至情’,‘至’字有味。但言情,則情有善不善,必加‘至’字,而後乃可見此情之為直出者,而正所謂‘本然之善’也。其下又云‘必然之理’,‘必然’二字與‘至情’之‘至’字相照應耳。聖源。
‘無道以照之’,道是理之在我者,本然之權度也。照者,明之盛也。在我義理明白,則於天下事物之間,其所照者必光透明澈。凡枉直是非,莫能遯其情也。聖。
大居敬而貴窮理。窮理者,所以卞枉直之本也。居敬者,又窮理之本也。朱子或慮後世人君雖欲舉直錯枉,而莫知所以辨,故取謝氏此説以補之也。聖源。
‘季康子問’章 治國事。
‘孝慈’注云:‘孝於親,慈於衆。’其不曰‘慈於子’者,正與大學‘絜矩’章不曰‘興慈’而曰‘不倍’之意同。夫孝者,所以推而事君者也。在上者躬行而率之,則民皆觀感興起,孝於其親,又推是孝而忠於其上。此所以必曰‘孝於親’,蓋言其本也。至於慈,則人之於子,皆有慈之之心,雖不能孝於親者,莫不知愛其子。此則不待觀感而興起焉者,故不曰‘慈於子’,而曰‘慈於衆’也。蓋使民而忠於上者,其本固在於孝,而其所以使民感激而報答者,則又在於在上者之慈衆也。且既曰‘孝於親’,則使民興孝,而移孝為忠之意自在其中矣。既曰‘慈於衆’,則先慈其子,而後及於衆者又在其中矣。聖源。
‘或謂孔子曰’章 修身事。
問:‘不曰仕,而曰為政,如何?’曰:‘以行道而言也。或人未必知孔子不仕之意,蓋亦尊聖人者,故其言如此。’聖源。
‘惟孝,友于兄弟’,此書之文也。而必於其上加以‘書云孝乎’一句者,蓋歸重‘孝’字之意也。聖源。
書之本意,言君陳能孝友,而施之於一國之政。孔子蓋借用以喻一家之政。而集注則有若書之本意,亦謂一家之政者。然此為可疑。然蓋捨書義而取孔子之意以释之也。聖源。
問:‘論語等書無言孔子孝處。’曰:‘孝亦是一善,宜其於聖人不言也。而中庸亦嘗稱舜以大孝矣,其所以為大孝者,曰“德為聖人”而已,則夫子之為大孝,不言可見。’聖源。
‘人而無信’章 修身事。
‘人而無信’之‘而’字,實有深意。夫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信也。故在天為實理,在人為實心。人而無是信,則不可謂之人也。着一‘而’字,而人之不可無信者益著明矣。聖源。
‘不知其可也’,其言似緩而實嚴。其不[5]即但云‘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無信不可行之義自包於其中。聖人之言含蓄如此,此亦‘立象以盡義’之義也。聖源。
‘十世可知也’章 格致事。
問:‘五常之中,自有禮也,而注以“三綱五常”為“禮之(全)〔大〕體”者,何也?’曰:‘“仁義禮智”之“禮”,只以理言者也。此云禮,以節文儀則而言。三綱五常之行於用者,孰非節文儀則乎?’
‘非其鬼而祭之’章 格致事。
問:‘“非其鬼而祭之”、“見義不為”,二者不相類,而必對言者,何也?’曰:‘一則是所不當為而為之者也,一則所當為而不為者也,宜其相對而説也。’又問:‘所不當為而為之者非一,而必以祭非其鬼為言者,何也?’曰:‘人之求福,自有其道。詩所云“求福不回、干禄豈弟、自求多福”,皆謂是也。而今或捨其所當為,而欲之於茫昧,其亦惑矣。如季氏之旅泰山,是“非其鬼而祭之”者也。夫子此言似為有而發,然語意渾厚,有若不專為季氏發者。此其為聖人之言也。’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