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奈《奥林匹亚》
一位娇小的女人,雪白一身,斜躺在舒适的软床上,带花的披巾滑落一旁。她星眼流眸,直盯着我们。细看她,头上扎着桃红的蝴蝶结,胳膊上戴着配有坠子的金手镯,脚上穿着 一双高跟银边拖鞋。此时一位黑人女佣给她送来一束也许是崇拜者的鲜花,床边还有一只猫儿在伸着懒腰。
马奈这幅有名的作品在1865年首次展出之时,却引起了很大的混乱。当时几乎所有的报纸和文艺评论家都争先恐后对之嘲骂。有一位拥护浪漫主义的批评家就曾这样写道: “马奈这幅卑劣的、不知羞耻的作品,要说它成功的地方,就是引起了人们的哄堂大笑。因为他把这幅画叫做什么‘奥林匹亚’。如果允许这样的表现存在的话,那就是容忍让这小娼妇去诱惑沙龙的观众!”

奥林匹亚 (局部) 马奈
据说在展厅里,每天确实有很多人在这幅画前掩面而过,或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这一年的沙龙为了公平起见,作品本来都是按姓氏笔划排列的,但唯独这幅作品,却被高高挂在了展厅最后面的门上。
我们姑且不论这幅画“略欠高雅”、有争议的主题,单就它的表现手法来看看,有些什么地方引起人们如此的反感呢?
如果我们把这幅作品与提香的 《乌尔宾诺的维纳斯》比较一下,就会发现,马奈显然借用了提香的构图。从裸女横躺着的姿态到背景上都有女佣人的形象,两幅画大同小异。
提香的维纳斯的姿势,显然又来自乔尔乔内的《沉睡的维纳斯》。然而他又作了多处重要的改动。首先,微闭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显露出诱人的目光。其次,肉体加强了线条的起伏感和光滑的肌肤感。再其次,两个乳房的间隔也更开些,流落的长发柔软地搭在肩上。最后,裸身上所佩戴的装饰品(耳环、手镯、小指上的戒指)增添了惹人注目的 “亮点”,特别是挡在隐秘部的左手,开始含有一种造作的表情。
马奈与提香的最大不同处,却在于他们对空间深度的处理上。提香利用地板的透视关系,在背景上展现出了房间的深度感,并通过维纳斯头部的倾斜,在颈部、面颊和嘴唇等部位,涂上了许多阴影,在微微弯曲的腿和左臂肘部位,也打上了阴影,从而增强了人体的立体感。而马奈则将奥林匹亚的上身直挺着,脸部完全朝向我们,光线从正面射入,从而排除了 一切阴影,整个画面由 一个一个无景深的明亮色块构成,人物周围的空间,通过其自身轮廓分明的形状(特别是各部位的转折处)而显示出来。
马奈 (1832~1883) 很同意库尔贝的观点,认为一个画家应当只画他眼睛实实在在所看到的东西,但库尔贝仍然使用传统的方法作画,而马奈则觉得要做到这一点,还须重新思考绘画的整个语言。他曾潜心临摹和研究前辈大师作品多年,断定要达到人体活生生的真实感,不必非由明暗的深浅浓淡来决定,而仅通过色彩上的差别就可以做到。马奈从此发现了在画布的有限范围内绘画有它自身的“必然法则”,它可以不依附于所表示的对象。这种 “纯绘画” 的思想,使他的作品在形式上带有明显的近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