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这首情韵独特的歌行,是他在唐玄宗天宝二年(743)浪迹长安时,为送刘十六归隐湖南而写的。当时,李白身负翰林之名,怀抱济世之志,却遭谗受诅,玄宗疏之,使他只好纵情饮酒,与贺知章、崔宗之等作酒中八仙之游。这时他送友人归山,自会牵动起对于腐败现实的积愤,引发出自己决意离京归山的共鸣。因此,全诗充溢着借送人归而明己志的浓烈情绪。
诗人以《白云歌》命题,并且以白云起,以白云结,中间还随处点染白云,造成山盈白云、水萦白云、白云随人、人卧白云的高洁飘逸的境界,实显诗人借诸白云抒发情怀的匠心,唤起人们对于隐者犹如白云一样自由高洁的联想。
开头两句,诗人径直从“白云”下笔,明写行程,暗寓送别,不露痕迹地点出诗题的含意。“楚山”,代指古代楚疆,这里指今湖南地区; “秦山”,代指古代秦地,这里指唐都长安。由秦至楚,本是刘十六归山路线。但不直言秦地、楚地,而说“楚山”、“秦山”,这不仅扣合“归山”题面,显得形象生动,增强隐逸情调,而且前人早已说过“云无心以出岫”,可以由山自然地引出了云。这云洁白无瑕,自由不羁,却处处总是紧随着刘十六,刘十六的隐者风度、高洁品格自可想见。君归楚山,白云长随,虽没直写离情,已经暗含“送”意。可以想象,诗人的目光似乎跟着这飘浮的白云一直远去,长随友人的行踪,诗人对友人依依不舍的深情厚谊,已尽在不言之中。
接着三句,承上发挥,由山而水,进层描写白云“长随君”的生动情景,点明友人“渡湘水”而“入楚山”的具体路线。运用回环复沓的句式,自具一种音乐美,又让人自然感受到“云亦随君”的情调美。作为“白云歌”主角的这“云”对“君”之一往情深,被渲染得淋漓尽致,似乎它就是友人的无所不在的伴侣。
末尾三句,再由隐逸地的美好引出友人当归的送别情怀。“湘水”二字,直承上句,由水带山,生发出对于“女萝衣”的妙想。“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 (屈原《九歌·山鬼》) “女萝衣”自然会使人感到那个身上披戴香草、爱慕高洁之人的山鬼。所以“女萝衣”实是“楚山里”的形象写照和美化,较之直说“楚山里”,更多了一层有身着女萝衣的山鬼盛情相待的寓意。因此“白云堪卧君早归”就自然而发了。这朵白云,不仅随君飘到湘水上、楚山里,而且可供君安卧而眠,与君简直是形影不离。说“白云堪卧”,言外是说市朝不可居。云本不可卧而言“堪”,设想奇特,意味深长,使得“君早归”有了不得不然的依据。诗意发展至此,方才点明题中“归”字,而又冠以“早”字,显见诗人借着白云殷切盼归之意,抒发送友早日归山之情,其语气之坚定、恺切,也正流露了诗人对长安市朝污烂现实的强烈不满和离去决心。
这是一首送别诗。从诗的内容看,友人刘十六自秦山前往楚山,则送别之地应在长安。
题中“白云”和“归山”二词,总摄全篇,不仅构成整首诗的发展线索,而且对表现和深化主题也颇有帮助。开篇二句先写山中白云,继写白云随君,将山、云、人三者融为一体,构思巧妙。一个“皆”字,见出山中白云之多;一个“长”字,见出人居山中之久;“白云处处长随君”,则云、人相合,自由漂荡,任意东西,其境界之高远超妙、空灵潇洒,几达无以复加的地步。随着这境界的出现,一个高迈脱俗的隐士形象也跃然纸上。
下面三句,借“入楚山”、“渡湘水”点明友人行踪,既与诗题“归山”相应,又不冷落白云,先说“长随君”,继说“云亦随君”,表明无论入山还是渡水,白云都与归人形影不离,从而渲染出一种极和谐的隐逸气氛。接着,诗人由湘水触景生情,突发奇想。屈原《九歌·山鬼》篇有云:“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意谓山中缠绵多情的女神以女萝(即松萝,植物名)为饰,正在思念远人。这里,诗人借用此意,以“女萝衣”暗示山中可爱、山中宜居,从而自然贴切地引出“白云堪卧君早归”一句。“堪卧”,言外之意是现实混浊不堪留;“君早归”,饱含劝告、督促语意。送人远行而不留恋,可见诗人对“归山”是何等向往,对黑暗的社会又是何等的憎恶!
这首诗从山中白云写起,又以白云、归山告终,首尾圆合,浑然一体,加上顶真句式(后句开首若干字重复前句末尾若干字)的运用,形成重叠复沓、回环往复的格调,令人一唱三叹、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