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的笔只有一个顷刻； 他不能同时画两个顷刻，也不能同时画两个动作。只有在有限几种情况之下，你可以回顾正在过去的顷刻或者预示即将来到的顷刻，而既不违反真理，又不破坏艺术欣赏。一个人正在从事工作而突然祸从天降；这人已经大祸临身，然而又未离开他的工作。
在它纷骚的时刻，你试举目一看这群众的集体：每人的力量都在猛烈地发挥出来；然而没有两个人具有同等的力量，因此，这就同树上的叶子一样：没有两张叶子是同样绿的；没有两个人在动作和体态上是完全一样的。
然后，在它静止的时刻，你再看一看这群众的集体。在这一时刻，每一个人对自己的优势只作了最低的让步；在让步里存在着什么差别，在动作和体态里也存在着什么差别。纷骚的时刻和静止的时刻有一个共同之点，每人表示出自己的本相。
艺术家必须抓紧这条力与兴趣的规律； 如果这样，不问他的画幅多么宽阔，他的作品将处处不失真实。艺术欣赏可能同意的惟一矛盾，由于力和兴趣的不同而产生的矛盾便在其中了； 此外不应有什么矛盾。
……艺术家可以，艺术家应该为技术作出若干牺牲。但是到什么限度？这可难说。我认为如果损及表情，损及主题效果，那万万不可。你必须先感动我，惊吓我，使我心碎、恐怖、战栗、流泪、愤怒； 然后如果你还有余力，你才怡悦我的两目。
每一动作都有几个顷刻； 但是，我上面已经谈过，此刻还要重复： 艺术家却只有一个顷刻，而其长度不过一转瞬。话虽如此，在刚才充满悲愁的脸上，也可以见到愉快的萌生，因此，我可以看出此刻的情绪交织在已经消逝的情绪的余波之中； 在画家所选择的顷刻，或者在人物的姿态，或者人物的性格和动作里会留着前一顷刻的痕迹。
——宋国枢译，摘自 《绘画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