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枕中记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枕中记 枕中记传奇小说。唐沈既济作。本篇写卢生于梦中登第人官,历任显要,享尽富贵荣华,醒后,旅舍主人黄粱尚未蒸熟。卢生因此有所感悟。此篇讽刺热衷功名士人,也流露“人生如梦”消极思想。因其情节曲折,用意深刻,影响颇为深远,明汤显祖名著《邯郸梦》即取材于此,成语“黄粱一梦”亦出于此。今收入鲁迅编《唐宋传奇集》,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本。 ☚ 游仙窟 朝野佥载 ☛ 枕中记 枕中记全名《邯郸道卢生枕中记》。谷子敬作。《录鬼簿续编》著录此剧全名,题目作《终南山吕公云外游》。《太和正音谱》、《元曲选目》、《今乐考证》并著录简名。今无传本。本事见唐沈既济《枕中记》传奇:道士吕翁行经邯郸道上,在客店遇见卢生。主人方蒸黄粱,翁取囊中枕授卢生。生枕而梦,入相出将五十年,荣辱备历。及梦醒,吕翁在旁,黄粱未熟,遂悟而学道。这一故事后来分化为二,一是吕岩度脱卢生,除此剧外,还有佚名《吕翁三化邯郸店》、车任远《邯郸梦》、汤显祖《邯郸记》;一是钟离权度脱吕岩,情节略有不同,如宋元戏文《吕洞宾黄粱梦》、马致远《黄粱梦》、苏汉英《黄粱梦境记》等。 ☚ 月下老定世间配偶 城南柳 ☛ 枕中记 枕中记徐霖作。《金陵琐事》著录,今无传本。本事见唐人小说《枕中记》(沈既济作),与《邯郸梦》传奇同一题材。写卢生行邯郸道上,于邸店遇道士吕翁,翁探囊中枕,授卢生。卢生枕而眠,梦娶清河崔氏,飞黄腾达,累官至宰相。忽遭诬下狱,贬边荒。数年后,冤白,封燕国公,病死。生寤,见店主人蒸黍尚未熟,由此而悟得丧之理,生死之情。 ☚ 留鞋记 种瓜记 ☛ 枕中记 枕中记唐代寓言。沈既济著。《文苑英华》:开元七年,道士有吕翁者,得神仙术,行邯郸道中,息邸舍,摄帽弛带隐囊而坐,俄见旅中少年,乃卢辟三也。衣短褐,乘青驹,将适于田,亦止于邸中,与翁共席而坐,言笑殊畅。 ☚ 松 苛政猛于虎 ☛ 枕中记时主人方蒸黍。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曰:“子枕吾枕,当令子荣适如志。”其枕青瓷,而窍其两端。生俯首就之,见其窍渐大,明朗。乃举身而入,遂至其家。数月,娶清河崔氏女。女容甚丽,生资愈厚。生大悦,由是衣装服驭, 日益鲜盛。明年,举进士,登第;释褐秘校;应制,转渭南尉;俄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知制诰。三载,出典同州,迁陕牧。生性好土功, 自陕西凿河八十里,以济不通。邦人利之,刻石纪德。移节汴州,领河南道采访使,征为京兆尹。是岁,神武皇帝方事戎狄,恢宏土宇。会吐蕃悉抹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而节度使王君奐新被杀,河湟震动。帝思将帅之才,遂除生御史中丞,河西道节度使。大破戎虏,斩首七千级,开地九百里,筑三大城以遮要害。边人立石于居延山以颂之。 归朝册勋,恩礼极盛。转吏部侍郎,迁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时望请重,群情翕习。大为时宰所忌,以飞语中之,贬为端州刺史。三年,征为常侍。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中令嵩,裴侍中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嘉谟密命,一日三接,献替启沃,号为贤相。同列害之,复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下制狱。府吏引从至其门而急收之。生惶骇不测,谓妻子曰:“吾家山东,有良田五顷,足以御寒馁,何苦求禄?而今及此,思衣短褐,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引刃自刎。其妻救之,获免。其罹者皆死,独生为中官保之,减罪死,投州。数年,帝知冤,复追为中书令,封燕国公,恩旨殊异。生五子,曰俭,曰传,曰位,曰倜,曰倚,皆有才器。俭登进士第,为考功员外;传为侍御史;位为大常丞;倜为万年尉;倚最贤,年二十八,为左襄。其姻媾皆天下望族。有孙十余人。两窜荒徼,再登台铉,出入中外,徊翔台阁,五十余年,崇盛赫奕。性颇奢荡,甚好佚乐,后庭声色,皆第一绮丽。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后年渐衰迈,屡乞骸骨,不许。病,中人候问,相踵于道,名医上药,无不至焉。 将殁,上疏曰:“臣本山东诸生,以田圃为娱。偶逢圣运,得列官叙。过蒙殊奖,特秩鸿私,出拥节旌,入升台辅。周旋中外,绵历岁时。有忝天恩,无裨圣化。负乘贻寇,履薄增忧, 日惧一日,不知老至。今年逾八十,位极三事。钟漏并歇,筋骸俱耄,弥留沉顿,待时益尽。顾无成效,上答休明,空负深恩,永辞圣代。无任感恋之至。谨奉表陈谢。”诏曰:“卿以俊德,作朕元辅。出拥藩翰,入赞雍熙,升平二纪,实卿所赖。比婴疾疹,曰谓痊平。岂斯沉痼,良用悯恻。今令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就第侯省。其勉加针石,为予自爱。犹冀无妄,期于有瘳。”是夕,薨。 卢生欠伸而悟,见其身方偃于邸舍,吕翁坐其傍,主人蒸黍未熟,触类如故。生蹶然而兴, 曰:“岂其梦寐也?”翁谓生曰:“人生之适,亦如是矣。”生怃然良久,谢曰:“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稽首再拜而去。 《枕中记》在唐时就已被陈翰编入《异闻集》,题为《吕翁》。《异闻集》今已亡佚。其故事情节主要根据干宝的《搜神记·杨林》和刘义庆的《幽明录·焦湖庙祝》发展而来,但其思想性及艺术成就远远超过前两篇作品,充分显示了传奇与志怪的差别。与《枕中记》命意相同的传奇作品,还有唐人所记的《樱桃青衣》和李公佐所著的《南柯太守传》。 《枕中记》记述的故事内容是:唐开元七年,道士吕翁,在邯郸道上一客店中遇到了落魄士子卢生。卢生向其诉说自己企求功名利禄而不得的苦恼。说罢,卢生昏昏欲睡。其时,客店主人方蒸黄梁。吕翁将一瓷枕交与卢生,卢生依枕入梦。恍惚间,卢生忽见枕头两端都是空的,且空洞逐渐变大,卢生不觉顺洞口而入,竞至家中。从此,卢生事事如意、心想事成。他先是娶了清河名门闺秀崔氏女;第二年又考中进士,金榜题名。出将入相,声势显赫,富贵以极。中间虽遭人陷害,“两窜荒徼”,险些命归九泉,最后还是“再登台铉、出入中外”,子孙满堂,年逾八十而终。卢生一觉醒来,发现店主蒸的黄梁米饭还未熟,而自己依旧躺在小旅店中。所历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场美梦而已。由此,他大彻大悟,稽首拜谢吕翁而去。 这篇传奇的突出成就,首先在于作者以浪漫主义的形式表达了一个深刻的社会主题,即通过一个士子在一场梦境中所经历的荣悴故事,有力地讽刺了封建士大夫热衷功名、利欲熏心的丑行,揭露了封建官场的凶险和黑暗,勾勒出一幅封建社会的“升官图”。文中的卢生虽出身寒门,尚有良田五顷,足够温饱,可他追求功名富贵的欲望却非常强烈。在旅店中,他哀叹自己困顿不得志,信奉与追求“士之生世,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的生活。他在现实中苦求不得的理想,在睡梦中却如愿以偿,先娶美女、后中进士,外放建功立业,入内加官进爵,位居辅宰。青云直上、官运亨通。由于飞黄腾达太快,竟遭致上司及同僚的忌恨。“大为时宰所忌,以飞语中之”。卢生因此由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被贬为端州刺史。三年后,他又受恩宠,进京做了宰相,执掌朝政十多年。赢得“贤相”美名。不料,“同列害之,复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锒铛入狱,险被处死,幸为宦官所救。卢生两遭诬陷,几致灭顶之灾。但仍两次复出,官复原职,重振声威,权倾朝野。自此,他纵情声色,醉生梦死。“五十余年,崇盛赫奕。性颇奢荡,甚好佚乐,后庭声色,皆第一绮丽。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其所生五子,也皆居高位,“姻媾皆天下望族”,福泽后世。作品通过卢生宦海浮沉和生老病死等一系列情节的描绘,真实地再现了统治阶级内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丑陋面目和封建士大夫们对功名利禄的热衷追求,在客观上有一定的讽刺意义。不过,作者想要说明的是:世事无不如此,荣悴悲欢,刹那而尽,人生如梦,富贵无常。宣扬了道家的虚无主义、禁欲主义和出世的思想,有一定的消极作用。 这篇传奇虚托梦境,实写人生。文中所涉及的人名、地名、事件、官制等等多与唐玄宗朝的史实相近,而且笔触所及的社会生活领域相当广阔:既有民间嫁娶,又有官场礼仪;既有开凿运河、疏通河道的政绩,又有穷兵黩武、开疆拓土的征伐杀戮;既有险恶的官场争斗、又有声色犬马的腐朽生活……恰似一幅形象逼真的唐代社会生活风俗画。 黑格尔说:“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象。”想象奇特、构思新奇,是这篇传奇的一大特色。作品借助梦幻写世情,将梦幻的情景与现实生活巧妙地结合起来,给人以似真似幻的离奇之感,摇曳多姿,别有情趣。文中烘托、对比手法的运用也是较为成功的。作者描写卢生追求的幻灭,不是正面直写他的不幸,而是着意渲染他的富贵、显赫。最后,画龙点睛地指出,这只不过是场白日梦!作品以卢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困顿窘迫与其梦中的富贵显达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实中的卢生“衣短褐、乘青驹,将适于田”,而梦中的卢生则声色犬马、位居人臣。这种烘托、对比、映衬的手法,加深了主题思想,增强了艺术感染力。此外,语言生动凝练、恰如其分。文中,卢生的两段“独白”,将卢生在两种不同境遇中的心理状态描摹得十分逼真。传奇布局严谨、前后呼应,情节曲折、完整,体现了作为史学家兼小说家的沈既济富于想象又十分严谨的创作风格。 后人对《枕中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评价颇高。唐人李肇在《唐国史补》中说“沈既济撰《枕中记》,庄生寓言之类,韩愈撰《毛颖传》,其文尤高,不下史迁。”《枕中记》在唐代流传颇广。文宗开成年间,房千里作《骰子选格序》已有“近者沈拾遗述枕中事”之语。可见,《枕中记》在当时流传之广。《枕中记》曾被辑入宋初的《文苑英华》,文字与《太平广记》所录略有不同。鲁迅先生也把此篇传奇辑入了《唐宋传奇集》。 《枕中记》的产生对“记”类传奇的发展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对唐宋讽刺传奇的产生也有较大的启迪。其故事情节后来屡为其他小说、话本、戏剧所袭用:宋人话本有《黄粮梦》(见《醉翁谈录》),宋、元南戏中有《吕洞宾黄梁梦》(见徐渭《南词叙录》),均已亡佚。元人有马致远等人合著的《开坛阐教黄梁梦》,明人汤显祖的《邯郸记》问世后,使其事流传更盛。如今,“黄梁一梦”、“邯郸一梦”已成为人们习见的成语,成为讽刺那些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空想的口头禅。 枕中记沈既济 开元十九年,道者吕翁,经邯郸道上邸舍中,设榻施席,担囊而坐俄。有邑中少年卢生,衣短裘,乘青驹,将适于田,亦止邸中,与翁接席,言笑殊畅。久之,卢生顾其衣装弊亵,乃叹曰: “大丈夫生世不谐,而困如是乎!”翁曰: “观子肤极腧,体胖无恙,谈谐方适,而叹其困者,何也?”生曰:“吾此苟生耳,何适之为?”翁曰: “此而不适,而何为适?”生曰:“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茂而家用肥,然后可以言其适。吾志于学而游于艺,自惟当年朱紫可拾,今已过壮室,犹勤田亩,非困而何?”言讫,目昏思寐。是时主人蒸黄梁为馔。翁乃探囊中枕以授之曰:“子枕此,当令子荣适如志。” 其枕瓷而窍其两端。生俯首就之。寐中,见其窍大而明朗可处,举身而入,遂至其家。娶清河崔氏女。女容甚丽而产甚殷。由是衣裘服御,日已华侈。明年,举进士,登甲科,解褐授校书郎。应制举,授渭南县尉,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为制诰,三年即真,出典同州,寻转陕州。生好土功,自陕西开河八十里,以济不通。邦人赖之,立碑颂德。迁汴州岭南道采访使,入京为京兆尹。是时,神武皇帝方事夷狄,吐番新诺罗、龙莽布功陷瓜沙,节度使王君奂与之战于河隍,败绩。帝思将帅之任,遂除生御史中丞河西陇右节度使。大破戎虏,七千级,开地九百里,筑三大城以防要害。北边赖之,以石纪功焉。归朝策勋,恩礼极崇。转御史大夫吏部侍郎。物望清重,群情翕习。大为当时宰相所忌,以飞语中之,贬端州刺史。三年征还,除户部尚书。未几,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令嵩、裴侍中光庭同掌大政十年,嘉谋密命,一日三接,献替启沃,号为贤相。同列者害之,遂诬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下狱。府吏引徒至其门,追之甚急。生惶骇不测,泣谓其妻子曰: “吾家本山东,良田数顷,中以御寒馁,何苦求禄?而今及此,思复衣短裘,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引刀欲自裁,其妻救之,得免。共罪者皆死。生独有中人保护,得减死论,出授驩牧。数岁,帝知其冤,复起为中书令,封赵国公,恩旨殊渥,备极一时。生有五子:僔倜、俭、位、倚。僔为考功员外,俭为侍御史,位为太常丞。季子倚最贤,年二十四,为右补阙。其姻媾皆天下族望。有孙十余人。凡两窜岭表,再登台铉,出入中外,回翔台阁。三十余年间,崇盛赫奕,一时无比。末节颇奢荡,好逸乐,后庭声色皆第一。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后年渐老,屡乞骸骨。不许。及病,中人候望,接踵于路,名医上药毕至焉。将终,上疏曰: “臣本山东书生,以田圃为娱。偶逢圣运,得列官序,过蒙荣奖,特受鸿私,出拥旄钺,入升鼎辅,周旋中外,绵历岁年。有忝恩造,无裨圣化,负乘致寇,履薄战兢。日极一日,不知老之将至。今年逾八十,位历三公,钟漏并歇,筋骸俱弊,弥留沈困,殆将溘尽。顾无诚效,上答休明,空负深恩,永辞圣代,无任感恋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诏曰: “卿以俊德,作余元辅,出雄藩垣,入赞缉熙。升平二纪,寔卿是赖。比因疾累,日谓痊除,岂遽沉顿,良深悯默。今遣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就第候省,其勉加针炙,为余自爱。燕冀无妄,期丁有喜。”其夕卒。 卢生欠伸而寤,见方偃于邸中,顾吕翁在旁,主人蒸黄梁尚未熟,触类如故。蹶然而兴曰: “岂其梦寐耶?”翁笑谓曰:“人世之事,亦犹是矣。”生然之,良久谢曰: “夫宠辱之数,得丧之理,生死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再拜而去。 沈既济 《枕中记》叙述落魄少年卢生枕在道士吕翁给他的一只青瓷枕上小睡,在梦中经历了一生,得到他所渴望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以及子孙满堂等,直到年迈病逝。醒过来一看,竟连蒸熟一锅黄梁饭的时间还不到。因此大彻大悟,把“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生死之情”全部看透,成为一个 “无欲之人。”。 这篇小说的结构可分为三个段落。开头一小段叙述 “得神仙术” 的道士吕翁和卢生闲谈,听他叹息建功立业的抱负不得实现的苦闷,随即,将青瓷枕给卢生令其小睡。这一段的任务主要在于让卢生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与吕翁见面,并由两人的谈话叙出卢生的心态和吕翁授枕之事,为卢生入睡作好准备。从一开始,作者就在叙述中有意识地显示了小说的文体特色。这表现在本文从开头的客观介绍很快地转向人物刻画,通过人物的言行和人物间的关系揭示他们各自的心理状态。吕翁是得道之人,所以即使在旅途中,也是从容不迫、沉稳优闲。他的形象是“摄帽弛带,隐囊而坐。”卢生的形象则是从吕翁眼中看出:“俄见旅中少年,乃卢生也,衣短褐,乘青驹……”这位少年因为一腔功名心未能得遂,老是感到抑郁不平。他对于“衣装敝亵”觉得很不自在,虽然从吕翁看来,他身体健壮“无苦无恙”(《太平广记》作:“肤极腴,体胖无恙”),本该快快活活,但却不住声地长吁短叹。他回答吕翁的一番话:“士之生世,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益昌而家益肥,然后可以言适乎……”揭示了他之所以痛感“生世不谐”的原因。这番话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因为正是听了卢生的话,吕翁才决定把青瓷枕给他,并告诉他:“子枕吾枕,当令子荣适如志。”这实际上也就为下文的入梦和梦境的内容作了铺垫和预示。 从卢生看枕开始,故事进入中心段。这一大段占全文篇幅三分之二强。它的起始,虚构幻设的痕迹还十分明显:“其枕青瓷,而窍其两端。生俛首就之,见其窍渐大、明朗,乃举身而入,遂至其家……”但愈往下,历史记述的色彩就愈强化。自“明年,举进士,登第;……”直到卢生之死,“是夕薨,”这一大段可以说完全是用史家笔法写成。它详尽地记述了卢生的仕途经历,如何进士及第,如何逐渐升迁,如何建功立业,又如何遭到妒忌陷害以致贬谪流放,以及后来如何重新起复,被任为中书令、封燕国公等等。它还记述了卢生子嗣以及他们任官的情况,甚至仿照正史体例,写到卢生临终前所上的遗表和皇帝的答诏。拿它与一般正史的人物传记相比,写法简直毫无二致。沈既济之所以这样写,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本人是史官出身,因而熟悉这种写法,而是出于小说的需要。因为只有把卢生作为一个士子、官僚的一生写得十公典型、真实可信,只有在梦中让卢生的理想得到圆满的实现,才能够有力地突出任何官爵利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幻而已的主题思想,从而击碎世上一切念念不忘应举成名、子孙财富者的迷梦,最大限度地宣扬道家弃绝功名、淡泊自适人生观的合理性。 卢生梦中的一生告诉人们,在官场中浮沉,将不时遭到意想不到的凶险。同僚会陷害倾轧,上司会猜疑妒忌,皇帝也会听信谗言上当受骗,于是贬谪、谴逐甚至流放几乎是难以避免的,为官作宦者的心灵,不能不时时处于惶悚不安状态。而在某些时候、某种场合下,想再退作平民,“思衣短褐,乘青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就算像卢生晚年那样达到理想中的最高目标:“出入中外,回翔台阁,五十余年,崇盛赫奕”,“后庭声色皆第一绮丽”,“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病,中人候问相踵于道,名医上药无不至焉”,也照样不免一死。人死不能复活,尽管享尽生荣死哀,又有什么意义?小说写到这里,其劝世的主题已经呼之欲出了。 小说的结尾,从时间上来说,是回到了故事的开头,卢生入睡总共不到煮熟一顿饭的工夫。而从人物的关系和思想状态来说,却发生了巨大变化。吕翁原先不过是卢生旅途中的偶遇者,是卢生满腹牢骚的接受对象,现在则成了引导卢生走出歧途、使之大彻大悟的启示者。这时的卢生与小说开头相比,有了根本性的不同,他已由一个热衷于世俗功利的士人变为参透宠辱、穷达、得失、死生之理的无欲者,一种重新开始、走出世绝俗之路的意念已在他心头油然升起。吕翁并没有对他作任何说教,只是指出真实的人生正和在梦中的经历一样(其实甚至还要更加痛苦悲惨),而卢生却已经从形象的教育中获得憬悟,他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吕翁脚下:“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敢不受教!”故事结束时,卢生绝口不谈他那套宏伟抱负、人生理想,只对吕翁“稽首再拜而去”,虽然没有明白宣布他今后将如何生活,但大致趋向已很清楚。这样的结尾给读者留下了意趣悠长的回味余地。 巧妙地将小说之虚构和史著的实录两种不同笔法相融会,通过一个幻设的故事阐发人生如梦寐,富贵如浮云,世上万事终归虚无的思想,这是 《枕中记》思想内容的核心。沈既济之所以会有这种思想,既与他政治生涯中的实际遭遇有关,又与他熟悉历史、深知宦海风波之险恶有关。沈既济,苏州吴人 (或曰吴兴武康人),生活在中唐时代,经学该博,尤工史学。大历末因杨炎推荐,为右拾遗、史馆修撰。后亦因杨炎得罪遭贬而受到株连。贞元中入朝为吏 (礼) 部员外郎,卒。他的著作有《建中实录》,今佚。《全唐文》 收其 《论增待制官疏》等六篇,《枕中记》不在其内。《文苑英华》、《太平广记》收有本文,文字颇有异同。据有的研究者考证,《枕中记》卢生梦里所经宦历大体与杨炎相近,部分取之于杨炎同时代人萧嵩,“本篇中之卢生,实似为杨炎写照。”杨炎当初是因元载推荐而发迹,又因元载败亡而遭贬谪。德宗继位,才被再次起用,虽一度烜赫无比,但不过两年,却被罢免赐死,并且殃及许多党羽友人,甚至包括沈既济这样与他关系并不太深的人。这可能是沈氏深感宦途险恶、人生无常的现实原因 (以上参见王梦鸥《唐人小说校释·枕中记叙录》,台北正中书局,1983) 可见卢生的梦中经历多少有着中唐官场状况的影子,小说所叙的故事虽出以虚幻想象,却是对现实生活的曲折反映。 事实上古往今来封建官僚悲剧下场的例子多不胜数,几乎已成普遍规律。秦代官居丞相的李斯,被赵高陷害,腰斩于咸阳。晋时的文豪陆机,也是因受谗而被杀,临刑前夕想起家乡与往昔的平居生活,慨叹道:“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这都是身为高官而不得好死的著名例子。像 《枕中记》卢生那样虽遭 “飞语中之”和 “同列害之,复诬于边将交结,所图不轨”而到底没被杀头问斩,真可以说是万幸了。唐代大诗人李白有诗云: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行路难三首》之三)就很为他们的悲惨下场抱屈,同时责怪他们未能做到功成身退,而他自己则从中汲取教训,提出了 “合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的处世哲学。卢生在梦中因受诬陷而将被捕时的思想活动简直同李斯、陆机和李白的感叹一模一样。 还应该考虑到佛道宗教思想对作家的影响。小说中引导卢生达到大彻大悟境界的吕翁,是一位道士,而且是 “得神仙术” 的道士,他囊中的青瓷枕,就是一件能够向人形象地预示未来的神奇之物。由它所演示的人生途程,本身就充分暴露出儒家积极入世生活态度和一般儒生世俗追求的荒谬和无稽,因此实际上也就 “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地宣阐了道家清心寡欲的思想和道教弃俗出世的观念。 历代读者都明显感到小说 《枕中记》蕴含着某种宗教意识,散发着一定的诱人向道的气息。人们的这种感觉由小说的内容引起,的确是有根据的。宗教是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把握自身命运者的逃避所和安慰剂。饱尝仕途风险而勘破红尘的人,即使他并未接受任何宗教教义,根本不是宗教信徒,也照样可能自发地产生某种宗教情绪和思想倾向。何况沈既济作为一个文人、知识分子,生活于佛道二教鼎盛的中唐时代,相当程度地熟悉它们是不足为奇的。在他的小说中流露出某种宗教意识乃是情理中事。汪辟疆指出:“唐时佛道思想遍播士林,故文学受其感化,篇什尤多。本文于短梦中忽历一生,其间荣悴悲欢,刹那而尽; 转念尘世实境,等类齐观。出世之想,不觉自生。影响所及,逾于庄、列矣。” (《唐人小说·枕中记叙录》)论析非常精辟。 至于说到《枕中记》故事框架是否确从《列子》或佛经而来,那只是研究者的一种看法。更多的读者会认为,这故事框架其实与刘义庆《幽明录》中《焦湖庙祝》(见《太平广记》卷283)很相象。不能排除沈既济利用前人作品的基本素材加以丰富发展的可能性。同时,《枕中记》又对后来者的创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唐传奇中《樱桃青衣》和《南柯太守传》两篇就和它命意相同。明人汤显祖则取《枕中记》故事敷演为《邯郸记》剧本,是著名的“临川四梦”之一。此外,直到今日,“黄粱梦”、“一枕黄粱”仍作为形容人生短暂、幻想成空的习用语存在于口语和文章之中。 枕中记传奇小说。唐沈既济(750?—800)撰。一卷。既济有《任氏传》已著录。是篇记山东卢生于邯郸道上一旅店中,与道士吕翁相遇,谈叙甚恰。道士得知卢生求取功名心切,遂授一枕,卢生酣睡入梦。历经清河,娶望族崔氏女为妻,崔氏容貌端丽,家产殷富,日以奢华。继登进士,初授渭南尉,后迁监察御史,出镇节度,屡建功勋,位及三公,恩待优隆,然好梦不常,醒后发现店主人蒸黍未熟,因感悟人生富贵无常,讽刺热衷于仕途功名利禄士子。本篇构思与《搜神记》中杨林卧神枕入梦故事相似,当是受其影响。情节曲折,结构严谨,对后世戏曲文学有深远影响,为明汤显祖《邯郸梦》所本。鲁迅编《唐宋传奇集》收入此篇。其他《虞初志》、《唐人说荟》、《唐代丛书》、《龙威秘书》、《说库》、《旧小说》等丛书均题唐李泌撰。 枕中记传奇小说。唐沈既济作。写卢生在邯郸客店中遇道士吕翁授枕入梦,其时客店主人方蒸黄粱。卢生于梦中历尽出将入相的荣华富贵生活。一梦醒来,黄粱尚未蒸熟。卢生因有所悟。作品反映了唐代官场的互相倾轧,讽刺了士人的热中功名,也宣扬了“人生若梦”的思想。后世“黄粱梦”或“邯郸梦”一词,皆从此出。明汤显祖取此题材作《邯郸梦》。此作收入汪辟疆校录《唐人小说》,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本。 枕中记见 《枕中书》。 《枕中记》zhen zhong jiRecord of the World Within a Pillow→沈既济 (Shen Jij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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