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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词语大词典︱序二 序二 一 改革开放以来,每个中国人都会感到社会在快速地变化。人们的生活在变,思想观念在变乃至习焉不察的风俗习惯也在变。总之,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已经大不同于改革开放前的中国。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语言学家曾说语言的词汇是使用该语言的社会的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中可以看到这种巨大的深刻变化。这也正是社会发展推动语言发展的生动体现。改革开放以来汉语中产生的新词语如雨后春笋,数不胜数。有学者说,每天产生一个新词语(包括新义新用法,下同),一年将近四百条新词语(《语言文字周报》2002年10月30日)。有的学者调查后说,一年产生新词语一千条左右。这两个数字不同,可能由于对新词语的标准和新词语的范围认识不同所致。如果把以前语言词汇中没有的新词形、新义项和新用法都算上,再把各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产生或引进的新词语也加上,我想必然会看到一个极为可观的数字。不管怎么说,新词语的大量产生,成了现代汉语词汇发展的一个显著特点。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研究新词语的论文,已发表将近五百篇,已出版的新词新语词典已有四十多部,由此可见,社会对新词语的重视了。亢世勇同志在前人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另辟蹊径,用新的思路、新的方法编出一部集大成的《新词语大词典》(下称《大词典》),填补了词书(语词类)中的空白,为研究新词语和汉语词汇的发展变化提供了丰富而必需的语料。其难能可贵不言而喻。二 (一) 我国的辞书(包括语词、百科专科等辞典)编纂源远流长,如果从第一部辞书《尔雅》算起,已有二千多年了。我国辞书的种类丰富多彩,也为世人所称道。显然,我国是一个辞书大国,但还不是辞书强国。除了思想观念滞后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编纂的手段还比较落后。国外早就用高新技术编辞书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开发出一套比较完善的帮助编辞书的计算机软件,辞书所用的字库也没有完满地解决。这就极大地阻碍了我国辞书事业的发展。《新词语大词典》在编纂技术上有了创新,利用计算机语料库技术在超大规模机读现代汉语语料库的基础上编纂而成,赶上了国际辞书编纂发展的潮流。正因为利用了高新技术,才可能广泛搜集语料并使语料变换聚合的形态,改变查找语料的方式,方便而准确地对语料进行对比分析,确定每个新词语出现的语境,概括其含义和用法,选择鲜活的例句。由于技术和方法上的先进性,才使过去由人工不可能完成的事成为可能。这就大大提高了词典的科学性和实用性。 (二) 《大词典》收词注意了全面性的原则,它是从四万多条已搜集到的新词语中挑出来的两万多条,条目较过去编的新词新语词典丰富了许多。可能由于考虑到稳定性、普遍性、必要性和规范性等原则,编者才将已搜集到的条目删去了一半,力求使收入的条目都是无可争议的新词语。就以这样的条目数量看,也是名副其实的“大词典”了。为了深入了解新词语的来源和面貌,编者在收条时将它们进行过分类,必要时在词典中都予以注明。这既便于一般读者进一步了解这些词语的来源和类别,也便于研究者分析探讨使用。编者将所收词语分为新造词语、旧词新用、方言词语进入普通话词汇、外来词、简略词、修辞用法稳定下来构成的新词语、专业用语意义泛化与转移、字母词等八大类。自然,这项工作要花费很多力气,同时也只有用新方法新工具才能完成。这对于我们认识新词语产生的途径,演变发展的线索是很有好处的。 (三) 众所周知,一本词典质量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在于它释义的准确性,特别是新词语词典。因为这些词语的含义对一般人都是新的,不大容易准确全面把握,加之新词语在形成稳定的过程中,意义往往也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如果释义不准确、不全面就会误导读者。编者充分认识到释义的重要性,所以投入的力量也最多。不仅参考了先前已有的研究成果和已出版的相关词典,更重要的是利用了计算机将例句集中进行分析、比较、归纳,然后抽绎出其中含义、进行注释。一个词的含义,只有在活的语例中才会具体地显露出来。将尽可能多的例句进行排查,然后归纳概括出该词的含义,这是找寻新词词义最有效的办法。我们的前辈学者(如张相),他们在解释一些前人没有注释过的生词时,就是用的这种科学的方法,破译了历史上不少未见著录的口语词的词义,在学术上取得创造性的成果。前辈们用手工的方法可以做到的,今天用电脑来做,其效果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必然也会取得可喜的成果。因此,我们可以说《大词典》的释义是比较准确全面的(释义的语言和对某些词语义的概括还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四) 《新词语大词典》的例句是值得称道的。王了一先生几十年前曾说过,一本词典没有好例句就形同一具骷髅。例句作用之大,就在于它可以进一步具体地帮助读者理解词义,掌握词的用法。只有这样,才能给读者提供真正掌握这个词的条件,才能圆满地发挥词典的作用。《大词典》中的例句都具有较好的典型性和实用性。编者选例的原则十分恰当,即“语义准确原则”“用法典型原则”“时代特征原则”和“时间原则(一般选两例,一个是最早的,一个是最晚的)”。这些原则保证了所选例句大都相当到位。 从《大词典》的收条、释义和例句几个重要环节看,工作是比较出色的,除了编者的辛勤劳动和其他客观条件外,用大规模的语料库技术和全程计算机进行辅助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三 《大词典》还有一种有待发挥的重要价值,就是利用它提供的非常丰富的语料进行新词语的研究;研究的成果反馈回来,又可以进一步修订完善大词典。我认为有两个有关新词语的重要课题值得深入研究,即新词语的界定和新词语的规范。这两个问题是《大词典》编者在编写中经常考虑的问题,也是研究新词语的学者经常讨论到的问题。 (一) 什么叫新词语? 也许有人会说,新词新语词典出了几十本,谁还不知什么叫新词语。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以《大词典》来说,编者搜集了四万多条新词语,为什么只选收两万多条?是怕篇幅过大?显然不是。因为编者希望的是全面,规模就是要大。想必落选的两万多条词语另有原因,至少可以推测,落选的新词语肯定不如收入词典的典型和成熟,也就是说作为新词语收入词典可能还有欠缺的地方。这就涉及到对新词语的认识和界定问题。 不妨再从新近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华新词语词典》来说事。该词典“前言”中说,“主要收录20世纪90年代以来出现或进入社会生活的新词新义新用法,也酌收部分早些时候出现但目前高频使用的新词语,共收条目2200条,连同相关词语约4000条。除语文词语外,尤其关注信息、财经、环保、医药、体育、军事、法律、教育、科技等领域的新词语”。这里透出的信息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到词典编成约十二年,以每年产生一千条新词语(见该“前言”)算,应不少于一万二千条,再酌收一部分九十年代前的新词语,应在一万二千条以上,而该词典所收词语却只有二千二百条,再加上“相关词语”也不足五千条。为什么不收另外的七千条词语?编者没有说。是否每年产生不了那么多新词语?从《大词典》编者搜集到的四万多条新词语看,好像不是这样。是否有的新词语不值得收入,或不够典型?可能是。最可能的原因在“前言”中已经透露出来:“新词语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有的会进入基本词语,有的会完成了一个阶段的任务而潜藏。”我理解这段话的意思是新词语转入“基本词语”后失去了新词语的身份,或者时兴一段时间后人们不使用了(“潜藏”了)。如果这样理解,又与“前言”中说的“酌收部分早些时候出现但目前高频使用的新词语”有些不一致。因为按早些时候出现目前又高频使用,就应该进入“基本词语”了,它们新词语的身份还存在吗?这些疑问的出现,都和什么是新词语有关。这里的问题是:(1)是否不同于原来的基本词语的新词形、新义、新用法都算新词语,有无别的条件限制?(2)新词语有无时间性,或者说新词语的寿命有多长?按亢世勇同志的文章(《辞书研究》2003年第2期)和《新华新词语词典·前言》的意思,新词语一经进入基本词语中,也就失去新词语的身份了。(3)新词语是否进入了基本词语用什么标准去衡量? 新词语本来就是一种过渡性的词语,汉语中的“葡萄、金刚、塔、站、革命、健康、逻辑、沙发”等都经过新词语阶段,现在不会有人认为它们是新词语了。也就是说,新词语进入汉语词汇(具有全民词语资格,方言性的、临时性的等等都不能算)后,经过一段时间,能留下来并进入基本词语,它们也就不再是新词语了。是不是这样,诸如此类的问题都值得我们很好地研究。编写新词语词典时,可否标明该词典收入的是什么年代到什么年代产生的新词语?这样也许更便于编者编纂和读者研究使用。《新词语大词典》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每个条目后附有两个例句,一个是最早的,一个是最晚的,就是为了说明新词语使用的年代。 (二) 新词语如何规范? 随着整个社会语文规范意识的增强,对新词语的规范问题早就提上了议事日程,编纂新词语词典的同志也注意到规范性的问题。但无庸讳言,至今并未取得可供具体操作规范新词语的共识和办法。学者提出了许多规范新词语的原则,如教育部语用所的专家提出了九条规范的基本原则(见《语言文字应用》2003年1期89页)。这些原则都很重要,但如何运用这些原则进行规范,却未必容易。应该说九条原则不可能同等重要,其中必然有重要的和次要的;同时,具体到某个新词语,可能体现了某几条原则,而不符合另一些原则怎么办?看来需研究一个具体操作的办法,否则还会让人无所适从。比如当前“非典型性肺炎”流行,有用SARS的,也有用“煞嘶”的(见《中华读书报》2003年5月7日第5版),有用“非典”的,有用学名叫“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征”的,于是有专家提出用“萨斯”规范命名(见《报刊文摘》2003年5月7日第2版,《南方周末》2003年5月8日第7版)。怎样用九条规范原则去认定谁合规范,就不那么容易。 新词语规范的原则,应同认定新词语的标准一起考虑。只有当一个词语以合格的身份进入现代汉语普通话时,才会有规范的问题。比如某些新词语只在方言中用,或者只在某一学科作为专业术语使用,我想它们都不应属于规范新词语考虑的问题。特别是所谓网络词语问题,我们不必越位去研究它们的规范问题。因为它们本来就未进入全民的语言,许多网络词语,永远也不可能进入全民语言,特别是那些不合语言构词的基本规律、汉语中本有相应规范词语的网络词语。严格地说,网络词语是网络的专业语汇——确切地说是部分网虫的专用词语,它属于特定的社会方言,或称“行业方言”。网络词语的使用者出于求新求异的需要,具有很强烈的个性化表现,有的犹如江湖隐语,仅仅在“虚拟世界”里实现交际,所以,至少目前它不属于我们规范的对象,原则上也不属于“新词语”的范畴。自然,在语言的发展中有的网络词语可能进入全民的语汇,那就个别现象作个别处理,笼统地谈网络语词的规范问题,提法本身就可商榷。 本文作为一本词典的序言,可能有些不得体,说了一些题外的话。但我想提出这些想法比说一些空洞的客气话,可能对编者和读者更有助益。不妥的地方还望大家指教。
李行健 2003年5月10日于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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