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中庸,君子之真體;君子,中庸之妙用。‘君子能體中庸[1]’,與‘人能弘道’、‘誠能盡性[2]’,都是一樣話頭。近世乃有指‘人能、誠能’為形而上者,殊未敢知也。
必先有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而後有君子能體之心功也。今以君子之心為本,中庸之理為用,而遂為心為極本之理、心為形上之道之説,則不知其於君子尊性、聖人本天之正傳不相礙否?
‘君子中庸’原兼動静説,‘君子而時中’是説君子中庸之故。則‘時中’何可單屬動,而使君子中庸全體工夫倒做偏傍一邊道理耶?
‘君子中庸’,中庸,五達道也;君子,三達德也。‘為能體之’,即所謂知之、守之、斷之也。
‘君子之中庸也’四句,皆夫子語,蔡氏謂子思之言,誤矣。下二十八章章句‘此以下,子思之言’,可見。又第一章章句‘〔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之)〔此章之義〕’,此亦可見。‘君子之中庸’節,兩‘君子’都只一般,不可分優劣。章句‘君子之德’以本言,‘隨時處中’以用言。下文‘小人’倣此。汪長洲與陶庵不如此看,後見王氏匯參駁汪説,恐得。
‘無忌憚’,只從不戒懼處生。伊川言:‘小人不主於義理,則無忌憚。’據此,則君子主於義理,故必戒懼。‘君子’以心言,‘義理’以性言。此即‘聖人本天’,而但有生熟之分。心不主於義理而自用,則為本心矣。
明儒楊起元曰:‘堯舜只一中字授受。中不離日用曰“庸”,中無可執著曰“時”。此仲尼於中字下一注脚也,是謂“祖述堯舜”。’楊氏看得甚好。今人以聖賢言下下注脚為恥,必説出一般差異底道理,自家必欲為授受之中祖,所以卒於畔道而悖聖也。
‘時中’雖以發後無過不及為主,而其静時敬功之壓得太重為過,放得些輕為不及,亦未嘗不在其中也。
昔嘗讀易本義解‘後天、奉天’云:‘知理如是,奉而行之。’看得儘有餘味,但苦其未體耳。君子知中體之在我,故能戒懼而時中,亦是此義。蓋‘知’與‘奉’,‘行’與‘戒懼’,心之妙用也;‘理’與‘中’,性之真體也,此為聖人本天之學也。回之得一善拳拳服膺弗失,君子於仁義之性恭敬奉持之,都是一轍。不然,則為小人之無忌憚也。吁,凡百士子於此分歧處,宜審著脚跟。
黄氏‘德行人人不同’之云,是矣。然則中庸亦有異乎?就游氏説中‘性情’下著‘之德’二字,‘德行’下著‘之理’二字看,則語意文理益明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