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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10_074公孫丑章句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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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义
10_074公孫丑章句 上

【公孫丑章句 上】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許乎?’孟子曰:‘子誠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悦,曰:“爾何曾比予於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於是?”’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
聖王已遠,當時之人不知有王道之大,而管晏之事功在近世為最多,故時俗皆慕望之,以為甚高而不可及也。公孫丑識見庸鄙,意唯孟子可以及之,故有此問。‘子誠人也’,言其孤陋之甚也。孟子先以此斥其識見之鄙,所以深抑管晏,而引曾西之語,言其卑下不足為也。夫以才言之,則管仲之功,子路未必能為也。而曾西乃尊此而抑彼如是,此以其心術、人品言也。論人當以心術為先,若心術不正,則其才雖如周公之美,猶不足觀,況管仲乎?子路學於聖門,至於升堂,忠信勇果為人所信服,乃賢人也,故雖其才有所不逮,而曾西尊畏之;管仲以功利為心,詐力為務,其心術不正,終不可與入於堯舜之道,故雖其功業有可稱,而不之取也。西之識見取捨得於家學者,其正如此。功烈之卑,謂其不能行王道,而只能為伯也。或曰:‘孔子何以大管仲之功?’曰:‘以其及於天下者言之,則其功亦不可謂小,此夫子所以許之也;以王道言之,則其功實為鄙卑,此孟子、曾西所以卑之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曰:‘以王,由反手也。’
丑素以管之伯且顯為大,故怪孟子卑之,復問此‘不足為與’?孟子答以使我為,則以之王甚易,豈為彼之所為乎?蓋孟子之道與管晏之所為,其公私大小自不同。管仲極其所為,不過為伯而已;孟子之道乃王道也,使行之則當致堯舜之治,其視管晏豈以為足為乎?且以當時時勢觀之,之王尤為易,故其言如是也。
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後崩,猶未洽於天下;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久矣,久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後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里起,是以難也。
此以上言文王所以難也。
人有言曰:“雖有知慧,不如乘勢;雖有镃基,不如待時。”今時則易然也。夏后、殷之盛,地未有過千里者也,而有其地矣;雞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而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孔子曰:“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悦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
之勢可為也,今之時可為也,故但行王政,斯為王矣。此以王所以易也。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不動心,此一章之綱領,下文數節皆論不動心之道。
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北宫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孟施舍曾子北宫黝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此論不動心之道。先舉黝舍血氣之不動心,以及乎曾子義理之不動心。蓋告子之不動心,强制其氣,似黝舍;孟子之不動心,其原出於曾子,故於此先分别言之。集注:‘惴,恐懼之也。’竊恐作自懼意看亦可言。若自反不直,雖褐夫之賤,吾能不懼乎?‘吾往矣’,言吾能往而不懼也。與‘吾往’對,尤可見其謂自懼也。勇者,不懼之謂也。懼與不懼,由乎自反之直與不直,則大勇只是自反常直而已。務敵人,專守己,舍之守視黝為約。之守,氣也;曾子之守,事理之直也,故其守又為約。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此論告子之所以不動心。告子所以不動心之法,只此‘勿求於心’與‘氣’兩言爾,故就此兩言而論其得失也。言不得於心,勿求其故於氣,猶之可也;不得於言,勿求其故於心,不可也。以下文‘氣一動志’觀之,則心之所動或由於氣,何可以不求於氣也?然‘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則正是義外之見,尤為無理。故彼猶或可,而此則斷然不可也。‘夫志,氣之帥也’以下,因告子之失而論心與氣之不可不求也。‘持其志,無暴其氣’,乃是不動心之正法,蓋孟子之所以不動心,此其要也。‘持其志’者,持守其志,使自反常直也;‘(毋)〔無〕暴其氣’者,勿妄用其氣,有所傷害也。一説,暴即‘暴露’之‘暴’也,若妄用其氣,即是暴露之也。告子不求於心,則不能持其志;不求於氣,則必暴其氣也。然則其所以不動者,乃是冥然悍然,强制其心而已,豈可與孟子理明義正,自無所動者同日而道哉?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
自此至‘必從吾言矣’,言己之所以不動心也。知言,則明夫天下之理而無所疑;養氣,則充其剛大之體而無所懼。此孟子之心所以自無所動者也。所謂浩然者,謂此氣之盛大如長江、大河,浩浩無涯也;‘至大’,言無所不足,由無愧怍而然也;‘至剛’,言無所屈撓,由正直而然也。浩然,剛大之形容;剛大,浩然之實體也。‘以直養’,其養之之方也;‘無害’,戒其為害者也。‘塞乎天地之間’,又所以形容其浩浩然無所不足之意,猶言與天地同其大也,乃其效也。此氣也,唯自反而直乃有,故其養之必以直也。‘害’,以下文‘揠苗’之語觀之,則乃是謂强作剛猛以助其氣也。夫‘以直’者,只循夫事理之直而已,無有私意之謂也。若强作剛猛,則乃私意也,客氣也。客氣用則正氣消,故為害也。此好勇者之通病,故言養之之法而又戒此也。竊按:此章本因不動心以及於養勇,因養勇又發此浩氣。所謂‘浩然之氣’者,只是其行無有不善,自反常直,其心無所愧怍,故其氣充盛剛正,無有不足之謂也。上文‘千萬人吾往’即此氣也。此實天地間正氣也。‘以直養’,即上文‘持其志’是也;‘無害’,即上文‘無暴其氣’是也。下文‘配義與道’以下,釋‘以直養’之義;‘必有事焉’以下,釋‘無害’之義,其血脈貫通如此。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竊意:配,相合而並存之義,言此氣與道義相合而存也。此氣不能獨存,必道義有乃有,即是與道義合而存也。道義,直也,惟道義有乃有,故其養必以直也。惟其與道義並存,故道義無則亦無,即是‘無是,餒也’。此餒字甚好,如人待食而生,無食則餒,此氣之待道義而有,亦然也。道義有乃有,即曾子所謂‘自反而縮’,‘千萬人吾往’是也;道義無亦無,即曾子所謂‘自反而不縮,惴於褐夫’[1]是也。此其有無由於道義之有無,乃是由道義積集而生者也。‘非義襲而取之’一句,即辨告子之説之妄也。襲,自外掩取之意。蓋告子謂義在外,氣在内,安能掩取此氣乎?故孟子言其非也。‘行有不慊於心’,則義之在内可知也;不慊則餒,則是氣之必由義而生可知也。然則其謂義在外而不可襲取者,豈非妄哉?今此所説‘配義與道’、‘無是,餒也’之意,與集注異,然以上下文義推之,則竊恐如此看亦通。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必有事焉’,言必有養之之事,謂集義也;‘勿正’,不豫期其效也。蓋君子之為義,只為理所當為而為耳,至於其效之所得,則乃不期然而然也,初非有所期待也,所謂先事後獲是也。若豫期其效,則是非為理之當然也,乃以獲為心也,乃私意也。既有期待之心,則必助長而求速效,故戒其正,又戒其助長也。舉人事以喻助長之害。養苗之法,但當力為耘耔以俟其自長,若揠而使之長,則反槁矣。故養氣者亦當有事勿忘,俟其自充,若强作剛猛以助之,則其氣反為害,如苗之揠而槁也。上文所謂‘無暴其氣’及‘無害’,乃戒此也。天下之為勇者皆强作剛猛,故不助苗長者寡也。竊詳孟子養氣之法,專以義為事,而其氣之剛大自然而然耳,於氣則初無所用力也。蓋用力於氣,則必强為勇,而反害矣。若黝、舍告子之徒,其勇皆專事乎氣,强為勇者也,是皆揠苗者也。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遯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詖、淫、邪、遯,言之失也;蔽、陷、離、窮,其始之所自出也;害於政事,其終之歸宿處也。惟其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故能辨人言之得失,而又知其始終之不可易也者。
宰我、子貢善為説辭,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顔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曰:‘姑舍是。’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伯夷、伊尹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集注謂:‘以百里而王天下,德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竊謂:二者之中,心之正又其本也。惟其心無一毫利欲之私,故其德為至,而天下皆服之。如有一毫利心,則其德便卑矣,安能服人乎?
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
上文言‘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此又引宰我、子貢有若之言以實之。夫孟子以亞聖之智,其見必審,而三子之言又如此,然則此言豈非不可易之論乎?夫自生民以來未有焉,則其非伯夷、伊尹所可班也明矣。此章自‘必從吾言矣’以上,因問‘動心否乎’,發‘知言、養氣’;自‘宰我、子貢’以下,因問‘夫子既聖矣’,明孔子之聖。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
此仁字指行事言。‘以力假仁’,以勢力之强假善事也;‘以德行仁’,以天理之公行善事也。二者其本有德與力之殊,其所為有行與假之殊,故其效或霸,而必因乎大國;或王,而不待大也。此一截言王霸之分由乎德力行假,而德力行假其功效如此也。‘以力服人者’一截言其所以然也。王與霸皆由乎服人,而以力假仁者,其仁假也,故人之所服亦假也。蓋非服其仁,乃畏其力也。故非有大國之力不服,而其所就只霸而已也。以德行仁者,其仁誠也,故天下斯誠服之矣。苟誠服之,則不問大小强弱,人無不服。故雖小國,必王於天下也。蓋好德,民之常也,故苟其行出於天理之公,則人無不悦服也。此為政以德,所以如衆星拱北辰;克己復禮,所以天下歸仁也。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迨)〔怠〕敖,是自求禍也。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
章首‘仁則榮,不仁則辱’兩句,即分言榮辱所由致者,乃一章之綱也。為仁之要在貴德尊士,惟得賢才,而後可以明政刑。貴德尊士,則賢才自舉用矣。明政刑,大國畏,即仁而榮也,引‘陰雨’之詩、孔子之言以證明政刑,大國畏也。‘般樂怠敖,〔是〕自求禍’,即不仁而辱也。榮辱由乎仁不仁,則禍福皆所自求也,故云‘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而引詩‘自求多福’、書‘自作孽’以證之。明政刑由乎賢才之用,則般樂怠敖由乎小人之用也。‘國家閒暇,及是時’之言,其示人尤切。蓋必無事之時可以明政刑,至於有事,則雖欲明之,不得矣。故仁者當此時幸其無事,而汲汲修其政治如不及焉。此所以其治日隆,而禍亂無自而生也。不仁者自無求治之心,又不識禍福之幾,故當此時亦幸其無事,而般樂怠敖如不及焉。夫般樂,則庶政頽廢;怠敖,則人心離散。政當修政之時,自壞如是,禍亂之至豈非自召也哉?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悦而願立於其朝矣;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悦而願藏於其市矣;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悦而願出於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税,則天下之農皆悦而願耕於其野矣;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悦而願為之氓矣。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如此,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此五者,其一用人,其四關、市、田、里。去其征斂之非正者,即是薄斂也。大學十章論治平,以用人處財為實事,即此意也。能行此,則賢才皆登用,賦斂輕平,無悖入者,民心自服,民財自足,士民皆悦,其無敵於天下,必然之理也。為治之道何以加此?此即是仁政。所謂‘行仁政、師文王’,皆指此也,實萬世為治之大法也。蓋其事雖有與後世不同者,其意實萬世所當法也。今觀此法非人所難知而難能也,行此則必能致治,亦人所可知也,然當時諸侯未有行此者,至於歷代能行者亦絶少。然則善治之難見,非美政之難行,只由人君聽信之難耳。其可嘆也夫!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一句是一章之綱。是心,人之本心也,故人皆有之;又是不忍人之政之本也,故先王有是心,斯有是政也。是心人皆有之,而獨先王如是者,以凡人是心為私欲所害,而聖人無私欲之害故也。以是心行是政,則於人無所忍,而天下之人皆得其所矣,故其致治至易也。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此以下皆因‘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一句而推言之。此一節舉人之所必然者,以見人之必有是心也,此孟子曉人極親切處。夫見孺子入井,怵惕惻隱,人之所必然者也。然若為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則是僞為爾,非真不忍也。既莫不然,而又非為是三者,以是知人之必有是心也。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於孺子入井事,見惻隱之心人無不有。而羞惡、辭讓、是非之心與惻隱同是人之本心也,故知惻隱之必有,則亦知三者之必有也。蓋此四者,其本只是一心也,因其所感之異,所應不同也,而舉其大要,有此四者耳。故於此又悉數而言之,又言其為四性之端也。四端既人所必有,則四性之必有可知也。推此求之,則人性之善,豈不曉然可知也?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四體,‘人之所必有也’,四端之必有亦猶是也。其言‘必有也’,可謂至切矣。‘自謂不能’,則不求而舍,自喪其本有之善,是自害也;謂其君不能,則不以是望其君,使其君亦喪其本有之善,是害其君也。賊之言害其本有之謂也。夫有是四端,人所同然,無有少欠。彼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以有此耳。乃自謂不能,喪失其善,甘於庸惡,是不以人自處也,真可謂自賊也。人苟察此,則其可安於自賊乎?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此四端之在我者,知其端倪之發,則皆當因而擴充之。‘火之始然,泉之始達’,形容善端初萌之意。蓋善端之發,實天命之所以不已,而其初亦甚微,充之固易,而遏之亦易,故以此為譬。苟能充之,則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雖四海之遠皆足以及之,‘先王有是心有是政’是也,此如火燎于原,泉放于海也;若遏而不充,則雖父母至親亦不能事,‘自謂不能而自賊’是也,此如火始然而熄,泉始達而堙也。然則人之善惡相去之遠,只在能充其善端與否而已也。此章言人皆有此本心之善,而由其充與不充,為善惡相去之遠。而其言至為明白,使讀者皆昭然知其必然而無疑,非盡心知性者安能如是乎?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孔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猶[2]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如恥之,莫如為仁。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矢、函、巫、匠,或欲全人,或欲害人,此非其人品有仁不仁之殊,由其術業而異也,言此以明人之仁不仁唯在自為也。孔子之言以擇居而不于仁里為不智,況擇術而不于仁者乎?引矢、函事及此言以起下文之意。仁,尊爵、安宅,天下之最貴者也,而在我自為。人莫能禦,乃自不為之,其不智甚矣。‘不仁、不智’至‘恥為矢也’,言不仁之可賤也。夫仁,為之則為天下之尊貴,不為則為人役之賤,乃不為尊貴,而甘為人役,不智之害其如是之甚乎?如或恥其如此而求免焉,則只當為仁而已也。‘仁者如射’一節,引射者之事喻上文之意。‘正己而發’,喻為仁在自為;‘發而不中’,喻不仁而見賤;‘反求諸己’,喻自反而為仁也。此章勉人為仁,反覆譬曉,意甚深切。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聞善言則拜。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
舜、禹子路之事皆是取善於人,而之事尤大焉。為善與人同之,己未善則舍而從人,人有善則取以自為,斷然惟善之從,而廓然無人己之間,是其心極天下之公,而無一毫之私也。其大為如何哉!
‘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
之實事也。上文並言舍己從人,取人為善,而此獨言取於人者,以取於人尤為高,能是則舍己有不足言者矣。蓋舍己從人,自常人視之則實莫難也,然比之取人為善則猶為易。舍己從人,是有過則改;取人為善,是見善則遷也。此不待有過而進善無窮,故尤為高也。
‘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此又論取人為善即是‘善與人同’也。蓋人之有善,己取而為之,則是與此人同為此善也。夫以聖人之德,乃有取於衆人,而與之同為善,是徒知善之為樂,不知己之為聖也。而與天下之人同為善,則其善又無有限量矣。故君子之道莫大乎此。蓋取善於人,舜、禹子路皆然,而與人為善,尤為然,故言其有大焉,而獨詳於事也。且子路在聖門,其地位不過升堂而已,於此與舜禹之事並言,蓋其忘私好善,自是甚高於人,與舜禹之事雖有淺深小大之殊,實同一路脈也,故於此與舜禹之事並言,而周先生亦稱為百世之師也。此章與論語‘子路顔淵夫子言志’章相似。蓋由子路之事可以至禹與顔淵,由禹顔之事可以至舜與孔子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於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
伯夷立惡人之朝、與惡人言為極不可忍,故不為也。鄉人非甚惡之人,冠不正非甚惡之事,猶去之望望,則是必善人、威儀一於正者,而後乃與之處也。凡常之諸侯雖善其辭命而至,不受也,則是必如湯文之諸侯善其辭命,乃就也。此清之至也。
柳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逸[3]而不怨,阨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油油)〔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
‘不羞汙君,不卑小官’,和之至也;‘不隱賢,必以〔其〕道’,和中之介也;‘遺佚、阨窮’,介之效也;‘不怨、不憫’,介中之和也;‘雖袒裼裸裎、(油油)〔由由〕然與之偕、援而止之而止’,和之至也;‘不自失焉’,又介也。是其接人則和之至,而其自為則未嘗不介也。蓋惟和中有介,故為聖之和。若徒和而不介,則是和而流,非和之正也。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
伯夷去惡太甚,此為隘;柳下惠視惡人太以為不足畏,此為不恭。蓋二子之事,以中言之則皆過,故為隘、為不恭也。夫以二子之聖,君子猶病其過,君子之道,其至中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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