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答問
【题 解】
論語答問作者鄭時林,生年不詳,卒於一九一二年,曾受學於蘆沙奇正鎮,詳細生平無考,應是純祖、憲宗時人。本書收録於其文集月波集卷二,是對弟子就本文與集注提問的答辯,特點是答辯比提問更加簡潔,試圖貫通學庸論孟,但在認知上未能突破宋代性理學説的藩籬。弟子皆具名實録。(崔錫起)
鄉黨篇以孔子稱君子。沈宜泰。
論語一書,每卷稱君子處,少不下七八,而多或逾數十餘處。則其教也,皆以君子為法故也。夫子是萬世教法宗師之大聖也,故以孔子稱君子者,以教法書之也。
子曰:‘磨而不磷,涅而不緇。’以物喻之,則何堅白有不磷、緇者乎?廉在業。
天地日月,有誰磷緇?
原壤登木而歌曰‘貍首之斑然,執女手之卷然’云,則何以為解耶?廉在業。
棺材之文理,如貍首之斑。然木理之膩滑,如女手之柔軟。
曾子‘三省’是聞‘一貫’以後事耶?先儒説不同,當從何説?曹暻洙。
三省,是做工夫時事;聞一,是盡道後事。則其先其後可見。
‘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而‘聖與仁,吾豈敢’章‘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則何其前曰‘何有’云而後曰‘可謂’云也?集注‘苟辭〔之〕而已’,則‘聖與仁’將使‘為虚器’,故以‘不厭、不倦’自處也。然則前之‘何有〔於〕我’云者,若夫子‘何有〔於〕我’云,則後學何敢下工也?廉洙學。
‘不厭、不倦’,固聖人之謙辭,而非聖人則亦不能‘不厭、不倦’也。前之云云,獨覺微有欠闕邊而發也。以夫子之意言之,則無欠闕處是聖人也。則前之‘何有於我’云者,‘下聖人一等’而言也;後之‘可謂云爾’者,亦‘下聖人一等’而發。則前後之言,微有謙謙之小異,而其語脈則實相似也。前之云云,指其微覺欠闕而言,非全無‘不厭、不倦’也,則有何聖人之不能也?而後學不敢下工也?
‘子言志’章求赤之言謙遜,故不見哂於夫子。而何故曾皙有求赤‘非邦也’之問也?廉洙學。
想是曾皙以‘三子皆欲得國而治’,皆為不讓,而不知冉有、公西華之言為謙遜故也。二子則知夫子之子路以其言之不讓也,故二子之對皆撝謙,而更不問夫子之哂子路也。曾皙獨有‘何哂由也’之問,則不知子路之率爾不讓,又不知二子之言為謙遜也,故又有求赤‘非邦也’之問。
‘性相近’章集注‘性兼氣質而言’,若言本然,則人人之性皆同。若言氣質,則人人之性相遠。經曰‘相近’,集注曰‘兼氣質而言’,何也?安圭容。
生稟駁雜者亦有惻隱、羞惡,則此相近處也。兼字當猛省:釋‘性相近’而直曰氣質則易至人人相遠之性,下兼字則非本然之相同也,非氣質之相遠也,於相近為精。
‘子之武城’章夫子以‘弦歌’為‘大道’而‘治小邑’云,則詩之為用,能使人‘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得其情性之正’。苟如是,則修齊治平之道皆不外乎是,此‘弦歌’之所以為‘大道’歟?安圭容。
然。
舜與孔子相無間,而語云‘子〔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云爾。則若使孔子得位治天下,作樂則未及於舜之韶耶?廉永洙。
舜何人也?但極贊之義。
‘葉公問政於孔子’章集注曰:‘音義並見第七編。’音字是何音之解耶?若葉字之音,則前後皆有葉音之解。廉永洙。
集注從反切上言之。
‘三月不違仁’,聖人何以知其三月後違仁也?廉極洙。
三月後不違仁,則是聖人之‘純亦不已’也。顔子於聖人‘未達一間’,則未至聖人之‘純亦不已’而幾於聖人也。以‘未達一間’幾於聖人之地位看之,則三月後違仁可知。
讀論語者,知一學字為開卷第一義,則知先聖教後世之至意。‘生知’之聖人猶云‘十五志于學’,曰‘學不厭’,曰‘不食、不寢、不如學’,則其在‘學知、困知’者,尤當何如耶?人之所以為人者,惟在於學而已故也。宋棋萬。
‘開卷第一義’之言甚好。
子答顔淵‘克己復禮’之目,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蓋勝私復禮,而‘視聽言動’有先後、緩急之次序歟?‘視聽言動’皆動底事,而又立動之一目,何歟?‘四勿’是‘存養之工’歟?‘省察之工’歟?防於外者歟?謹於内者歟?中庸之只言‘不動’又是何歟?宋棋萬。
目之於物,隨物隨入,則非由我而入也。耳之於聲,有時入耳,則亦非由於我也。而視之先於聽、急於聽可知也。言語是自内而出者也,身心非自外而動者也,則言動之後於視聽、緩於視聽可見也。‘視聽言動’,固皆動底事,而禮與非禮專係於動之得與不得,故使吾身心内而動以禮、外而動以禮,則‘視、聽、言語’無不‘非禮勿動’,故特立‘勿動’一目也。若無存養之工,則雖欲省察,而省察有所不及矣。若非省察之工,則雖有存飬,而存飬亦無所用矣。然則‘四勿’雖是省察工夫,而存養之工亦在乎其中。非禮之勿視、聽,此非其防於外者耶?非禮之勿言、動,亦非其謹於内者耶?中庸之‘不動’,是内而言其心,外而言其身,則‘視聽言動’之並包而言可知矣。
‘主忠信’,則一言一行皆當省其忠信,而特於‘為人謀、與人交’為言,何也?‘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云,則為人謀、與人交而後能傳習耶?申錫休。
人是汎底人,友是親底人,於此忠信,則何處不是忠信?曾子於接人處,尤致省之之工耳。‘為傳習之本’者,非謂謀人、友交之後傳習也,有忠信者可傳習故也。
‘父在觀其志’章。若‘三年無改’,則‘父没’亦‘觀其志’而已。既曰觀行,又曰無改,不亦牴牾乎?申錫休。
父没觀行,未必指三年内也。無改者,指可改而未改者耳。
‘嚴而泰、和而節’,此兩句分體用,則何體、何用?仁一於慈愛,義一於斷制,禮卻有‘嚴而泰、和而節’兩面道理,何也?申錫休。
嚴是禮之體,而就體之中以言乎有泰也;和是禮之用,而就用之中以言乎有節也。四德固有大分界限,而若舉一德而言,則一德之中無不具四德。禮之嚴與節,義也;泰與和,仁也;則仁義上亦莫不各有四德也。
‘信近於義’,集注直以‘合其宜、中其節’釋之,合與中、與近字些有分别,先儒以為聖人辭不迫切,故只言近,集注則用其義,不用其言,直以合與中言之,此説果信否?申錫休。
以朱子‘合,近也’之言言之,則用其言亦可見。
不惑,知事物之所當然而無疑;知天命,知事物當然之所以然。所以然不離那所當然而無疑,則所謂所以然者,即此而在耳,安有十年之工耶?申錫休。
朱子謂‘因其近似(而)〔以〕自名’云,則亦當以近似之義讀之,不可如‘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例的看。
‘異端’何待‘專治’以後‘害’耶?集注異端以‘楊墨’言之,‘無父無君’是流弊也。方其學而差處,無害否?申錫休。
雖小技,當務專治而精之,則有可觀。若異端,則‘專治而欲精之’,惟有害而無益,甚言其不可近也。楊墨之道,‘專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觀甚矣二字,學而差處有害可知。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迹是聖人踐履之迹歟?金永淳。
以‘循途守轍’之訓觀之,則前古所行之善迹,皆是善人質美而心本善,故雖不踐古人善行之迹,而自無為惡之事。雖然,‘不學,故無(由)〔自而〕入聖人之室〔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大學曰‘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同一矩字,而或先言心字,或後言道字,所謂矩字,是心耶?道耶?金永淳。
論語之先言心,主於心之所發者,同一矩之有止而為言也;大學之後言道,主於矩之所施者,示其道之有絜而為言也。則聖人之心與道為一,而心即矩,矩即心也;治國之道,矩而有絜,而矩即道也,道即矩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然則君子不可不知命。不可不知命,則聖人教人當諄諄教誨。而夫子之罕言命,以命之理甚微而然歟?金仁圭。
‘不知命’之命,以氣言之,人之貧富、貴賤、死生、壽夭莫不有命,則為君子者知其分命,必隨所遇而安乎命也。若‘見利必趨,見害必避’為心,則是不知命也,可乎哉?‘罕言命’之命,以理言之,命之理甚微,而若諄諄教語之,則人或有誣己、誣人之弊,而反不勝乎昏昧其命之理,紛亂其命之理,此所以罕言之也。
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自是兩件事,則何謂一貫?金仁圭。
忠是恕之前一截也,恕是忠之後一截也。則雖有忠與恕兩件名,而非有兩事也。譬於水,則忠是源也,恕是流也。源流同是水也,則謂之兩水可乎?忠為理之一本也,恕為理之萬殊也,則以忠之一理貫恕之萬殊也固當。而何疑乎兩件事之一貫乎?
‘仲弓為季氏宰’,夫子胡不責其不當仕,而只告以為政之道,何也?曹秉禮。
禁人入仕,是潔身而亂倫。
‘學而’、‘為政’兩章不循他章訓誥之例,特曰學為言、政為言者,何也?文暻鎬。
學是受教之稱,而將釋所包之甚廣,故曰‘學之為言效也’;政是法令之謂,而為釋政之道理,故曰‘政之為言正也’。非如他例之只釋名目稱道故也。
‘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行固為先於文矣,乃於四教先以文而行為次,何也?金炳七。
以為德輕重而言,則行當先而文為後也,如忠信為質曰‘禮後乎’是也。以為學次第而言,則文當先而行為次也,如‘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也。
‘人不知而不愠’,中庸曰‘遯世不見知而不悔’。金炳七。
人不知,則猶是與人相關之地也;遯世,則是與世不相知之界也;而不愠,是自反之事,而自有用功之分也;不悔,是自信之事,而都無用功之分,則彼君子而此聖人之有差等可見矣。
‘子疾病請禱’章集注:‘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若子路不請於夫子而禱之,則倘以改過遷善為禱耶?然則以無過而為有過,似有不可處。而不然,則不合於禱者悔過遷善之説。文仁會。
以周公禱武王之言觀之,則亦有不必以改過禱之這道理。詳‘(某)〔丘〕之禱久矣’之言,則聖人既無改過之可禱,而子路以改過禱之,可乎?
‘公山弗擾’章集注曰:‘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為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何謂也?文寬洙。
以孔子之時觀之,則孔子不得位乃天下不可有為者也。桓魋欲害孔子,則乃不可改過者也。而以聖人之心言之,則渾是天地之生物,正如春之大和,播均甲圻,根芽無不吐其芬芳。就中不無或有諸物之根與種子,受其本來傷害,有梏亡而不生者,則不可以此而疑陽春布化之未生物也。如是,則聖人之無天下不可有為之時,時無不可改過之人者可見矣。
孔子見互鄉童子者,以其進之‘潔己’也。則孺悲雖‘得罪’,而‘欲見孔子’者,非‘潔己’而然耶?何辭疾而不見耶?朴尚鎮。
不見互鄉人之潔己者,則是乃阻天下向善之心矣。見得罪之孺悲,則非有大故而棄之義也。
‘觚哉’圈下曰:‘君而失其君之道,則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職,則為虚位。’上曰不君,而下曰虚位,敢問何也?朴在柱。
不君,就道字下言也;虚位,就職字下語也。
‘與衆言,言忠信、慈祥。’‘與居官者言,言忠信’,而不言慈祥。丁永璣。
居官者,上而事君無如忠,下而治民無如信。舉其最重者,故然。如戰國之世,虞人期獵而往罷,募民立木之示信。可見忠不必立證。
‘父在觀其志’章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此所謂道,果是何道而可以改、可以無改耶?文泰燮。
‘道’是尊父之辭,而其在道之本體有所未安,則不得已而有可改耳。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夫至者,自外來之意也。‘仁者,愛之理,心之德’,則固非自外來之物,而曰至者,何歟?鄭萬林。
愛之理,是偏言之仁也;心之德,是全體之仁也。而此心小不當理,小有私心,則已非心之德,而便是不仁矣。苟如是,則當理而無私心者,便是仁也。日月至焉,謂其至此當理而無私心界地也,豈其自外至之謂乎?有曰‘操則存’,又曰‘克念作聖’。操與克念時有此心之德,則此非‘欲仁,仁至’之義乎?然則至之義果自外之謂乎?
陽貨季氏家臣而專政者。公山弗擾季氏之宰,而與陽貨共畔者也。佛肸晉趙氏之宰,而因趙范相攻而畔者也。均非善人之‘可與有為’者也。陽貨欲見,而夫子不見,固也。乃公山召則欲往,佛肸召則欲往,聖人出處去就必非偶然。夫子不見陽貨,而欲往佛肸、公山之召,果何義耶?鄭元植。
夫子之道,‘無可無不可’。故陽貨欲見則不見,遇之則不避也。聖人之欲行道於當世,而第恨不遇於時,無‘可與有為’之人。而公山、佛肸之召,適會夫子行道之心,則其欲往者,固‘天地生物之心’,而使天下民人有並生之道也。又況聖人之化,‘無不可有為之時’也,亦‘無不可改過之人’也。則彼二人也,雖非吉人,而聖人欲往者,其以是也歟?
子曰:博施、濟衆,‘堯舜其猶病諸’。程子以五十衣帛、七十食肉、治不過九州為‘病諸’之證。夫帛肉、九州等事,自是聖人制節分限也。既為此制節分限,而又從而病諸,何歟?鄭萬林。
聖人之治,雖欲至於九州之外,而不得已為此治不過九州之制節,則其非病諸之義乎?聖王之養民,縱欲未五十者衣帛,未七十者食肉,而不得已為此帛肉之分限,則兹非病諸之心乎?
論語言樂之事不一,或朋自遠來而樂,或貧而樂,或冉閔之侍夫子樂,則其樂便非别事。惟‘疏食、飲水’而樂在其中,簞瓢、陋巷而‘不改其樂’;程子曰‘須知所樂者何事’,朱子曰‘顔子之樂若樂道,則便非顔子’。然則孔顔所樂,果是何事歟?鄭元植。
孔顔之樂,麤有深淺,而其樂亦非别件物事,只是安乎天理而已。然比諸飲食,則賢人之樂道,嗜其飲食而樂飲、而樂食之也。孔顔之樂,如飲已飽、食已飽,則道與孔顔為一,而無彼此之别也。然則孔顔所樂,非以道為樂也,只是安乎天理之樂也。
子言‘不患人之不己知者’凡四見,其丁寧之意見矣。然而夫子則乃有‘莫我知’之歎,而‘疾没世而名不稱’,何歟?鄭萬林。
‘人不知而不愠’,是君子也;‘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是聖人也。則君子、聖人豈有患人之不己知也?‘莫我知’之下文既有‘不尤人’之云,則果有‘不患人之不己知’也哉?‘莫我知’之歎,只是語‘下學而上達’,無與於人而有天獨知之,默契以發,門人之警省者也。若没世而疾其名不稱,則人果有為善而其實必有可稱者,人莫不稱述之。如有没世而名不稱者,是本無為善之實,則疾其無善可稱也,非為求其有名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夫質美之善,人尤宜遵迪檢押,以古人成法為法而遵踐之可也。今乃不踐迹,何也?裴正基。
善人之為人也,既其以善為心,則其處己接人、隨事應物也,不為不善,類同竊脂之不啄粟,騶虞之不食生。故雖不遵踐乎古人已成之轍迹,而必不至乎陷於不善之域。雖然不務學而成其德,故只為善人之不踐迹而已。
子曰:‘未(有陷)〔見蹈〕仁而死者也。’又曰:‘殺身而成仁。’何歟?裴正基。
仁是生之理,則蹈仁者不必為死。若遇事變而致殺身之義者,是弗咈乎愛之理而以全吾心之德,則是之謂成仁。事有常變之異而然。
朱子釋仁字:論語則曰‘愛之理、心之德’,孟子則曰‘心之德,愛之理’,大學則只曰‘愛也’,中庸乃曰‘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以生者’,或只曰‘心之德’也。其詳略不同,先後有異,其義何歟?宣弘植。
論語之釋仁,以孝弟為言,則是偏言之仁,故先言‘愛之理’。孟子之釋仁,統舉而言,則乃全體之仁,故先言‘心之德’。大學仁親之仁,只是愛親之義,則只曰‘愛也’,固矣。中庸之仁,就修身上説,以歸于心上,而兼‘心之德、愛之理’所自來而言,故謂‘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言也。只曰‘心之德’,亦以專言之仁稱之也,則其詳其略之不同,或先或後之有異,無不有義存焉。
論語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按:中庸則只言中庸,不言為德,而卻加一能字,何也?姜永燮。
論語之言中庸,謂其為德,則德豈有能字之可言耶?中庸之言中庸,語其知行之能不能,則‘民鮮’下不可無能字。是以論語與中庸之為德與能字,或言或不言之有異也。
七十子之事夫子,心悦誠服,凡於夫子一言一動、誨勉之際,宜其恪遵力學,無有毫分之違。而為子華請粟,則許以‘釜、庾’,而竟予五秉。為顔淵‘欲厚葬’,則以‘不可’止之,而竟厚葬之,若不聽教者然,何歟?鄭元植。
孔門羣弟果於聖人之教恪遵力學,無有毫分之違,則門人皆可顔曾。而有‘晝寢’焉者,有‘賦粟倍’焉者,是皆未免容有私意,‘信道不篤’而然也。則門人之若不聽教者,不止‘五秉、厚葬’而已。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又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聖人於此,必有一從之規。而由前,則從郁郁之文;由後,則從先進之野者。何歟?金昌浩。
同是文也,而質勝文則謂之野,文勝質則謂之史。而聖人所從之文,只是文質彬彬者也。周之禮樂監于夏殷而大備,則是文之適中者也。周末禮樂,文勝其質而失其本,則文之過弊者也。蓋林放之‘問禮之本’,子成之‘質而已矣’者,為是故也。然則先進禮樂,文質適均,而即聖人所從之郁郁其文也。後進禮樂,文滅其質,而即時人所稱彬彬其文也。則聖人之從先進也,固是監二代之‘郁郁乎文哉’之文,而可見聖人有一從之規也。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而至於‘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乃不言書而言樂者,何歟?金東玩。
詩書禮樂,固是周制之崇此四術、立此四教,而聖門教人不可缺者也。則言詩書禮,詩固當言樂也。舉詩禮樂處,亦必舉書。然而詩與執禮是修己者也;書道政事,乃治人者也,則兼乎修己、治人而言也。興詩、立禮,是進德者也;樂以成終,乃成德者也,則專於進德、成德而言也。所主界地各異,而兼言修己、治人,則二帝三王之道政事,固不可不言也。專指進德、成德之次序,則四代六體之言政治者,亦不可並列也。然而雅言雖不言樂,而詩是樂章,則不可謂不言樂也。詩是樂章,而詩以見政治之得失,與見其禮而知其政。則‘興於、立於、成於’三者,亦可見書外之道政事者也,惟在乎善觀而識之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十人之多於五人明矣,而夫子乃以為唐虞之際於斯為盛者,何歟?金東玩。
天地醇醲之氣,在唐虞之際其猶春乎?至周,則已涉乎秋矣。際當春氣流注,數其五六種之名葩,而其不數者已是衆矣。若於秋之清涼,則名其十許植之衆芳,而其可名者已盡矣。舜有臣五人者,概舉其數而已矣。觀於命九官,濟濟相讓,可見矣。至於周,則十人外别無可聞。而在舜,則九官以外,又舉才子八元、八凱。既有九官,又有十六才子,則奚止於周之十人而已乎?古人云‘堯時天下皆君子’,又云‘比屋可封’,則人才唐虞為盛可見矣。然則舜臣五人,其猶春之名葩乎?周之十人,其猶秋之衆芳乎?
子張問崇德。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樊遲問崇德。子曰:‘先事後得,非崇德與?’夫忠、信、義即德之謂也。事與德,名目各殊,在子張則直辭而告之,在樊遲則回轉其語而告之者,抑何義歟?鄭元植。
兩人崇德之為問則雖同,而兩人所病之為症則有異,故或直辭而告之,或回轉而語之。蓋子張矜髙務外不盡已,少誠實,故其答問政也,戒以‘行之以忠’,則其為病可以見矣,而德之所以不崇也。樊遲麤鄙近利,而先計功,謀其事,故其答學稼也,勉以‘好義、好禮’,則其為症可以推矣,而德之無由以崇矣。是以直辭告以‘忠信、徙義’,而有崇德之基,有崇德之進也;回轉告以‘先事後得’,而去計利之心,有崇德之效也。則隨病下藥。事與德,名目各殊,而其為崇德之歸則同矣。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君子日用云為之間,何者為文?何者為質耶?文與‘學文’之文,質與‘形質’之質同歟?異歟?鄭萬林。
君子之於文質,固不可相勝,而貴乎文質之適均而彬彬矣。則其在日用之間,必知其何者為文、何者為質,然後可勉乎文質之適中也。蓋於日用云為之際,一動一静,若大若小之事物,一以忠信為質,而以禮為文,不可相勝,則文質彬彬之義,與夫‘何者為文?何者為質’可以有辨矣。然則文非‘學文’之文,而乃‘文飾’之文也;質非‘形質’之質,而乃‘質樸’之質也。
論語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歟!’孟子曰:‘義之實,從兄是也。’從兄即弟之事,而有子則為‘為仁之本’,孟子則乃以為‘義之實’,其所以為仁為義之意,可得聞歟?朴重文。
仁有全言之仁,有‘偏言之仁’。則‘仁包四德’,而皆可謂之仁也。偏言之仁,則仁自為仁,四德各自為四德也。然則有子以弟為為仁之本者,其必以仁之包四德者為仁也;孟子以從兄為義之實者,以五德之各自為五德者為言歟!
論語子貢曰:‘學不厭,知也;教不倦,仁也。’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學不厭,即所以成己也;教不倦,即所以成物也。而其所以為知、為仁若是相反者,何歟?金教獻。
知有知之界分,仁有仁之界分。則知之於仁,仁之於知,似不可以相反矣。然而以知為體,則仁為用也;以仁為體,則知為用也。而子貢之‘學不厭,知也;教不倦,仁也’者,是以知為體,以仁為用也。中庸之‘成己,仁也;成物,知也’者,是以仁為體,以知為用也。然則仁、知不是相反而相與為用也。
論語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先儒論四德,則曰‘仁義禮智’。有曰‘仁者,心之全德。’仁之為德,明矣,宜無彼此輕重之别。今曰據、曰依,德與仁各立為工夫先後序者,何歟?金教獻。
性分上言之,則成己之仁、成物之知,固是性之德也。仁義禮智,固是四德也,仁固是心之全德也。則仁之為德也,果不為不然也。自工夫上言之,則德者得也,而志於道,然後事事件件,道理有得於心,而守其所得,故曰據於德;至於仁,則是全體大用,而不可有一息間斷,然後方是依於仁,則此其工夫中有德與仁之先後次序也。然則性之德、心之德,與據德、依仁之仁,自有所辨别也。
論語‘顔淵問為邦’,夫子以損益四代禮樂、放鄭聲、遠佞人言之。中庸‘九經’章,以修身、尊賢、親親類言之。大學‘絜矩’章,以好惡、得失、用人輕財言之。孟子陳王道,則衣帛、食肉、庠序、井地言之。為邦也,九經也,絜矩也,王道也,均是平天下、治國之大法。而所言既各不同,則亦有輕重、緩急之可言耶?若使王者取法,則何者為重、為急耶?金教獻。
先儒論孟子之謂‘今樂猶古樂’之語,而孔子之用韶舞,是‘為邦之正道’。孟子之今樂、古樂,是‘救時之急務’。率是而言之,則古樂之重於今樂,而可緩今樂之救時者也;今樂之輕於古樂,而必急於古樂之為正者也。以此推例之,則損益四代禮樂重於絜矩、好惡、食肉、衣帛,而其事則可緩者也。‘九經’之‘修身、尊賢’,大學之理財、用人,孟子之‘制民常産’,固皆‘救時之急務’,則其孰為重、孰為輕,何者為緩、何者為急,可得以見矣。唐虞之治天下也,稷之稼穡在先,契之設教在後。孔子之答冉有也,‘既庶矣、富矣’教之,則王者取法之急先務,今於明問中四條自有所裁焉。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悦乎?’聖人只言學習,而不言其從入之方。今為學者,將何據而學習則可合於聖人之旨意耶?遠來之朋或不如己,亦可以樂耶?‘人不知而不愠’,此與‘不患人之不己知’者,亦有淺深之可言耶?章内三亦字之義,可得詳聞歟?崔成澈。
學之為道,學習其所當知,學習其所當行。而有小學之道焉,有大學之道焉。先傳以小者、近者,後教以大者、遠者。故人生八歲而入小學,無不從事於灑掃、應對、愛親、敬長之方,則此其從入之方,而其非學習考據之地耶?及其十有五年而入大學,莫不致力於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之道,則此固為從入之方,而亦非學習依據之處耶?雖然,敬是聖學成始成終者也。自漢以來,無人識得敬之義。而至程子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謝上蔡曰‘敬是惺惺法’,尹和靖曰‘收歛身心,不容一物之謂敬’,則敬之義可見矣。敬而學,習其知,則於知有所開明;敬而學,習其行,則於行有所堅固。此其於知、於行,其為學習也,無如敬之為要矣。以今言之,則小學之立教、明倫、敬身,與大學之三綱、八條,為從入、依據之方,而敬以行之,則或不至大有逕庭耶。‘維皇上帝,降衷下民’,莫不受此仁義禮智之性。而但為氣稟所拘,人欲所蔽,不知其所賦之性而全之,是以安於自暴自棄。則學習之‘真積力久’,以至自悦於心者,見之為多少可憫。而近者信我所得而從之,至以遠方之‘信從者衆’。則雖有朋友之不如己者,而吾之所以為心,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成不獨成,立必俱立’。而推其所得,無不歸於吾仁。則其為樂,不止‘金石相宣’。而豈有以不如己為樂、不樂界限也哉?不愠與不患,固君子之所造。而學而一篇,為始為終者也。然而愠是心之微動,而患之之心,則尤著於心之微動者也。而‘人不知而不愠’,辭意順而下;‘不患人之不己知’,辭語泝而逆,則可見其有涉於淺深之可言矣。三亦字,孟子首章亦有之,而先進長老多有語助釋之者。愚於此章内三亦字,似無異同之云爾。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朱子以‘忠信為傳習之本’。曾子嘗以夫子一貫之道告門人,曰‘忠恕而已矣’。曾子所以傳習者,即一貫之道也。而忠信與忠恕微有不同者,何歟?金東玩。
‘能’與‘所能’,界分明甚。而以能為所能,固為不可也;以所能為能,亦為不可也。則一貫之忠恕,其與盡己之忠、以實之信,未必相符也,固矣。盡己、以實之忠信,其於吾道一貫之忠恕,退一步而言也;吾道一貫之忠恕,其於盡己、以實之忠信,進一步而言也。則曾子傳習之工,惟在於必盡己焉,必以實焉。故曰‘忠信為傳習之本’。其在傳習也,如或不盡己、不以實,則何可以傳習乎?曾子之所習者,非習忠、習信也。其習也以忠、以信,則忠信豈非傳習之本乎?一貫之忠恕,動以天者也,與‘違道不遠’之忠恕頓然相殊。則夫子所傳於曾子者,非必忠信也;其做工也,以忠焉、以信焉也。曾子之言曰:‘惟於夫子者,非是忠信也,乃忠恕動以天者也。’則為人忠,交友信,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者,非徒微有不同也。
子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而嘗謂子路、冉有、公西華、仲弓‘不知其仁’。然則諸子成名,果由何而得之耶? 金東玩。
隙窗之月,雖非全體之月,而固不可謂非月也。一勺之水,縱非大洋之水,而亦未可曰非水也。則仁之為仁,有全體之仁,有一事之仁。而‘君子去仁,惡乎成名’之仁,以全體之仁言之也。下文云‘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者,非全體之仁不足以當此。而夫子於子路、冉有、公西華、仲弓‘不知其仁’者,蓋以全體之仁言之也。全體之仁,非聖人不能當之。則彼諸子之不許其仁者,固然。雖然,夫子亦嘗以‘三月不違仁’許顔子,而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云。則彼四子‘日月至焉’之仁,雖非全體之仁,而亦非其名之所由成乎?窗隙之月,一勺之水,亦有名稱之成,則可以比並推之也。
‘君子不器’,及其答子貢之問,則曰‘女器也’。然則以子貢之賢,不得為君子耶?文庚烈。
君子之稱,亦多門矣。有以位言之者,‘非君子莫治野人’是也;有以德言者,‘德勝才,君子’是也;有以賢言者,‘君子可大受’是也;有以聖言者,‘君子不以紺緅飾’是也。則以若子貢之賢,其在聖人之君子,固不得議為,而以‘瑚璉’之器稱之,則其於不器之君子,固為所遜矣。竊嘗思之,子貢以‘聞一知二’之資,得聞‘性與天道’,又聞‘一貫之道’。而以夫子之言推之,則曰‘賜也,不幸言而(多)中’,曰‘言語:宰我、子貢’,‘子貢方人’,而曰‘我則不暇’,曰‘賜(也)不受命,而貨殖焉’云,則顔子以下,颖悟知見,固無如子貢,而其純篤德行則亦有遜於顔曾,故只許以華美貴重之器,而不至為不器之君子歟。
子曰:‘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又曰:‘觀過,〔斯〕知仁矣。’夫仁者萬善之首也,好之未免愚,有過反謂仁者,何歟?朴瑢鎮。
愛是仁之發。而墨子之‘兼愛’,可謂好仁也,然而不知學而明之,故其蔽也,至於親其親如路人,則愚莫甚焉。佛者之慈悲,其亦好仁也,然且不知學而習之,故其蔽也,至有以其身飼禽獸,則何其愚也!然則非好仁而愚也,由不學而愚也。齊宣王不能保民,而不忍觳觫之牛,則未必非過,而人知其仁心。梁武帝以麪代牲,而斷死罪必涕泣,則非謂不過,而皆知其仁聞。然則‘觀過知仁’,非謂必待其有過而知仁也。言就其有過之中,知其持心之為是,而見其本心之為仁也。蓋聖門教人,以學為貴。而若好仁者,苟於知行無時不學習,則其為仁也,雖至聖人,亦無不可,而焉有愚之為蔽也?過而有仁者,亦致博文、約禮之學,則凡在小大事為不至為有過,而涵泳於天理之中,則亦將有‘仁不可勝用’矣。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又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既曰不比,又曰與比者,何歟?朴瑢鎮。
今承‘既曰不比,又曰與比’之明問,所感者多矣。竊聞:胡譯以中國之一字為二字,中國之二字為一字。則一天之下,字之相訛者多矣。今五洲之内,何人不聚國中乎?聖經中注解字義,安知不有異説耶?如‘不比’之比字,或不以偏黨言之;‘與比’之比字,亦不以‘從也’解之,則其誤儒生之見也,將至何境耶?試問之:意或在於是,則此固古者大行人之屬巡行天下,考正書字者同一其義,而其有功於儒門,果何如耶?比字之義,隨文異義。‘比于文王’之比,以‘至’為訓;‘比天之所以與我’之比,以‘比方’釋之;‘其比如櫛之比’,以‘密比’解之。而‘不比’之比、‘與比’之比,只從集注所釋,則君子所處之義,隨遇各盡其道者概可見矣,無俟仰對之煩為也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然則有德者有言而無勇,仁者有勇而無言耶?仁者,心之德也。仁與德,可以分言耶?願聞其詳。金東玩。
聖人之言,無非救時之弊而發也。世之有言者,舉皆捷給便佞,而非安重蓄德者也,故曰‘有德者必有言’,所言自所畜之德發故也。人之稱勇者,亦皆暴悍血氣,而非當理公正者,故曰‘仁者必有勇’,所行當理而見義必為故也。中庸曰‘德為聖人’,謂其大舜而不迷‘烈風雷雨’,則有德者無勇可乎?金縢曰‘予仁若考’,是乃周公而多著詩書諸篇,則謂仁者無言,可乎?道明德立者,浩氣充塞于天地,則賁育之勇,非所彷彿也。公正慈仁者,言皆當理而無私,則儀髡之辯,不覺汗縮也。此其有德有言、仁者有勇之義也。德者,得也,則善之得於己,而為我所有者曰德。如熱之為火所得,而為火之德;寒之為水所得,而為水之德。則善之為我所得者,隨其淺深,而皆為吾之德也。仁者,偏言之,則‘愛之理’是也;全言之,則包五常、統萬善而無所遺也。以發用言之,則‘惻怛慈愛’及‘不咈乎愛之理’,與‘當理而無私者’是也。此仁與德之有分也。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式字之一上一下,何義歟? 朴基和
自上文‘雖狎必變,雖褻必以貌’,下文有‘盛饌必變〔色〕而作,迅雷烈風必變’,而至於‘式之’,皆順語下字,而至於見負版者則變上例,而下式字於‘負版’之上,則可見其益致敬謹之義耳。凶服者是素所不知之人,則豈可與君所拜受圖籍之負版者同一敬之耶?
范氏引‘得正、斃焉’,足以斷盡此章之意。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云。兩説不同,何也?姜永燮。
此指子路受病處而言也。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為知,則是‘非知至〔而〕意誠’而‘用智自私’者乎?此范氏、楊氏各有所指之異也。
四時改火也。則水火俱是天地之妙用,而改火而不改水者,何也?金昌浩。
火剛水柔,而順其氣燮理者,尤在於順其氣之剛者之為用耳。周制藏冰、出冰以調陰陽,亦是水之改火之類也。
近日與人論‘灑掃、應對’所以然。愚謂:天下之物,纔有一個形,必有一個頓放處;纔有頓放處,必有自然不易之用,是所以然也。至於室庭有必掃之理,子弟有當掃之理;箕箒有可掃之理,朝夕有當掃之時,加帚而進、拘袂而退,温愉翼翼者所當然也。文丞周。
子之於親,愛之;幼者之於長者,敬之。灑掃、應對,是愛敬中一節。所當灑掃而灑掃,所當應對而應對,是所當然也。灑掃、應對上愛之之理、敬之之理,非所以然耶?先儒云所以然,‘大德敦化’也;所當然,‘小德川流’也。
‘精一’之一字,就工夫上説;‘一貫’之一字,是天真之謂歟?范善仲。
然。
孔子夢見周公。周公之靈,非入於孔子之夢,是為孔子心神之所感乎?范善仲。
來説得矣。
論語‘一日克己’,天下何以‘歸仁’?克己,則天地萬物與我為一體,故云耶?裴鍾豊
天下歸仁,言為仁之效至速而大也。蓋‘好善惡惡,天下之至情’。‘君子居其室,出〔其〕言(而)善,〔則〕千里之外應之’[1],況‘克己復禮為仁’乎?天下安得不許其仁也?在理當如是。
曾子平生所言皆善,而何以曰將死而善也?裴鍾豊。
曾子自道也。蓋以自道,而使敬子信吾言之必善也。
紫何以奪朱?鄭聲何以亂雅樂?裴鍾豊。
余觀今人喜服洋布,於以驗‘紫之奪朱、鄭聲之亂雅樂’也。
鳳鳥,舜文之世;河圖,伏羲之世。則當先圖後鳳,而今不然,何也?裴鍾豊。
以年代言,則子所問固然矣。而自聖人所感者言之,當先近而後遠。
程子之説,以‘淫聲美色’為‘異端’之比,則其所以‘遠之’之術,何以則可也?孫台焕。
既有遠之心,則當於遠之之心上極力做下。更問何以,則是騎驢覓驢。
‘學而不思’之學字,兼知行而言歟?抑亦專指行處言,而知在思字上歟?‘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之學字與‘博學’之學字同歟,異歟?姜永燮。
學有以知言者,‘博學’之學是也;有以行言者,‘學而不思’之學是也;有以兼知行言者,‘廢其一,非學’之學是也。
朝聞、夕死。姜永燮。
死生雖大,而比道義則輕。以夕死為可,則見聞道之至大也。康節詩‘以至死生(都)〔猶處〕[2]了,自餘榮辱可知之’。以夕死為言,舉其欲惡之最大者耳。
‘聞’字義。姜永燮。
‘不以苟知為得,必以了悟為聞。’
論語集注‘學而、為政’兩處,不徇他章訓誥之例,而特曰‘學之為言、政之為言’,何也?李載南。
學是受教之稱,而將釋所包之甚廣,故曰‘學之為言,效也’;政是法令之謂,而為釋政之道理,故曰‘政之為言正也’。非如他例之只釋名目稱道故也。
謝氏‘無時不習’之時字與本文‘時習’時字無别乎?安鍾洛。
本文時字兼知行而言,謝氏時字就行上言。
‘中心喜悦,其心自不能已矣。’下心字,一本作進字,何字為的當?安鍾洛。
進字似當。
‘專言鮮,則絶無可知。’何謂專言?鄭洙欣。
言鮮時似少有。而專、鮮云,則是專無也。
‘道千乘之國’章,節用、時使二者,亦言其所存耶?朴晟求。
时使以節用、時使存而為言,則亦何不可也。
‘則以學文’注‘以,用也’,以之為用,何待訓釋?朴晟求。
例看處無訓,重看處有訓。
集注‘所行或出於私意’者,何也?鄭洙欣。
不學文,則無以考成法、識事理,故無所裁擇,而所行或出於己見之私意也。
‘吾必謂之學矣’注:‘可見學之不可不務。’而吴氏直以‘將至廢學’譏之,朱子以子路‘何必讀書’之言比而同之,何也?孫在明。
子夏之‘雖曰未學’云者,指不讀書而言,故吴氏、朱子之言如是耳。
陶庵曰:‘禮勝則離,故不可一於敬;樂勝則流,故不可一於和。’一於和固不可,而一於敬有何不可?所謂和亦未嘗離敬而和也。孫在明。
‘一於敬’之敬,非謂主一之敬也,謂一於嚴肅之敬,故其言如是。示中未嘗離敬之和,則一於和亦何妨也。
學而篇言道者三,‘就有道’道字獨釋之。胡雲峰曰:‘父之道,父之所由;先王之道,先王之所由;而有道之道,人之所共由。[3]’此説甚疑。姜永燮。
此説似無妨。‘三年無改父之道’之道字,是非三年後非可改之耶?是果人所共由之道耶?‘先王之道’之道字,贊美其先王制禮之用也。是道也,使凡庸由,則是猶驊騮之千里一日所行之道,用駑駘而一日由之,可乎?如是,則可謂人所共由之道乎?
四子問孝,聖人告之不同。蓋合此四子之行,方成全孝乎?聖人各舉一事,以救其失,是但有此一失。而救此失則可成專德乎?鄭洙欣。
告之不同,各就其所病而下藥也。合此四子之行,方成全孝,亦未見有此意。救此一失則可成專德云者,雖子夏、子游,亦未必如此説道,況武伯多可憂之事者乎?
‘色難’較之‘服勞奉養’為難歟?孝字裏面節目甚多,‘惟色為難’歟?朴重圭。
只就子夏所病而言也。若以孝之所難為言,則舜之大孝、周公之達孝,非色之難耶。
朱子曰‘記問之學,温故而不知新’,可疑,安有温故而不知新者也?朴重圭。
孟子所謂‘習矣而不察,行之而不著’者是也。
舉直枉,不著‘諸’字;錯枉直,必著‘諸’字。或曰:一君子進,則衆小人退。一小人進,則衆君子退。又曰:直則所舉小而為益大,枉則所舉小而為害大。兩説各自為一説乎?抑皆未然耶?朴重圭。
前説稍勝。
曾子之疾,呼門人先言‘啓予足’,次言‘啓予手’,何也? 安龍焕。
凡於身體所措,惟手足最多;凡於手足,惟足最多。故審所傷,使之先啓足、次啓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