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_127總論

【總論】

退溪曰：論語大旨或以為操存涵養，北溪、陽村則皆以仁為言。雖皆大概近似，然此書乃出於一時門人雜記，聖門師弟子問答言行之類，裒輯為之。其妙道精義，頭緒多端，何可以一二字判斷得下耶？范氏以孔子以‘思無邪’蔽三百篇之詩，以‘毋不敬’蔽三千三百之禮。詩固主勸懲，禮固主恭敬，此兩説皆非牽强也。朱子以‘誠’為中庸大旨者，子思作此書始一理，中萬事，末復合一。其立意本如此，故因以為説，亦非傅會而云也。大學或問之首以‘敬’為小學、大學之本，蓋敬固聖學之成始成終者，非專以是為小、大學之大旨也。今人徒見此數書有大旨、大要之説，於論語散記之書亦必以一二字求大旨，無乃近於牽强而傅會耶？言仁處求仁之理，言義處求義之理，言孝悌忠信處求孝悌忠信之道，逐處研窮，逐事踐履，積久漸熟，以至於瀜通發見，則所謂大旨大要者，將不待求索而自得之矣。不然，其於句讀文義猶未窺藩籬，而先以一‘仁’字包籠一部書為其要旨，吾恐所得非真要旨，而反失正意，終無實得也。昔有人請楊龜山當讀何書，龜山曰：‘讀論語。’其人問：‘論語中何者為要切？’龜山曰：‘皆要切，但熟讀可也。’朱子每稱歎此語，以勸學者。又襲蓋卿朱子門人。嘗言：向於長沙郡齋，隨諸生聽講，或問：‘向蒙見教，讀書須要涵泳，因看孟子千言萬語，只是（説）〔論〕心。七篇之書如此看，是涵泳工夫否？’先生曰：‘某説涵泳，只要仔細尋繹，令（腦）〔胸〕中有所得耳。如吾友説，又襯貼一件〔件〕意思，硬要差排，看書豈是如此？^[1]’自今觀之，七篇之書固多説‘心’，然而非説心處亦有之，此人必欲以‘心’之一字包籠孟子一書，又以‘涵泳’二字準擬為言，故朱子斥之。來喻所云，無乃有類於此人所見乎？南軒類聚言仁説者，正欲於言仁處求仁，非以是為論語大旨也。○問：論語一章自是一例，一節各是一義。學者固當逐章逐節各明其義，先究其本體面目，次尋其下手孔穴，考索精深而勿滯於言句，體驗真切而勿陷於口耳，使二十篇許多義理瞭然心目之間，及其瀜會貫通，打成一片。大山曰：天下之義理固出於一原，故雖頭面多端，而貫通只一理。然於其間自有大小、高下、淺深、精粗之分：大則從其大而求之，不可斲之使合於小；下則從其下而求之，不可揚之使趨於高；淺者不可鑿而使深，粗者不可强而使精。只合逐件窮究，認得當體面目，到得活絡純熟，自有瀜會貫通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