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
雍詩有‘烈考文母’之言,則此可用於祭文王,而自武王以下,則不可用。故語類曰:‘武王已自用不得。’然則此在三家與魯公,則僭矣。在當時,天子亦不相襯。集注之以‘天子宗廟之祭’為言,似或汎然,當以語類為正。
‘林放問禮之本’章
集注以儉戚為質,質為禮之本。且收范楊氏説,則是以儉、戚、直為本,而或問則以范楊以儉戚為本者為非是。語類則或以儉戚為本,如曰:儉戚只是禮之本。或不以儉、戚、直為本。如曰:禮之本,則又在儉戚之前。未知誰為定論。農巖則以集注為定論。語類又以楊氏‘徑情直行’云者為顛倒。集注中豈以其有此語病,而大體則未完而收入自好也耶?
語類所謂初頭‘只是個誠敬〔而已〕,未有許多事’,是以誠敬當得儉戚意。如范氏説所謂‘禮之本在儉戚之前’,則是或問之意。雖其所謂‘在儉戚之前’者,似是指誠敬而言,然此則非當得儉戚意者,蓋指禮之全體、誠敬之中而言。都梁卻合而一之,似未精。
‘夷狄之有君’章
語類謂‘亡,只是有無君之心’,此則‘有君’與‘亡’專以在下者言。恐‘有君’只是言其有君長,而其有君長以有上下之分也;‘亡’亦只謂無君長,而其無君長以無上下之分也。其有上下之分,無上下之分,則不但以臣之有無君之心與否也。語類曰:‘是上下僭亂,不能盡君臣之道。’只作在下者説不得。且‘有、亡’字虚,今以‘亡’為‘無君之心’,於文義不叶,似當以集注為正。
‘君子無所争’章
此蓋專以君子事言,故起語曰‘君子無所争’,非汎言射之事。而於其中以其盡揖遜之道者,為君子之射;不能盡揖遜之道者,為小人之射。集注所謂‘小人之争’,亦以他事言,非謂小人之射則争也。都梁説非是。
‘巧笑倩兮’章
‘素以為絢’,或問曰‘既有倩盼之質,而又加以粉黛之飾’,語類曰‘口輔之美,盼倩之佳,所以表其質也。此見素以為質,而絢以文之’,此則直以‘倩盼’為‘素’。而集注則曰‘素,粉地,畫之質;絢,采色,畫之飾’,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此則似以‘素、絢’比倩盼之加華采也。雙峯之以上二句為賦,下句為比者,二都梁雖非之,而不為無據。蓋夫子以‘繪事後素’,言‘素以為絢’,故朱子以‘畫之質’與‘飾’釋‘素、絢’矣。
‘祭如在’章
‘祭祀感格’有三義:祖考死,氣未及散之時,子孫盡其誠以祭,則其未散之氣感而來格,此一義也。祖考死已久,其氣散而無有,而子孫盡其誠敬以祭,則亦有所感格者。此則自家氣是祖考氣,故自家盡其誠敬以祭,則祖考之氣亦自有聚會感格處。此又一義也。其氣已散,子孫亦無,則宜無感不感之可言,而此亦於理所當祭,如諸侯在其土而無主後者之類,致敬以祭,則亦有所歆享者。蓋既主其土,則其舊所主者於我有當祭之理。既有其理,則便有其氣。有子孫,則其氣在子孫;無子孫而有其土,則其神在其土,蓋嘗主此土故也。而其能格之者,亦以主此土故也。此又一義也。而要之,是其氣也,同是此天地之氣,混然無所間隔,故苟於理而無違,則其氣有自相流注貫通而感應之者。此何莫非一氣之故歟?如天地山川,則其義與祖考之氣未散者同。蓋以天地山川自有其氣感,則必聚也。然此則理為之主,雖曰其有氣,且能盡其誠,而理不當祭,則不格矣。先聖釋奠,則其義與諸侯在其地者同。蓋我既尊其人、行其道,則有當祭之理。有當祭之理,則有相感之道矣。先聖之道廢則已,既不廢而與天地同其久,則其享亦與之無窮。此理之當然。理既如此,則理之所在,即神之所寓也。
蔡虚齋言‘祭祀感格’,只以人之所以為人者異於禽獸言,其説誠粗甚。若其所謂‘豈有既死之氣,猶有潛寓於宇宙之間’云云,蓋言其無别般氣在虚空中有所去來之意,未至於甚謬。而都梁斥之曰‘已散之氣只寄於天地之間’,曰‘已死之氣即升降於天地陰陽之間’。此有歸根返原之病。且其所分别於釋氏之輪回者,只以不另為一物投胎入竅者言。既曰‘寄於天地之間、升降於天地陰陽之間’,則其不另為一物亦幸矣。其説大段非矣。
‘管仲之器小哉’章
‘規模卑狹、局量〔褊〕淺(陋)’,只是就事為上言。而勉齋以‘局量’為‘心之藴蓄規模’,為‘事之發見’。且‘正身修德’,是應聖賢大學之道;‘致主〔於〕王道’,是應局量規模。而勉齋以‘正身修德’應‘局量’,‘致主〔於〕王道’應‘規模’,皆未然。更詳。語類曰:‘度量褊淺,是他(用)〔容〕[1]受不去了;規模,是就他施設處説。’又曰:‘度量是言其資質,規模是言其所為。’以此看,則勉齋説無不可。然局量雖以藴蓄容受者言,而亦是從施為上言其為如此,非直就其心術根本處言。看一‘故’字,則此意可見。然則‘局量、規模’雖可如此分别,至於以‘正身修德’着‘局量’,‘致主〔於〕王道’着‘規模’,則未必是朱子之旨。或問曰:‘用狹者,〔其〕本也。量淺者,〔其〕驗也。’此則又以‘局量’為驗,‘規模’為本,而與語類説不同。然以‘規模、局量’分體用,亦未安,恐不是定論。
管仲功大,自係别義,與此章不可混。蓋對當時諸侯看,則其功大;對聖賢看,則其器小。主器小而言,亦其功小耳。楊氏説似欠此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