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序問答
【題 解】
大學序問答作者崔濟泰(一八五〇—一九〇七),字而仰,號松窩,本貫全州,出生成長於家族世居之晉州南浦。早期在蘆沙奇正鎮門下修學,學問多繼承自懋實。刊行松窩集四卷二册,本書收録於卷三,對朱序的重要概念予以解説,並録明湖、老柏兩人的見解以為參照。(林熒澤)
所以教人之法
‘所以’字欲説破教字裏面事,而先著此二字,如下文‘與之以性’、‘氣質不齊’,天必命‘復其性’,此非所以教耶?‘天降生民’之天,以形體而言歟?以主宰而言歟?合形體與主宰而言歟?曰:外形體則亦無主宰之可言者,當以合形體與主宰而看。然夫子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但就一形字别其上下、道器之分,則即其形體之天而可得其主宰之實矣。
‘所以’字,凡於有根據推展説去處用之。下面諸般説,固是説破一教字耳。凡言‘天’處,豈嘗有外主宰而專言形體也?明湖。
‘所以’字,舜卿所謂‘有根據推展説去處用之’者,得之‘天降’。天字指主宰而言,將形體字作對看,卻是汩亂了。凡曰道、曰理、曰性,曷嘗有離形體者?聖賢卻不言耳。至於分開處,聖人始説出‘而上’、‘而下’,而皆就一形字以明之,則非若後世把道、器作對看之説也。老柏。
天降生民*[1]
詩曰‘天生烝民’,此曰‘天降生民’。‘生’與‘降’無或意疊歟?曰:此降字自‘上帝降衷’來,蓋為下文説性張本。‘生’與‘降’自當有辨。以‘物’與‘則’言之,則何者是物,何者是則?曰:民是物,性是則。然則‘性’與‘則’之分又何以看得?曰:性非無分之物,曰仁、曰義、曰禮、曰智,則此是性分;而當仁處仁,當義處義,此非則乎?於其分而則斯在矣。
‘天生烝民’之生,即是降字義;而‘生民’之生,恐是動忽之謂耳。‘則’是仁義禮智之各有其分而當則底,非分外别有則也。若曰當仁而仁,當義而義,則是已循其則之謂,語或未精於其分。而‘則斯在矣’一句恐得之。明湖。
性字*
性字必从心从生,何?天之生物之理,具於吾心而為性,此是天人合一處。春生之理,何以為仁?秋殺之理,何以為義?夏長之理,何以為禮?冬藏之理,何以為智?曰:於其惻隱而知仁之為春,於其羞惡而知義之為秋,辭讓是非之為夏為冬亦然。
性只是心之生理,故其為字必从心从生。蓋天命之賦於人也,性處即是心,心處即是性,豈必别有心而後具天之理而為性也?因知盛喻之原於先儒之説,而恐與先儒之意或有差也。先儒自賦與上説,則主天而言;自稟受上説,則主人而言,蓋天人一理。今曰天人合一處,無或有天人二本之嫌也耶?若春夏秋冬之喻,則温然發育底是仁,春非這理乎?截然斷制底是義,秋非這理乎?禮是仁之著,智是義之藏。夏非春之藏乎?冬非秋之藏乎?湖。
全字*
‘全之’之全字,不待勉强,而生以全者耶?曰:‘知其’知字,致知也;全字,力行而得全也。蓋統言鮮有如此之人,而下段説起‘能盡其性’者,以證有如此之人也。
‘说起能盡其性以徵’云云,恐未省文理。蓋人為氣質所拘,不能自全其性,故天必命能盡者,使之治教而復其性云爾。知、全字恐非為勉力字。若人皆不為氣質所蔽,則即便聰明睿智,自能全其性,豈待勉力耶?勉力是治教以後事。湖。
全字自氣稟不齊中説出來者,然就那‘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一字言之,則‘知其性’知字,是生稟上自然之知,汎説也。知之、行之皆在‘全之’二字裏面。下文‘能盡其性’,盡字是知之至、行之極也。柏。
聰明睿智*
心有睿智,故耳目聰明,則睿智似不屬氣邊,而於此連舉,何?曰:睿智似指心而言,心則該真妄。心能睿智者,能盡性。然則心之能睿能智者,非氣而何?曰:豈非性有睿智,故能盡其性耶?如鏡之能照管萬物者,乃明徹故也。無明徹之理,則何異於磚石也?有明徹之理,故有明徹之氣。若石,則本不具明徹之理,雖千琢百磨,欲明徹,得乎?然明徹之理乘明徹之氣,能照管得。然則鏡謂之氣耶?謂之理耶?曰:能照物,故謂之鏡,則鏡非理而何?
心之睿智,耳目之聰明,是聯對説,豈可曰心有睿智,故耳目聰明耶?聰明、睿智謂之理,則氣質駁濁者亦有此聰明、睿智耶?朱子固有以耳目為物,聰明為德,則似不屬氣邊説。然聰明、睿智是理之透照處,以耳目之麤形言其的然之妙實,故究其原而曰德也耶?然此序所言,豈非氣上説所發也歟?至若鏡與石之證,似矣,而亦不然。鏡固是有照之理,故其氣也明徹;石無照之理,故其氣也麤頑。推本説則當如此言之,然既有道器之分,則豈可以器直謂之理也?以鏡言,則鏡是物也。明徹是氣,其照也是理。今謂鏡為理,真所謂不辨物則也。‘性有睿智,故能盡其性’一句,專不成説,豈以性盡性,如以目視目耶?湖。
心是物也,而睿智其德也;耳目,物也,而聰明其德也,皆即形以明之也。其為睿智、為聰明,皆氣為質而理之著也。舜卿之説大概近之,而似有以睿智、聰明專屬氣分上看底意思。若是,則睿智之外别有心之德,聰明之外别有耳目之德耶?仁義禮智非心之德乎?曰:仁義禮智亦非外睿智而别有者也,就睿智中界破而言之為四德,舉終始而總言之則睿智也。故朱子曰:‘智者,心之全德。’又曰:‘知覺乃智之事。智與睿知,其實只是一事。’此處極難言,非猝乍可辨,當久久細思之。柏。
知性之所有而全之*
上段言‘知性之所有而全之’,蓋兼知行而言。下段止言‘能盡其性’,此則既有聰明睿智,故不必用工於致知而然耶?曰:上段以用工者而言,下段以此徵彼而舉成功者而言也。
既曰‘聰明睿智’,則知不必言。以此徵彼之喻,或可為氣質清濁之徵也耶?湖。
‘天必命’之命*
‘天必命’之命字與‘天命之謂性’命字同耶?與‘莫不與’之與字若何?曰:如‘父命子食’云,則此‘食’即謂之父命可也。與字上自有命字之義。
‘天命’之命,萬古常然。此命字或有然處,或有不然處。此為不同,然其實一而已。湖。
以理言之,則盡性者之為君師,亦萬古常然者,而其有不然者,氣數之變耳。柏。
復其性*
雖聖人,何可人人得以使之復其性也?曰:‘復性’二字,大學一部之意盡之。一遵大學之道,則誰不復性?‘立極’即‘止於至善’之意耶。
惟‘凡民之俊秀’者可以入大學。‘止於至善’,則為四方之表準,此為‘立極’,然不外此序而亦有‘立極’之意。能盡其性,非耶?蓋‘止於至善’是‘能盡其性’。湖。
性則一也,其分不同。‘凡民之俊秀入大學’,固可謂‘復其性’。其不能入大學而歸之農商者,謂不能‘復其性’可乎?隨其所處而盡其分,則是亦復性也。孝一也,而孔子言孝,自天子至庶民,其為孝不同,以分之殊也。其分雖殊,其為孝一也。‘“立極”即“止於至善”之意’,是不成説。舜卿從而為之説,不亦苟乎?柏。
窮理、正心*
誠意工夫最緊,而此只言‘窮理、正心’,而不言誠意,何?
以工夫次第言,則誠意固緊,而此只舉其大體説。湖。
誠意是致曲工夫,正心是全體工夫,則於省文總要處言正心,何須疑乎?柏。
此字、又字*
‘此又’此字當以上段‘此伏羲’此字一般看耶?‘又皆’又字與上文‘此又’又字似不同。
諸般‘此’字,愚未見其不同。諸般‘又’字,皆是語意之轉緊處。如曰‘不惟如此,又必如此’也。湖。
‘此又’又字應上文‘此伏羲、神農’云云而言也。柏。
餘字*
‘心得之餘’,餘字終未另别。蓋性分事本非如富人之財用有餘也,但因彼之所固有使之自新而已,豈付畀增益也哉?
餘非以道理謂有餘,乃工夫積驗於己,而有依據之謂,如曰‘有餘師’之餘。湖。
餘非有餘,是‘緒餘’之餘,有後字意,而不可作後字看。柏。
分字*
‘職分’之分非是‘因性分’之分耶?蓋無處無分,無事無分,分字上可以見理之有條理準則也。
此段所喻,恐見得是。湖。
俛字*
俛字與‘盡力’字似無異,而必於‘盡力’上下俛字,是勉之之意歟?
‘俛’是進前不顧之貌。湖。
此字*
此序中諸般此字,固提綴上文之意。而惟‘此古昔’此字,無乃還是包‘此伏羲’‘此’,又兩節事歟?
‘此古昔盛時’一節,固是總結説。湖。
高字*
‘其高’高字,似當以難字對看。
謂之錙銖天地,窮深極微,不其高哉!湖。
天運循環*
程子時言‘天運循環’,而孔子時何不言‘天運循環’?
在三代時,孔子而不得君師之位,是氣數之變也。五季之後,則千五百年長夜之餘,出一大賢,發明先聖先王之道,未必非天運循環。然‘天運循環’一句,其意湊著在‘宋德隆盛’一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