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一章】[1]
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其所以釋心者,實與‘明德’之訓脗然相合,則德之為心,灼然可見。而明德二字,謂之‘言心而性情自在其中’則可矣,謂之‘統性情而言之,然後方可為明德之義’,則恐非經文之本旨。至於以性看者,則已於虚靈不昧四字區處不得,而具衆理三字亦有以理具理之病,此固不足多卞矣。○德秀曰:‘明明德’為一篇大綱領,故‘修身’以上條目無不包在其中。格致誠正,明之(明)〔之〕[2]功也;知與意,心所得之德也。然則以明德屬之心,自是經傳本意。而章句立言一從本意,總括條目,統言性情,而歸重於心,其意密矣。第於下文‘明命’注以‘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德’言之,明命既是理,則明德亦當以性看,而考之‘明德’章句,自相矛盾,此為可疑。○養浩曰:明命與明德固非二件物事,在天為明命,在人為明德。明命從稟受以前而言,故專言理;明德從稟受以後而言,故兼言氣,所從而言實有不同。而既以兼氣,則固當屬之心矣。○憙曰:此論大概得之,而但‘稟受以前、稟受以後’云云,殊為語病。蓋自天之賦與而言之,則為明命;自人之稟受而言之,則為明德。明命、明德雖有天賦、人稟之别,而纔曰賦與便即稟受,賦之、受之之間着不得先後二字矣。
木問:序文單言‘氣質’,而此注兼言‘人欲’者,何也?且氣稟若是虚靈氣稟,則所謂虚靈已為所拘,無光明之可言,而此云‘本體之明有未嘗息者’,何也?既曰‘有時而昏’,則亦當有時而明,未知昏者何時,而明者何時?○德秀曰:序文則承上‘仁義禮智之性’,故以氣質對本然而言之;此則對明德而言,故並氣稟與人欲而言之。‘氣稟所拘’應上‘具衆理’一句,‘人欲所蔽’應上‘應萬事’一句。氣稟受於有生之初,而在於未發之時;人欲出於有生之後,而行於已發之後。未發之時,雖有氣稟不齊,而氣不用事,故虚靈體段固當自如,此所謂‘本體之明有未嘗息者’也;已發之後,人欲肆行,而虚靈為其所蔽,光明不得著見,所謂‘有時而昏’者,此也。須看有時二字,則可知已發後人欲所蔽,而非謂本體之昏也。又看未嘗息三字,則雖被人欲之所蔽,而裏面光明之自在又可知矣。○憙曰:此説儘好,而其論兼言氣稟、人欲處,猶欠歷落。蓋明德之有時昏昧,實由人欲之所蔽,而不專在於氣稟之所拘。譬如鏡鐵雖有精粗之分,其為光明則同,而必有塵垢來蔽,然後昏而不明矣。是以必磨其塵垢,然後其鏡復明;祛其人欲,然後其德復明。而章句將言明之之工,故必也兼言人欲,以見明德之昏,人欲為之累,而明之之工,亶在於祛人欲矣。然人欲之蔽實源於氣稟之拘,苟使氣稟至清,則豈有人欲之蔽乎?此所以欲變氣質,則必祛人欲者也。又此説所謂‘氣稟受於有生之初,而在於未發之時’者,不免為杞榟之寸朽。氣稟固在於未發時,而獨不在於已發時乎?觀此語意,雖非謂未發之時氣稟不在者,而語句之間有礙人眼矣。○亮喆曰:直就心之虚靈而言之,則聖凡之虚靈同是虚靈,固無分數之可言。而若言氣稟之不齊,則聖凡之虚靈亦不能無分數,此正所謂‘氣稟之拘’。而氣稟之拘則只使虚靈不能無分數而已,謂之直由氣稟之拘而昏了其虚靈,則無是理矣。是以人欲之生,則氣稟之罪;而虚靈之昏,則人欲之故也。
憙曰:‘知止而後有定’一節,以文字類例言之,則‘静、安、慮、得’四字上當依定字例,皆加有字,而乃以能字换之者,何也?朱子曰:‘緊要在能字。’然則有字視能字獨不緊要耶?定字之必曰‘有’而不曰‘能’,‘静、安、慮、得’之必曰‘能’而不曰‘有’者,果何意也?○德秀曰:有字、能字,各有着落,不可互换。不曰‘有定’而曰‘能定’,則何以知志有定向也?其下不言能字,則何以知静、安、慮、得之實能如此也?尤翁所謂‘不言能字,静非真静,安非真安’,實為正論。而上着有字,下着能字,此實文勢語法之不得不然耳。○憙曰:‘有定’之定字,若只是定字意而已,則必當曰‘能定’。而實兼向字之義,故必曰‘有定’,然後方可以成説。只以向字意看之,則謂之‘志能向’,其果成説乎?
憙曰:‘明明德於天下’,章句則專言人一邊,或問則兼言人己。其所為言分明不同,而三洲合而觀之,以為章句之義亦是兼言人己,憙竊惑焉。蓋‘明明德於天下’云者果是兼人己而言者,章句當曰‘明吾之明德於天下’,而必以‘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释之,則其專言人一邊者,大煞分明。而洲翁之論曰:‘章句所謂“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者,非直以是而為經文“明明德”之訓。’又曰:‘此“明明德”與篇首“明明德”只是一事。’今觀章句文勢,則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者,其非直訓‘明明德於天下’之意而何?且篇首之‘明明德’只言明明德三字,故為自明己德之意;此節之‘明明德’添以於天下三字,故為推明人德之義。則此節‘明明德’與篇首‘明明德’果是一事乎?大抵欲新其民,必明其德,而明之、新之,其勢不得不相因,故‘明明德於天下’一節,從流泝源,循枝達本,自天下而説到格致上矣。然就那八條之中分開兩界而言之,則‘齊家’以上屬於新民,‘修身’以下屬於明德。而明德自明德,新民自新民,誠不可以衮同説去,則何獨於‘明明德於天下’兼人己而言之乎?且其不曰‘古之欲平天下’而必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其義至精。正以新民之工不可他求,使天下之人皆明其明德者即是新民。而此節之首必曰‘明明德於天下’,然後可以上承於篇首‘明明德’之義,故不曰‘欲平天下’而必曰‘欲明明德於天下’者,此也。蓋或問是發明章句之書,則章句與或問宜無不同。而但或問之言例多於章句,言外之意,推演為説,而不必皆為章句之正義。且朱先生易簀前五日改正‘誠意’章章句,則章句之為正論審矣。而或問則間或有未及改正者,如‘治國’章‘如保赤子’章句則兼孝弟慈而言之,或問則只從慈之一段而言之。此亦或問、章句不同處,而先儒亦以為章句則改為今本,或問未及改正矣。何必以章句、或問不同處,强合而看之乎?憙故曰:‘明明德於天下’者,當以或問之言自備一説看,而不必以章句湊合為言也。○德秀曰:‘明明德於天下’一句,經文本意主我而言。若主人而言,當曰‘明天下之明德’,何必謂之‘明明德於天下’乎?但章句以‘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為言,故説者多以人之明德看,而此實執言而迷旨也。此段所論‘明明德’與篇首所言‘明明德’,命意不同。篇首‘明明德’,明明德之在己者也;此段‘明明德’,明明德之及人者也。分以言之,明德、新民雖有物我之分,統而言之,明德度内包得新民,此所以明明德又為三言之綱領也。蓋萬理具於明德,而新民之理皆在其中;萬事之出於明德,而新民之事皆為其用。若於新民之事苟有一分未盡,果可謂明明德之極工乎?必也明明德於天下,然後方可謂極其體而盡其用也。然則章句所謂‘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云者,蓋經文既言‘明明德於天下’,則當釋明明德之及於人者,故立言如此。豈不以能使天下之人明其明德,乃所以明吾之明德於天下乎?如此看之,則章句所云本無可疑。而若繳繞於文字之間,必曰‘章句所言實主天下之人,我之明德非所可論’云爾,則换賓作主,遺本逐末,非但為語言之病而已。農巖所論,大體得之。而何不以諸儒先之説反覆參究,而墨守己見若是之甚也?○養浩曰:‘明明德於天下’,不必多辨。經文之義若是明人之明德者,則當曰‘明天下之明德’矣,何若是反换而言‘明明德於天下’乎?但以章句不曰‘明吾之明德於天下’,而只言‘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之故,人或疑之。然朱子訓解之法或有據本而該末者,或有言末而明本者,此注所言‘使天下之皆有以明其明德’者,實是言末而明本者也。蓋於上文‘新民’章句既言自明以及人之意,則於此不必疊牀,只言使人自明之意,則‘明明德於天下’之意,其為明我之明德者,不啻躍如矣。既言使字,則使之明之者,豈非以我為主而言者乎?竊覸高論於明德、新民兩界,每病其衮同説去,而必曰‘明德自明德,新民自新民’,何獨於‘明明德於天下’兼人己而言之云?夫明德、新民之界分,孰不知之?而但此‘明明德於’一句則本是合人己而言之,或問所謂‘一言而舉之,極其體用之全’者,自是包新民於明德之度内。而高明於合言處分言之,並與或問而不取,後朱子而論此者,雖喙長三尺,恐不可以祛其蔽而開其惑矣。幸加商量,濯祛舊見,以發新意,如何?○憙曰:觀此二説,則皆以為若是主人而言,則當曰‘明天下之明德’,何必謂‘明明德於天下’乎?憙亦曰:‘若是主我而言,則章句當曰“明吾之明德於天下”,何必曰“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乎?’蓋欲知經文之義,當於章句求之。而今於章句之外討出别般之意,只知新民之本於明德,而不知明德、新民之大界分,許多説話,皆真所謂‘樂渾全而惡分析’者,而不自覺其説之歸於汩董之地矣。今此所論,若是汎言明德、新民本末相因之義,則未為不可,而至於此段章句,則萬萬不當。既不當於章句,則其不當於經文可知矣。至於善仲所論‘使之明之者豈非我乎’云者,誠不覺絶倒。如以新民二字言之,則新之者我,而若以新之之在我,仍謂新民二字之中兼言明德之義,則是成甚説話乎?大抵鄙説之所主者,章句是也;高論之所主者,或問是也。則主章句者是乎?主或問者是乎?是必有卞之者矣。○木曰:吾輩所主者,兼人己;而高明遺卻己一邊,專主人一邊。天下豈有我之明德不明,而民德自明之理乎?上二説曰:‘若言人之明德,則不曰“明天下之明德”,而必曰“明明德於天下”者,何也?’此問可謂緊要,而高明無所卞析。僭引章句,以為不曰‘明吾之明德於天下’,而必曰‘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者,豈非主人而言乎云?其捨經任傳,已非高着眼目,而其於章句之義,亦可謂得其半而遺其半矣。章句所謂‘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果為己德不明,民德自明乎?如此看之,則高明所謂主人而看者,得矣。不然,使人明其明德者,豈非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及人者乎?然則章句雖不言己德之明,而兼人己而(者)〔言〕[3]者,豈非不易之正義乎?善仲所謂‘使之明之者豈非我乎’云者,信得其要領。而高明所卞,非為己説之證,而適足為吾輩援引之説。新民二字之義,所以新之者我也,新之在我,則以新民為我明明德中所包之事,有何不可乎?今以明德、新民對言之,則明德、新民雖是二事,而以明明德、新民合言之,則所謂新民即明明德中一事。經文所謂‘明明德於天下’一句,果是合言者耶,分言者耶?請高明更下一轉語。○亮喆曰:以愚見之,則第一説深得經文之旨,第二、第三説則大段差謬。而第四説已有所卞,今不必疊牀。而至於第五説,轉益差謬,愚請卞之。蓋就綱領而言之,則明德與新民相對;就條目而言之,則‘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而‘齊家’以下三個條目與‘修身’以上五個條目相對。今若舉那綱領而問人曰:‘明德是甚事乎?’彼必曰:‘明己德之事也。’‘新民是甚事乎?’彼必曰:‘明人德之事也。’又舉那條目而問人曰:‘“齊家”以下是甚事乎?’彼必曰:‘新民之事也。’‘“修身”以上是甚事乎?’彼必曰:‘明明德之事也。’又問曰:‘明德、新民是合言者乎?’彼必曰:‘既以明德、新民對待説下,則是分言者也。’‘“齊家”以下,“修身”以上,是合言者乎?’彼必曰:‘雖以八條而言之,而實亦以明德、新民對待説下,則是乃分言者也。’然則‘齊家’以下、‘修身’以上之所以為分言者,即文可知。而必欲於‘明明德於天下’一句兼人己而看之者,抑何所見?果如高論,則言明德處,新民之意已占其半;言‘明明德於天下’處,自明己德之意已占其半。苟如是也,只言明德足也,何必贅言新民乎?只言‘明明德於天下’足矣,何必贅言‘修身’以上四個條目乎?以其分言者而言之,則‘修身’以上為明明德之事,而不可謂新民之事;‘齊家’以下為新民之事,而不可謂明明德之事。以其新民之本於明德者言之,則自‘明明德於天下’一句推以上之,説到於格物、致知,而觀於每句之‘欲、先’二字,可知其為明德而後新民之意。則今以‘明明德’一句只主人一邊看者,是果謂己德不明而民德自新者乎?高論所謂‘若言人之明德,則何不曰“明天下之明德”’者,雖自謂緊要問難,而以余觀之,齟齬莫甚。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即是明天下之明德,而必於此句首加明明德三字,然後文理語脈可以上接於篇首明明德三字,故不曰‘明天下之明德’,而必曰‘明明德於天下’,此乃經文立言之妙。而此固不必多言也,只以章句所謂‘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者見之,則分明是明天下之明德,着不得自明己德之意。而已上諸説必欲兼人己而看之者,每以明明德三字屬己而言之,故攻是説者不得不以章句卞之。而今以此勒歸之於捨經任傳之科者,亦果成説乎?原來經文立言之明白簡易,實不難知,而惟其明明德三字似或可以左右看,以文其説。至於章句之説,則以其解释經文之故,其所為言尤極别白,無容於援以為説,故乃曰‘吾之所主者經文’而已。又每於章句之説,牽合為説,而艱難苟且之態不能自掩,至以捨經任傳之目思鉗人口。愚未知後朱子而生者,誰能有捨章句而獨得經文之義乎?大抵言語文字不外乎陰陽兩端,是以汎論明德、新民本末相須之故,則有若陰陽之相包。而若言明德、新民之界分,則真同分陰分陽,陽不可以為陰,陰不可以為陽。今不知此,而必欲於明德、新民分言處合看,則朱子所謂‘分陰分陽,分之所以一定而不可易’者,將不可以準信,其亦難矣乎哉!○德秀曰:天下萬事皆有本末。誠以影響言之,則有形必有影,有聲必有響,未有無形之影,無聲之響也。是以言影則形在其中,説響則聲在其中。明德之於新民,‘修身’以上之於‘齊家’以下,猶形之有影,聲之有響也。夫明新之為對待,‘修身’以上之為明德,‘齊家’以下之為新民,孰不知之?而必於逆推工夫之首不曰‘欲平天下’者,而曰‘明明德於天下’者,於分言處見其合言之妙也。分而言之,八個條目無非各項工夫;合而言之,八個條目無非明明德之事也。‘明明德於天下’一句既是平天下之事,則所謂治國者即明明德於一國也,所謂齊家者即明明德於一家也,所謂修身者即明明德於一身也。如此看之,有何所妨?而徒見條目之分,而不知合言之妙,見人於新民上説明德,則輒必呵叱曰:‘“明明德”一句,何可混合於新民上也!’信如此言,或問所謂‘“明明德”為三言之綱領,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而舉之’云者,盡歸於混淪不分明之科,而不可以復尊信矣。或問之於章句,雖有異同處,而不過添删之有未盡,非如他書之顯有初晩,一取一捨者。而此等精義,猶不見信,亦曰殆哉!且高明所論,只主分言,而不知合言;吾輩所論,或分而看之,或合而看之,分言見其析,合言見其全。天下義理,豈有只可分言而不可合言之事也?幸勿以先入為主,捨之勿吝也。○憙曰:影本於形,響生於聲,人孰不知?而若或指影而謂形,聞響而謂聲,則形之與影,聲之與響,都無分别。今以‘明明德於天下’一句兼人己而看者,是何異於指影而謂形,聞響而謂聲乎?且謂影本於形、響本於聲,則可矣,謂之形在於影中、聲在於響中,則不可。今夫形在於此,則影生於彼,而形實不在於影中;聲發於此,則響應於彼,而聲實不在於響中。今於形影聲響之若是易知處猶不曉得,則其昧於聖人之書者,不是異事,又何必多言。然復有一説可以打破者。此節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即下文所謂‘平天下’者,則平天下三字亦將兼人己而看之乎?高明所謂勿以先入為主者,真所謂自道者也。
亮喆問:‘格物’之格,若以窮字意看,則當曰‘格其物’;若以至字意看,則當曰‘格於物’。將何以看破耶?○憙曰:章句以為‘窮至事物之理’,而其意正以為窮至於事物之理,則窮至二字不必分看。而假使分看,實皆不外於章句之意矣。蓋格者,至也,而必兼窮字意看,然後其義乃備。故或問既曰‘極至’,又曰‘窮之而至其極’。以此看之,則格字之不可以只將窮字意看者,亦明矣。
憙問:‘格物’之格字,或問以‘極至’释之,又曰‘窮之而至其極’,而章句但以至字释之者,何也?且章句之分釋致知二字也,既曰‘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故於其合言也乃曰‘推極吾之知識’。而其分释格物二字則獨不然,既曰‘格,至也’、‘物,猶事也’,則合言之處只當曰‘至事物之理’,而乃添一窮字,曰‘窮至事物之理’。一字之添删,有何精義存其間耶?○德秀曰:按字書,格字之義只有正、至兩義,元無窮字、極字之義。而‘格物’之格,窮字意多,故其‘窮至’云者,實是推演之説也。是以將釋格字,則以正義解之;通釋格物之意,則推演窮字之義。一添一删,無非精義,可謂加減不得矣。
亮喆問:自第一節至第三節為前章,自第四節以下為後章,後章之言,節節照應於前章。而但前章第二節言定静安慮,而後章之第二節不明定静安慮之意;前章第三節言‘事有終始’,而後章第四節不明終始之意;前章之内無厚薄二字,而後章之末忽以厚薄二字結之者,何也?○憙曰:蓋定静安慮四者,其間不甚相遠,只是自知至得之功效浅深,而不如明德、新民之階級層等。是以後章之第一節則雖分條目工夫,發明前章三綱領之義,而後章之第二節則不宜復明定静安慮之意,有如八條之於三綱,故特舉其八個功效以明知止能得之意而已。而定静安慮之義則不復推演而發明之,正以定静安慮别無更加發明之餘意。而且既言知止能得之意,則定静安慮之義自在於不言之中矣。然既不拈出定静安慮之義,故第六節亦不以終始結之。夫前章之第二節既言定静安慮,故前章之第三節言終始;後章之第二節不言定静安慮,故後章之第三節不言終始。而至於厚薄二字,則雖不見於前章之中,而若於第六節只曰‘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而已,則語句不免單弱,義理不能圓滿,故乃於本末之外演出厚薄之義,以嚴其關鍵。而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則雖以本末、厚薄對待言之,而其實厚薄亦本末也。然則厚薄二字之於‘物有本末’之義,暗相照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