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婁篇】
先言君臣之皆法堯舜,而後段暴民之責,則專歸於君者,何耶?
〔曰〕:上有如堯之君,則下有如舜之臣。有幽厲之君,則臣亦然。天下之治亂在人君之一心,故勸善則兼言君臣,而懲惡則專言君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如箕子、比干之於紂,未有如是之至誠,而不能動紂,何也?
〔曰〕:紂,自暴者也,實亦無如之何也。以理之常而言,則可動也。
孟子論富國害民之罪,而以‘辟草萊、任土地者’參之,則或無創開為民者之嫌歟?
〔曰〕:此辟、任者,集注所謂李悝、商鞅之類也,非柞棫斯拔,使民物繁盛之義也。
‘臣視君如寇讎’之説,無乃太甚耶?
〔曰〕:君之使臣厚,則臣之事君亦厚;君之待臣薄,則臣之報君亦薄。厚薄實在君,而在臣乎哉?孟子使齊王欲禮遇其臣而言者,何太甚之有哉?
‘送死可以當大事。’人或有以送死為大,而不以養生致誠,則不其惑歟?
〔曰〕:人子知送死為大之義,則養生之必誠,固已可知矣。人情於親也,誠於生易,誠於死難,故以送死為大,而使之無後日之悔也。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其義如何?
〔曰〕:‘自得’如大學之‘能得’,‘深造’如定静安慮也。非深造,則難自得也。
徐子問‘水哉,水哉’之意,則言‘有本’,而又言‘聲聞過情,君子恥之’。孔子初以何意而言耶?
〔曰〕:孔子則指道體之有本,而孟子則救徐子之病也。
‘由仁義行’與‘行仁義’,有何分别?
〔曰〕:由仁義行,言仁義已在我,故所行皆仁義也。‘行仁義’,言知仁義之可行,而勉强以行之也。存者之聖人、存之者之君子之分可見矣。
孟子歷敍三王之事,而謂‘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然則三王各施一事,而周公思兼耶?
〔曰〕:上章言舜之事,而此(事)〔章〕[1]歷敍三王之事,則四代聖王非徒能此一事也。舉其憂勤行道之一事,而至周公能損益三王之事而文之也。
先曰‘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中曰人有横逆,則必自反;後曰‘非仁無為,非禮無行’。其‘存心’、‘自反’、‘為’、‘行’之義,可細究耶?
〔曰〕:君子以仁禮為主,能存心於仁禮,則知止而有定也。横逆之來,能自反於仁禮,則能克己而省察也。憂如舜,而能為行仁禮,則安而行之也;能存心,然後能自反;能自反,然後能為行也。亦為學之次序。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則墨子之流可藉口;顔子當亂世,而不改其樂,則楊子之流可藉口,奈何?
〔曰〕:禹稷當賢者見用之世,而憂民之心急;顔子當賢者不用之世,而安樂道之心。此皆正中不偏,故易地皆然者也。墨者兼愛,而其弊至於無父;楊子為我,而其弊至於無君。安得以禹、稷、顔子藉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