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

---

【集校】：

唐《文选集注》本：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

《文选》尤本：同唐本。

《文选》五臣本：露鸡蠵，厉而不爽些。

《文选》六臣本：同唐本。

校语：五臣本蠵作。

洪兴祖：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校语：一作。

朱熹：同洪本。校语：臛一作。蠵一作。

黄省曾、朱多煃、庄允益：同洪本。

明繙宋本：同洪本。校语亦同。

刘师培：原本《玉篇》引蠵从鱼。慧琳《音义》五十八引此作“露鸡脽”，下二字误倒(脽即讹)。史容《山谷诗外集》注十八引蠵作(角旁亦鱼旁之讹)。据《新论·殊好篇》蠵臑熊，袁注亦云：蠵是龟。则刘氏所据本当与此同。

。

【集释】：

王逸：露鸡，露楼之鸡也。

有菜曰羹，无菜曰臛。蠵，大龟也。

厉，列也。爽，败也。楚人名羹败曰爽。言乃烹露楼之肥鸡，臛蠵龟之肉，则其味清烈不败也。

李周翰：厉，烈。爽败也。

露鸡，露栖鸡也。蠵，大龟也。又以爲，其味辛烈而不过败也。

《文选集注》：陆善经曰：臑，酸羹也，味虽酸烈，不爽口。

洪兴祖：《盐铁论》：煎鱼切肝，羊淹鸡寒。臛，字书作，呼各切。又音霍，肉羹也。《集韵》：涪陵郡出大龟，一名灵蠵，音携，又以规切。爽，音霜，协韵。《老子》：五味令人口爽。

朱熹：露鸡，露楼之鸡也。有菜曰羹，无菜曰臛。蠵，大龟之属也。厉，烈也。

爽，败也。楚人名羹败曰爽，《老子》：五味令人口爽。

王夫之：鹄酸，露鸡，古人食品之异，其法未闻。蠵，大龟，厉，香酷烈也，爽，失其本味也。

胡文英：臛音霍。爽，楚音读平声。

露鸡，不掩釜而撩釜煎也。，旧云大龟。

臛，倏忽撩煎，不令过熟也。厉，脆也。

爽，失味也。

王闿运：，臛也。

肉羹无菜曰臛。蠵，大龟也。

厉，烈，通用字。楚人名羹败曰爽。

朱季海：《文选·七命》：“晨凫露鹄，霜鵽黄雀。”李善《注》：“霜露降，鹄鵽美”，今谓玉云：“露鸡”，与“露鹄”何异?亦当以霜露降，鸡始腴美耳。王氏不得其説，辄云：“露栖”，使诚以露栖爲美，则彼栖垣爲“埘”(见《説文·土部》)者，真多事矣。顔师古《匡谬正俗第八卷》：“羹”条引王注：“有菜曰羹，无菜曰。”云：“案《礼》云：‘羹之有菜者用梜，其无菜者不用梜。又苹藻二物，即是铏羹之芼，安在其无菜乎?羹之与臛，烹者以异齐调和不同，非係于菜也。

今之膳者，空菜不废爲臛，纯肉亦得名羹，皆取于旧名耳。”寻顔氏引铏羹之芼，有苹藻二物，以明羹非无菜耳，若王《注》本云：“有菜曰羹”，则顔氏引此，欲以何明?且曷爲复言：“安在其无菜乎?”今谓小顔所见《章句》旧本当云：“无菜曰羹，有菜曰臛”，故既引铏羹之芼，以破无菜，又引《曲礼》之文，以明有菜、无菜，通谓之羹也。然《尔雅·释器》云：“肉谓之羹”(《説文·肉部》：“臛，肉羹也”，本此)，王云：无菜，当据此文耳。日本古写本《文选集注残卷卷第六十六骚四》：《招魂》引王逸已同今本，则唐本已讹，小顔所据，或尚是晋宋旧书耳。

《集注》于“厉而不爽些”下引陆善经曰：“臛，酸羹也，味虽酸烈，不爽口”，是唐人以臛爲酸羹，顔氏所谓“调和不同”者，此岂其一端欤?然《招魂》云：“和酸若苦，陈吴羹些”，是羹亦未尝不酸，而陆氏云尔者，盖据唐俗言之，殆其调和异齐，时人故有以别之耶?上文云“鹄酸凫”，王《注》云：“言复以酢酱烹鹄爲羹，小臛凫”，是唐之臛，犹楚之酸，陆氏谓之酸羹者是已。《玉烛宝典·二月仲春第二》引《夏小正》：“祭鲔，鲔之至有时，美物也。”原《注》引《诗鱼虫疏》云：“鳣……于今孟津东石碛上钓取之，大者千余斤，可蒸爲臛，又可爲鲊，其子可作酱”，又引“采芑”，《注》云：“今案《毛诗草木疏》：‘芑，蘧也，叶似苦菜，茎青白，摘其叶，白汁出，甘脆可生食，亦可蒸爲茹’”，是蒸菜爲茹，蒸鱼爲臛，臛蠵盖亦蒸爲之欤?《説文·虫部》：“蠵，大龟也，以胃鸣者”，大徐引《唐韵》：“户圭切”；《汉书·扬雄传》録雄《赋》：“抾灵蠵”，《注》：“应劭曰：蠵，大龟也。雄曰毒冒，雌曰觜蠵”，《山海经·东山经》：“有水焉，广员四十里皆涌，其名曰深泽，其中多蠵龟”，郭《注》：“蠵，觜蠵，大龟也，甲有文彩，似瑇瑁而薄，音遗知反。”三家之説，景纯最详。然既不云以胃鸣，亦不知应氏以雌雄爲义，则信乎其能孱守矣。

郭音“遗知反”者，与洪又音合，《万象名义·虫部》：“蠵，余规反，大龟有文”，是原本《玉篇》音与郭正合。《广韵·五支》：“，悦吹切”，下有“蠵”，即此读矣。大底自东晋迄陈，蠵字皆在支韵，此江左旧音也。检敦煌《切韵》残卷S二0五五：《五支》不收蠵，S二0七一：《十二齐》“携，户圭反”下有蠵，是自陆法言始入齐韵，大徐引孙愐同，《广韵·十二齐》因之，此隋唐人读，其始盖出于河北，而故与江东取韵或殊也。洪氏音携，即出于此矣。洪引《集韵》，今见《五支》，彼文云：“涪陵郡出大龟，甲可以卜，缘中文似瑇瑁，一名灵蠵”，盖本《华阴国志·巴志》“涪陵”云：“山有大龟，其甲可卜，其缘可作叉，世号灵叉”，《志》云“可作叉”者，谓“可作钗”耳。

叉读与钗同，古止作叉也。蠵甲缘可作钗者，犹瑇瑁钗之比矣。

《集韵》“缘中文”云云，疑本当云：“缘中作叉”，文或即叉之形误，或更有夺字，未可知也。《巴志》云：“其地……灵龟、巨犀、山鸡、自雉，……皆纳贡之”，又“朐忍县”云：“山有……灵龟，咸熙元年献灵龟于相府”，是蠵出巴中，而楚实臛之矣。

王泗源：露鸡，今语风鸡，风干的鸡。这一节是説和调五味，露与臛皆谓制作。王注以爲“露栖之鸡”，非。

蒋天枢：露鸡，疑即今之风鸡。

严冬杀鸡刳其腹，实椒桂之属，悬屋檐下风冻而缩之，待来年食用。

《释名》有寒鸡，出韩国所爲。

字一作“寒”，蠵，大龟也。厉，烈也。

爽，差也。厉而不爽，言其调剂适中，无过与不及。

何剑熏：“露鸡”，不晓其义，古人或有以露宿之鸡爲美?盖不可知矣。《永乐大典·处纽》引《晋书载记》云：“荷坚从子朗，字允达，青州刺史，或人杀鸡食之，朗曰：“此鸡栖半露，检之亦验。”亦不知是否以露栖之鸡爲美。从此《辞》看，似是以之爲美。

因《辞》中所言之食品，皆爲美食，露鸡当非例外，今则不可知矣。余以爲“露鸡”与“臛蠵”爲类，则“露”与“臛”，皆当就煮调言。

“臛”，王逸释爲“有菜曰羹，无菜曰臛。”当是煮蠵使之成羹。

“露”，以音求之，当即今语之“滷”。正字作“卤”。

卤，盐卤。今四川人以盐水加调料煮肉或菜曰滷。

煮成的肉或菜曰滷肉或滷菜。其起源当如于此。

下句“厉而不爽”，是言露鸡臛蠵味之鲜美。王逸释“厉”爲“列”，“列”即“烈”字，言味之芳烈。

但下文“不爽”释爲“不败”，则与上义不属。查张衡《南都赋》云：“其甘不爽”与此句同。

李善《注》：“《老子》‘五味令人口爽。’《广雅》：‘爽，伤也。

’”臣铣《注》：“言甘而不伤其口。”二家释“不爽”胜王逸，故此辞之“不爽”，亦当以此爲释。“爽”应读爲“伤”，“爽”“伤”同爲阳部字，故可通假。其语尚存，四川人名吃喝多了久而不思曰伤，食而不厌曰不伤，“不伤”即“不爽”也。或从《方言》训爽爲“猛”亦通，“厉而不猛”者，言食物味甚浓烈，但不猛耳。

《论语》：“威而不猛”，与此义仍。

汤炳正：露鸡，即风鸡。严霜之日，杀鸡悬露于风中，使之既易储藏，又可保鲜。

臛，肉羹。蠵，大龟。

“蠵”字当即“龟”之异体，从虫巂声，巂即“子规”之“规”的本字。臛蠵，谓用龟炖汤。

厉，味浓烈。爽，败口味。

《老子》：五味令人口爽。即其义。

此言其羹烈而不败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