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之不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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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释】：

王逸：言德美大，称皇天以兴君。

震，动也。愆，过也。

言皇天不一其施，则万物夭伤；人君不一其政，则百姓震动，以罪也。

朱熹：纯，不杂而有常也。

汪瑗：《诗》《书》叙丧乱之故，多归之天命。太史公曰：“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是矣。震愆，惊惶失错也。

陆时雍：称百姓称民者，皆哀于天而自呼之词。

黄文焕：三后之粹，古帝之得保其也。有而不可爲，原之不得保其也。人难仗脩，于天不锡以命耳。

起语甚深。

王夫之：，常也，言天命之无常，不佑楚也。震，动而不宁也。

愆，失其生理也，百姓或迁或否，兄弟婚姻，离散相失。

林云铭：，一也。卽天命靡常之意，不言君无善政而归之天，以不便言君也。

伏下不知夏之爲丘二句。动则得罪。

张诗：言皇天之命，杂乱不，百姓何辜仓皇无措。

蒋骥：此以下，皆追敍初放之时。

不命，谓天福善祸淫，而今使善者蒙祸，是其命不常也。震愆，震惧于愆罪也。

百姓与民，皆呼天自指之辞。原以忠获罪于君，而归其咎于天。又若泛言百姓者，逊辞也。

奚禄诒：称天，不敢斥言君也。

谓天不纯一其命令，使百姓震动而受祸。

胡文英：《诗·大雅》：蕩蕩上帝，下民之辟。

疾威上帝，其命多辟。此卽史公所称“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

刘梦鹏：，之爲言笃也。

震，怒之也。愆，罪之也。

王闿运：，大也。

大命，国命。

马其昶：言震撼愆差。

沈德鸿：喻襄王之多暴怒也。

愆，咎也。

言王多暴怒，是以其百姓多震惊罹咎愆者。

徐英：刺顷襄无懿德，以致百姓离其殃咎。

闻一多：纯，专也，一也。天不命，犹言天命不常。

震，惊也。

愆读爲骞。《説文》愆重文作。《诗经·假乐》“不愆不忘”，《春秋繁露·郊语篇》作骞。

《列子·黄帝篇》“而己无愆。”释文“愆本又作骞。”《文选》刘越石《扶风歌》“惟昔李骞期。”注“骞古通愆。”并其比。骞亦惊也，《文选》顔延年《侍游曲阿后湖诗》“人灵骞都野，鳞翰耸渊丘。”注曰：“骞耸皆惊惧之意也。”字一作蹇，《方言》六：“蹇，扰也。人不静，秦晋曰蹇。”惊扰义近。一説震，动也。《左传》哀十六年“失所爲愆。”案愆之言衍也。《易·需九二象传》注“衍，流也。

”《小尔雅·广言》“衍，散也。”流散与失所义近。震愆犹言蕩动失所。然与前説义亦相通。

《尚书·盘庚》“曷震动万民以迁。”

文怀沙：皇天，指有灵魂的天。

命，按照规律而不杂乱的意思。震愆，是摧残的意思。何百姓之震愆，就是爲何把百姓来摧残?(《屈原集》注)

高亨：是美。皇天与楚国的命运不美。

这可能是指郢都失守了，百姓遭遇灾难。震，惊动。愆，借做蹇，走的意思。这可能是指秦兵攻下郢都，百姓惊动逃走。

姜亮夫：百姓，卽金文中之百生，盖皆国中之受姓称名者，卽国之宗亲贵戚也。(详余《尚书新证·九族百姓万邦黎民解》。)此诗盖作于顷襄初年，秦发兵出武关攻楚，大败楚军，取析十五城而去之时。怀王见辱于秦，兵败地丧，民散相失，故曰皇天不纯命。

盖屈子再放江南之时，行将东去，而闻秦兵大入郢都，国人惶惧，宗亲震悼，屈子亦遂从此时东迁，故曰相失于家国宗党而哀也。屈子以宗姓之胄，则震愆之百姓，亦躬爲其中之一。然震愆未必出亡，而己独有迁谪之事，故承之曰：吾民将与家人离散诀别，而独自东迁也。〇愆，疚也。

震愆，谓心有所震动而歉疚也。

刘永济：震愆，古称失所爲愆。

震愆，震惊失所也。首言天道如此反常，何故使百姓震惊失所。

(《屈赋音注详解》)

朱季海：叔师此《注》，陈义甚微，苦未得其本事，故以离散相失，专属于己；然曰“百姓”与“民”，岂一身乎?本事旣隐，实录始爲拟议之辞矣。戴氏《屈原赋音义》云：“屈原东迁，疑卽当顷襄元年。秦发兵出武关攻楚，大败楚军，取析十五城而去。时怀王辱于秦，兵败地丧，民散相失，故有皇天不命之语。”戴谓屈平去郢，当顷襄元年，视执三年之説者自胜，然单持襄元秦祸，以解民散，则百姓震愆，于怀王无与，转不若王《注》之切矣。今寻贾谊《春秋篇》曰：“楚怀王心矜，好高人(季海按《抽思》云：“憍吾以其美好兮，览余以其脩姱”，又：《少歌》曰：“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辞而不听”，是贾生之言，信而有徵)，无道而欲有伯王之号，铸金以象诸侯人君，令大国之王，编而先马，梁王御，宋王骖乘，周、召、毕、陈、滕、薛、卫、中山之君，皆象使随而趋。诸侯闻之，以爲不宜，故兴师而伐之。楚王见士民爲用之不劝也，乃徵役万人，且掘国人之墓。

国人闻之振动，昼旅而夜乱。齐人袭之，楚师乃溃。怀王逃适秦，克尹杀之西河，爲天下笑，此好矜不让之罪也，不亦羞乎?”其言怀王所以召诸侯之师及百姓震愆之故如此。国人振动，昼旅夜乱，盖平所目击，败亡之祸，宜平所悼心，故再放虽在襄初，作赋造端怀末也。

据《史记》：齐师败楚，怀王二十八年也，三十年王遂入秦，中间又被秦兵，楚军死者二万，百姓震愆，或有甚于贾生所言；然《史记》于怀末政令设施，缺略不具，以此补之，愈于凭肊妄矣。其曰：“怀王逃适秦”者，与《史记》不合；然《史记》云：“二十九年乃使太子爲质于齐以求平”，《战国策卷第十七楚四》，亦曰：“长沙(季海按，当作垂沙)之难，楚太子横爲质于齐”，是齐人罢兵，当在二十九年，于是秦昭王遗楚王书曰：“今闻君王乃命太子质于齐以求平”(《史记》在三十年，其实去太子入齐当不久)，怀王得书而行，当在三十年初，是齐楚纷纷，去入秦时亦已迫矣，宜传者之有此言也。其曰：“克尹杀之西河”，与《史记》不同，而实可信。《史记》谓：怀王间道走赵，赵不入，欲走魏，秦追至；此云“西河”，固其地也。

《史记》云：遂与秦使复之秦，怀王遂发病，明年卒于秦者，秦人讳之耳；观秦之归丧于楚，“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诸侯由是不秦”，则克尹杀之西河，诸侯已共闻之矣。

史公近取《秦记》，故失耳。(《楚辞解故》初编)

于省吾：王注及朱、王［按，王夫之］之説均非的诂。纯，金文本作屯。

叔弓镈称：“余用登屯厚乃命”，屯厚卽纯厚。纯厚二字叠义，纯也训厚。

《国语·晋语》：“厚之至也，故曰屯”，韦注：“屯，厚也”。纯厚乃古人成语，《史记·太史公自序》称“伏羲至纯厚”。“皇天之不纯命兮”与《九辩》之“赖皇天之厚德兮”反正爲义，德言厚与命言纯，互文同训。这是説，皇天不施厚命于下民，故下句以“何百姓之震愆”爲言。《七谏·怨世》：“皇天旣不纯命兮，余生终无所依”，纯命也谓厚命。旧训不纯爲不纯一或无常，殊乖本义。

苏雪林：《尚书·君奭》“格于皇天”，《左传》僖十五年“皇天后土，实闻君言”皆指上帝。王逸：“德美大称皇天，以兴君也。”王逸注屈赋，念念不忘屈原与怀王君臣关係，深爲可厌。屈原之“皇天”，我想无非由“皇上帝”“唯皇上帝”而来。

皇乃光辉、庄严、伟大之意。

吴孟复：皇天，犹后世説“老天爷”，语亦见《离骚》，爲屈赋习语。

震愆，按《左传·昭元年传·注》：“怀胎曰震。”此两句意谓宗亲贵戚种下了祸胎，所以老天爷也不保佑楚国了。

蒋天枢：皇天之不纯命，卽《周颂》“惟天之命，于穆不已”之反面。百姓，百官，意谓宗室大臣。先秦文中凡“百姓”与民并称者，百姓皆指百官。金文同。(参《尚书·尧典》孔传，及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震愆，言百官至是始震动于己身应有之罪责。

虽不言王，意已涉及。《惜往日》所谓“微霜降而不戒”者是也。

王泗原：这一説郢都失陷。郢都，今湖北江陵县。楚文王自丹阳徙此。

后九世，平王城之。

后十世，楚顷襄王二十一年(秦昭王二十九年，周赧王三十七年，公元前二七八年)，秦将白起拔楚郢都，顷襄王亡走陈，今河南淮阳县。何百姓之震愆，感歎语气。

何剑熏：《国语·晋语》：“德不纯。”韦昭《注》：“纯，一也。”不纯命，尤言天命不始终如一也。(《楚辞拾瀋》)

金开诚：何，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