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治
误治,主要是指由于医者治疗不当而导致疾病,或加重病情而言。相当于现代医学所称之医源性疾病。自古以来皆称医为仁术,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减除病人的疾苦,因此,首先要求每个医生具有对病人深切的同情心与责任心。否则将会犯过错,或因误治而引邪深入,变证丛生,以致病入膏育而不可救药; 或因责任心不强而失治,坐失时机、以致回生乏术。《素问·疏五过论》曾指出医生草率从事,殆误病人的五种过失,如:“不知病情”,“不知补泻”,“不知比类、奇垣、从容”,“医不能严,不能动神”及“不问所发,惟言死日”。《征四失》又指出医生在治病过程中所犯的四种错误为:“诊不知阴阳逆从之理”,“受师不严,妄作杂术,谬言为道,更名自功,妄用砭石,后遗身咎”,“不适贫富贵贱之居,不适饮食之宜,不别人之勇怯,不知比类”及“诊病不问其始,卒持寸口”。这些错误都将给病人带来不利与痛苦。绮石在《理虚元鉴》中曾指出虚证有六因,其中之一即为医疗之因。他说:“因医药者,本非痨证,反以药误而成。或病非因感冒而重用发散,或稍有停滞而妄用削伐,或并无里热而概用苦寒,或弱体侵邪,未经宣发,因其倦怠,骤患其虚而漫用固表滋里,遂致邪热胶固,水不得解。凡此能使假者成真,轻者变重,所宜深辨也”。这些都是医者失职的表现,都能使病情加重,造成病家不必要的痛苦和损失。
至于误治与失治的实例,在《伤寒论》中曾有记载,如第16条:“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此示太阳病施治不当而成之坏病。第21条:“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这种太阳病发汗太过而致的表阳虚,腠理开泄,汗漏不止等证。再如第199条:“阳明病,不能食,攻其热必哕,所以然者,胃中虚冷故也;以其人本虚,攻其热必哕”。此示其人本虚,攻之则犯虚虚之戒。再如第267条: “本太阳病,不解,转入少阳者,胁下鞕满,干呕不能食, 往来寒热。 尚未吐下,脉沉紧者,与小柴胡汤。若已吐下发汗温针,谵语,柴胡汤证罢,此为坏病。知犯何逆,以法治之”。此条示太阳证转少阳证及误治救逆之法。
古人曾对误治与失治作过分析和研究,推究其原因不外二种: 一为责任事故,治病态度不严肃,不认真,马虎了事。张仲景《伤寒论》原序中曾指出:“观今之医,不念思求经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始终顺旧,省病问疾,务在口给,相对斯须,便处汤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彷佛,明堂阙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夫欲视死别生,实为难矣!”李中梓著《医宗必读》有“不失人情论”一篇,点出医生之种种错误,可谓淋漓尽至,发人深省,兹详录之,以醒今之为医不纯者:“所谓医人之情者,或巧语诳人,或甘言悦听,或强辩相欺,或危言相恐,此便佞之流也。或结纳亲知,或修好僮仆,或求营上荐,或不邀自赴,此阿谄之流也。有腹无藏墨,诡言神授,目不识丁,假托秘传,此欺诈之流也。有望问闻切,漫不关心,枳朴归芩,到手便撮,妄谓人愚我明,人生我熟,此孟浪之流也。有妒嫉性成,排挤为事,阳若同心,阴为浸润,是非颠倒,朱紫混淆,以谗妒之流也。有贪得无知,轻忽人命,如病在危疑,良医难必,极其详慎,犹冀回春,若辈贪功,妄轻投剂,至于败坏,嫁谤自文,此贪倖之流也。有意见各持,异同不决,曲高者和寡,道高者谤多,一齐之傅几何?众楚之咻易乱,此庸浅之流也。有素所相知,苟且图功; 有素不相识,遇延辨症,病家既不识医,则倐赵倐钱; 医家莫肯任怨,则惟芩惟梗; 或延医众多,互为观望,或制害攸关,彼此避嫌; 惟求免怨,诚然得矣; 坐失机宜,谁之咎乎?此由知医不真,任医不专也”。此外,还有医者在诊疗过程中语言不慎,无意之中,触伤患者; 更有甚者,为了显示其医术而轻病重报,危言耸听,这些都能促使病情恶化,造成不良之后果。凡此种种都是社会“众生相”在医者身心之反映,也是造成误治失治的社会根源和思想根源。二是技术事故。医生才识浅薄,见病不识病。这是造成误治和失治的技术上的原因。孙思邈要求医生:智欲圆而行欲方,胆欲大而心欲细,方可知病善断,药到病治。他在《千金方》中说:“故五脏六腑之虚盈,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俞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肌肉筋骨有厚薄刚柔之异,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于兹矣”。他告诫医生必须“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候,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不如此则往往造成误治。又说: “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浅之思,其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虚而损之,通而彻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热而温之,是重加其疾,而望其生,吾见其死矣”。更有医者不辨药性,药石妄投而殆害不浅者。这往往也是造成误治的一个重要环节。李杲在《诊珠囊指掌》中说:“夫用药之法,贵乎明变,如风会有古今之异,地气有南北之分,天时有寒暑之更,禀赋有厚薄之别,受病有新旧之差,年寿有老少之殊,居养有贵贱之辨,用药之际,勿好奇,勿执一,勿轻妄,勿迅速,须慎重精详,圆融活变,不妨沉会,以期必妥”。如果掉以轻心,药过病所,则可以引邪深入,真如《冷盧医话》所说:“用药或误,则轻者至重,重者至死,病家不识药性,以为疾不可治,而不知医实杀人也,可嘅也夫”。如此业医不精,药石乱投,何异于落井下石,促其速死!
历代医书论致病之因,多宗外感六淫,内伤七情等说,较少论及因医家之过错而致病者。今特辑录数则,以诫医者,否则误治失治迭出,将有愧于仁术之天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