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字连珠

连珠本文体之名，非修辞作文之法，今借用之，以示虚字用得好，能使它如《文选·演连珠》李善注所说的“历历如贯珠，易看而可悦”那样。三国蜀诸葛亮《出师表》以十四个“也”字(据《文选》本)贯穿通篇，气势恢宏有刚性美。宋欧阳修《醉翁亭记》以二十一个“也”字贯穿全篇，神韵悠扬有柔性美。清龚自珍《病梅馆记》字数不足三百，却饶层次迭转之致。首先肯定梅以曲、欹、疏为三美，原来不错，是一层。错在强求，提出三不可，为二层的前半部，哀梅之病，斥人之祸，为二层的后半部。于是解放病梅，针砭俗肠，为三层的前半部，终于为天下之梅请命，大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慨，是三层的后半部。这么多的层次，却未用一个转折的助词。当三不可(未可——不可——非能)业已挑起势头之际，迅速提笔，连下“之梅、之民、之欹、之疏、之曲”五个“之”字，还有句中带过，毋需重读的两个“之”字。下文又连下“泣之，疗之，纵之，顺之，复之，全之，贮之，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疗”下本可用“之”字，为醒目改用“也哉”)计二百七十一字中用了二十个“之”字。分而过目，恍如不觉，合而上口，则势如连弩，莫之能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