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氓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氓méng❶流亡之民。《詩·衛風·氓》:“氓之蚩蚩,抱布貿易。”崔篆《慰志賦》:“懿氓蚩之悟悔兮,慕白駒之所從。” 氓 氓《诗经·卫风》篇名。古代弃妇诗名篇。写一女子与“士”结婚以至被遗弃全部经过,反映“男尊女卑”不合理社会现象。与《诗经·邶风·谷风》堪称姊妹篇。《诗序》谓其旨在讽刺卫国风气淫靡而赞美弃妇能返于正道,《诗集传》谓为荡妇被弃而自道其悔恨,皆与诗意不合。全诗以叙事为主,间杂议论,并采取概括叙述与细节描写相结合手法,充分展现弃妇悔恨交集的复杂心情。脉络分明,首尾完整,比喻贴切,形象鲜明,结尾戛然而止,富有余味。 ☚ 硕人 河广 ☛ 氓 氓《诗经·卫风》篇名。此为著名的弃妇诗,在《诗经》同类题材中,与《邶风·谷风》可称为姊妹篇,皆具浓厚的叙事成分,并分别塑造了性格鲜明的弃妇形象。全诗六章,章十句。一、二章写其相恋和结婚的经过。三章写其对不幸婚姻的检讨,“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是女主人公的追悔,也是她留给后世姐妹的血的教训。四、五章写男方的负情背德。文章写其对男方的痛恨和自己决绝的态度,表现了她性格的刚强与反抗精神,与《谷风》中女主人公的柔顺和被弃逐时的徘徊顾恋形成鲜明的对照。 ☚ 硕人 竹竿 ☛ 氓 氓(卫风)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这首以民间男女婚变为题材的故事诗,可作一篇诗体小说读,它以顺叙为主而参以穿插倒叙,行文颇不单调。诗中婚恋悲剧的主要特点是:男女主人公的婚姻原系半自由的结合(虽有媒聘而实出于自愿),而婚姻的毁弃既不因家长意志,又不因第三者涉足,而在于男子本身的负心忘本,始乱终弃。诗中塑造的两个角色,都给读者以难以磨灭的印象。 ☚ 载驰 黍离 ☛ 氓《诗经》 氓之蚩蚩②,抱布贸丝③。匪来贸丝④,来即我谋⑤。 送子涉淇⑥,至于顿丘⑦。匪我愆期⑧,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⑨,秋以为期⑩。 乘彼垝垣(11),以望复关(12)。不见复关,泣涕涟涟(13)。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14)。尔卜尔筮(15),体无咎言(16)。 以尔车来(17),以我贿迁(18)。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9)。于嗟鸠兮,无食桑葚(20)!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21)!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22);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23)。自我徂尔(24),三岁食贫(25)。 淇水汤汤(26),渐车帷裳(27)。女也不爽(28),士贰其行(29)。 士也罔极(30),二三其德(31)。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32)。夙兴夜寐(33),靡有朝矣(34)。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35)。兄弟不知,咥其笑矣(36)。 静言思之(37),躬自悼矣(38)。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39)。淇则有岸,隰则有泮(40)。 总角之宴(41),言笑晏晏(42)。信誓旦旦(43),不思其反(44)。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45)! 〔注释〕 ①本篇选自《诗经·卫风》,写一女子被遗弃后的怨恨。氓(meng萌),又作甿,或作萌。氓,诗中男子之代称。②蚩(chi痴)蚩,敦厚的样子。一说,“蚩蚩”同“嗤嗤”,戏笑的样子。③布,泉布,货币。贸,买,交易。一说“布”指布匹,“贸”是交换。《盐铁论》:“古者市朝而无刀币,各以其所有易无。”④匪,同“非”。⑤即,就。谋,商量。这句是说,来找我商量婚事。⑥子,你。涉,渡水。淇,淇水,卫国的一条河流。⑦顿丘,地名。⑧愆期,过期。愆,过。⑨将(qiang枪),愿,请。⑩秋以为期,以秋天为婚期。(11)垝(gui诡)垣,坍坏的墙。(12)复关,犹言重关,当是“氓”所居之地。此借作男子之代称。(13)涟涟,泪流的样子。(14)载,助词,无义。(15)尔,你。卜,用龟甲占卜。筮,用蓍草占卜。(16)体,指卦象。即占卜的结果。无咎言,犹言卦上无凶辞。(17)车,指迎亲的车。(18)贿,财物,指陪嫁之物。(19)沃若,沃然,润泽貌。这里用桑叶茂盛润泽喻女子正在年轻美貌时期。一说,喻情爱正浓时期。(20)于嗟,即吁嗟,叹词。鸠,鸟名。《毛传》说:鸠“食桑葚过,则醉而伤其性”。此以鸠鸟不可贪食桑葚,喻女子不可为爱情所迷。(21)士,称男子。耽,沉溺于欢乐。(22)说,解说。解脱。(23)陨,堕下,落下。此以桑叶黄落喻女子容貌衰老。一说,喻男子的情爱已衰。(24)徂,往。指嫁往男家。(25)食贫,过贫苦的生活。(26)汤汤(shang shang商商),水盛貌。(27)渐,浸湿。帷裳,车旁的布幔。此两句言女子被抛弃后渡淇水而归。(28)爽,差错。(29)贰其行,行为前后不一。一说贰当为𧴮的误字,借作“忒”,差错的意思。(30)罔极,无常,没有准儿。(31)二三其德,三心二意、反复无常。(32)靡,无,不。室,家。劳,家务辛劳。(33)夙兴夜寐,早起晚睡。兴,起。寐,睡。(34)靡有朝,不止一天。意即天天如此。(35)言,句首语助词。既遂,目的达到。遂,达。一说“遂”犹“久”。暴,粗暴。(36)咥(xi戏),大笑的样子。(37)言,语助词。(38)躬,身,自己。悼,悲伤。(39)及,与。偕老,同过到老。这二句说当初曾希望白头偕老,如今使我只有怨恨。(40)隰(xi习),低湿之地。泮,同“畔”,边。(41)总角,男女未成年时结发成两角叫做总角。宴,安乐,欢乐。此女子当在未成年时已与此男子相识。(42)晏晏,柔和的样子。(43)旦旦,明白。(44)反,同“返”。这句是说不想再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了。(45)“反是不思”,是上句“不思其反”的同义重复,因与下句叶韵而改变句子形式。已,终止。 〔分析〕 郑卫之声历来被道学家视为淫声,这首诗就被朱熹看作是“淫妇为人所弃”之诗而判为弃妇诗。当然这是道学家的观点。以今天的眼光看,这是一首民歌,是一首描写民间男女恋情、婚变的带有叙事性质的抒情诗。春秋时期郑卫两国的男女青年在婚恋问题上比较自由浪漫,他们经常幽会谈情,甚至以诗互通衷曲,所以恋歌和情诗相对较多。本诗男女主人公基本自主的婚恋经过即可反映这种自由的社会风俗。 从结构上看,全诗共六章。首章叙氓的求婚,二章叙女主人公盼望迎娶的急迫心情。这两章是女主人公对初恋的追忆。三章由美好的追忆回到痛苦的现实,抒写了女主人公的悔恨和对爱情婚姻的偏激认识。四章写女主人公被弃回家途中对婚后贫困生活的追忆和对氓“二三其德”的谴责。五章写女主人公回家后的心情,这里有对婚后操劳生活的回忆,也有兄弟不能体会自己心情的哀伤。六章写女主人公于谴责氓违背誓言时所表达的决绝心情。全诗通过女主人公对自己婚变经过的叙述,揭示了春秋时期男女社会地位的不平等,反映了下层劳动妇女的悲惨命运,在一定程度上控诉了不合理的社会制度。 据《春秋·谷梁传·隐公二年》载:“妇人在家制于父,既嫁制于夫,夫死从长子。妇人不专行,必有从也。”这种丧失独立自主的“三从”,正是妇女在婚姻上经常遭受不幸的根源。《氓》这首诗的思想意义,也就在于它生动而形象地写出了下层劳动妇女的这种处境和遭遇,给人以感性的认识。 本诗的艺术手法也很有些特色。首先是运用抒情和叙述的手法塑造了两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有着悲惨命运的女主人公和负心的氓。诗中的女主人公是一位感情真挚、勤劳善良、冷静理智而又坚强刚毅的下层劳动妇女形象。初恋时她入世不深而又纯洁天真,所以一见到氓不高兴就赶忙安慰他:“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含蓄地透露了她温婉的性格;见不到氓时“泣涕涟涟”,见到时“载笑载言”,又写出了一个少女的多情;而“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的应诺,则表示了她对氓的信赖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这一切便显示了她心灵的纯洁和善良。然而正是在这些看似欢乐的描述中蕴藏着深深的悔恨,这就是前人所谓“以乐景写哀”的表现手法。由于婚后生活的磨难,女主人公成熟了,除了安贫和勤劳的本性外,诗歌还表现了她个性的另一面:理智而刚强,具有相当的观察与思考能力。“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正是女主人公回忆往事后的经验之谈,尽管有偏激之处,却符合情理,唱出了她内心的强烈悲愤。至于氓,那是诗人塑造的一个负心汉形象,他的爱情不专一正是当时夫权制度和商人唯利是图本性的产物。 其次是对比手法的成功运用。“以尔车来,以我贿迁”,“女也不爽,士贰其行”是句式对比,具有映衬作用;“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和“送子涉淇,至于顿丘”的描绘是情景对比,当初同涉淇水,充满柔情蜜意,如今一人独归,多少凄凉悲伤! “渐车帷裳”的应是悔恨的泪水! 而“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与“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氓之蚩蚩,信誓旦旦”与“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则是人物行为的对比。这些对比有力地表现了女主人公由温婉到决绝的变化过程,也揭示了氓的虚伪本质。 其三是比兴手法的运用。诗人常触物联想,表现了民歌的色彩。如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来表示少妇初婚的幸福;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与“于嗟女兮,无与士耽”的对喻来告诫少女不要过分地迷恋男子;以“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的反比来暗示愁思之无边等,都取得了言简意丰的效果。 〔评说〕 牛运震《诗志》:“末章将始末情事通身打折一番,无情不集,无笔不转,缭绕惝恍,摧心动魄,古骚怨诗之绝调也。” 方玉润《诗经原始》:“为弃妇作也。此与《谷风》相似而实不同。《谷风》寓言,借弃妇以喻逐臣;此则赋,必有所为而作。如汉乐府《羽林郎》、《陌上桑》及《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之类,皆诗人所咏,非弃妇作也。此女始终总为情误,固非私奔失节者比,特甚一念也差,所托非人,以致不终,徒为世笑。士之无识而失身以事人者何以异?是故可以为戒也。” 氓
【注释】① 氓(méng):民。此指女子的丈夫。蚩蚩(chī):嬉笑貌。②布:货币。贸:购买。③即:就。④顿丘:地名。⑤愆(qiān)期:拖延婚期。⑥将:请。怒:性急。⑦垝垣(guǐ yuán):断墙。⑧复关:地名。氓所居之地。此代氓。⑨涟涟:泪流不断貌。⑩卜:用龟甲占卜。筮(shì):用着草占卜。(11)体:卦辞,卦象。无咎言:无凶辞。(12)贿:指嫁妆。(13)沃若:光泽貌。(14)桑葚(shèn):桑枣。(15)耽(dān):沉溺,迷恋。(16)说:通“脱”。解脱。(17)陨(yǔn):坠落。(18)徂(cú):往,指出嫁。(19)食贫:过贫苦的生活。(20)汤汤(shāng):水盛貌。(21)渐:浸湿。帷裳:车的布幔。(22)爽:差错。(23)贰:不专一。(24)罔极:没有准则。(25)二三其德:三心二意,反复无常。(26)靡室劳:不仅是室内劳动。(27)靡有朝:不止一天。(28)遂:心愿得到满足。(29)咥(xì):大笑貌。(30)躬:自己。悼:悲伤。(31)泮:通“畔”。边。(32)总角:束发。泛指童年。宴:欢乐。(33)晏晏:温和貌。(34)信誓:发誓。信,通“申”。旦旦:诚恳貌。(35)反:违反。(36)不思:不念旧情。(37)已:罢了。焉哉:语助词。 【鉴赏】这是弃妇之诗。 全诗六章。此诗以弃妇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哀婉动人的婚姻悲剧故事。 一章写甜蜜恋爱。一天,男子笑嘻嘻,怀揣货币来买丝。其实他不是来买丝,而是为了商量婚姻大事。男子要离去,女子送他渡过淇水,一直送到顿丘。临别时,女子解释道:不是我故意拖延婚期,而是因为你没有好媒人。请你不要性急,到了秋天,咱俩就成亲。 二章写如期结婚。自那天离别后,男子好久没有再来。为此她焦灼不安。她登上断墙,眺望“复关”。她未见男子,不禁泪流满面;她既见男子,顿时破涕为笑。男子卜了一卦,结果卦象吉祥。于是她叫男子驾车而来,将自己的嫁妆运了过去。就这样他俩就如期结了婚。 三章写自陷情网。桑枣未落,其叶润泽。诗以此兴比女子年轻貌美。难怪男子会如此热烈地去追求她。她从婚姻的失败之中,得出了痛苦的经验教训。她沉痛地说道:斑鸠啊,不要贪吃桑枣。如果贪吃桑枣,就会迷醉。女子啊,不要沉溺于爱情。男子沉溺于爱情,还可以解脱出来;而女子一旦沉溺于爱情,就无法解脱了。她后悔自己误陷情网而不能自拔。 四章写被弃之因。桑枣坠落,其叶枯黄而飘零。诗以此兴比女子容颜衰老。正因如此,她被男子无情地抛弃。她被遣返家,途经淇水。此时淇水浩荡,浸湿了车幔。她的心里也如同这淇水一样滔滔不平。她想: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因为他品性不端,反复无常,朝三暮四,才将自己抛弃。 五章写受夫虐待。她嫁给男子已有三年。为了操持这个家,她忙里忙外,早起晚睡,天天如此,艰辛备尝。男子的心意已得到满足,就一反常态,变得非常粗暴。回到娘家,非但得不到兄弟的理解与同情,反而在一旁大加嘲笑。静静地想一想,她心里就感到无限悲伤。 六章写痛苦决绝。想当初他曾发过白头偕老的誓言,谁知到老却使自己更加愁怨。淇水总有岸,洼地总有边,而自己的愁怨却没有尽头。儿时的欢乐,丈夫的誓言,还仿佛在眼前耳边,然而,不料他竟然违背誓言,全然忘却旧情。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咱俩一刀两断。 《诗序》说:“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想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朱熹《诗集传》说:“此淫妇为人所弃。”这种说法不合诗意。诗明言“子无良媒”,这表明女子要求男子要请一个好媒人;诗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这说明他俩成亲还举行了婚礼。因此,谓“奔诱”,谓“淫妇”,实乃无根之言。方玉润《诗经原始》说:“此女始终总为情误,固非私奔失节者比。”方氏此说甚是,故可依从。 《氓》
《诗经》
【注释】①氓(méng):民,男子。蚩蚩:老实的样子。一说无知貌,一说戏笑 貌。布:布匹。一说货币。②匪:通“非”,不是。即:靠近。谋:商量。③ 淇:淇水,在今河南北部。顿丘:地名。在今河南清丰,淇水的南面。④ 愆(qiān):过,误。这里是拖延的意思。⑤将(qiāng):愿,请。⑥垝垣 (guǐ yuán):破颓的墙。复关:诗中男子的住地。一说返回关来。⑦载: 语助词。⑧卜:用龟甲卜吉凶。筮(shī):用蓍草占吉凶。体:卜卦之体。 咎言:不吉之言。⑨贿:财物,此指嫁妆。⑩沃若:像水浸润过一样有光 泽。(11)于(xū)嗟:吁嗟。于,通“吁”。鸠:斑鸠。传说斑鸠吃桑葚过多会 醉。(12)耽(dān):迷恋,沉湎于爱情。(13)说:通“脱”。(14)陨:坠落。(15)徂 (cú)尔:往你家,嫁与你。徂,往。食贫:过贫苦生活。(16)汤(shāng)汤: 水势盛大貌。渐(jiān):沾湿。帷裳:车厢两旁的帘幕。(17)爽:差错。贰 (èr):背叛,有二心。(18)罔极:没有准则,行为多变。二三其德:三心二意。 (19)室劳:家务劳动。(20)夙兴夜寐:起早睡晚。(21)言:语助词,无义。遂:顺 心,满足。(22)咥(xì):讥笑貌。(23)躬:自己,自身。悼:伤心。(24)隰:低湿的 地方。泮(pàn):通“畔”,岸,水边。(25)总角:古时儿童两边梳辫,如双角。 此指童年。宴:快乐。晏晏:形容快乐的样子。(26)旦旦:诚恳的样子。(27) 反:违反,指违背誓言。是:这,指誓言。已:止,了结。焉、哉:均为语 气词。 【大意】敦厚农家小伙子,抱着布匹来换丝。原来不是来换丝,找我商量婚姻 事。我曾送你渡淇水,直到顿丘才告辞。并非我要拖日子,你无良媒来 联系。请你不要生我气,重订秋天作婚期。 我曾登那破墙上,遥望复关盼情郎。望穿秋水不见人,心中焦急泪 汪汪。既见郎从复关来,有笑有说心欢畅。你快回去占个卦,卦无凶兆 望神帮。拉着你的车子来,快用车子搬嫁妆。 桑叶未落密又繁,又嫩又润真好看。唉呀斑鸠小鸟儿,见了桑葚别 嘴馋! 唉呀年轻姑娘们,见了男人别胡缠! 男人要把女人缠,说甩就甩 他不管。女人若是恋男人,撒手摆脱难上难! 桑树萎谢叶落净,枯黄憔悴任飘零。自从我到你家来,多年吃苦受 寒贫。淇水滔滔送我回,溅湿车帘冷冰冰。我做妻子没过错,是你男人 怀二心。真真假假没定准,前后不一坏德行。 结婚多年守妇道,我把家事一肩挑。起早睡晚勤操作,累死累活非 一朝。家业有成已安定,面目渐改施残暴。兄弟不知我处境,见我回家 哈哈笑。静思默想苦难言,只有独自暗伤悼。 当年发誓偕白头,如今未老心先忧。淇水滔滔终有岸,沼泽虽宽有 尽头。回想少时多欢乐,谈笑之间露温柔。海誓山盟犹在耳,哪料反目 竟成仇。莫再回想背盟事,既已终结便罢休! 字数:1628 李支舜 编著.中学生古诗古文阅读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第9-10页. 氓诗经·卫风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此诗是《诗经》中弃妇诗的代表作。但长期以来,封建礼学家们称其为女性的,都是套在妇女脖子上的枷锁。特别是结了婚的妇女,不但成了“主要的家庭奴仆”(恩格斯《私有制家庭和国家的起源》),而且时时有被休的危险。据《大戴礼记·本命》篇说:公婆与丈夫随时都可以用“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盗窃去”,和“子甚宜其妻,父母不说去”(《礼记》)的借口,把媳妇置于被休弃的耻辱地位。而一旦女子被休,就可能遭到“父母国人皆贱之”(《孟子·滕文公》)的不幸后果。《氓》诗形象地表现了这一古代的爱情悲剧。 全诗六章,皆以被弃女子的口吻写出。首章写恋爱之始的甜蜜回忆:小伙子借“贸丝”为由,忠厚诚恳地向她求婚。因他尚未找好媒人,她便婉言相劝,长途相伴,“送子涉淇”,情意缠绵,希望消除他的苦恼,且请他秋天再来完婚。第二章写她等待情人和结婚的情景。在这两章的描述中,表现出她纯朴善良的本性,和她不熟悉人生和社会的单纯幼稚的性格,这使她看不透氓的虚伪本性。在这两章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对待幸福的爱情生活的无限向往的深情,和她对情人的一往情深、忠诚专一的高尚情操。在“泣涕涟涟”和“载笑载言”的描摹之中,她的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少女形象,得到了生动而形象的表现,使读者既看到了她渴求幸福的爱情生活的焦灼情态,又领略了她对获得爱情的甜蜜感受。 然而,好景不长,美梦难留。在她结婚并经受了许多艰辛劳苦之后,恶运降到了她的头上。那位貌似敦厚的丈夫,终于把她休弃了。严酷的现实生活,婚姻的突变,使她最终变得聪明起来了。诗的三、四章,概括地陈述了她对自己的不幸婚姻的经验教训的看法。“于嗟鸠兮”四句,是她用惨痛的失败作为代价,而认识到的生活真理:女人切切不可沉溺在与男人的爱恋之中。因为男人可以在火热的爱恋中拔脚而去,丢弃他曾爱恋的女人,而女子却无法摆脱她所钟情的男人。这就是说,在爱情的长河中,女子的爱是可以长久持续下去的,而男子则可以轻易割爱。她的经验,在今天虽然不一定是真理,但在男女不平等的古代社会,却带有一定的真理性。起码可以表现出她对爱情的忠诚,和对爱情的执着追求的精神,这正是中国古代妇女的优秀品质。 第四章开头的“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与上章“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形成鲜明对照,用以比喻她年老色衰,表示她被弃的原因。“自我徂尔,三岁食贫”,说明她婚后生活的艰难。但是为了赢得幸福的爱情生活,她从不叫苦,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的一切,表现出她勤劳、忍耐的特性和自我牺牲的精神。可是事与愿违,最后她还是没有摆脱被遗弃的命运。如今,当她乘车返回娘家,再次路过淇水河时,自然想起了她伴他第一次过淇水河时的初恋情景,悲喜交集,思绪翩翩,有如奔腾浩荡的河水,她陷入悲痛之中。但她立刻意识到这不幸的原因,写下了“女也不爽”四句诗,再次明确指出氓的“罔极”、“二三其德”、反复无常,是她不幸的根源,她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她说得理直气壮,表现了对负情者的无比怨恨之情。 第五章“三岁为妇”四句,写她婚后的劳苦生活:天天早起晚睡,操持家里的一切劳务。然而当氓的一切愿望皆得到满足以后,他竟然对她暴虐异常,初恋时的敦厚,早已飞到九霄云外。这就暴露了他狡诈虚伪和忘恩负义、冷酷无情、损人利己的丑恶面目。然而她的不幸,不但得不到社会的同情,就连自己的兄弟们,也“咥其笑矣”,这使她陷入了极度的自我悲哀之中。这就控诉了腐朽的伦理道德和不平等的婚姻制度的不合理性,揭示了其“吃人”的罪恶。 第六章集中地倾诉了她的哀怨之情。她想起氓求婚时“及尔偕老”、“信誓旦旦”的誓言,想起他们“言笑晏晏”的往事。然而当她看到眼前“不思其反”、“反是不思”的氓的负情丑行,更加激起了她的无限悲哀,更加认清了氓的面目。所以她不但没有一蹶不振,相反却高喊出“亦已焉哉”的呼声,表示了对氓的决绝态度。 全诗塑造了弃妇的鲜明形象,她纯洁善良,勤劳刻苦,她向往并热烈追求美好的爱情生活,并且忠于爱情,感情专一,同时她勇于同险恶不幸的命运进行抗争,态度坚定,正义凛然,毫不屈服,显示了中国古代妇女的优秀品质。但是她的不幸命运,也是中国古代妇女的共同命运。因此这一形象具有典型性,有其深刻的意义。 诗中的氓是个奸诈虚伪、贪财好色、忘恩负义、冷酷无情、反复无常、不忠于爱情的负心汉形象。他是古代阶级社会里,所有负心汉的共同形象,也有其典型意义。本诗对他进行了有力的揭露和批判,表示了人们对此类人物的痛恨态度。 此诗的艺术性也很高。别林斯基曾说:“情感是诗的天性中一个主要的活动因素,没有情感就没有诗人,也没有诗。”此诗恰恰象一条感情的长河,弃妇对爱情的憧憬、追求和失败的经历,她的欢乐与痛苦,不时激起这长河中的波澜,使其起伏跌宕,自然沉浮。而且诗人边叙事,边议论,边抒情,使这洋溢在日常生活中的情感,具有了强烈的真实性和震撼人心的审美感受。甚至象“于嗟女兮,无与士耽”等诗句,不仅富有强烈的抒情意味,而且具有了较鲜明的审美理性。所以我们说,这首诗是真正的艺术作品。 氓诗经·卫风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郑卫之声既被道学家目为淫诗,又强分差等,说什么“卫人犹多讥刺惩创之意。”如《氓》,就被说成是:“此淫妇为人所弃,而自叙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夫既与之谋而不遂往,又责所无以难其事,再为之约以坚其志,此其计亦狡矣。以御蚩蚩之氓,宜其有余,而不免于见弃。”(朱熹《诗集传》)这里“戒淫”之说的荒谬不值驳,但撇开这一点不谈,它又确实道出了这出婚恋悲剧的主要特点。这桩婚姻原系半自由的结合——虽有媒聘,实出自愿;而婚姻的毁弃,既不因家长意志,又不因第三者涉足,而在于男子本身的负心忘本,始乱终弃。抓住这一特点,是解会《氓》诗的关键。 诗一开始就表现出双方早就认识,抱布贸丝是掩人耳目,私行聘礼。不遣媒氏而自来,不与父母谋而谋于“我”,即是私订终身,自由恋爱。那男子来议婚时,给人印象不坏,不但主动迫切,而且笑容可掬。不过,这笑容很快就收起来,变作“怒”容,只为急情。其实,无论出于自然本能和社会地位的差异,都使得女性在婚恋问题上较男子更“策略”,要求明媒正娶,是为使将来的婚姻更有保障。在“子无良媒”的情况下,讲一讲先决条件,决非有意“愆期”。为了不致便对方误会和过于失望,“我”竟背着家人“送子涉淇”,不辞路远,直到顿丘,边送边谈,温存劝慰,“秋以为期”。纵有铁石心肠,想必也会涣然冰释。 在议婚过程中,“我”的举止虽有分寸,态度虽然克制,但内心远不平静。怕“氓”作赵巧送灯台,一去永不来:“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而当“氓”再一次出现面前,“我”不禁喜形于色了:“既见复关,载笑载言。”“氓”已遵嘱遣媒,不言而喻矣。古代婚姻非但依托媒氏,还真得看看命运。一番占卜吉凶之后,幸而命不相克。于是“以尔车来,以我贿迁。”妆奁过去,意味人也过门了。 看来《诗经》时代,旧式婚姻嫁娶的手续,即从媒妁之言、占卜算命到嫁妆聘礼,大体已具。男女不平等的时代,造就着不幸的女子和薄情的男人。诗中“我”忆及后来婚变,就特别痛心,用了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作出了沉痛的自省,又象是告诫普天下怀春的少女莫想男人,男人不是好东西:“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即明人戏曲所谓“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没药医。”(参钱钟书《管锥编》)说法显然偏颇,心情可以理解。 诗中叙及婚变的具体事实,赋兼兴比。“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婚后最初的日子过得还融洽。“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象时过境迁,色衰爱减。当初是共患难的贫贱夫妻,“自我徂尔,三岁食贫”、“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然而当日子渐渐好起来时(“言既遂矣”),“氓”却变心变脸,“至于暴矣”。陈启源云:“意氓本窭人(穷汉),乃此妇车贿之迁,及夙兴夜寐之勤劳,三岁之后,渐至丰裕。及老而弃之,故怨之深矣。”(据《诗经直解》引)联想武则天朝某公主所谓“田家佬多收三五斗便思易妻”,知陈说不诬。诗中“我”在回想被弃还家时,特别提到“淇水汤汤”,与前文“送子涉淇”一节相照应,当初是“我”送他,两人一同涉淇,多少柔情蜜意;而今他弃“我”,独自一人涉淇,又多少凄凉绝望。特别是想到自己并无过失(“女也不爽”),错在认错了人,“士贰其行”、“二三其德”。如今她满腹苦水往哪倒呢?“渐车帷裳”的仅是汤汤的淇水么?悔恨的泪水当更多呀! 及此被弃还家,又遭遇到何等的委屈。其中最难堪的是兄弟的不理解,不谅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看似不近情,实则有其社会的个人的原因。因为这一婚事当初是瞒着家人先自谈定的,“盖以私许始,以被弃终,初不自重,卒被人轻,旁观其事,诚足齿冷,与焦仲卿妻之遭遇姑恶,反躬无咎者不同。”(《管锥编》)“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又不仅是顾影自怜,分明还有冷静反思之意。另有一种理解,认为“咥其笑矣”的主语不单是兄弟,实包含着女主人公当着兄弟面的强颜欢笑,就象唐传奇《莺莺传》中被弃的莺莺于:“喧哗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而“闲宵自处,无不泪零”正是“静言思之,躬自悼矣”的转语。 反躬自省,遂及其初。此时复提当初情事,恼不可遏。回想抱布贸丝时,“氓”不知有多少甜言蜜语,“白头偕老”竟已食言自肥,致此婚变。“淇则有岸,隰则有泮”,而“我”之怨”,无边际矣。提及“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言下之意是:可惜那时缺乏经验和预见,轻信了那些旦旦信誓。因而此刻终于下决心在感情上与“氓”一刀两断了。 在夫权社会的周时,“妇有七去”(《大戴礼·本命》),男子有压迫女性的特权。恩格斯一针见血地指出:“历史上出现的最初的阶级对立,是同个体婚制下的夫妻间的对抗的发展同时发生的,而最初的阶级压迫是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同时发生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氓》这首诗的典型意义就在于它形象地揭示了阶级社会的这一历史本质,从而具有认识价值。 这首以民间男女婚变为题材的故事诗,可作一篇诗体小说读。它以顺叙为主而间以穿插倒叙(如末章),行文颇不单调。注意前后映带,如前有“氓之蚩蚩”,后就有“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前有“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后就有“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妙有波澜“子无良媒”而“愆期”,“不见复关”而“泣涕”,皆具无往不复,无垂不缩之致,而读之只觉是人事之应有曲折。叙事中杂以抒情,尤为动人。善于剪裁详略,而情事无遗(详于婚变前后情事,而略于婚变之原委始示),还成功运用了比兴手法。全诗塑造了两个人物,“我”与“氓”,虽有直接间接的不同,然皆形象鲜明,性格突出。“我”之勤劳善良,柔中有刚;“氓”之反复无常,虚伪薄情,都给读者以很深的印象。 氓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巳焉哉! 《卫风·氓》叙述的是一个古老的。至今还在无数次重演的生活事件: 痴情女子负心郎,诗人们曾千百次地用以作为创作的题材; 然而今天我们读着这二千多年前的诗章,却决不因时代的遥远,题材的习见而厌倦。诵读之中,仿佛仍能听到女主人公催人泪下的悲怆呼声。仍能看到她那哀丽坚贞的感人形象。一首诗歌,何以能具有如此强大的、不朽的生命力呢? 近代意大利美学家无罗齐说:“无论是创造艺术的艺术家,还是欣赏艺术的观众,都只需要普遍与特殊,或则说得更精确些,都只需要特殊化的普遍,即全归结和集中到一种独特心境的表现上那种普遍的艺术活动。”(《美学纲要》第二章) 克罗齐把这种能表现普遍的独特心境称之为“直觉”,直觉是每个人在一定情境中的心境和情感的表现。如果我们舍弃克罗齐在认识论上的本末倒置的唯心主义立场,将直觉视作激于现实而产生的,真实的不加矫饰的勃生的感情,那末这段话正道出了一切优秀的艺术作品——也包括《氓》——之所以成功的第一义谛。《氓》的作者并没有任何文艺理论作为指导,她只是将即时即地(一定情境) 所触发的忆念与感喟 (独特心境) 一一写来。潜在意识的顺次涌现,感情节奏的自然起伏,衍成了诗歌跌宕回旋的布局,塑成了主人公浮雕般具体生动的形象。其寓神理于自然的艺术胜境,足以使后世的一切大手笔叹为观止。正由于《氓》产生于文艺创作的素朴时代,因之它的杰出的艺术成就,就更能启发我们去深入领会创作论中长期以来被忽视的一个重要问题,即作者主观意识,或称“独特心境”,在文艺创作中的重大作用。 全诗共六章,情节很简单,少女为一青年男子所追求,终于结成了夫妇,尽管她甘贫操劳,三年如一日,然而色衰爱弛最后仍逃脱不了许多弱女子共同的命运——被丈夫休弃归家。这首诗,就作于归途之中。 后人可以从这首诗中分析出许多结构与修辞上的匠心来。它并不是平铺直叙事件经过。显然,三、四二章是全诗的主旨所在“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这是女主人公在三年婚嫁生活中所得出的痛苦的经验教训: 作为女子,千万不能耽溺于男女的情爱之中。男子耽于情爱,还可以自我解脱,然而女子一旦沉溺其间,就总是不能自拔! 因为女子的感情是专一不二的,而男子却往往朝三暮四,纵其心欲而无所拘忌! 围绕着这一主旋律,前此一、二两章,写了当初男子求婚,女子于归的可宝贵的甜蜜回忆; 后此五章,又追溯了婚后三年女子不暇的操劳与不幸的遭遇,结末之章,发为浩叹。这样围绕着主题,前后分成了两个鲜明而强烈的对照,一是男子前后态度的变化,三年前他来求婚时,面带着嗤嗤然的敦厚的笑,还玩了一个可爱的小小的花招,他抱着布匹来换丝,其实却是来找我商量婚姻大事。然而三年之后,“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他的欲望一旦达到,就变得如此不仁和凶暴。二是女子际遇与心情的对比,三年前,我深感于他的爱恋与诚意,曾有过多少美好的憧憬与苦乐相融的梦。他来得匆忙,连媒人也未找好; 我送他过了淇水到顿丘,约他秋天再来结同好; 我登上颓垣将他归来的车儿望,不见车来,我涕泪汪汪,一旦车来,我又是说来又是笑; 然而三年后,尽管我担当了一切的辛苦与操劳,我早起晚寝,不分今日与明朝,谁知到头来,他却翻然变脸将我休弃掉! 这种强烈的对比,有力地表现了那男子凶黠不仁的性格与女子善良温厚的品质,从而激荡起人们的无比同情与义愤。 然而上述分析,总是隔了一层的,设身处地体味一下女主人公的特定情境,就能感到这种看似精心的结构与修辞,其实是她潜意识流露的最自然不过的系列。 这首诗中有三处提到淇水,首章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四章之“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六章之“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三写淇水正为我们提示了主人公思绪的轨迹。作为弃妇,她的心情悲痛而又惘然,人处于这种心情之下,所产生的忆念,往往是由近边的景物唤起的,这在心理学上称作“暗示”。“淇水汤汤,渐车帷裳”是弃妇归途中的实境,当年初议婚约时,她曾“送子涉淇,至于顿丘”,正是渡过了淇水,他们才订下了“秋以为期”的誓约,也才有了以后的一切。淇水,是她那段以欢乐始,以悲伤终的生活的见证人。因此诗人很自然地从对涉淇订约为中心的初恋的回顾,开始了她的歌唱。涉淇订约后经过焦心的盼望,终于盼来了行媒迎娶的归车,“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是涉淇订约的自然延展,是他们爱情的高潮,欢乐的顶峰,然而同时也是以后三岁为妇不幸遭遇的起点。正因为这是欢乐与痛苦的交点,所以回忆至此,诗人万箭攒心,不可压抑地迸发出了三、四二节的痛苦呐喊,“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当初那达于顶峰的欢爱,原来是这么不可凭依! 可见在回忆中插入的这二节抒情议论,并非诗人自觉的巧思结撰,而是意念感情的合乎逻辑的发展,看来这是布局上的跌宕之笔,其实这是奔腾江河的自然曲折,所以虽然曲折,却更具有澎湃汪洋的力量。 这里可以讨论的是三、四二章起始“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二个对比性的托兴。为什么诗人这里不用其他景物 (比如用“桃之夭夭”),而偏举桑叶?我们以为桑树应当也是弃妇归途中所见的实物,以实景起兴的例子,在《诗经》中是屡见不鲜的,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 都是以眼前实景为发端起兴的。“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是弃妇归返涉淇时所见到的河岸上桑树的实际形象,(所以下面又紧接着写道,“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而由此暗示,产生心理学上所说的“对比联想”,又回忆起行媒时,“桑叶沃若”的景象。淇水之畔,桑叶现时的黄而陨与忆念中的“沃若”润美,所构成的触目惊心的对照,使得弃妇自然地取以为三、四段的起兴,所以能一气贯下,其势正与汤汤淇水浑融为一,而荡人心魄。桑叶沃若与黄陨的对比,是爱情由盛而衰的象喻 (用欧阳修说),因此由叶落陨黄,又自然转入了婚后三年不幸生活的回忆。在这一节中“兄弟不知,咥其笑矣”二句尤可玩味,第四章前半是回忆婚后之不幸,而“兄弟”二句则是女子返渡淇水时所预想的到家后的情景,这与《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在休归途中预想到“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出于同样的心理状态。由回忆到预想的踊跃,只有在弃妇返归的特定情境中方会出现,是潜意识在此诗中主导作用的又一鲜明表现。往事不堪回首,前程又复可畏,至此这女子不禁发出了“静言思之,躬自悼矣”的哀叹,而最后第六章十句又正是想到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时烦乱心情的自然延展: 象这样下去,即使与你白首到老,只怕更增加我的哀怨。淇水还有个岸,河岸还有个边,我的怨愁又何时能完? 温存的言笑,旦旦的誓言,还在我眼前,又何曾想到竟一朝反悔; 既然你反悔了呵,那就不必再苦苦追思,过去了的一切,也只有一丢了事……诗人至此,巳百无聊赖,无复可言,只有那无声的哀思,在引动着读者对女主人公后来遭际的担心与关怀。 诗是需要反复诵读的,前析女主人公的感情起伏变化,可从本诗的音乐节奏中去体味,诗的首章,音调于缠绵中带有渺远之韵,平顺中微见恻然之感,读来似闻话语絮絮,这正是诗人刚回到久远的往事忆念中惘然若失的心声。回忆的逐渐深入,使她逐渐忘情,诗的节奏渐趋热烈而亢扬。然而乐极生悲,触物伤神,从美梦中惊醒,三、四二章长歌当哭般的呼号,又显示出诗人对一去不复返的巳往情爱的深重痛惜与对负心人的强烈愤慨,于是更变为五章前半的急调促弦,从中似可闻历数切责之声。至此回忆巳尽,想到前途茫茫,从激奋中落入空虚,故音节又急转直下发出五章末的哀叹,并衍为六章的一片如泣如咽之音。“诗言志,歌永言。”全诗节奏的这种起伏,扬抑,曼促变化,正有助于我们理解《卫风·氓》是女主人公在特定环境下的独特心境的自然发展。 《氓》的杰出的艺术成就,形象地说明了作者为环境所促发的意识流,感情流在诗歌创作中的重要作用,然而这并不是说,诗作是纯主观的产物,《氓》中女主人公的这种“独特心境”,既是被弃归返,重涉淇水,面对枯桑的具体环境所引发的。更是古来无数同类妇女呼声的反映。她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实际上是过去时代,以经济支配权为基础的男子在婚姻上的支配权所造成的 (参考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二章)。所谓一定情境正是上述具体与一般的、或者说特殊的与普遍的两方面的结合。《氓》的艺术成就,既说明了克罗齐所论“创作中的一定情境中的独特心境”有相当的合理性,又有力地驳斥了他把创作的原始归结到独特的心境 (直觉) 的唯心主义立场。从对《氓》的分析赏鉴中,可以进而理解对于西方资产阶级的文艺理论,我们应当取慎重的扬弃态度。 《氓》的成就是多方面的,它的写形传神,自然焕美的语言特色,它的融叙事、抒情、议论为一体的诗体格局,使之在《诗经》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更对后世具有深远的影响。 氓
这是一首著名的弃妇诗。全诗六章,以妇人的口吻叙说了谈情说爱到结婚,以及最终被氓抛弃的经过。 第一章,写两人相识和恋爱的经过。这章的意思是说,你这个人哪忠厚又老实,抱着布匹来换丝。你并不是来换丝,是来与我议婚事。我送你渡过淇水,一直送到顿丘。不是我拖延婚期,是你没有好媒人。请你不要生气,到秋天作为婚期。可见两人一见钟情,彼此相爱,并约定婚期。 第二章,追述两人相见分离后,女子陷入思念之中,并希望早日结婚。这章是说,我登上那残破的墙头,远远地望你。看不到你,我泪流满面。看到了你,我有说有笑。我为你卜筮占卦,卦上没有不吉利的话。把你迎娶我的车子赶来,把我的嫁妆拉到你家去。女子的一片痴情,溢于言表。 第三章,写女子悔恨当初不该陷入情网。这段大意是说,桑叶还未落的时候,它的叶子繁茂润泽。嗟叹斑鸠啊,不要去吃桑葚。嗟叹女子啊,不要沉迷于爱情。男子沉醉于爱情,尚可解脱。女子沉醉于爱情,就难以解脱了。她看到氓的变心,而总结出一条沉痛的教训。 第四章,写女子对氓负心的怨恨。“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这两句以桑叶变黄而落,比喻自己容颜衰老,被负心的氓所遗弃。这章意思是说,桑叶枯黄了,就凋落了。自从我到你家,多年过着贫困生活。我出嫁时经过淇水,大水溅湿了车幔子。我没有差错,是你嫌弃我。你做事没个准头,三心二意,坏了心肠。对负心的氓,进行了血泪控拆。 第五章,写女子诉说平日表现和被氓遗弃而暗自悲伤。这章大意是说,多年来做你的媳妇,不以操持家务为劳苦,早起晚睡,没有一天不是如此。把你打发得顺心了,可你却对我粗暴起来。兄弟们如果知道了内情,反而会讥笑我的。我冷静地想一想,只有暗自悲伤。她整天操劳而得不到好报,怨恨满腹。 第六章,写女子悔恨交加,表示与之决绝。“偕老”,一起白头到老。“淇则有岸,则有泮”两句,是说淇水还有岸边,低湿之地还有边沿,用以喻己苦海无边。这章大意是说:我同你白头到老,老了也使我怨恨。淇水还有岸边,低湿的地还有边沿,而我却是苦海无边。我们小时候在一起非常快乐,又说又笑,温和可亲。你诚信的誓言明明白白,没有想到你违反誓言。你既然违反了誓言,我也就不去想它了,从此我们就一刀两断。怨恨之深,决绝之坚,由此可见。 全诗通过女主人公对自己婚姻过程与经历的诉说,写出了她因上当受骗,最终被遗弃而悔恨交加的痛苦,反映了妇女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低下的社会地位和悲惨的遭遇,从而揭露了负心男子虚伪自私,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卑劣行径,表现了作者对女子悲惨遭遇的深切同情,对负心汉的无情鞭挞。 本诗用第一人称的写法,按照婚前婚后的自然顺序,选取带有典型性的事例加以叙述,且在叙述中进行抒情,叙事井然有序,抒情真切动人。诗中用比喻,诸如“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以桑叶的繁茂喻女子年轻美貌之时,得到氓的欢欣。“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以桑叶凋落喻女子年长色衰,色衰而爱驰的不幸结局。“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以喻女子不可迷恋于爱情,总结沉痛教训。 “淇则有岸,则有泮”, 喻自己心头之痛、 之恨、 之悲、 之怨没有边际。这些比喻,都是取自身边常见的事物,既易使人理解,感到亲切,又生动形象,耐人寻味。 氓氓之蚩蚩, 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 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 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 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 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 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 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 载笑载言。 尔卜尔筮, 体无咎言。 以尔车来, 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 其叶沃若。 于嗟鸠兮! 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 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 其黄而陨。 自我徂尔, 三岁食贫。 淇水汤汤, 渐车帷裳。 女也不爽, 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 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 靡室劳矣。 夙兴夜寐, 靡有朝矣, 言既遂矣, 至于暴矣。 兄弟不知, 咥其笑矣。 静言思之, 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 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 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 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 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 亦已焉哉! 那人装着老实样,抱布换丝装得像。他不是真来换丝,是来和我谈婚事,谈后送你渡过淇水,我又送你到顿丘。不是我不守约期,是你没有好媒人。请不要生我的气,我们可定秋天为婚期。 到秋天我登上那堵坏城墙,一眼望到复关。没见你来到复关,我忍不住泪流满面。看见你来到复关,我有说有笑,满心喜欢。你也占卜问过卦,卦辞没有不吉祥的话。驾着你的车来,把我和嫁妆拉走吧! 桑叶未落的时候,叶子葱绿又润泽。唉呀,你那斑鸠啊,不要贪吃那桑葚!唉呀,姑娘们啊!不要轻意迷恋男人!男人迷恋女人啊,最后还可以解脱。女子迷恋男人啊,就不好解脱。 桑树要落叶了,叶子枯黄纷纷落。自从我嫁到你家,多年过的是穷生活。淇水还是那样流,沾湿了车帷。我女人从未变心意,你们男人行为却出了差错。男人做事没有准儿,总是没有常性多变化。 多年来我为你的媳妇,全家家务我承担。起早又睡晚,天天劳务干不完。已经满足了你的心愿,你却横眉又竖眼。亲兄亲弟不知情,他们笑我糊涂不清醒。没事时冷静下来想了又想,独自一人把心伤。 本想和你白头到老,谁知到老更使我抱怨。淇水宽,还有涯岸,沼地广,还有边沿。小时候那么和乐,说说笑笑多喜欢。那时候立的誓言明明白白,你竟不回想当年,你如此不想从前,罢了罢了还有什么可言。 《氓》六章,章十句。《诗序》说:“《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风焉。美反正,刺淫佚也。”这是旧说。从全诗的思想内容看,这篇《氓》是弃归诗中的名篇,是《诗经》中最有名的一首叙事诗,其价值不下于后来的《孔雀东南飞》,像《氓》这样的作品可以说是我国古代弃妇诗的鼻祖,是认识古代劳动妇女婚姻悲剧的最有史实价值的宝贵诗篇。陈澧《读诗日录》云:“此篇绝妙。”它写了一个女子从恋爱、结婚到最终被赶出家门遭受遗弃的全过程,人物形象鲜明,有故事情节,可以当作一篇小说读。诗中深刻地反映了阶级社会中妇女的不幸遭遇和可悲的社会地位,揭露了私有制下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现实,很有代表性和典型性。 全诗六章,都以被弃女子的口气写出。一、二两章写主人公被“氓”追求,她允婚之后一往情深地等待婚期并与之成婚。表现了“氓”的主动性与她的痴情,这与后来“氓”的变心与她的被弃,形成强烈的对比,产生了极高的艺术效果。三、四章由叙事而转入抒情,并交待了家庭生活的变故。“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这里以桑树的繁茂与凋零,喻初嫁时女子的青春美貌和喻女子色衰爱弛,遭到遗弃。对这几句诗,历代学者评价极高。《东坡志林》十:“诗人有写物之功。”又《学端占毕》引作:“诗人咏物至不可移易之妙。”诗中“淇水汤汤”与前面的“送子涉淇”遥相互应形成对比,更显出 “氓” 的“二三其德”。第五章用铺叙之笔,写出女主人公婚后的劳苦生活及被弃后遭受自己亲兄弟讪笑的悲苦处境。发出“静心思之,躬自悼矣。”末章写女子回忆起童年与“氓”初恋时的欢乐及“氓”的山盟海誓,更增加了她对“氓”的遗弃行为的憎恶,于是她决定“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算了吧,与“氓”彻底决裂,一刀两断,表现了她刚毅果断的反抗性格。 《氓》诗最大的艺术成就是塑造了两个人物形象,一个是卑贱男人的形象。氓,是商人,诗中直接称他为“士”(“士贰其行”)。在周初,士是从农民阶层中选拔出来的强壮优秀的壮丁,称之为士而给以较高的政治地位和少量的田地和农夫,而且可以世袭,所以《小雅·甫田》说:“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晋语》:“大夫食邑,士食田”;又《大雅·文王》说:“凡周之士,不显亦世”。到春秋时代,士逐渐没落成为游荡子弟。他们干什么呢?据李亚农先生研究:“他们是讲恋爱的能手,但并不是忠实的爱人,他们对于女人经常是两条心、三条心。这种士,不是从事于农业生产的农民,而且在平时是游游荡荡地度过优闲岁月的人物。”(《西周与东周》),而诗中的“氓”正是这种形象。他不从事农业生产,他贩卖蚕丝,游游荡荡,对妇女始乱终弃,从样子看来是很老实的“氓之蚩蚩”,他假装 “抱布贸丝”,其目的“来即我谋”。他没有经过媒人,便直接与女人说婚事,表现得很急躁。女人将他的急躁认作了热情,于是劝他“将子无怒”,答应他 “秋以为期”,上了当。就这样“氓”以假殷勤,取得了女人的欢心。又以谎誓“信誓旦旦”,换取了女人的信任。“氓”又以卦象的吉兆“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作为对女人忠实的保证,“氓”使用谎话、谎誓和神意三件法宝,获得了爱情,骗娶了女人,并得到了一车财物,“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从而表现出“氓”的本质是欺骗、自私、损人利己。女人和“氓”结婚以后,“氓”就暴露了真面目,以前是指天赌咒 “信誓旦旦”,现在是无情无义“二三其德”;以前是“言笑晏晏”,现在是横眉竖眼“至于暴矣”。有人给氓画个像为:“婚前是羊,婚后是狼,婚前装出奴才的样子,婚后摆出老爷的架子。”这个脸谱画得逼真。 诗中塑造的另一个形象,是一个真诚善良热情的劳动妇女形象。她很热情,曾经爱过氓,看不到氓时“泣涕涟涟”,见到氓时就“载笑载言”。她没有经过媒妁之言与父母之命便和氓结婚。但她幼稚,她婚前听信谎言和卦卜,上了当,做了媳妇;她婚后幻想与氓“及尔偕老”,结果因年老色衰,被氓遗弃,后悔不已,告诉无门。她勤劳,在家辛苦劳动“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一心持家,过好日子,但氓对她虐待“至于暴矣”;她对这种生活无法忍受,最后才下定决心:“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与氓决裂,一刀两断,表现了她的斗争反抗精神。通过这个形象,反映了那个时代对妇女的压迫和侮辱,进而表现了人民的反抗精神。 在《氓》这首诗中,叙述这位痴心的女子和这位“抱布贸丝”的小商贩从初恋、结婚到被遗弃时,有三处提到淇水,首章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四章之“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六章之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诗人三写淇水,好像有无限伤心事都集中在淇水上,好像淇水是他们恋爱、婚姻的见证人,这就是因为他们当初在淇水边谈情说爱,现在夫妻分手,所以一想到淇水,有无限回忆,有无限痛心。从这里可以证明淇水是他们约会欢聚的地方。陈子展《诗经直解》:“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此怨则无穷期也。就本地风光作暗喻,随手拈来,妙。” 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①匪来贸丝,来即我谋。②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③匪我愆期,子无良媒。④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⑤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⑥不见复关,泣涕涟涟。⑦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⑧尔卜尔筮,体无咎言。⑨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⑩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1)于嗟鸠兮,无食桑葚!(12)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13)士之耽兮,犹可说也,(14)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15)自我徂尔,三岁食贫。(16)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17)女也不爽,士贰其行。(18)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19)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20)夙兴夜寐,靡有朝矣。(21)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22)兄弟不知,咥其笑矣。(23)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24)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25)淇则有岸,隰则有泮。(26)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27)信誓旦旦,不思其反。(28)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29) 【注释】 ①氓:民,蚩蚩:忠厚的样子。布:币。上古以布为货币。贸:交易,买。②匪:通“非”,不是。即:接近。谋:计划。③淇:水名。顿丘:地名。④愆(qian 牵):错过。⑤将(qiang枪):请。⑥垝垣(gui yuan 鬼员):毁坏的土墙。复关:地名,据宋王应麟《诗地理考》,在澶州。⑦涕:泪。涟涟。泪流不断的样子。⑧载:则、就。⑨卜、筮:古之占验,以火灼龟,据纹判断吉凶叫卜;以蓍草排比成卦叫筮。体:占卜的卦兆。咎言:凶辞。⑩贿:财物,指嫁妆。(11)沃若:润泽柔嫩。(12)于嗟:叹词。鸠:斑鸠。桑葚:桑树的果食,古说鸠食桑葚过多则迷醉。(13)耽:迷恋。(14)说:同“脱”,解脱。(15)陨:凋落。(16)徂:往,指出嫁。食贫:吃苦受穷。(17)汤(shang 伤) 汤:水盛大的样子。渐:沾湿。帷裳:车上的围布。(18)爽:差错。贰:王引之:“贰者,弍之讹,弍即式之借字。”式,偏差。行(hang杭):行为。(19)罔极:无常,没有定准。二三其德:朝三暮四,前后不一。(20)靡:无。(21)夙兴夜寐:早起晚睡。朝:天,言天天如此。(22)遂:成。暴:暴虐。(23)咥(xi戏):讥笑的样子。(24)躬:自身。悼:伤心。(25)及:与。怨:怨恨。(26)隰:低湿积水之地。泮:通“畔”,涯岸。(27)总角:古时未成年的小孩,头发扎为两角。宴:乐。晏晏:和乐的样子。(28)旦旦:诚恳的样子。反:变心。(29)已:止。 【译文】 当年的你呵,憨笑着一副忠厚的样子,时常抱着布币来买我的丝。噢!你也不是来买丝,而是为了接近我,向我求婚。我送你,涉过潺潺的淇水,一直送到了顿丘。不是我有意拖延,实在是因你没有媒人。愿你不要生气,就以秋日为结婚的日期吧! 登上那倒塌的残垣,远望你所居住的复关。复关遥遥看不见,惹我泣泪涟涟;终于有一天,看见了复关来的你呵!我又说又笑,笑容满面。你说已经占了卜卦,占了一个吉利的卦签。于是,你的车子来了,来将我的嫁妆搬。唉!桑树未枯落之时,叶儿润泽;叫声斑鸠鸟啊!不要吃桑葚。女人呵!不要坠入情网。男人沉迷,尚可解脱,女人沉迷,永难解脱。桑叶老时,黄叶凋落。自从我嫁给你,一直过着贫困的生活。淇水河呵!浩浩荡荡,溅湿了那遣归我的车。作为女人的我,没有差错,是你变化无常。男人呀!都没有准,三心二意,容易变心。刚嫁给你时,什么都不让我干,以后却要起早贪晚,没有片刻的安闲。你想得到的,已经得到,就一天比一天粗暴。兄弟们不知内情,时常讥笑。静下心来想一想,也为自己的命运哀伤。本想和你白头偕老,没想到,到老时,我的生活里充满了哀怨。那长流不断的淇水呀!也有它的岸!那洼湿的沼泽呀!也有它的边!我们总角少年时,青梅竹马。你的笑颜、你的诚恳的誓言,如在目前。当时怎么能想到你今日的背叛。唉!你既已背叛了你的誓言,那就算了吧,我也再不把你思念! (王 洪译) 【集评】 清·牛运震:“末章将始末情事,通身打摺一番,无情不集,无笔不转,缭绕悄恍,摧心动魄,古骚怨诗之绝调也。”(《诗志》卷一) 清·方玉润:“此女始终总为情误,固非私奔失节者比,特其一念之差,所托非人,以致不终,徒为世笑。士之无识而失身以事人者何以异?是故可以为戒也。”(《诗经原始》卷四) 今·钱钟书:“按此篇层次分明,工于叙事。‘子无良媒’而‘愆期’,‘不见复关’而‘泣涕’,皆具无往不复、无垂不缩之致。然文字之妙有波澜,读之只觉是人事之应有曲折;后来如唐人传奇中元稹《会真记》崔莺莺大数张生一节、沈既济《任氏传》中任氏长叹息一节,差堪共语。皆异于故作波折,滥弄狡狯,徒成‘鼓噪’者也。”(《管锥编》) 【总案】 陈澧云:“此篇绝妙。”(《读诗日录》)这的确是《诗经》中最有成就的叙事诗,叙事完整,层次分明,情节错落有致,生动感人。满怀深情的回忆,一腔悔恨的叙述,深有感触的告诫,愤愤不平的控诉,表现出一个勤劳勇敢、爱憎分明的劳动妇女的形象。所可恨者,历代道学家都将诗的女作者污为“淫妇”,以“《氓》之诗节节是供牒”,至清代方玉润始为之平反正名。 姜涛 氓一
《氓》是《诗经·卫风》中的一篇。卫国当时的都城在朝歌一带(今河南淇县),淇水经过之地。诗中三次涉及淇水,当是卫国迁都楚丘(今河南滑县)之前的事。公元前660年,即鲁闵公二年时,卫国大片土地为狄人所占,离开了淇水。因此,《氓》这首诗很可能是春秋初期产生于河南北部淇县附近的一首民歌。《诗序》认为“卫宣公时诗”,并无确据。 这是一首弃妇的怨诗,是具有很浓的抒情成分的优秀叙事诗。它通过一名弃妇的自述,生动地描写了她同一个男子(氓)恋爱、结婚、治家、受虐待和被遗弃的婚姻悲剧的全过程,深刻地反映了春秋时期妇女受压迫、受损害的现象,从而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当时某种社会本质。 《氓》一诗的结构,是同故事情节相适应的,全篇分六章,每章十句,六章也是故事发展的六个具体阶段。
先看前边四句: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氓(méng萌):这是本诗的男主人公,一定要先弄清它的含义。对此,古今有数说;一是草野之民,二是专指奴隶,三是外来之民或逃亡之民,四是对男主人公的鄙称,或说对未曾相识的男人的称谓。我认为以第三说为宜。蚩蚩:借为嗤嗤,嘻笑的样子。布,即布匹。也可作“货币”讲,当时产品流通,主要靠物物交换。匪,通“非”。即:就,接近;“即我”,就是同我接近。谋:谋划,商量。这就是:那个外来汉子满脸堆笑,抱着布匹来换丝;哪里是真的换丝,悄悄儿找我谈婚事。谈成了吗?且看下边几句: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涉淇:渡过淇水,卫国之河流。顿丘:淇水边地名,丘,读qì。原高墩之通称,现转为地名,即今之河南清丰县境。这说明婚事已经谈成,并渡河送到了顿丘。但愿定的婚期延误了,“愆期”,即过了期。这并非我之故,只怨你自己没有请好媒人。不过,请你别生我气,重定秋天为佳期。这里的“将”应读成qiáng,作“请”解;“秋以”,即以秋,是宾语前置。 在这段诗中,女主人公——弃归的那种天真、善良、忠贞的性格,已经作了初步展现。
前六句说: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既见复关,载笑戟言。 这里乘,即登上。垝垣(quǐyuán诡元):已毁坏之墙。这里用了三个复关,首次出现的是指男子所在之地;接着的二个复关,均为对男子的代称。朱熹认为:“不敢显言其人,故托言之耳”。这里说,登上那残破墙垣,朝着复关把你张望;左张右盼,不见踪影,不禁使我眼泪汪汪(这里的涕,不是鼻涕,而指眼泪。古人称鼻涕为“泗”)。后来,终于见到了你,又说又笑十分高兴。诗中的载,即则,犹言“一边……一边”。《郑笺》云:“则哭则言,喜之甚”。 后四句: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我曾经为你又求神又卜卦,均为大利大吉之言,并无凶辞。卜与筮:均为古代问神的途径与方法。卜:将龟甲用火烧,以烧出的裂纹来判断吉凶。筮:用蓍草之莖的奇偶来占卦。体:即卜筮所显出的“卦象”。《毛传云》:“龟曰卜,蓍曰筮。体,兆卦之体。”对最后两句诗,朱熹是这样解说的:则以尔之车来迎,当以我之贿往迁也。贿,财物,此指嫁妆。 在这章中,“弃妇”说自己为情所诱,又求得“兆卦之体”,并无任何凶险之言。于是,陷入情网,最后,终于冲破“媒妁之言”的桎梏,而欣然与“氓”同居了。当然,没有领结婚证。 以上两章就是追述自己与氓相遇、相爱和结婚的经过。按说,自由恋爱结婚,婚后生活应当是美好、幸福的。但是事实不然,请看——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是说,桑树盛而未衰时,叶儿肥硕又新鲜。沃若:犹沃然。沃,润泽;若,词尾。于嗟:《韩诗》作“吁嗟”,感叹词。鸠:《毛传·孔疏》云:“鹘鸠,斑鸠也”。这两句是用“鸟多食桑实而昏醉”,比女子迷恋于爱情。告诫斑鸠见着桑葚别嘴馋,因此说“于嗟女兮,无与士耽”。耽:同“酖”,沉迷之意。接着,以身说法地告诫女人们:男子沉溺情网,要想脱身,可以马上走;而姑娘你们陷于情网,想要走掉也摆不开。这里一个关键字眼,就是“说”作何解释?《郑笺》云:“说,解也”。并言“士有百行,可以过功相除。至于妇人,无外事,惟以贞信为节”。闻一多认为,这个“说”,应读作“脱”,即解脱。此用闻一多之说。 这章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是女子与氓婚姻发生转折的一章。前半章,用了两个比喻(沃若之桑及鸟食桑葚)来叙说她们爱情生活短暂欢乐和女子陷于情渊不能自拔的不幸。后半章是弃妇以自己的切身体验来告诫人们,并以带哲理的慨叹为自己的不幸结局作了预示。因此——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桑树叶落了枝,枯黄憔悴尽凋零。陨:落下。徂尔:即嫁往你家。徂,往也。三岁:泛指数年。这是说,从我嫁到你家去,数年挨穷没怨言。那淇水洋洋,车子过河弄湿了帷帐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汤:应读作shāng。汤汤,大水急流的样子。渐:沾湿。帷裳:妇人车上的布幔。古代一般车子是不用帷帐的。可是,现在婚姻出了险境,我女子是没有错的,都由于你男子口是心非。这就是“女子不爽,士贰其行”的意思。 这里的爽,是指过失、差错。 贰,当为“貣”之误,假借为“忒”,即过错的意思。罔极,罔,无;极,准则。宋人严粲《诗辑》:“曹氏曰;‘罔极,言不可测知’。”二三:使动用法,有反复之意。这两句大意是说,男人做事难猜想,三心两意无准则。 这一章,主要是抱怨男子的负情、变心。这十句诗却讲了若干问题。其中主要是三点:①以桑叶由绿变黄,比喻女子被遗弃的原因;②女主人善良、忠厚、专一,甘愿过苦日子,但仍然摆脱不了被遗弃的命运;③认清了男人喜新厌旧的恶行之后,愤然提出了强烈的控诉,谴责男子氓的负情变心。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为人之媳妇二三年,说短也长,处处无不为着家务而忙碌。靡:作“无不”解。室劳:犹言家务劳动。夙:早。兴:起身。寐:睡。《通释》:“‘靡有朝矣’,言不可以一朝计也。”这是说,她起早睡晚,并非一朝一夕啊。一旦生活过得比较顺心肠了,你却露出了凶残相! 这就是后二句的意思。兄弟们不了解我的处境,竟然将我嗤笑了一场。咥(xì戏):咥咥然,大笑的样子。最后,经过仔细思忖,只有自我伤悼罢了。这里的“言”字,作为动词的词头,读如“焉”。《通释》:“……静言思之,犹云审思之也”。 这章主要写自我叹息,自悼不幸。她婚后数年,尽心竭力操劳家务,无旦夕之暇,生活渐渐好转起来了。但是,自己得到的却是丈夫的虐待和凌辱,没人理解,没人同情,甚至连同胞兄弟也来嘲笑。真是满腔怨愤无处倾诉,只得顾影自怜,独个儿悲叹自家的不幸。
最后这章诗是这样写的: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及:即与、同。淇、隰(xí席):淇,即淇水。隰,低湿沼地。泮:同“畔”,边也。这四句是说:本欲同你生活到老,但这样到老真怨心,淇水虽宽也有岸,沼泽虽广也有边,可我的怨苦可无涯! 总角:小孩把头发扎成“抓髻”,旧时称童年之词。宴:安乐。晏晏,和悦的样子。回想我们童年时多快乐,谈谈笑笑尽开颜。而且“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根本没想到你会妄食前言。这里有两个词要注意:旦旦:即“怛怛”的通假字,诚恳之貌。反:反复,即反复其前言。最后两句的大意是:过去无信之事别再想了,也就算了吧,算了吧! 反是:是,指示代词,即誓言。反,违反。已:罢了,算了。焉哉:前者犹言然哉,后者语气助词。 本章写了弃妇断然决绝的明朗态度。它进行了鲜明对比:过去相约白头偕老,现在竟被抛弃;过去欢娱情景历历在目,现在已成不可挽回的旧事。从对比中,写出了主人公的伤怀与恨意,也突出了她的坚毅不屈与明辨是非的性格。
这是一首故事有头有尾,情节跌宕起伏,感情真挚炽热,思想激愤深沉和结构十分严整的抒情性浓烈的小型叙事诗。它具有较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成就,主要有以下三点值得注意。
这首诗成功地赋写了古代一个妇女的追求、定情、热恋、于归、治家、被弃和决裂的婚姻生活的全过程,深刻反映了当时社会状况的一些本质方面。诗的这个特色,是从各个矛盾冲突的描写中体现出来的。 首先,它描写了弃妇与负心汉之间的冲突。在描写中,很自然地反映了男尊女卑思想。如“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以及“女也不爽,士贰罔极”等,都表现了当时夫权社会弃妇孤立无援的现实。诗篇借一个弃妇的自述,以切身经历的角度,生动而深刻地揭示了一个古代女子的不幸遭遇和低微的社会地位。你看,她不但遭到丈夫的迫害,而且还受到社会的白眼,甚至连亲骨肉的“兄弟”也“咥其笑矣”,受其嘲讽。可是,当时的弃妇,在大男子主义支配下,确实处于极端无援而孤立的境遇。这样写,不仅使人同情,而且更令人激愤,引人深思。 同时,诗篇又着力描写了主人公内心世界的矛盾。这方面写得也很细腻:良媒正娶与私奔同居的矛盾,婚前的爱与婚后的恨,以及在初恋阶段的那种喜与哀(如不见“泣涕涟涟”,既见“载笑载言”等)等等心理活动的刻画,都反映了古代礼法制度和以男权为中心的伦理道德同美满幸福家庭生活愿望之间的深刻冲突。这样,诗人不仅仅为这个弃妇愤懑地控诉了当时社会的不平,而更重要的是反映了成千上万的广大受压迫、受凌辱的古代妇女的不幸命运,引起了极大共鸣。对于这一点,不论在今天或者在古代,均是如此。所不同的是在古代社会引起的共鸣,是在封建学者的“淫奔”、“荡妇”斥责声中表现出来的,即从反面引起的共鸣。朱熹就曾说过:“此淫妇为人所弃,而自叙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此诗之强大的艺术力量。 从上看来,诗歌抒发的是当时人民的真情实感,所反映的是当时社会本质的某一方面。因此,它具有很大的现实性和很高的典型意义。从某一角度而论,诗中的若干问题,即“喜新厌旧”、“假仁假义”、“人老珠黄”和“色衰爱绝”等,在二千多年后的当今世界,也不是到处可见、俯拾即是的吗?
一般地说,诗歌不同于小说,塑造人物形象不是它的基本要求。当然,作为叙事诗,总离不开人物描写和性格刻划。但是,诗歌的第一位的要求,仍然是“情”而不是别的。《诗经》中的这首《氓》,却兼得“描人”与“抒情”两者之美。诗中的主要人物是弃妇与“氓”(当然还有“兄弟”之类的人物),对这两个人物的描绘是极为成功的,形象生动而鲜明。 主人公“弃妇”,在人们面前出现的是这样的形象:她纯真烂熳、勤劳勇敢和多情而坚毅。她是古代善良妇女的代表。诗篇作了以下具体描绘—— 她纯真:许诺“秋以为期”、“以我贿迁”。天真少女,一见钟情,贸然以“心”相许,毫无保留。 她多情:相遇之后,即“送子涉淇,至于顿丘”、“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至为多情矣,真心实意地爱,爱得真切。 她勇敢:虽然“子无良媒”,还是敢于“以尔来车,以我贿迁”! 勇于打破陋规,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胆地与氓同居。 她勤劳:“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她嫁到夫家后,起早摸黑地干,终于使家境由穷而富,开始过起好日子。 她坚贞:“自我徂尔,三岁食贫”,虽然“士贰(忒)其行”,但仍是“女也不爽”,“静言思之,躬身悼矣”。你看,她的感情多么专一,如果不是受氓“至暴”虐待,不是受到社会白眼,她是不会随便与丈夫决绝的。 她刚毅:“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是客观环境逼得她不能不如此。虽然孤立无援,在满腔怨愤无告之时,似乎走上了绝境,但她在作“反思自悼”之后,仍然作出积极的最后决断:不是像怯弱女子那样自寻短见,而是站起来控诉负心汉的丑行,果敢地与之决裂。 诗中另一个主要人物“氓”的形象,也描绘得生动显形。他是一个典型的虚伪、薄倖、自私和残暴的负心汉嘴脸。且看诗中的描写: 首先,他以“嗤嗤”假老实,博取“女”的好感;以“言笑宴宴”的假温情,诱得“女”的喜爱;又以“信誓旦旦”的假忠诚,来骗取“女”的信任。就这样地完全俘虏了少女的心,获得了她的爱情、肉体、家当和劳力,供他任情地玩弄和役使,当牛作马,任其使唤。 但是,当他取得上述一切之后,就自揭伪装,毕露真相:开始,他为了占有“女”,就借“抱布贸丝”,主动地“来即我媒”;后来,见到“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美色转衰时,则“二三其德”,忘情变心,立即露出一副狡黠的唯利是图的商人本性。 他曾经对“女”向天发誓,“信誓旦旦”,说什么白头偕老。但当“言既遂矣”,家庭由贫变富时,一下由“驯羊”变为“恶狼”,露出了他那副“至于暴矣”的凶残的逃亡者恶棍嘴脸。 诗篇对“氓”的笔墨,虽然没有对“女”的描写那样多而且细,但是它却惟妙惟肖地刻划了一个“负心汉”的丑恶形象,令人一看生厌。可见,形象塑造艺术是成功的。
诗人在诗中除了采用抒情与叙事结合手法和在“赋”体中采用比兴的表达艺术之外,特别注意各种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从现代修辞学上看,其成就也是突出的。在这里,略去对比、迭字和比喻等一般修辞手法不说,着重看看以下三条; 第一、顶真。这是属于“联珠格”的修辞法。它的主要作用在于加强诗歌的节奏感和悦耳音响。诗中的“顶真句”不少:“抱布贸丝,匪来贸丝”;“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和“不思其反,反是不思”等等。其中有的蝉联词,不在句首,而在句中,都是顶真格。 第二,感叹。以感叹词来表达深沉思想或强烈感情,常常可取异样的艺术效果。这首诗作者就深得叹词运用之妙。第一、二章感情平稳,一般叙述,不需感叹词;而进入第三章,感情激动,抒情成分浓烈,就大量使用了叹词:十句中就用了两个“吁嗟”(哎呀)、三个“兮”(啊),又两个“也”(呀)字。特别在第五章中,由于诉说自己的苦难时,情绪异常激动,就一个接一个地连用了六个“矣”字,以泄心头闷气和沉痛感情。最后,为了表示自己对“负心汉”的愤慨和决心,就在末句“亦已焉哉”中,连用了两个叹词,加强了语气,留下了余音。 第三,借代。诗中往往不直接写出人与事物(即本体),而是借用一些与其密切相关的事物(借体)来替代。因此,表现得诗歌语言简洁而活泼,形象含蓄而鲜明。这就是借代修辞法所起的重要作用。比如:借用氓的住地复关来代表男主公,借“车来贿迁”来表同居,用“乘垣望关”来表“女”之多情;以及用“总角”代表幼年,以“二三”表反复,以“三岁”表多年等。这样,就使诗歌的语言,既形象又生动,耐人寻味。 氓 氓〔原文〕 ☚ 硕人 竹竿 ☛ 氓 氓méng民。奴隶社会中有人身自由的平民。氓,通“萌”,芸芸众生。《卫风·氓》一章:“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毛《传》:“氓,民也。蚩蚩者,敦厚之貌。布,币也。”郑《笺》:“币者,所以贸物也。季春始蚕,孟夏卖丝。”陈乔枞《四家诗异文考》:“《小尔雅·广言》: ‘蚩,戏也。’《众经音义》二十三引《仓颉篇》云: ‘蚩,笑也。’”朱熹《集传》:“氓,民也。盖男子不知其谁何之称也。蚩蚩,无知之貌。盖怨而鄙之也。布,币;贸,买也。贸丝,盖初夏时也。” ☚ 周道 於 ☛ 氓读音m·ang(ˊ),为ang韵目,属ang—iang—uang韵部。莫耕切,平,耕韵。 上一条: 盲 下一条: 芒 氓读音m·eng(ˊ),为eng韵目,属ing—eng韵部。莫耕切,平,耕韵。 上一条: 蝱 下一条: 梦 氓meng平民。《诗经·卫风·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蚩蚩:老实的样子。贸:交换。)《孟子·万章下》:“君子之于~也,固周之。”(周:周济,帮助。) 氓máng见507页“流氓”。 氓méng〈文〉百姓;特指外地迁来的百姓 氓○流~(品质恶劣,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坏人)。 氓甿古代称百姓:群~︱愚~。 氓máng见319页“流氓”。 氓mang流氓 耍流氓 氓(一)méng (二)máng【辨形】 左是亡,右是民。8画。形声。 氓méng〖名词〗 氓méng民,百姓。《诗经·卫风·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战国策·秦策一》:“不扰民~。”特指由外地迁来的百姓。《孟子·滕文公上》:“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廛chán:宅院。) 氓*C3A5 百姓 百姓庶(众庶;商庶;黔庶;品庶;芸庶;蒸庶;萌庶) 兆(兆灵;众兆) 氓(氓庶) 甿(甿庶;甿畮)苍(苍生;苍民;苍赤;苍甿;苍氓;苍萌;苍黎;苍黔) 下(下人) 邦人 百族 生识 群生 群萌 群黎 藿黎 黔黎 黔黧 黧黔 隶属 老小 员首 身灵 俚民 穹元 元元 丘民 萌隶 众户 众生 万生 烝徒 烝黎 蒸人 蒸民 蒸徒 蒸黔 ☚ 平民 各种百姓 ☛ 城市居民 城市居民市民 ☚ 居民 邻居 ☛ 各地的人 各地的人同乡的人:乡亲(乡亲里道) 乡曲 乡邻乡里 乡党 里党 同乡 邦人 相里 里戚 邻里 党人 邑人 邑子 伴伍 闾巷 闾亭 闾邑 闾党 老乡 同乡人 ☚ 全部人 居民 ☛ 人民 人民兆 氓 神主 生民 天民 生成生灵 生聚 生齿 生人 生黎 下人 人萌 百生 另见:人口 家庭 国家 社会 成员 ☚ 人民 各种人民 ☛ 〖氓〗 粵 man4〔民〕普 méng 古稱平民百姓為「〜」。《詩經.衞風.氓》:「〜之蚩蚩,抱布貿絲。」(蚩【粵 ci1〔痴〕普 chī】蚩:笑嘻嘻的樣子。)氓《诗·卫风》篇名。写一女子与“士”结婚,后被抛弃的经过,反映了男女不平等这一社会问题。挚人挚语,哀怨至深。 氓mánɡ(构词成分): 流 ~ [liú mánɡ] ❶ (为非作歹的人) rogue; hoodlum; hooligan; ruffian; tramp; vagabond; riff-raff; loafer; gangster; rascal; blighter; bad lot; bad egg (通常指男人) 氓ménɡ (古代称老百姓) the common people: ~ 俗 folk custom; folkways 《氓》mengVulgar→Unknown 氓máng
氓*(8画) *氓máng8画 亠部 【流氓】 *氓méng8画 亠部 古代指百姓(特指外来的)。也作“萌”。 氓máng古代形声字。从民,亡声。中古以来指老百姓时读méng。盲本地读méng。又虻(如牛氓)也读méng。近代现代流氓的氓读máng。倒是恢复古音。韵变如庚唐(庚声)黄横、亢坑例。氓古代指老百姓,特指外来的。古代也作“萌”。现仍读méng。“流氓”本指无业游民。近代现代指品质恶劣,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坏人。 氓★常◎常形声,从民,亡声,本义读ménɡ,从外地迁徙来的人,引申为老百姓;又读mánɡ,用于“流氓”,原指无业游民,后指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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