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为诗史说新加坡学者杨松年说,首先称杜诗为诗史的,是唐代孟棨的《本事诗》:“杜逢禄山之难,流离陇蜀,毕阵于诗,推见至隐,殆无遗事,故当时号为诗史。”但在唐代,除了杜牧、元稹、韩愈等少数几个人外,一般不太重视杜诗。一些诗人提及杜甫,是出于怀念友情,怜其穷困,羡其狂豪,或赏其才情之高。到了宋代,情况为之大变。宋人对于杜诗,推崇备至,以致不敢低贬一词。他们多方面的称赞,使杜诗在文坛上的地位达至峰颠。“宋之诗论者,或以杜诗为规摹对象,字规句仿,以求夺胎换骨;或叹赏杜诗史笔森严,可作史书看;或钦佩杜甫忠义之心,以为可做仕君之榜样;于是笺杜注杜论杜的作品,蜂涌而出,或以史书证杜,或以杜诗补史,或将杜诗系年,或就作法批解,或求杜诗字句之依据,形形色色,琳琅满目。” 宋人的杜诗为诗史说有如下多种: 一、认为杜诗善于反映那一时代的政事,如宋祁的《新唐书》; 二、认为杜诗最能实录所见事物,如王得臣的《增补杜工部诗集序》; 三、认为杜诗用典未尝失误,如姚宽的《西溪丛语》; 四、认为杜诗练句下字,往往超诣,如俞成的《校正草堂诗笺跋》; 五、认为杜诗寓褒贬之意,为春秋之法,如周辉《清波杂志》所引李遐年的意见; 六、认为杜诗备于众体,如陶宗仪《说郛》所引释普闻的意见; 七、认为杜诗诗情诚实,如释惠洪的《冷斋夜话》; 八、认为杜诗有年月地里本末之类,如姚宽的《西溪丛语》; 九、直称杜甫其人或其诗作为诗史,如孔传的《云林石谱序》、魏了翁的《古郫徐君诗史字韵序》; 十、认为杜诗歌行以“呜呼”作结为诗史,如孙奕的《履斋示儿编》。 宋人评杜的热潮,波及到了明清的论坛。有些学者支持宋人的看法,甚至加以发挥,如明代王嗣奭的《杜臆》、清代方东树的《昭昧詹言》中的某些意见;但也有不少学者对宋人的看法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或曰杜诗为诗史说为鄙薄之见,如明代杨慎的《升庵诗话》,或曰此说流弊在于使论杜注杜过分强调字句之来历,如清代纪昀的《杜诗捃要》、浦起龙的《读杜心解》等。明清学者敢于指说杜诗的优缺点,提出客观批评。为了摆脱泥于字句的局限,有人主张先从整体把握杜诗,然后再及于篇章字句(如王嗣奭、叶燮)。明清学者对杜诗学做出了宝贵的贡献,显示出与宋人不同的诗歌观。(摘自《杜诗为诗史说评析》,载《古典文学》第7集,台北,19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