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旧时月色）

诗难于咏物，词为尤难。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模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要须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白石〔暗香〕、〔疏影〕咏梅云“……”，〔齐天乐〕赋促织云：“……”此皆全章精粹，所咏了然在目，且不留滞于物。(宋·张炎《词源·咏物》)
诗之赋梅，惟和靖一联而已。世非无诗，不能与之齐驱耳。词之赋梅，惟白石〔暗香〕、〔疏影〕二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立新意，真为绝唱，太白云：“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诚哉是言也。(宋·张炎《词源·杂论》)
“词以意趣为主，要不蹈袭前人语意。……姜白石〔暗香〕赋梅云：“……”〔疏影〕云：“……”此数词旨清空中有意趣，无笔力者未易到。”(宋·张炎《词源·意趣》)
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变而为即事叙景，使深者反浅，曲者反直。……稼轩郁勃，故情深，白石放旷，故情浅，稼轩纵横，故才大；白石局促，故才小。惟〔暗香〕、〔疏影〕二词，寄意题外，包蕴无穷，可与稼轩伯仲。余俱据事直书，不过手意近辣耳。(清·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
南渡以后，国势日非，白石目击心伤，多于词中寄慨，不独〔暗香〕、〔疏影〕二章发二帝之幽愤，伤在位之无人也。特感慨全在虚处，无迹可寻。人自不察耳。感慨时事、发为诗歌，便已力据上游，特不宜说破，只可用比兴体。即比兴中亦须含蓄不露，斯为沉郁，斯为忠厚。……南宋词人，感时伤事，缠绵温厚者，无过碧山。次则白石。白石郁处不及碧山。而清虚过之。(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二词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又如琪树玲珑，金芝布护。(清·许昂霄《词综偶评》)
朱希真之“引魂枝，消瘦一如无，但空里疏花数点。”姜石帚之“长记曾携手处， 千树压，西湖寒碧。”一状梅之少，一状梅之多；皆神情超越，不可思议，写生独步也。(清·邓廷祯《双砚斋随笔》)
前半阕言盛时如此，衰时如此。后半阕想其盛时，想其衰时。(清·周济《宋四家词选》)
落笔得“旧时月色”四字，便欲使千古作者，皆出其下。又云：咏梅嫌纯是素色，故用“红萼”字，此谓之破色笔，又恐突然，故先出“翠尊”字配之；说来甚浅，然大家亦不为。此用意之妙。总使人不觉，则烹锻之功也。美成〔花犯〕云：人正在，空江烟浪里”。尧章云：“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尧章思路，却是从美成出，而能与之埒，由于用字高，炼句密，泯来踪去迹矣！ (清·先著《词洁辑评》)
案此二曲为千古词人咏梅绝调。以托喻遥深，自成馨逸；其暗香一解，凡三字句逗皆为夹协。梦窗墨守綦严，但近世知音者益寡，用特著之。(清·郑文焯《白石道人歌曲校》)
此二词最有名，然语高品下，以其贪用典故也。又云：此起法，即不是咏梅矣。(清·王闿运《湘绮楼词选》)
《石湖咏梅》是尧章独到处。“翠尊”二句，深美有骚、辨意。(清·谭献《谭评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