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中散

亦题《嵇康》、《嵇康受〈广陵散〉》。东晋志怪小说。荀氏撰。原载《灵鬼志》。见《太平广记》卷三一七。《太平御览》卷五七九、《事类赋注》卷十一均引作《灵异志》。鲁迅《古小说钩沉》辑录，盖以“异”乃“鬼”之讹也。郑学弢《列异传等五种·灵鬼志》亦辑录。吴组缃等《历代小说选》、李格非等《文言小说》皆录选。嵇康，三国魏著名文学家。解音律，善弹琴，为“竹林七贤”之一。官中散大夫，故又称“嵇中散”。本篇描写：嵇康神情高尚，随意四处游赏。曾到西南旅行，借宿距洛城几十里的华阳亭。此亭常闹鬼，宿者常多凶。嵇康心神潇洒，并无惧意。夜间至一更操琴弹曲，琴声幽雅飘逸，从空中传来称赞之声。嵇康抚琴问是何人，对方说他是已死数千年的人，因闻嵇康弹琴音曲清和，且是他本人昔之所爱者，故来谛听；如果愿意邀请，他就来和嵇康相见，请嵇康不要见怪，并让嵇康再弹几支曲子。嵇康弹琴相邀，空中鬼心神开阔，于是他们便一起谈论乐曲的情趣。鬼要过琴，弹了很多曲子，只有《广陵散》一曲声调绝妙，世上无闻。嵇康就向鬼学习这支曲子，学了半宿才全部学会。鬼嘱嵇康此曲不得教予人，也不能说出他的姓名。天亮两人怅然分手。本篇通过嵇康黑夜弹琴遇鬼，从学《广陵散》曲子的描述，说明了嵇康为人的高迈旷达以及《广陵散》曲子的来历。嵇康博学多才，志意高远，潇洒不羁，“任心游憩”。华阳亭虽是凶险神秘之地，他依然独自投宿，“了无惧意”，可见其心胸开朗，思想超逸，胆识过人。又于夜中弄琴弹曲，清高绝俗，见出他的爱好与雅兴。由于演技精湛，琴声绝妙，空中鬼竟也为之倾倒称赞。对于空中鬼，嵇康先是呼唤探问，不失礼貌；继而又抚琴击节，殷切顾盼；卒与之“共论音声之趣”，空中鬼便把“声调绝伦”的《广陵散》曲传授于他，琴声邀知音，人鬼情相投。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知己，只有寄托于幻梦。小说以新颖的构思，诡幻的情节，浪漫主义的笔调，生动地描绘了二人的对话，形象地塑造了两个人物各自的个性。据史载，《广陵散》为名曲，嵇康最善此曲，不肯教人。他被司马氏杀害，“《广陵散》于今绝矣”(《晋书·嵇康传》)。《广陵散》事成了著名典故。嵇康逢鬼事，裴启《语林》的一篇故事(即“嵇康灯下弹琴遇黑衣皁带鬼”)亦载，与《灵鬼志》另则记嵇康弹琴灯下遇鬼故事同(《语林》还有一则故事说所遇鬼为蔡伯喈，无涉《广陵散》)。后刘敬叔《异苑》卷六、卷七亦记嵇康遇鬼二事，卷六所记事文同《语林》的“遇黑衣皁带鬼”；卷七所记，事称嵇康夜梦“黄帝伶人”托嵇埋葬其已发露的骸骨，嵇康如梦照办，又于夜梦中受前托梦者传《广陵散》，则与《灵鬼志》本篇异趣。《真仙通鉴》卷三十四《嵇康》条，又衍化出嵇康宿王伯通馆，夜得“舜时掌乐官”（兄弟八人）传《广陵散》，王伯通坐听入神事。《唐人说荟》常沂《灵鬼志》（明人伪造），其《嵇康》一篇即取《广记》卷三一七所引此文，《古今谭概·越情部》载有“灯下鬼”事。明代沈槎有杂剧《补广陵散》，即演此故事。

《嵇中散》

嵇中散

(《五君咏》之二)

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②。

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

立俗迕流议^③，寻山洽隐沦。

鸾翮有时铩^④，性谁能驯。

嵇康和阮籍虽然都不满意司马集团的腐朽、阴险和残暴，但由于思想和性格的差异，所采取的方式是不同的，阮籍是“沦迹” “埋照”的消极反抗形式，嵇康却是公然对抗的态度。他愤世嫉俗，锋芒毕露，身陷囹圄，仍不屈服，终遭杀身之祸。由于这两位历史人物性格和遭遇不同，所以本篇和前篇相比，尽管章法大体相同，但风格却迥然有别。前者风格沉郁，侧重于理性的剖析，旨在揭示阮籍矛盾苦闷的心情，借以抒发作者郁郁不得志的情怀；本诗格调飘逸，侧重于感情的抒发，旨在赞颂嵇康桀骜不驯的反抗性格，借以表达作者决不向恶势力妥协的坚强意志。

本篇开头用了一个倒置的因果复句，说嵇康之所以傲世独立，与世俗之人不相谐合，就因为他本是一个以霞为餐、超尘脱俗的仙人。这不仅开门见山地点明了人物的个性特征，而且涂上了一层浪漫主义色彩，为下文的开拓留下了广阔的空间。

三、四两句用形解仙化和吐论不凡的具体事例为“餐霞人”提供有力的佐证。嵇康被害本是极其惨痛的事，可作者却说他的形解证明他已默然仙去。这固然符合嵇康“崇尚老庄，求长生之道”的性格特征，但无疑也寄托了作者在悲痛之余的一种良好祝愿。这祝愿显然也反映了人民的愿望，因为晋代早就有关于嵇康尸解成仙的传说。嵇康是当时著名的思想家，写过不少“思想新颖”的论文，其《养生论》尤为突出，见解高超，论证严密，时人钦佩不已，称之为“神人”。所以作者说，从他发表的高论，就可看出他的精神修养已达到凝神专一的境界。五、六两句则通过与流俗相悖，与隐士相亲的鲜明对比，进一步丰富“不偶世”的性格特征。他身处世俗，却敢于发表与流俗大相径庭的言论，敢于公开非汤武而薄周孔，他鄙视豪门权贵，坚决不与司马集团合作，却常常入山采药，寻仙访道，与孙登、王烈等隐士相亲。

最后两句，笔锋一抖，用转折的句式，比喻的手法，把诗意推向高潮。鸾凤的羽翮虽然有时受到摧残，但自由翱翔的翅膀决不会因此而停歇；蛟龙的躯体即使遭到囚禁，但反抗的本性谁也无法驯顺。这是对嵇康一生的真实写照，也是对他坚强不屈的性格的崇高礼赞。嵇康身在缧绁之中，还赋诗明志，一心向往“采薇山阿，散发岩岫”的自由生活，临刑时还顾视日影，弹琴抒怀，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始终保持着桀傲不驯、孤高自赏的龙性。作者用反诘句作结，语气坚定，气势澎湃，似乎也表达了作者要以嵇康为榜样，决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坚强意志。

李瑛《诗法易简录》认为“咏古人必能写出古人之神， 方不负题”，这首诗正是写出了嵇康之“神”所以才获得了不朽的艺术生命。

嵇中散

见 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