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辞典︱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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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众所周知，在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时代，墨子及其学说曾经与儒学并列，居于很显赫的地位。在先秦诸子的著作中，《墨子》有其独特的话语体系，换句话说，它的语言都是颇有特色的。鲁迅曾经指出：“墨者尚质”，故《墨子》文辞，“略无华饰，取足达意而已。”(《汉文学史纲要》第三篇《老庄》)即使从这一点来说，《墨子》的语言也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但是迄今为止，这方面的工作还是比较薄弱的。 　由于孟子强烈地崇儒辟墨，汉代之后，更是儒学一家独尊，墨家倍受冷落，虽有空谷足音的孟胜、乐台的不完整注释，也一早亡佚，未得流传。 这与《论语》的被奉为经典，世代不乏士子们皓首穷之的待遇，真是相去不可以千万里计。 这样，毫无疑问地增加了理解与释读《墨子》的难度，正如俞樾所云：“乃唐以来，韩昌黎外，无一人能知《墨子》者。传诵既少，注释亦稀。乐台旧本，久绝流传。阙文错简，无可校正；古言古字，更不可晓，而墨学霾终古矣。”(《墨子间诂序》) 　晚清以来，学术重组，观念大变，墨学又获重视，举凡墨子的人生哲学、政治思想、军事学、逻辑学，乃至数学、物理学、力学、光学等等方面，都不乏研究，论著浩繁，成果丰硕。 对《墨子》一书的文字、章句的校正、注释和阐发，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总之，墨学研究蔚为风气，有人说是“显学重光”，信然不谬。 　在这些成果的基础上，编写一部《墨子辞典》，应该说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也足可以成为墨学的功德。但是，这又是一项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繁重的工作，所以，当贵州毕节师专的张仁明同志来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进修访问的时候，接受了我的建议，毅然独自担当起此项工作，不及一年，拿出四、五十万字的《墨子辞典》(以下简称《辞典》)初稿，我是不胜敬佩的。那时，他在京郊昌平赁屋独处，生活清苦而能坚持平均每日工作不下十五小时，实在是精神可嘉。 　本《辞典》从《墨子》一书的实际语料出发，对于语词在具体语境中的用法进行细致的分析，对同样的意义和用法进行准确的统计：既针对单音词，也针对复音词；既涉及词汇层面，也涉及语法层面，——这些，都符合专书辞典的基本要求和“题中应有之义”。同时，针对《墨子》文句的具体现状，即前引俞樾所谓“阙文错简，无可校正”的情况，吸收已有的相关成果，也进行了必要的校正与疏通。 　现举“贵”字为例，此字在《墨子》中的论说文中出现103次，应属一个常用词。 对其单字用法，《辞典》列有三个义项：①尊贵，显贵，与“贱”相对。 (56次)又附列出：“用作名词。显贵者。 9次”；“使动用法。使尊贵。8次”。②宝贵，贵重。(5次)③看重，重视，尊尚。(8次)每种用法都有2—3个例句作为书证，是不待说的了。 由“贵”构成的双音词，正序的有：“贵义”、“贵富”，俱作解释；逆序的有“富贵”，则不作解释，可于“富”字头下见之。 ——以上是语词意义的分析。另外，用◎号作提示，列出《尚同中》篇里的一句：“将以为万民兴利除害，富贵贫寡，安危治乱也”，指出：“○‘富贵贫寡’疑当作‘富贫众寡’”。笔者按：根据上下文“兴利除害”、“安危治乱”的语境，“富贵贫寡”应作“富贫众寡”，是不无道理的。 ——以上是文句的校正。 　这样做，应该说能够使读者对《墨子》的内容的释读，文句的疏通方面有比较正确的理解。 　同样，由于如同上引俞樾所言，《墨子》中“古言古字，更不可晓”，语词的冷僻用法很多，历来聚讼纷纭，难以定论。 为了不“强作解人”，对于某些冷词僻义，《辞典》有时只是罗列各种说法，未下结论。如“揜”字在《墨子》中使用2次，俱见于《非儒下》：“君子胜不逐奔，揜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句中“揜函”何解，历来有不同说法，有郑玄的“‘揜’犹困迫”说(《间诂》引《礼记·表记》注)；孙诒让的“奄卒”及“‘函’作‘陷’”说；吴毓江的“揜函者，藏匿隐蔽之意”说；于省吾的释“函”为“甲”说；高亨的“弃甲”说；等等。 裘锡圭先生专门撰有《说“揜函”》一文(原载《华学》第一期，中山大学出版社，1995年；又见《裘锡圭学术文化随笔》，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引王国维说，认为“函”的本义是“盛矢之器”，而“揜”“掩”古通，所以“揜函”的意思就是“盖住矢函”。《辞典》只列举了三种说法：“‘揜’与‘函’义同”、“‘揜’犹困迫，‘函’疑‘亟’之形误”、“揜，遮盖，同‘掩’。 ‘函’为箭袋。”把郑玄的传统说法、吴毓江的近代说法，尤其是裘锡圭先生的新解都容纳进来了。也许，不妨并且可以写出编者自己的看法；但即使如此，对于读者而言，增加了选择的余地，扩大了理解的空间，似乎也未尝没有益处吧。 　对于《墨子》一书中的虚词，本《辞典》进行了比较细致的描写。 例如“者”字的用法，分为： 　①代词 (1)用在动词或动词性结构、形容词或形容词性结构与主谓结构之后，构成者字结构，指代人或事物。(672次)(2)用在数词后，指代一定的范围或种类。 (10次)(3)用在方位名词后，指代一定的范围。 (18次) 　②语气词 (2)用于句中表示提示或停顿。 (140次)a.在判断句主语之后。 (19次)b.在叙述句主语之后。 (114次)※主语为人名、地名、国名时，前面用“有”字，所谓主语就成了“有”的宾语。(7次)(2)用于复句的前一分句之末，上下两句有因果关系。(43次)(3)用于复句的前一分句之末，上下两句有假设关系。(24次)(4)用在句末。a.表示陈述语气。(42次)※“者也”连用。41次。b.表示疑问语气。(19次)※“者哉”连用。8次。※“者也”连用。2次。※“者乎”连用。 9次。(5)用在时间词或表时间的状语后，表示时间。 (83次) 　因此，如果要了解《墨子》的语法、尤其是词法的情况，查阅本《辞典》也是有所裨益的。 　仁明编纂《墨子辞典》，是十分用功的，花费了很大的心力，取得的成绩也不小，因为毕竟以个人之力，填补了“墨学”研究中的一项空白，值得称道和肯定。 不过，目前的工作还只是初步的，因为涉及的语料还仅限于“墨论”部分(虽然从研究先秦自然语言的书面语的角度来看，《墨子》的“墨论”是最重要的。有的前辈学者对《墨子》一书的研究成果，也只发表了有关“墨论”的部分，如王焕镳的《墨子校释》)正如《辞典》的“后记”所说，以后还要将“墨经”、“墨守”部分的语料进行训释，按分册编写出版，最后“汇总成集”。 此外，就现有的针对“墨论”编写的部分，从体例到具体内容，应该斟酌订正、有待完善之处还不少。不断地打磨、加工、修订，是任何一部好辞典在面世之后的必由之路。 　再进一步来说，学术的道路从来就是“漫漫而修远”，只有不断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坚持跋涉，才能达到预定的目标。 　是为序。 董琨 　二○○三年五月，抗击“非典”期间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