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词 | 何人斯 |
类别 | 中英文字词句释义及详细解析 |
释义 | 何人斯 何人斯《诗经·小雅》篇名。《毛诗序》云:“《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以绝之。”三家《诗》以为苏公、暴公因争闲田而构讼,遂生嫌隙,暴公因事诬陷苏公,而苏公作是诗。可供参考。宋人以为《毛诗》及三家《诗》说“于诗无明文可考,未敢信其必然”(朱熹《诗集传》)。今人或以为此诗“似为女子所咏”,劝其负心的男子回心转意(袁梅《诗经译注》)。说甚新颖,然终嫌穿凿。按旧说,此诗之背景或有所据,倘无确证,未可遽废。全诗八章,每章六句。写一个性情反复,行踪诡秘,往来无定的谗人形象,多用反诘句,更显出作者的理直气壮和谗人的理屈心惭。后人评为“穷形尽相,毫无遁情”(方玉润《诗经原始》)。 ☚ 巧言 巷伯 ☛ 何人斯彼何人斯? 其人孔艰。 胡逝我梁, 不入我门? 伊谁云从? 维暴之云。 二人从行, 谁为此祸? 胡逝我梁, 不入唁我? 始者不如今, 云不我可。 彼何人斯? 胡逝我陈? 我闻其声, 不见其身。 不愧于人? 不畏于天? 彼何人斯? 其为飘风。 胡不自北? 胡不自南? 胡逝我梁? 祇搅我心。 尔之安行, 亦不遑舍; 尔之亟行, 遑脂尔车。 壹者之来, 云何其盱! 尔还而入, 我心易也; 还而不入, 否难知也。 壹者之来, 俾我祇也。 伯氏吹壎, 仲氏吹篪。 及尔如贯, 谅不我知。 出此三物, 以诅尔斯。 为鬼为蜮, 则不可得; 有靦面目, 视人罔极。 作此好歌, 以极反侧。 他是什么样的人?心地阴险太可恨。为何走过我的鱼梁,却不进入我家的大门?他听从谁的话呢?只听暴公的话! 这两个人相从而行,是谁使我遭灾祸?为何走过我的鱼梁,不进门来慰问我? 当初对我相当不错,现在说我不好。 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何穿过我的前庭?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看不见他的身影。难道不知有愧于人情?难道不知畏惧上天? 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像一阵疾风。为何不从北边行?为何不从南边行?为何经过我的鱼梁,把我的心儿搅乱? 你的车慢慢地行,也不抽空来歇息一下。现在你行得快,更不能把车子稍稍停一停。你来此不肯停留,我是多么悲愁! 你回来能进我的门,我的心会是很快活的。你回来不进我的门,彼此的隔阂就难猜测了。你何不来看看我,使我安心又踏实。 为哥的吹着土埙,为弟的吹着竹笛。你我像穿在一条线上一样,而你却待我无情义。摆着猪、犬、鸡这三样东西,恭请神灵来诅咒你。 你究竟是鬼还是蜮呢,都不可得知。看你表面上一副公允的面孔,真叫人难以琢磨。写上这首善意的诗歌,以警告这些反复无常的人。 《何人斯》八章,章六句。关于此诗的主旨和作者,《毛诗序》云:“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而绝之。”朱熹虽认为“此章专责谗人耳”,但是否专指苏暴之事,尚有怀疑。今人亦多认为此诗是公卿大夫之流刺谗言伤人、反复无常者。 首章,诗人以 “彼何人斯”诘问,制造悬念,引起注意。接着用“其心孔艰”作答。朱熹曰:“孔,甚。艰,险也”,说明这是一个居心险恶的人,可谓一针见血。接下,诗人再次发问 “胡逝我梁?不从我门”,勾画其行动的诡秘。最后用 “伊谁云从?维暴之云” 回答,这原来是一个只听从暴公指使的随从者。二章,诗人揭露了暴公及其随从者狼狈为奸,陷害朋友的寡义薄情。“二人从行,谁为此祸”虽为疑问,随之“胡逝我梁,不入唁我”一句,曲笔表明这正是进谗者陷害别人后贼心恐虚的胆怯行为。三章,诗人再写贼人过其家门而闪躲的鬼祟神秘,刺责他们“不愧于人,不畏于天”的卑劣。方玉润曾评曰:“此三章极力摹写谗人性情不常,行踪诡秘,往来无定。跟上 ‘心艰’,起下‘鬼蜮’,可谓穷形尽相,毫无遁情。”第四章诗人用“飘风”比喻暴公及随从的飘忽不定,行踪神秘。五、六句再次诘责暴公及随从者的寡义。第五、第六两章诗人模写暴公出去和回来时闪闪躲躲、不敢正面自己的失望情绪,语气虽不尖利,但谴责之意盈耳。钟惺评云:‘模写暴公百千闪烁,著骨著髓,只是一个内惭耳。微辞缓调,真甚于豺虎有北之投矣。”七章,诗人以“伯氏吹壎,仲氏吹篪”比喻他与暴公曾如兄弟般交往亲密。但暴公竟“谅不我知”,而毁谤于我,对这种背友于敌者诗人以鸡狗猪三物诅咒, 向神盟誓以示与之诀绝。 孙评曰:“此章及下章亦可谓峻诋,然却用壎篪说起,此正是极恨处。”末章,诗人用“为鬼为蜮,则不可得。 有靦面目,视人罔极”揭示暴公人面而贼心的丑恶。“蜮”,害人之鬼魅也。鬼、蜮均为行动诡秘、变化多端、凶狠险毒的害人之物。诗人以此来形容暴公为人之奸险。结尾两句,言明作诗的目的。在谴责其行为的同时,仍含有规劝之意。王安石曰:“作是诗,将以绝之也。而曰好歌者,有欲其悔悟之心焉耳。” 本诗在艺术上很有特色。全诗采用双线结构。一、三、四章着力摹写暴公随从助纣为虐的丑陋形象,但其鞭挞的重心却在暴公身上,随从的猥琐丑陋则更补充了暴公形象的卑鄙。余章诗人的笔触则直落在暴公身上。这样两条线索交替而行,主次分明,以副衬主,错落有致,富于变化。另外,全诗以“赋”法为主,笔调曲折,手法多变,有疑问、有诘问,语势充足; 间用比喻,刻画生动,收到回肠荡气、涵咏无穷的表达效果。 何人斯彼何人斯?其心孔艰。①胡逝我梁,不入我门?② 伊谁云从?维暴之云。③ 二人从行,谁为此祸?④胡逝我梁,不入唁我?⑤ 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⑥ 彼何人斯?胡逝我陈。⑦我闻其声,不见其身。 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⑧胡不自北?胡不自南?⑨ 胡逝我梁,祗搅我心?⑩ 尔之安行,亦不遑舍。(11)尔之亟行,遑脂尔车。(12) 壹者之来,云何其盱!(13) 尔还而入,我心易也。(14)还而不入,否难知也。(15) 壹者之来,俾我祗也。(16) 伯氏吹埙,仲氏吹箎。(17)及尔如贯,谅不我知。(18) 出此三物,以诅尔斯。(19) 为鬼为蜮,则不可得。(20)有靦面目,视人罔极。(21) 作此好歌,以极反侧。(22) 【注释】 ①彼:那个。斯:语气词。孔:很,甚。艰:险诈。②胡:何,为什么。逝:往。梁:鱼梁,以土石筑成的水坝,用以捕鱼。③伊:发语词。谁云从:跟从谁,顺从谁。维:独,只。暴:粗暴。④二人:指诗中女主人公与其男友。从行:相处。为:造成。⑤唁(yan 厌):慰问,安慰。⑥云:说。可:赞成,认可。⑦陈:堂下至院庭的通道。⑧飘风:暴风,疾风。⑨自:在。⑩祇(zhi旨):适,恰好。(11)尔:你。之:若。安行:缓行。遑(huang 黄):闲暇。舍:停息。(12)亟(ji 及)行:疾行。脂:“支”之假借字。支尔车:停下车。(13)壹者:其人。盱(xu 须):同“吁”,忧愁。(14)易:和悦。(15)否(pi 匹):发语词,无实义。(16)俾(bi 彼):使。祇(qi齐):通“疧”,病。一说,欢乐。(17)伯氏:大哥。埙(xun 勋):古代的一种陶制吹奏乐器,形如鹅卵。仲氏:二弟。篪(chi迟):古代的一种竹管乐器,像笛子,有八孔。(18)贯:钱贝穿在一条线上。(19)三物:猪、犬、鸡,古代盟誓之用。以:和。诅:盟誓。斯:语气词。(20)蜮:古代传说中在水里含沙射影使人生病的怪物。得:测。(21)靦 (tian忝):面目俨然。视:通“示”,表现。罔极:没有准则。(22)极:穷极,追究。反侧:反复无常。 【译文】 那是一个什么人,其心险诈世无伦。为啥到我鱼梁去,却不进入我家门?问他究竟顺从谁?只是对我施威淫。你我相处非一日,是谁酿就这苦果?为啥到我鱼梁去,却不来家安慰我?当初态度不比今,说我百般无一可。那是一个什么人?为啥来到我门前?我只听见他声音,却没看到他的身。难道你不愧人情?难道你不畏天神? 那是一个什么人?神出鬼没似飘风。为何不往北面去,为何不向南面行?为啥到我鱼梁去?恰好搅乱我的心。你若缓缓行车去,也无闲暇暂休歇。你若匆匆往前赶,怎么能够停住车?你来此地不愿住,我愁我忧何处说! 你若返回进我门,我心和悦为一人。你若返回不来家,难以猜测你的心。你来此地不理我,使我难支病弱身。哥哥吹埙技艺精,弟弟吹篪亦动听,你我永远连一起,难道不知我痴情?拿出三物猪、犬、鸡,与你双双把誓盟。你若是那鬼和蜮,其心险诈难揣测。而今俨然人面目,朝三暮四无准则。因作这篇好歌诗,穷究你的反覆事。 【集评】 宋·王安石:“作是诗,将以绝之也,而曰‘好歌’者,唯其好也,是以极求其反侧。极其反侧,非恶之也,有欲其悔悟之心焉。”(《诗义》卷十二) 明·郝敬:“诗言微婉,未有刺其人而直斥之者,故屡言‘彼何人斯’,为穷诘之词;‘从行’‘二人’,究其推诿之奸;‘逝梁’、‘不入’,发其忸怩之情;‘飘风’、‘鬼蜮’,比其暖昧之私,辞婉而意切矣。”(《诗经传说汇纂》卷十三) 清·方玉润:“案诗意,通篇极力摹写小人反侧情状,未及谗谮一语,止‘谁为此祸’四字见其互相倾轧之意,似不专指谮愬言。”“(一章)开口直刺心艰,而不言何人,使谗者闻之,自知所警。”“(二、三、四章)此三章极力摹写谗人性情不常,行踪诡秘,往来无定。跟上‘心艰’,起下‘鬼蜮’,可谓穷形尽相,毫无遁情。”“(五、六章)此二章故作和缓之笔,文势至此一曲,亦诗人忠厚待人之意。”“(七章)追念从前和好,如埙如篪,反形下文‘为鬼为蜮’。”“(八章)末句结出‘反侧’二字,应上‘心艰’首尾一气相承。盖惟‘心艰’,是以‘反侧’,小人心迹,千古如见。”(《诗经原始》卷十一) 近·黄焯:“(五、六章)上‘来’字对‘舍’字言,谓但来而不舍息,下‘来’字对‘入’字言,谓但来而不入唁。”(《诗疏平议》,中华书局,1985年版) 【总案】 《毛序》:“《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以绝之。”旧说多宗此旨。朱熹颇为疑之,谓其‘于诗无明文可考,未敢信其为必然耳。”(《诗集传》)姚际恒进一步指出:“其谓暴公者,以诗中‘维暴之云’句也。然上篇(《巧言》)亦有‘乱是用暴’句矣。‘苏’字,诗则无之。又不言何王之朝……此篇与上篇同为刺谗,却绝不相似也。”(《诗经通论》)今人则多以为痴情女子为其“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而作,深得诗之真谛。诗凡八章,只“以极反侧”一言尽之。而通篇赋体的运用及全部主体抒情方式的采用,使作品委曲缠绵,气足神通,将“其心孔艰”之薄幸男子始厚今薄,欺天罔人,踪迹之诡秘,鬼蜮之情状活画而出。 《何人斯》其心孔艰。他的心地很难测。 胡逝我梁,为何到我鱼梁去, 不入我门? 不进家门来找我? 伊谁云从? 他追求的是什么? 维暴之云。对我只是逞暴虐。 二人从行,你我二人共相从, 谁为此祸? 是谁造成这苦痛? 胡逝我梁,为何到我鱼梁去, 不入唁我①? 不进家门问不幸? 始者不如今,当初不像这般冷, 云不我可。如今待我真薄情。 彼何人斯? 究竟那是什么人? 胡逝我陈②? 为何来到甬道间? 我闻其声,只闻他的言语声, 不见其身。他的身影却不见。 不愧于人? 难道不知愧对人? 不畏于天? 难道不知畏苍天? 彼何人斯? 究竟那是什么人? 其为飘风。他像疾风太突然。 胡不自北? 为何不在北? 胡不自南? 为何不在南? 胡逝我梁? 为何到我鱼梁去? 祇搅我心。我心正因他搅乱。 尔之安行,你若缓缓向前行, 亦不遑舍; 也无闲暇暂停息; 尔之亟行,你若匆遽向前行, 遑脂尔车③。更不停车暂休息。 壹者之来,其人来此不肯留, 云何其盱④! 我心何其悲又愁! 尔还而入,你回此地进家门, 我心易也; 我心平静又欢欣; 还而不入,你回此地不进门, 否难知也。难以测知你的心。 壹者之来,其人来此共相聚, 俾我祇也⑤。使我安心又欢愉。 伯氏吹埙⑥,哥哥吹陶埙, 仲氏吹箎⑦。弟弟吹横笛。 及尔如贯,和你好似一线穿, 谅不我知。你真待我无情义。 出此三物,列出三物猪、犬、鸡, 以诅尔斯。和你盟誓表心迹。 为鬼为蜮,是鬼是蜮皆丑类, 则不可得; 它的心术难揣测; 有靦面目⑧,人有面目应知愧, 视人罔极。你的表现无准则。 作此好歌,苦心作这好歌谣, 以极反侧。深究你的不公道。 (采用袁梅译诗) [注释] ①唁(yan):对遭不幸者的慰问。②陈:堂下至门的过道。③脂:即“支”字的假借。④盱(xu):忧伤。⑤祇:安心、欢喜。⑥埙(xun):陶制乐器。⑦篪 (chi):竹制乐器。⑧靦(tian):惭愧的样子。 [赏析] 《诗序》说:“《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以绝之。”后世学者多从《诗序》所说,并且旁征博引欲以证实其人其事。朱熹对此颇怀疑,于《诗序辨说》中指出:“此诗中只有‘暴’字而无‘公’字及‘苏公’字,不知《序》何所据而得此事也?”我以为朱熹疑得有理。 袁梅的《诗经译注》说:“本篇似为女子所咏。她的爱人反复无常,行踪莫测,始合终离,不念旧恩。这女子一片赤情,却受到如许创伤,在交织着失望与希望的心情中,‘作此好歌’。一面数落那无情无义的男子,一面又敦劝其回心转意,重修琴瑟之好。其情至真,其言良苦。如泣如诉,亦怨亦慕。”我基本上同意这个说法;但以为毋须凿指作诗者是男是女,双方关系亦不必凿指为夫妇。我们所能确知的只是:此乃相恋者之一方怨斥另一方,谓其“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即始合终离、不念旧恩之意)而已。 “彼何人斯”一语,既置诸篇首,又“三复斯言”于篇中,足见诗人于“彼”爱之深而怨之切。“彼”究竟是什么人? 两心既然曾相许过,诗人怎么竟不知道呢? 显然,“彼”之情事后来发生了变化,跟往昔大相径庭,所以使诗人也惶惑莫解。“其心孔艰”四字,便这样从诗人心底迸出来。 恋情中往往这样:一方既爱另一方之单纯朴素,而每每又惊其复杂和不可理解。此种矛盾对立面的统一,是符合心灵辩证法的。 “胡逝我梁”之“梁”指“鱼梁”。据闻一多先生考证,《诗经》中多以鱼或捕鱼之事比喻爱情。所以,“鱼梁”很可能即指谈情说爱的地方。这地方,男子可以去,女子也可以去。但为什么“彼”去“鱼梁”而又“不入我门”呢? 这表明“彼”变了心,或另有所欢,因此给诗人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伊谁云从?维暴之云。”这两句就是诗人于极端痛苦之中对“彼”的严厉指斥。 次章诗人追忆昔日“二人从行”之乐,对照今天独自凄凉之苦,更深感到造成这种痛苦的原因是跟“彼”分不开的。“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两句表明,相恋者中的一方在埋怨另一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了。 三章叙对方来到诗人堂下。距离隔得这么近,而心却离得更远了。只听见“彼”跟别人说话的声音,却不得见其人影。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痛苦,是任何失恋者所最感难堪的。为此诗人向对方质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于心有愧么? 即令无愧于人,也该有畏于天吧? 四章责“彼”像飘风浮移不定。按笔者猜测,这很可能是男责女之词因为在恋情的纠纷里,被喻作“水性杨花”者通常是女人。当然,世界上飘浮若风的轻薄男子可能还更多,所以也不宜排斥此为女责男的可能性。 五章叙“彼”来而不肯停留,因此使诗人更加悲伤。六章叙“彼”过门而不入,足见其人之心不可揣测。“壹者之来,俾我祇也”两句,缀于章末,表明诗人在极端愁苦的时候,竟又回想起往日的欢乐。这种以乐衬哀,自不失为一种常见的艺术手法;但应该说更重要的是:人们在生活中遭苦忆甜,原就是极常有的事。 七章“伯氏吹埙,仲氏吹箎”二句,论者常引谯周《古史考》关于“暴辛公善埙,苏成公善篪”的记载,以证实《诗序》谓此是“苏公刺暴公”的说法。事实上,伯仲既可以称兄弟,也可以称兄、妹;因为古时称妹为女弟。夫妇、情侣之间,也可以用伯仲或兄弟相称。如《邶风·谷风》中“宴尔新婚,如兄如弟”,即称夫妇为兄弟;又如《郑风·萚兮》中“叔兮伯兮”,即称情侣为伯叔。 “伯氏吹埙,仲氏吹篪”二句,乃诗人回叙他二人往日相好时的和乐情景。他们既是生活上的密友,又是艺术上的同行,有着共同的爱好和审美情趣。如今情况大异,“彼”已弃我不顾,所以诗人只好供出三牲猪、犬、鸡,欲借盟誓来要挟对方了。 末章虽然斥对方“为鬼为蜮”,但诗人仍不忘旧好,所以“作此好歌”,希望“彼”能悔悟。痴情到这般地步,真堪使天下有情人为之同声一哭了。 这首诗全部用抒情主体倾述的方式,写出了人世上男女之间的情感悲剧。清人方玉润称赞它“穷形尽相,毫无遁情”,可谓知音。 何人斯二人从行,谁为此祸? 胡逝我梁,不入唁我? 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彼何人斯? 胡逝我陈? 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彼何人斯? 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只搅我心? 尔之安行, 亦不遑舍。 尔之亟行, 遑脂尔车? 壹者之来,云何其盱。 尔还而入,我心易也。还而不入,否难知也。壹者之来,俾我祗也。 伯氏吹壎,仲氏吹箎。及尔如贯,谅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诅尔斯。 为鬼为蜮, 则不可得。 有面目, 视人罔极。 作此好歌,以极反侧。 《何人斯》是公卿大夫之流刺同僚朋友间暗中倾轧的反覆小人,并表示与之绝交的诗。此诗共八章,前四章称“彼何人斯”,后四章称“尔”,前后称谓显分轩轾。又第一章结尾说:“伊谁云从,维暴之云。”,第二章开始云:“二人从行,谁为此祸?”,可见本诗所刺者实为两人,彼“指暴公之从者,“尔”指暴公本人。不过,作者的写作意图重点在于讽刺暴公,写暴公之随从只是作为陪衬而已。 第一章的开头,诗人用“彼何人斯”这样的疑诘之辞,造成悬念。紧接着一针见血地指出此人“其心孔艰”,说明这是一个用心险恶的人。三四两句对此人奇怪的行动发问: 为什么走过我的鱼梁而不进入我的家门; 最后两句即给出明确答案: 原来他跟着暴公,只是听从暴公的指挥。诗人虽未正面着笔暴公,但暴公之阴险狠毒已从其从行者身上反映出来。诗人在第二章中虽用了“二人从行,谁为此祸”? 这样的疑问语气,但他的心中是清清楚楚的: 正是暴公及其从行者狼狈为奸,导致了自己所受的灾祸。随后诗人笔调又一曲折:“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含蓄地揭示出其做贼心虚的心理状态。最后诗人愤怒地指责了那种薄情寡义,与朋友相交却有始无终的不义行径。 三、四两章又专从暴公随从身上着笔。第三章写其人过前庭而不入,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行动极为诡秘。对于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诗人感叹道: 难道你不惭愧于人情? 难道你不畏惧于天神? 在指责之中又含有规劝之意。巧妙地用自己的忠厚磊落反衬小人之卑劣险恶,抒发了自己“忠而被谤,信而见疑”的愤懑。第四章以“飘风”设喻。“飘风”即暴风,本诗中取其来去匆匆,行踪难寻的特征,把那人踪迹不定,难以捉摸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最后两句,是诗人直抒胸臆之笔,即人的种种行动,犹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激起了诗人心头的层层波澜,他不禁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漩涡。同时,这两句还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预示着诗人的笔触将从暴公随从的身上移到暴公本人。 本诗前四章,在布局构思和艺术表现手法上都极具特色。诗中多次使用疑诘语气,紧紧扣住读者的心弦,笔调曲折,婉而多讽。诗人着力摹写了那个性情不常,行踪诡秘的暴公从行者的形象,穷形尽相,维妙维肖。一、三、四章都落笔在暴公从行者身上,极写其捉摸不定,内心深险以陪衬出暴公的卑劣阴狠。这个从行者好似暴公的影子,表面上无一字写暴公,实际上笔笔都把他包含在内。第二章把两人并提,为诗的后半部分埋下伏笔。 后四章,诗人紧紧围绕暴公正面落笔。第五章中,诗人设想了暴公缓行和疾行的两种情况,但都没有能够与他见面。诗人在对暴公离去时,没有来看自己深表失望的同时,又希望在他的归途能与己会晤。诗人在第六章中指出: 如果你回来进我的门,我的心里还是很快活的,如果你回来不进我的门,彼此的隔阂就难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一下,使我心里踏实些呢? 方玉润《诗经原始》评曰:“此二章,故作和缓之笔,文势至此一曲,亦诗人忠厚待人之意”,确实颇有见地。 第七章,诗人以两个生动形象的比喻追念旧情。“伯氏吹壎,仲氏吹箎”,伯仲: 兄弟之称,壎和箎均为古代乐器名称。此处以兄弟奏乐,乐声相和比喻往日关系之亲密融洽。但是,虽然表面上“及尔如贯”,我们象钱穿在一条线上那样紧紧相连,实际上却是“谅不我知”,你却不曾真正理解我,竟然干出了加祸于我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至此,诗人终于忍无可忍,他愤怒地用鸡狗猪这三物来诅咒他,求神降灾于这绝情小人,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满腔愤恨并表示了决绝之意。 在最后一章中,诗人进一步揭露了陷害自己的小人那种人面兽心的卑劣本质,并进而道出自己写作此诗的目的。诗中所写“鬼”“蜮”是颇有深意的。“鬼”是人们心目中一种忽隐忽现,变化多端,凶狠狡猾的象征物。“蜮”也是一种害人的动物,据说它能含沙射水中人影,被射中的人往往得病,却看不到它的样子。作者斥责那些阴险小人、虽然有着人的外表,但内心却如同鬼蜮一样狠毒。如果我们把鬼蜮这种变化莫测,暗中伤人的习性和卑劣小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去不定,恶意伤人的丑恶行径对照来看,更能体会出诗人这种深刻的揭露和辛辣的讽刺。全诗以诗人自言作诗目的作结,在愤怒谴责小人反复无常的卑劣行径的同时,仍含有规劝之意。确为温柔敦厚之诗笔。 这首诗采用双线结构,分别从暴公和暴公从行者两方面落笔,错落有致,主次分明。笔调委婉曲折,令人涵咏无穷。 何人斯究竟那是什么人? 在外面的声音 只可能在外面。你的心地幽深莫测 青苔的井边有棵铁树,进了门 为何你不来找我,只是溜向悬满干鱼的木梁下,我们曾经 一同结网,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 为何对我如此暴虐 我们有时也背靠着背,韶华流水 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手掌因编织 而温暖;你和我本来是一件东西 享受另一件东西;纸窗、星宿和锅谁 使眼睛昏花 一片雪花转为两片雪花 鲜鱼开了膛,血腥淋漓;你进门 为何不来问寒问暖 冷冰冰地溜动,门外的山丘缄默 这是我钟情的第十个月 我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 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 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 让你全身也膨胀如感激 为何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不见你遗留的晚餐皮果 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 不见你的脸,香烟袅袅上升—— 你没有脸对人,对我? 究竟那是什么人?一切变迁 皆从手指开始。伐木丁丁,想起 你的那些姿势,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 疾风紧张而突兀 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 我们的甬道冷得酸心刺骨 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 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 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 马匹婉转,长鞭飞扬 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你在哪儿休息 哪儿就被我守望着。我若告诉我 你的双臂怎样垂落,我就会告诉你 你将怎样再一次招手; 你若告诉我 你看见什么东西正在消逝 我就会告诉你,你是哪一个 诗人张枣是极少数有 “定力” 的人。他是英美文学专业硕士生,专业学养很深; 他八十年代初开始诗歌创作时,正值中国诗坛一派欧美情调氤氲,大有 “西风压倒东风” 之势。照说,张枣应是此等 “香蕉人” 吧 (比喻黄皮肤者修炼一幅白种人心态)?但张枣是让人钦慕的有主见有独特精神脉息的诗人,1985年他发表了一个 “守旧” 的诗观,道是: 历来就没有不属于某种传统的人,没有传统的人是不可思议的,他至少会因寂寞和百无聊赖而死去。的确,我们也见过没有传统的人,比如那些极端的个人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不过他们最多只是热闹了一阵子,到后来却什么都没干。而传统从来就不尽然是那些家喻户晓的东西,一个民族所遗忘了的,或者那些它至今为之缄默的,很可能是构成一个传统的最优秀的成分……传统从来就不会流传到某人手中。如何进入传统,是对每个人的考验。总之,任何方式的进入和接近传统,都会使我们变得成熟、正派和大度。只有这样,我们的语言才能代表周围每个人的环境、纠葛、表情和饮食起居(见《中国当代实验诗选》)。 以上言说使我们恍如面对宿儒,但当时的张枣仅有23岁。这是当时极少有的诗学立场,它引起了有敏识能力的读者的嘉许。但不要以为张枣是应和主流意识形态的“继承传统”。真正的传统是“继承”不来的,因为具体时空的话语场所是无法继承的,是不可还原的。因此,张枣谈的只是如何“进入”传统。对诗人的写作而言,“进入”传统,必须包含着对传统的重新发现,它是传统精义的重新生成。“进入”,不是被动的承接而是积极能动的创造,它是和“变异”一起到来的。只有这样,传统才有可能“生还”,成为活生生的今天的一部分,成为不可测度的“熟悉的陌生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传统和今人的关系,乃是“谜语”与“诠释”的关系,它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美国诗人庞德深谙个中奥秘,他曾别开生面地“转译”了李白《古风六首》:“惊沙乱海日”,转译为“惊奇。沙漠在暴乱。大海的太阳”。“荒城空大漠”,转译为“荒凉的城堡。空空。广袤的沙漠”。而汉武帝刘彻的诗《落叶哀蝉曲》中,“落叶依于重扃”,被转译为“一片潮湿的树叶粘在门槛上”。也许我们要对庞德的转译报以会心一笑,但我们不想苛责诗人。我们知道,这不仅是转译,更是创造。庞德采到了中国古诗的真气,突出了意象切割带来的美妙陌生感。这才是有活力的“进入”传统,而非皮相的拟古。 张枣这首 《何人斯》 也是对诗经中 “何人斯” 的拆解和重写。此诗以虚拟的女孩子的口吻,写出了初恋者的羞怯、恍惚,爱与怨含混难辨,自怜又自悔,欲言又止,舒心的伤感和欣悦的折磨。它的情感是朴实的,但言语又是诡谲的; 心在渴盼,眼睛却在躲闪。而且,此诗的诉说视角是奇妙地 “封闭”着,“我” 的心 “你” 现在还不懂呵! 这一切都在女孩子的内心展开,小伙子懵懂无察,教人叹息。这种结构很像 一出戏剧,置身其间者迷,观众 (读者) 却心知肚明。这种很 “现代” 的结构方式,其实在诗经中比比皆是。内视角、间离效果、场景感,在诗经中也多有出现。你瞧,这就是张枣,他出神入化,如盐溶于水般 “进入” 了传统,但写出的却是适合当代人趣味的、成色十足的现代汉诗。我们看到了纯正汉语那清明的外貌和诚朴的脾性,看到了汉风常驻,持之以恒。这样的汉诗,比那些低能的拟古主义者写出的 “当代四六句” 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此诗的意象平静又奇崛,令人叹为观止。写爱抚,“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手掌因编织/而温暖”。写羞怯的心愿,“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让你全身也膨胀如感激”。写爱的情感历险,“想起/你的那些姿势,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写小伙子的英姿,“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马匹婉转,长鞭飞扬”。对此等语言功力,我们只有悉心享受,像 “门外的山丘缄默” 中心潮 (山势) 起伏。这首诗,格高境奇,语言有美妙的自指功能,我们应直接接受,不必去寻找另外的暗示与象征,那会破坏掉此诗的气韵贯通感。为更好体会张枣 “进入” 传统又能 “现代” 的复杂技艺,我这里再录他一首 《镜中》,供你欣赏——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何人斯 何人斯〔原文〕 ☚ 巧言 巷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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