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赋中的山水景物——中国山水诗探源之三》

汉赋研究论文、王国璎著。载台湾《中外文学》月刊第9卷第5期，1980年10月出版。文章旨在通过对汉赋中山水景物描写的分析来考察汉赋对山水诗起源的影响。全文由两部分组成：一、汉赋中的山水观，二、汉赋中山水景物的描写。文章认为，汉赋表现出两种绝然不同的山水观，即在歌颂帝王的作品中认为山水是天子权势与帝国繁荣的象征，而在抒写个人情志的作品中赞美山水是避世隐居之所，是个人幸福的源泉。前者是以儒家的入世精神为后盾，基于现实生活的需要；后者是以道家的出世精神为依归，出自理想生活的索求。作者指出，退隐山林原来只是一种对政治社会不满的间接抗议，可是在动乱的时代，还兼具避难全身、忘忧娱心的功能。自东汉以后，为避难全身而辞官不仕的文人学士越来越多，或借山水来避乱，或借山水以忘忧。个人与自然这种直接接触经验的增多，是促使山水萌芽的重要关键。
文章对汉赋的山水景物描写作了较为细致的分析。作者认为，赋讲求的是铺陈，作者可以铺陈华丽的文辞来“体物写志”，而且赋又没有长度的限制，可以在广面上、细节上尽力发挥，是一种很适宜表现描写艺术的文学体裁。汉赋作者即使并不是以山水景物的描写为创作的目的，也会以很大的篇幅来铺陈大自然层见迭出的千态万状，极尽模山范水、状景形物之能事。很多汉赋作家，或铸造奇字以状山水，或自创新辞以喻景物，他们竭心尽力的以美辞丽句来构筑富艳瑰丽的世界，使得山水景物的描写不仅有炫目的形象，而且有悦耳的韵调。显然他们过分注重文字的雕琢堆砌，只图形象的巧构，而无感兴的渗入，往往使得呈现的山水景物虽然纷披繁密，却是生意索然。但是不可否认，汉赋作者在用字练句上的创新，以及他们的尚文求美，尚辞好藻的传统，的确为刘宋时代“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字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的山水诗开辟了先路。
文章指出，固然大部分汉赋所描写的景物缺乏作者个人的情绪和关怀，但也并非绝对没有。它们多半出现在以抒写情志为动机的赋篇里。当山水景物描写的写实成分增加时，夸张与解说的意味减少，个人的情绪与关怀增加，有时甚至可以达到情景交融的境界；而且由于作品的感情化、个人化，诗意也更浓郁，班固《终南山赋》遗留下来的关于终南山水的描写足以证明。文章最后指出，以上分析可以说明，远在东汉时期的文人，已经具有相当成熟的模山范水的艺术技巧，同时具有赏爱与了解自然山水的能力。唯一还缺欠的，就是南朝山水诗人为表现山水本身的美，以及个人对山水赏心悦目的美感经验而创作的动机和目的，这还需要一段漫长的、动乱的时代才能逐渐培养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