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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 《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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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

清代白话长篇讽谕小说。五十六回,一作六十回。清吴敬梓著。吴敬梓(1701—1754),字敏轩,一字文木,晚年号秦淮寓客,安徽全椒人。成书于清乾隆十三年(1748)至十五年(1750)。

现存主要版本有清嘉庆八年(1803)卧闲草堂藏板本,五十六回,藏国家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英国伦敦博物院;清同治八年(1869)群玉斋活字本,藏上海辞书出版社;清光绪十四年(1888)增补齐省堂刊本,六十回。197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台湾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说丛刊”、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说集成”影印卧闲草堂藏板本,198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国古典小说研究资料丛书”排印卧闲草堂藏板本及鸿宝斋石印增补齐省堂本,1986年黄山书社排印本,1989年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岳麓书社“古典名著普及文库”、1994年齐鲁书社“清代四大小说”排印卧闲草堂藏板本。

元朝末年浙江诸暨农家子弟王冕,七岁父死,靠他母亲做些针线活,供他到村学堂读书。十岁停学去邻居秦家放牛,此后几年间,王冕边放牛,边读书自学绘画,不久成为县内画没骨花卉的名手。王冕天资聪颖,不到二十岁时,就通晓天文、地理、经史学问。但他生性怪僻,不求官,不交友,因不愿和知县、乡绅往来,避走山东济南,靠卖画为生。半年后,黄河决堤,百姓流离颠沛,王冕收拾行装回到故乡。又过六年,母亲病逝。不久,天下大乱。吴王平定天下时,特去访问王冕,向他求教服天下人心之策,并欲请他出仕为官,只见人去屋空,王冕早已逃往会稽山中。数年后,吴王建国大明,称帝金陵,礼部议定用四书、五经、八股文取士,王冕预知“一代文人有厄”。

到了成化末年,山东兖州府汶上县薛家集几家豪门,在农历正月初八到镇上观音庵中商量元宵闹龙灯的事宜后,又决定在庵中办学堂。夏总甲推荐六十多岁的老童生周进来教馆。周进虽教书勤勉,却因不曾进学,先后受到秀才梅玖、举人王惠的嘲弄和羞辱。一年之后,又失去馆地,只得跟姐丈金有余去省城为商贾记账。一日,周进去贡院内游览,见到号板,触景生情,怨愤难遏,一头向号板撞去,以致昏晕过去。被救醒后得到几个商人的银两资助,为他捐了个监生进场乡试,竟然中了举人。接着进京会试,又中了进士,列在三甲,授了部属。三年后,荣升御史,钦点广东学道上任。当他来到南海、番禺两县主考时,看到五十余岁的童生范进已应试

清嘉庆八年(1803)卧闲草堂藏板本《儒林外史》扉页书影

清嘉庆八年(1803)卧闲草堂藏板本《儒林外史》正文书影

二十余次不中,心生怜悯又惜其才,遂把他选录在第一名入学,并勉励他去参加乡试。 范进感激不尽,乡试又中了举人。 捷报传来,范进竟喜极而发疯,后被丈人胡屠户一巴掌打醒。 范进中举后,奉承巴结的人很多,有送钱的,有赠宅的,范进老母乐极生悲而病逝。 为办老母丧事,范进在退职知县张静斋怂恿下,一起到高要县汤知县处打秋风。 汤知县因而设宴款待新中的门生范进。 席间,范进虽然处处显出居丧守礼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是假作正经,拼命拣大虾元子吃。 范、张二人在候见汤知县时,攀识了当地乡绅严贡生。

严贡生因在家乡横行霸道,鱼肉乡民,被两件官司告到县里,一件是扣别人的猪不还,还将人家腿打断;另一件是赖债不还。汤知县准状,严贡生只得逃到省城去躲避。他的弟弟严监生托妻舅王仁、王德用银两打点,帮兄长了结了案子。此后,监生之妻王氏病逝,监生虽富有却十分吝啬,又胆小怕事。他为把小妾赵氏扶正,用了几百两银子巴结妻舅,才算摆平。严监生前后折腾用去几千两银子,气恼心疼,终于病重不起。他临终还因油灯里多点了一茎灯草而死不瞑目,直等到赵氏挑去一茎才肯断气。不久,赵氏的独生子天折,想立严贡生的第五个儿子为子嗣,贡生就借此谋夺兄弟遗产。他赴京诉讼,终于夺得弟弟的七分财产。

此时,周进已升任国子监司业,范进也被钦点山东学道,周进就将当年薛家集教馆时的学生荀玫相托。

荀玫与王惠同中进士,不料荀玫母死守制,王惠赴任南昌知府,再升南赣道,恰逢宁王谋反,王惠归顺。后宁王事败,王惠受蘧公孙资助远逃,临行把藏有《高青邱集诗话》的一只帎箱交给蘧公孙。蘧凭此诗话沽名钓誉成了名士,入赘鲁编修家为婿,结识一个马二先生。马二先生热衷举业,对八股文津津乐道,十足是个迂儒。他在游杭州西湖时,接济乐清少年匡超人。匡中了秀才又认识了名士景兰江、赵雪斋、支剑峰、浦墨卿等,并在他人唆使下,假造文书,替人代考,赚了不少银子,娶妻成家。后事发,只得一面把妻子送回家乡;一面进京打点。业师为他斡旋,知晓他妻子回家后病死,又将甥女许配给他,匡超人才算定心下来。第二次北上,匡超人与牛布衣、冯琢庵结伴同行。牛布衣中途到了芜湖,却一病不起,在甘露庵中亡故。少年浦郎偷了牛布衣遗留的诗稿,冒名顶替而招摇撞骗。芜湖县令董瑛慕名来拜,匆匆一面而别。此后,牛浦郎假斯文,真势利,闹了场真妻假夫的无头官司,使新任知县向鼎束手无策,差点丢官,幸被伶人鲍文卿解救。文卿有一义子鲍廷玺。文卿死后,他无法谋生,就去南京投靠杜慎卿。一天,杜慎卿邀集百余名戏旦在莫愁湖聚会比艺,出席观看的十余位名士中有宗姬、辛东之、季苇萧、鲍廷玺等。鲍廷玺在盛会中,见杜慎卿出手慷慨,就向他商借银两欲重组戏班。慎卿将他转荐给族弟杜少卿,于是鲍廷玺改投奔天长杜府而去。

杜少卿为人豪爽,不善理财,喜广交朋友。被家人王胡子、鲍廷玺等讹骗去不少银两,家产即将用尽,遂移居南京。本想和妻子自由自在地生活,不料被巡抚李大人荐举,少卿装病辞谢,而对迟衡山倡议修祭泰伯祠表示赞同,参加筹措赞助。他还曾引用汉儒的见解,阐明《诗》义,虽受到一些迂儒的奚落,但他不屑一顾。经过筹备,四月初一举行祭祠大典,各地来的名士齐集南京共襄盛会,由南京国子监博士虞育德主祭。虞育德襟怀淡泊,受到大家敬重。

祭祠活动结束后,又有二十年寻父走遍天下的郭孝子来到南京,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归降宁王的王惠。杜少卿等人并不因他是叛臣之子而冷落他,反而盛赞他的孝行,赠送他盘缠银两,帮助他前往陕西、四川。

郭孝子一路跋涉,终于来到成都府郊外的一座庵里,不料王惠拒不认子。不久,王惠病故。当年在山东道上劫饷银而被萧昊轩击退的赵大,也居住在庵中。他正要向老和尚行凶,被萧昊轩的儿子云仙杀死。云仙遇到背着亡父骨骸回乡的郭孝子,郭孝子劝其为朝廷效力,萧云仙遂奉父命去平少保处从军。云仙率兵收青枫城,筑城垣,修水渠,垦田地,办学堂,不久提升为应天府江淮卫守备。赴任后,云仙结识了虞育德、杜少卿等大名士,又遇到了以前的先生沈大年,得知沈大年正在为女儿沈琼枝送嫁。

沈大年将琼枝配与扬州宋为富为妻,岂料宋家却以小妾相待。沈大年告到江都县。宋家是盐商,重金贿赂县令,沈大年被判押回原籍常州。琼枝不甘虐待而逃出宋家,只身来到南京以写扇作诗,代人刺绣为生。杜少卿等人前去访问,称她是一代奇女。琼枝到河房向少卿的妻子诉述自己的遭遇,正好江都县派人前来缉拿。少卿无可奈何,送她一本自己的诗集和一些银两,眼看着她出门。

沈琼枝在押回江都的船上,见一个男子带着两个妓女也去扬州。那男子一到家,汤镇台的侄子就带着镇台的两个儿子汤由、汤实来鬼混厮缠。汤由、汤实乡试落第后奉父命去贵州镇远府任所相会。汤镇台向朝廷奏报平了苗民作乱,反被降三级调用,父子三人一起回到家乡。汤镇台想请余特教导其子读书,余不允。余特和虞育德、杜少卿等时常聚会。不久,虞育德离南京去浙江,少卿凄然送别。

此时,余特也去徽州赴任府学训导,对一位王玉辉老秀才颇为看重。这位老秀才一派道学先生腔,鼓励第三个女儿殉夫绝食而死。女儿死后,他又感到伤心而去南京游玩散心。他在南京见到同乡邓质夫,遂一起凭吊泰伯祠,并托邓质夫送一封信给武正宇。武正宇正在高翰林家招待万中书的宴席上作陪客,岂料这位万中书竟是冒牌货,因而官府派人把他当场抓走了。幸有凤四老爹代为营救,高翰林等人出钱托人反而为他捐了个真中书。

凤四老爹送万中书回浙江,顺便向杭州旧友陈正公讨还欠债作回南京的盘缠。不料陈正公和毛二胡子已去南京卖丝,陈正公为了贪小,借给毛二胡子一千两银子先回嘉兴。后陈正公去嘉兴索讨,毛二胡子避而不见,凤四老爹打抱不平,去嘉兴代陈正公讨还了被骗银两,凤四老爹也讨还了陈的欠债而回转南京。

凤四老爹去秦中书家,没有见到主人。原来秦中书和陈四老爷整日在妓院中和聘娘鬼混。不久,秦中书进京补缺,陈四老爷也由于少了依靠没钱而溜回福建。妓女聘娘被虔婆逼迫,一气之下,出家为尼。

这时,写字的季遐年,卖火纸筒子的王太,开茶馆的盖宽,做裁缝的荆元,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自食其力,成为南京市井中的奇人,他们与以前出场的诸多真假名士相比,却已是大不相同了。


明清小说之《儒林外史》内容解读与赏析 - 可可诗词网

《儒林外史》

吴敬梓



18世纪是中国小说史上的巅峰时期,这时出现了两部前无古人的杰作,吴敬梓的《儒林外史》和曹雪芹的《红楼梦》。

吴敬梓(1701—1754),安徽全椒人。字敏轩,又字粒民; 因他的书斋署“文木山房”,晚年自号文木老人;又因为从家乡全椒移至南京,定居于秦淮河上,故又自称秦淮寓客。他的祖上移籍全椒以前,原居于江苏六合。吴家科甲鼎盛,曾祖吴国对是顺治十五年(1658)殿试第三名,俗称探花,和诗人王士禛同榜,官至翰林院侍读,提督顺天学政。祖父一辈吴晟是康熙丙辰年(1676)进士,吴昺是康熙辛未年(1691)榜眼(第二名)。吴敬梓的亲祖父吴旦以监生考授州同知。父亲吴霖起是康熙丙寅年的拔贡,曾任江苏赣榆县教谕;但一说吴敬梓的生父是吴雯延,他是吴雯延的第三子,把他过继给长房吴霖起为嗣。这点还有争论,但不必细究,对我们理解作家、作品的关系不大。总之,吴家是缙绅世家,六十年中一家有进士、举人等功名和出仕的官员十四、五人,贡生秀才还不计在内。

吴霖起死于吴敬梓考取秀才的雍正元年(1723),其时吴敬梓二十三岁。这时吴家虽然仍枝庶繁盛,但子弟已良莠不齐,呈现出败落的迹象。吴霖起一死,近族亲戚、豪奴狎客相互勾结,纷纷来攘夺吴敬梓的财产,发生了吴敬梓在《移家赋》中所追述的“兄弟参商,宗族诟谇”的争夺遗产的纠纷。这件事给了青年吴敬梓以强烈的刺激,使他看清了封建家族伦常道德的虚伪性质,那些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的上层人物的丑恶面目,从而萌生了与那些仰仗祖产和门第做寄生虫的庸俗人物分道扬镳的念头。于是他肆意挥霍财产,三十岁以前就将田产房屋变卖净尽,这期间还被人掯勒欺骗,他的家产可说是半出卖半被骗地送光的,《儒林外史》中杜少卿破家的描写正反映了他破产的情况。由此他也更体会到各色人等的面目和人情的冷暖,坚定了他与正统士大夫决裂的决心,同时也招来了庸夫俗子的嗤笑,成了“四庐尽卖,乡里传为子弟戒”(《减字木兰花》)的败家子的典型。在家乡人的白眼与世俗舆论的压力下,故乡已无可留恋,于是他于三十三岁时移家南京,开始了卖文生涯。三十六岁那年,曾被举荐参加博学鸿词的考试,这是清朝前期对有学问有声望的知识分子的一种荣誉性考试,被举荐者称为“征君”,但吴敬梓只参加了省试,便托病辞去了征辟,甘愿以素约贫困的生活终老,一直到客死在扬州旅次。《儒林外史》的写作年代至今尚难以确考,但至少下半部是在他定居南京以后写成的,其中杜少卿辞去征辟的情节是他的自况。此外,吴敬梓还写了许多诗、词、文、赋,部分结集在今传的《文木山房集》中;本世纪还陆续发现了一些佚诗和佚文。同时,习于乾嘉时代的治经的风气,吴敬梓晚年也治过《诗经》,著有《诗说》七卷,今佚;但在《儒林外史》杜少卿谈《诗》的叙写中也留下了内容的点滴。不过这类著作的价值和影响,都远远不能和《儒林外史》相比。

《儒林外史》假托描写明代故事,除了楔子是写元明易代时的王冕故事外,正文从明朝宪宗成化(1465—1487)末年写到神宗万历二十三年(1595)为止。其实,小说所展示的却是清代中叶18世纪的社会风俗画。它以封建士大夫的生活和精神状态为中心,从寒士如何在科举考试中挣扎以揭露科举制度的不合理,从这个制度奴役下知识分子的丑陋灵魂下手,进而讽刺了封建官吏的昏愦无能,地主豪绅的贪吝刻薄和趋炎附势,附庸风雅的名士的虚伪卑劣,以及整个封建礼教制度的腐朽和不堪救药,乃至城乡下层人民都在这种糟糕透顶的社会秩序下被毒化,灵魂扭曲得不像样子。因为笔锋所向,主要对知识分子,所以名“儒林外史”,其实所辐射的却是整个社会。又由于中国封建社会的制度和风习的凝固性,这幅18世纪的风俗画也照亮了整个封建社会、至少是封建社会后期的各种色相。它的美学涵盖量之广,不论从横的或纵的角度衡量,在明清小说中都是罕见的。而吴敬梓“秉持公心,指摘时弊”(鲁迅)的人格力量和他通过人物刻画抉发社会制度底蕴的卓越的艺术能力,则使《儒林外史》成为现实主义叙事艺术的丰碑,中国小说史上空前的讽刺小说杰构。

抨击腐蚀知识分子灵魂的八股取士制度,是《儒林外史》社会批判的主要方面。小说先在楔子里标举出了一位不为功名利禄所诱的独立特行之士王冕,作为不受科举制度牢笼的正面榜样;作为强烈的对比,随即给读者展示了两个被科举制度塑捏得既可怜又可笑的人物——周进和范进。周进应考到六十岁,胡子已经花白,还是一个老童生,只得到薛家集去教村塾糊口,受尽了新进秀才梅玖的奚落和举人王惠的卑视,最后连这个坐蒙馆的教书匠的饭碗也保不住,只好替一伙商人去记帐。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去参观省城的贡院,大半生没有捞到个功名所郁积的辛酸,使他一见到考场就“一头撞在号板上,直僵僵地不省人事”,苏醒后满地打滚,放声大哭。读书人只有这一条仕进之路,他只有苍蝇撞透光的玻璃窗一样在那上面碰撞挣扎。可是一旦时来运转,他中了举,联捷成进士,做了国子监司业之后,曾经奚落过他的梅秀才赶紧冒认自己是他的学生;他当年在村塾中写的对联也成了“周大老爷的亲笔”,必须恭恭敬敬地揭下来裱好;这个当年受人鄙视欺凌的穷老夫子也被人用金字写了长生牌位供奉起来了。

周进的故事侧重于写这个人物发科前后的地位的变迁,揭露社会的趋炎附势和世态的凉薄;范进的故事则除了刻画他本人的前后遭遇外,更着力于描写他命运的转变中环绕在他周围的各种人物的色相。作家在更大的范围里揭示了科举制度对社会各阶层人物的毒害。二十岁起应试没有捞到一个秀才的范进,垂老才由于周进的同病相怜的赏识,考取了秀才并随即中了举,他本人喜从天降,卑微的灵魂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喜讯,痰迷心窍发了疯,半天才恢复;他的妻子、母亲、丈人胡屠户、乡绅张静斋以及邻里乡党,立刻由鄙薄一变而为谄谀,世态炎凉在这里被作家刻画得淋漓尽致。范进的进入绅缙社会又立刻引出上流社会打秋风,通关节,官绅相卫,抱成一团,鱼肉庶民,武断乡曲的各种丑态;并且揭示了那些把八股文视为学问的精华的科场人士的狗屁不通,范进当了主考官,连苏轼这样的大文豪都不知为何许人,心里只记得必须把恩师嘱咐过的荀玫录取,这事又揭示了封建科举制度下老师门生之间的关系网。而在范进中举后母丧家居和张简斋出门打秋风的情节里,又戳穿了封建礼法的虚伪和父母官如汤奉的昏愦无知。吴敬梓把这些“学而优则仕”的科举出身的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通过对科举制度的抨击,揭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社会的痼疾之所在。

在揭露科举制度的弊害和官场黑暗的同时,吴敬梓把视线扩展到与官吏为邻的乡绅,严贡生的狐假虎威,贪鄙刻薄及其弟严监生的吝啬,他的苦心保卫他的财产,以及兄弟之间因财产攘夺所构成的妻妾、郎舅之间争斗的精采图画,甚至同今天的社会生活对照都还是真实而新鲜的。这些都是衣冠中人,多少是有功名的,严贡生和王仁、王德还口口声声的“纲常名教”,吴敬梓剥了他们的皮,露出其不堪入目的丑相。

从科举求仕进,按礼教正统行事的人物真相如此,那些科场败北,或因出身条件捞不到功名,无法进入仕途的人,也要求在社会上混出点名堂来。这些不甘碌碌以终的聪明人于是要做诗,刻诗集,结诗社,写斗方,诗酒风流,充当名士。其目的也无非是取得和科举出身相同的身价,这是封建社会中另一条知识分子竞奔之路。正如头巾店老板兼名士景兰江议论医生兼名士的赵雪斋时,曾道:“可知道赵爷虽不曾中进士,外边诗选上刻着他的诗几十处,行遍天下,那个不晓得有赵雪斋先生?只怕比进士享名多着哩!”可见做名士不仅是啖饭之道,附庸风雅之道,而且说到底,名士迷和进士迷正是科举制度黑藤上的两个连理瓜。

名士的泛滥也是这个腐朽社会的儒林奇观,当时知识分子精神状态丑恶空虚的色相之一面,上至冢宰后嗣胡三公子,也因为 “死知府不如活老鼠”,要挤进名士堆里去绷场面,交声势;狗屁不通的举人卫体善、贡生隋岑庵,都拖着八股腔,去做些“且夫”、“尝谓”之类的歪诗。这类人与其说是附庸风雅,无宁更为了靠做名士作为挤到台面上去的捷径。

名士无需进考场取得,于是公卿子弟的娄府二公子、蘧知府的孙子蘧駪夫也以做名士是骛。蘧家两公子还要贴本钱充当名士头头,招揽一些不三不四的书呆子、流氓、江湖骗子,大张旗鼓地演了一场闹剧,是这个畸形社会中许多畸形人物的大亮相。写来似乎夸张,但构成戏剧性的实质,却是不容怀疑的真实。

介于进士和名士之间,还有一些浮游于文化圈中的畸零人物,较正派的有方巾气十足的八股文选家马二先生,在这个丑恶社会的大染缸里越来越变成坏货的恶少型的匡超人等等。马纯上虽然迂腐可笑,还不失其仁厚方正;匡超人则从一个天真未凿的乡下儒童蜕化为卖友求荣、停妻再娶的衣冠禽兽,翻脸不认人,吹牛不脸红,偏偏给他混到了一个小小官职。这样的灵魂至今也不少有,是一个极耐时间磨洗的典型人物。

吴敬梓也没放过那些贪酷的,只知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官僚,鱼肉人民的胥吏和差役,奔走权贵的山人清客,铜臭熏天的盐商,趋炎附势的乡绅,乃至假道学、篾片、妓女、市井细民,其囊括之广,几乎将整个社会收入了他的画幅。诚如鲁迅所评定的“烛幽索隐,物无遁形”,“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儒林外史》是中国18世纪乃至后期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

吴敬梓展示给人看的生活图景是如此真实和生动,以至它比任何被称为“信史”的历史书更明晰、更深刻地暴露了那个乌烟瘴气的社会的本质,从表面直透底蕴。他将一切五花八门的假面目统统剥掉,还他们以可笑可鄙的真面目。能够给社会作出如此准确、公平的判决的小说家,就不仅是愤世嫉俗的旧制度的叛逆,更必须是昂扬着理想、充满着人格力量的“以心而伟大的英雄”(罗曼·罗兰语)。吴敬梓在以辛辣的讽刺控诉了这个丑恶的社会,鞭挞这些活该被历史否定的人物时,他的内心是很悲苦的;喜剧的根底是悲剧,如果作家没有博大仁厚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讽刺便会变成冷嘲或油腔滑调,喜剧便会变成闹剧或插科打诨。吴敬梓是洒着热泪举起他的鞭子的,他自己也是儒林中人,他不过比他的同时代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透彻。他懂得那些营营扰扰、进行着各种可鄙可笑的活动的人们,是受驱使于这个社会制度,是社会加之于他们的精神奴役的结果。他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深情鞭责他们时,同时也在抽打着自己的灵魂。带着这样的爱心,于是他努力寻觅这个社会中的善良人物,寄以同情和赞美。在《儒林外史》中,和火辣辣的尖刻讽刺相辅,吴敬梓用酣畅飞动的抒情诗的笔调,赞扬了许多正直善良的人物,倾注着他的人道的爱心。如马二先生对落魄的匡超人的关怀和资助,甘露寺老僧对旅居无依的牛布衣的照料和慰藉,以及为他料理丧事的情谊;牛浦郎的祖父牛老儿和亲家卜老的相恤相助的素朴感情;鲍文卿对潦倒的倪霜峰的照顾和对他儿子倪迁玺的收养,等等。中国小说像《儒林外史》这样系列性地寄同情于下层人物,褒美芸芸众生中挑选出来的一向受冷落的卑小者,这以前还很少见。特别值得提出来的是向鼎和鲍文卿的金子般的宝贵关系,其间所饱含的人道主义精神,更为历来的小说所未有。这段情节无疑是《儒林外史》中最动人的篇章之一。

向鼎是官居三四品的府道大员,鲍文卿是封建社会最下贱的戏子。在等级森严的那个时代里,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作为朋友来交往的,一面是不屑,一面是不敢。然而这两位灵魂不凡的人物都由于气义相投,彼此都发现对方人品的高贵,完全人格平等地成了道义之交。鲍文卿虽囿于礼法,即社会制度加之于他的精神奴役的创伤,不免有唯恭唯谨的自卑感和做小服低的拘谨,但向鼎的平等待人,捐弃世俗的尊卑界限,引鲍文卿为知己,确实显示出了吴敬梓本人的高贵的人道理想。如以《红楼梦》中的情节来比,荣国府的贵妇们和刘姥姥平起平坐,不过是上层人物的惜老怜贫,《儒林外史》中娄公子兄弟之与管坟山的邹吉甫的情况庶几相近;贾宝玉也不鄙视婢女,和她们平等相处,这大抵是属于主仆恋爱这一格局;向鼎和鲍文卿的关系则完全是彼此都怀有人的庄严感的有来有往的尊重。在中国小说中是全新的伦理内容,从而是全新的美学内容。小说第26回中题铭旌的一段,真是饱和热泪的酣畅之笔,不必是多愁善感的读者,读到这部分谁也不能无动于衷,而要为这崇高的人道主义感情涌上激动的热泪。

吴敬梓殷情称颂正直善良的人物,珍视这个黑暗王国的一线光明,是因为他太厌恨这个将人的精神染污得不成样子的恶劣的社会制度了。他和科举制度决裂,辞却征辟,深知这个社会已无可救药。但不和庸俗的社会合流,也不过是独善其身的消极回避。除了揭露这个社会的弊端,一切如他在《儒林外史》所指陈那样可鄙可笑外,他还想为改造这个社会找寻一条出路,绘制一个合理社会的蓝图。然而当时的社会还不可能给他提供这样一个前景,他本人又是在圣经贤传的薰陶下长大的,尽管他能凭实际生活中的感受和卓越的艺术思维察觉社会病态的症结,但他对未来社会的设想仍无法突破儒家思想的框子。只能从经世致用的礼、乐、兵、农的道路来拯救颓败的社会。《儒林外史》后半部的祭泰伯祠,平少保和汤镇台的靖边,萧云仙青枫城的治农田水利和兴办学校,就是他提出来的治世主张。这些设想在现实生活中缺乏基础,在他自己的头脑里也没有定型,作者只能凭着理念制造模型,飘荡在自作多情的乌托邦里,比起有血有肉的揭露时弊的辛辣讽刺来,后半部的许多情节便陷于形象干瘪,人物扁平,诗趣索然,缺乏生命力了。任何作家离开了现实主义,强装上一个光明的尾巴,总不免失败,哪怕吴敬梓这样的天才。

然而,当吴敬梓站在坚实丰富的生活基础上,高瞻远瞩而又细微深刻地剖析了这个社会的病态时,他的生花妙笔真令人惊叹。他是刻画人物灵魂的巨匠,他一般地不作苛细的描绘,三言两语就简捷地奔向戏剧; 只要几笔,一个人物就在纸上活跃起来,如同生活中的活人那样行动起来了,人物内心的隐私全部揭开了。读者无须知道人物的历史,可是已经认识了一切,诗人在刻画他们的特征性的片刻活动时,已经将他们生活的本质全部摄取在里面了。吴敬梓善于将光度集中地照射人物活动中的喜剧性的顶点,抓住这刹那,一下子就将人物的丑相彻底曝光。那些伪道学、假风雅、冒险家、吹牛匠、马屁精、骗子正在得意洋洋,忘乎其所以的时候,就已被吴敬梓逮住,再也逃遁不了。小说的真实性正如前人的评语所说:“读之乃觉身世酬应之间,无往而非《儒林外史》。”这话不仅适用于旧时代,直到今天,《儒林外史》的景象还这里那里地活在现实生活中,并由此证实了《儒林外史》的艺术生命力。

《儒林外史》的艺术真实性和吴敬梓的美学方法有密切关系。中国的白话小说系从宋元说话人演述故事演变而来,就是说,是由一个说书人在向群众(读者)叙述故事,这个宣讲者向群众讲述他所要告诉你的故事,担任着介绍小说形象的职能。直至《红楼梦》,它的叙述骨架仍然承袭着这种宣讲体,吴敬梓才开创了小说美学上的新格局,让生活直接和读者见面,由人物自己当着读者的面表现他们的活动。吴敬梓的小说已经突破了古代小说的传统模型。在语言模式上,他虽仍用着“话说”、“且听下回分解”等传统的叙述情节的套语,但这些套语已没有任何意义。《儒林外史》的叙述和描写中,也不再像包括《红楼梦》在内的古代小说那样,横插入无数的诗、赋、联语之类可有可无,有时常常是阻塞情节运行的额外藻饰。照理,小说以儒林中人为主角,可以塞入大量酸溜溜的诗文,但《儒林外史》除了楔子开头和第55回结尾各有一首词以外,这类与形象本身无关的东西一概摒弃。这是和作家美学思想的基本要求一致的。

吴敬梓的美学方法甚至还要走得更远,他尝试一种新型小说的构造,他打破了传统小说(世界范围的近代小说都是如此)由少数主要人物和基本情节为轴心而构成一个首尾连贯的故事的格局,创造了一种“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物,行列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俱讫,虽云长篇,颇同短制”(鲁迅)的独特形式,颇像现代新派小说的“生活流”。吴敬梓企图创造一种与生活更直接不隔的显示流动着的生活本身的艺术,这又是和上面所说过的作家不来承担介绍生活而让读者自己去领略生活的美学思想是一致的。研究《儒林外史》的人曾纷纷论述这部小说的特殊结构,但如果不把结构问题和吴敬梓的美学的创新联系起来,不论是褒是贬,都不能抓住问题的要害。这种小说结构取得的成功度可讨论,但它给中国乃至世界小说开拓了一条美学上的新道路,在小说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却是无法抹煞的。

由于作家意在表现一种流动着的生活,而生活是需要以人、以人的关系来呈示的,因此,《儒林外史》就体现出人物性格的非固定性,即发展着的性格。如以《红楼梦》作对比,除了贾雨村等少数人物外,主要人物的性格都在小说一开始就塑造成型了的,以后的叙述只是既定性格的丰富化和层层涂色,《儒林外史》却不然,周进、范进们在穷书生和发科以后,匡超人从善良的乡村知识分子到混进官场以后,牛浦郎从一个谦谨小童到成为出去撞荡江湖的游客以后,等等,各色人物都随着环境、地位、人物之间的关系之改变而改变着他们的性格特征,流动不拘而又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在性格的发展中体现着深刻的、流动着的社会关系的内容。这是社会从封建制度下僵固不变的状况向近代社会关系日益繁复、日益多变的客观生活的局面转变的反映。吴敬梓的美学思想反映了作家对于时代的觉醒。

中国最早的合于现代小说观念的作品是唐人传奇。称之为“传奇”,是足以概括古代小说的性质的。它意味着演述平常生活中的罕见现象。不但张扬神怪,描写超人间故事的神魔小说如此,历史小说的人物也是超于日常生活的英雄人物。明代小说开始将市民引入小说,但仍然强调奇人奇事,所谓“无巧不成书”,“巧” 是另一意义上的“奇”,因此,说古代小说都是“传奇”型的也未始不可。18世纪以前的西方小说也大抵如此。《红楼梦》以其艺术内容说,已是近代型小说了,但仍没有蜕尽“传奇”的外壳。并非因为它还有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空空道人等超现实的人物出现,大观园之外还有一个太虚幻境在,而是因为小说中荟萃着许多奇人奇事,主角贾宝玉就是衔玉而生的奇人,曹雪芹自己也不排除小说的“传奇”性质,有第1回的偈语“倩谁记去作奇传”为证。

在经典性的古代小说中,《儒林外史》才摆脱了传奇的性质,成了表现平常生活的作品。小说中的人物再不是高不可攀的奇人,他们的行为也不再是英雄,超人或常有异常的光轮的传奇人物的姿态,从肖像到灵魂都是人们在自己周围日常所习见的,评点家所说的“日用酬应之间,无往而非《儒林外史》”的那种真实感也是由此产生的。

使小说挣脱因袭的传奇性质,将艺术视野扩展到更广阔的、和人们日常见闻更密迩的人生现象,是古代艺术和近代艺术相区别的标志。欧洲文学大致也在18世纪完成了由贵族文学到平民文学的过渡,打破了小说只表现宫廷生活、贵族骑士淑女的狭窄天地,转向了新兴市民阶级的广阔现实,从体裁、题材和生活内容都宣告了现代艺术的诞生。这在欧洲,由于十五世纪前后文艺复兴,资产阶级勃起,社会生活和时代精神推动了成批作家的精神觉醒;而中国,幼弱的处于萌芽状态的资本主义经济因素还不足以激起观念形态的变革,艺术上的觉醒只能表现在个别的天才身上,于是我们有了吴敬梓。

作为风俗画式的现实主义小说,吴敬梓的画风是写意画式的,笔致疏疏落落,点到就算。但勾勒得简约不等于内容稀薄,从乡村小景到城市风情,从考场活动到文士宴集,官场、市肆、各行各业乃至优媪僧道等各色形相,无所不有。既穷极社会的日常生活,也烘托了当时的时代气氛;就连当时知识分子提心吊胆不敢道及的文字狱,《儒林外史》里也用《高青邱诗集》一事为名,影影绰绰且又婉而多讽地呈示给了读者。吴敬梓生于乾雍之世,如果他连这两朝笼罩在知识分子头上的大恐怖都不触及,他自己也于心不安的。有相当可靠的证据,说明《儒林外史》中的不少人物,都是雍乾间的实有人物,杜少卿就是作家自己的写照。当然,实有人物也好,自画像也好,都是经过了艺术变形的,都不宜自然主义地与真人真事一一对照,但没有真实的人物和事件作模特儿,没有实际生活基础,任何作家也写不出成功的小说来。顺便说一下,不少实有的在书中被肯定的人物,笔触大都比较拘束,写得不很出色,连用以自况的杜少卿,也夸张过分,写他的慷慨反而成了迂气十足的冤大头,远不如前半部信手挥洒出来的人物生动。

尽管《儒林外史》有可以指责的缺点——世界上十全十美的艺术品是不存在的——但它是中国以至世界的第一流小说的地位是不会动摇的。它被译成英、法、日、俄、捷、朝、越等十多种文本传遍全球,就是最生动的证明。在中国小说史上,它更因开拓小说美学上的新境界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晚清的谴责小说家都是《儒林外史》的效法者,连小说的结构都是摹仿它的“集诸碎锦,合为帖子”(鲁迅)的“连环短篇”式,虽然这些私淑弟子远远还没有学到老师的精神,不论在美学思想上或艺术能力上没有一部后起的小说可以和它比肩。

《儒林外史》向有五十回、五十五回、五十六回诸说,据吴敬梓姻亲晚辈金和说,它最早曾由金兆燕于扬州教授任内(他任扬州教授为乾隆三十三年至四十四年,即1768至1779)刊印过,但至今能见到的最早刻本为嘉庆八年(1803)的卧闲草堂本。这个本子为五十六回。以后嘉庆二十一年注礼阁本和艺古堂本同卧闲草堂本版式完全相同;同治年间及以后的齐省堂本、辟云斋本、申报馆排印本等,也都是五十六回。现存的实物都无法证明有五十回本和五十五回本的存在。又有人提出过第37回后半《郭孝子西蜀省亲》部分起直至第44回前半部《萧云仙广武山赏雪》部分止的这三回,以及第51、52两回凤四老爹行侠的故事,都是他人伪撰羼入的,除去这五回和第56回“幽榜”,恰好是五十回。而此书共五十卷(回)之说,正是吴敬梓的谂友程晋芳最早提出来的。这种说法虽然成理,所指出来的伪撰的三回确实是全书写得最差的部分,笔力和吴敬梓不很相称。但是终究缺乏实物作证据,现在只能以卧闲草堂这个系统下来的五十六回本为作者的原本。

古代文学作品《儒林外史》作者、内容解读和评价 - 可可诗词网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

长篇小说。清吴敬梓作。关于作者:清顾云《伃山志》卷四:“吴征君敬梓,字敏轩,晚号文木老人,安徽全椒人也。吴故全椒望族,国初以来,科第累世弗绝。群从兄弟数十人,征君与吏部檠,尤有称于世。性闲逸自恣,既以土苴流辈矣;至所施予又多以意气出之,不择其人,家故稍稍落。乾隆间,再以‘博学鸿词’荐,有司奉所下檄,朝夕造请,坚以疾笃辞。或咎之,“曰:‘吾既生值明盛,即出,其有补斯世耶?否耶?与徒持词赋博一官,虽若枚、马,曷足贵耶?’卒弗就。且并脱诸生籍,去居江宁,江宁雨花台,明所建先贤祠在焉。祀吴泰伯以下五百余人,岁久,圯矣。征君与同志议复其旧,资弗继,则独鬻全椒老屋成之,故愈益贫困。先世门生故吏既半天下,尝所施与,亦往往致达官,顾夷然不以屑意。日惟闭门种菜,偕佣保作杂,人不知故向者贵公子也。冬夕,元御寒具,则自今秦淮北岸曳敝裘,翘首行吟雅步,至古冶城诸山返,以为常,谓之‘暖足’,其风趣如此。殁葬清凉山麓,或曰在凤台门。著有《诗说》七卷,文集五卷,诗集七卷。世所传《儒林外史》,亦征君著也,雕画物态,如大禹之铸九鼎,神奸无遁形。虽稗官家言,或亦通人所不废耶!”清胡止澄《安徽通志稿·列传》卷三:“吴敬梓,字敏轩,一字文木,全椒人也。吴氏世望族,科第仕宦名于全椒。敬梓生颖异,读书过目辄背诵;稍长,补学官弟子员。袭父祖业有金二万余,素不习治生,性复豪上,遇贫即施,与文士辈往还,饮酒歌呼穷日夜,不数年而产尽。安徽巡抚赵国麟闻其名,招之试,才之,以博学鸿词荐,竟不复廷试,亦自此不应乡举,而家益以贫。乃移居金陵城东之大中桥,环堵萧然,拥故书数千卷,日夕自娱,窘极则以书易米。或冬日苦寒无酒食,邀同好汪京门、樊圣谟辈五六人,乘月出城南门,绕城堞行数十里,歌吟啸呼,相与应和,逮明入水西门,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谓之‘暖足’。程晋芳有族伯祖曰丽山,与有姻连,时周之。方秋,霖潦三四日,丽山告诸子曰:‘此日城中米奇贵,不知敏轩作何状,可持米三斗、钱二千往视之。’至则敬梓不食二日矣。然敬梓得钱则饮歌呶,未尝为来日计。其学尤精《文选》,诗赋援笔立成,夙构者莫之为胜。辛酉、壬戌间,晋芳延至其家,与研诗赋,相赠答,惬意无间。而敬梓性不耐久客,不数月别去。生平见才士,汲引如不及。独嫉贴括士如仇,其尤工者尤嫉之。缘此所遇益穷。与程廷祚为至契,廷祚好治经,敬梓晚年亦治经,曰:‘此人生立命处也。’乾隆甲戌与晋芳遇扬州,知晋芳亦贫,执其手泣曰:‘子亦到我地位,此境不易处也!’晋芳返淮浦,敬梓登舟话别,指新月曰:‘与子别,后会不可期。即景悢悢,欲构句相赠,而涩于思,当俟异日耳。’复七日而殁。先数日,裒囊中余钱,召友朋酣饮,饮既醉,乃高咏杜牧‘人生只合扬州死’之句,欷歔泣下。敬梓既没,其同年王毂原又曾适客扬州,告转运使卢见曾,殓而归其殡江宁。享年五十有四。所著有《文木山房集》、《诗说》若干卷,又仿唐人小说为《儒林外史》五十卷,穷极文士情态,士争传之,比于《石头记》、《水浒传》云。”另,清朱绪曾《国朝金陵诗征》卷四十四,清叶名沣《桥西杂记》,清杨钟羲《雪桥诗话》等,皆载有吴敬梓生平文字,或过简,或与上述传记大同小异,此不录。今人胡适著有《吴敬梓传》、《吴敬梓年谱》二种,考辨甚详,因篇幅过长,亦不录;特提示之,供研究者参阅,关于《儒林外史》的主题思想,约有下列诸说:1、功名富贵说。清闲斋老人“序”说: “其书以 ‘功名富贵’为一篇之骨;有心艳功名富贵而媚人下人者;有倚仗功名富贵而骄人傲人者;有假托无意功名富贵自以为高,被人看破耻笑者;终乃以辞却功名富贵,品地最上一层,为中流砥柱。篇中所载之人,不可枚举,而其人之性情心术,一一活现纸上,读之者,无论是何人品,无不可取以自境。”;卧闲草堂本《儒林外史·回末总评》第一回:“‘功名富贵’四字是全书第一着眼处。故开口即叫破,却只轻轻点逗。以后千变万化,无非从四个字现出地狱变相,可谓一茎草化丈六金身。”第二回:“‘功名富贵’四字,是此书之大主脑,作者不惜千变万化以写之。”今人李汉秋说:“‘功名’的概念本指功绩声名、建功立名,到科举时代,常用以指科举及第及由科第取得官职。‘富贵’的含意本广泛,但当与“功名”的后一种意义连用时,也就与科举做官结下不结之缘。所以,‘功名富贵’作为集合概念,在科举时代,它的核心是做官,有官就有权势和钱财,就又贵又富。如果说金钱资本是资产阶级围绕着旋转的轴心,那么,可以说,功名富贵是封建知识分子围绕着旋转的轴心,对待功名富贵的态度是对明清文人的一个试金石,把他们放在这个聚光点上,足以烛幽索隐,显其灵魂,使之纤毫毕露,声态并作地现身纸上。……以功名富贵为主题,既可以统帅对科场士人面目的描写,也可以统摄对斗方名士嘴脸的揭露,而不必牵强地把名士说成八股的‘副产品’,因为他们虽不以八股为敲门砖,但仍要附庸富贵,谋求‘异路功名’;这一主题既可以包容对士子灵魂的勾画,也可以概括对社会陋俗的掊击。……以功名富贵作为儒林的中心问题,这不等于说它的主题思想是批判功名富贵。如以走马灯作比,功名富贵只是旋转的轴心,全盏灯围绕这个轴心展开了一代文人生活的风俗画卷,其中有批判的画面,也有颂美的画面。它所批判的八股腐儒、无聊名士、讼棍劣绅、清客帮闲固然表现了没落地主阶级精神道德和文化教育(包括八股科举和程朱理学)的腐朽糜烂;它所颂扬的正面人物,有的沉抑不伸,有的愤激不平,理想都归破灭,客观上仍然反映了封建政教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治。这轴画的形象总体深刻表现了封建末世上层建筑的严重危机,这种危机反映在儒林中,根子却在统治者推行的反动政教里。”(《儒林外史研究资料·前言》)2.反封建说。陈独秀《儒林外史·新叙》一文,在赞扬该书是“写实的”文学的同时,又以鲍廷玺与王太太的婚姻为例,说“吴敬梓极不满意于父母代定婚姻为制”;以王玉辉女儿殉夫为例,说“吴敬梓对于贞操问题,觉得是极不自然”;以倪老爹同于老者的对比为例,说“吴敬梓把‘工’比‘读’看得重。”近人钱玄同《儒林外史·新叙》一文,也举王玉辉女儿殉夫一事,说明“‘吃人的礼教’真正是要不得的东西”;“礼教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些论述与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的五四精神是一致的。3.批判科举制度说。胡适《吴敬梓传》说:“《儒林外史》这部书所以能不朽,全在他的见识高超,技术高明。这部书的‘楔子’一回,借王冕的口气,批评明朝科举用八股文的制度道“‘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身一路,把那文行出处都看得轻了。’这是全书的宗旨。”4.指摘时弊、讽刺士林说。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迨吴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谪时弊,机锋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其成殆在雍正末,著者方侨居于金陵也。时距明亡未百年,士流盖尚有明季遗风,制艺而外,百不经意,但为矫饰。云希圣贤。敬梓之所描写者即是此曹,既多据自所闻见,而笔又足以达之,故能烛幽索隐,物无遁形,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惟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物,行列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讫,虽云长篇,颇同短制;但如集诸碎锦,合为帖子,虽非巨幅,而时见珍异,因亦娱心,使人刮目矣。敬梓又爱才士,‘汲引如不及,独嫉“时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则尤嫉之’(程晋芳作传云)。故书中攻难制艺及以制艺出身者亦甚烈”;“此外刻划伪妄之处尚多,掊击习俗者亦屡见。”另,一九三五年一月上海世界书局版《儒林外史》,编者从思想和艺术两方面指出该书“十大特点”,并列于卷首,说: “是书‘婉而多讽’,又能指谪时弊,秉以公心,在一切讽刺小说中实可首屈一指的,这是特点一。科举制度下的八股时文,不知困死了多少人!是书独能揭其隐,加以批判,这是特点二。是书在批判举业之处,又能示人一种做人的新途径,在社会中建立了一个新的心理:虚浮的富贵不可贵,所足贵的乃为健全的人格;八股时文不足贵,所足贵的乃为真实学问,这是特点三。在封建的礼教下面,不知冤屈死了多少青年妇女!此书作于距今二百多年前,已能批判这个问题,可谓目光如炬,卓极一时!这是特点四。是书明为描写明朝时事,实则是清雍乾间的文坛写照。如果加以考证,大都实有其人,呼之欲出,别有趣味,这是特点五。是书写泰伯祠致祭一节,礼行乐备,盛极一时,弥可仰见前贤之文采风流;又写琴棋书画四士,使人知儒林之外,市井中也正多奇才,并不是专以描写社会的黑暗为能事,这是特点六。描绘时文士,直如铸鼎象物,魑魅魍魉,毕现尺幅,其写一切世故人物也同此情形,这是特点七。在描写方面,以真切为尚,求其能写一人肖一人,并无过与不及的毛病,这是特点八。是书自始至终,无一淫秽语,实为我国小说中所创见,最适合青年学生阅读,这是特点九。是书有一部分材料是从其它书中摭取而来,然化腐朽为神奇,正足见文学手腕巧妙。这是特点十。”今多数研究者认为,该书通过一些既联系又相对独立性的故事,猛烈地抨击了腐蚀士人灵魂的八股科举制度,深刻地揭露了虚伪吃人的封建礼教和封建道德,无情地暴露了官僚、地主及其帮闲者们的丑恶嘴脸。另外,作者也塑造了一些正面人物,如王冕、杜少卿、沈琼枝、荆元等,企图以这些理想人物,来为那些名教中的败类树立一个敦品矫俗的典范。通过这些人物的塑造,虽表现了作者对新思想的向往和探索,但由于时代和作者自身的局限,这些人物形象还都具有不少的封建色彩,未至“一代新人”的境地。作者为了避免清廷的文字狱,把故事假托在明代,实际小说批判的对象,正是十八世纪清朝的“康乾盛世”。在艺术方面,最突出的成就就是它杰出的讽刺艺术。作为中国古典讽刺小说,它是空前绝后的。对待讽刺的对象,作者态度严肃,寓意深刻;字面上不加褒贬,讽刺意味通过情节发展或人物对话自然地流露出来,意在言外,含蓄而不浅露。鲁迅在论述这一特点时说,“秉持公心,指谪时弊”,“戚而能谐,婉在多讽”,“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不象《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辞气浮露,笔无藏锋”,“常张大其词,又不能穿入隐微”,所以“《儒林外史》是讽刺,而那两种都近于谩骂,只能称作“谴责小说。”(《中国小说史略》第二十三篇;《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第六讲)其次,在结构上,没有连贯全书的主要人物和主要故事,而由十几个故事连串组成,“虽云长篇,颇同短制”。这种结构,有利于在广阔的画面上。通过对各种人物和事件的描绘,多方面地揭露儒林的种种丑恶现象,全景式地描绘当时的社会状况。此书语言生动、精练、自然、质朴。尤其是人物的语言作为表现人物性格的方法,作者运用得特别成功。此书对后代文学有深远的影响,它的讽刺艺术在文学史上有继往开来的作用。如晚清的谴责小说,鲁迅的一些小说、杂文以及今人钱锺书、张天翼等人的小说,都明显地受到它的影响。此书目前已有英、法、俄、越、日等多种文字的译本。英、法、美、日等国的大百科全书或事典,均对此书及其作者有概括的介绍和中肯的评论。亨利W·韦尔斯《论儒林外史》一文中将此书与外国文学名著比较研究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儒林外史》是一部极为出色的著作,为不争之实,其风格活泼生动,刻画中国文人阶层广泛众生相,实无出其右者。全书充满浓郁之人情味,足堪跻身世界文学史杰作之林,它可与意大利薄伽丘、西班牙塞万提斯、法国巴尔扎克或英国狄更斯等人作品相抗衡。”(王丽娜《〈儒林外史〉在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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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小说。吴敬梓作。共五十五回。作品中描绘了形形色色热衷于功名利禄的儒家士子,他们并无真才实学,却喜附庸风雅,追逐名誉地位,他们出仕是贪官污吏,在家是土豪劣绅。作品中还描绘了一些表面上无意功名,自赏清高的人物,而实际上是趋炎附势、庸俗无聊的寄生虫。作品中还塑造了元末诗人王冕以及杜少卿、沈琼枝等正面人物形象,他们或品行高洁、或敢于反抗、或藐视科举。作品就是在这一系列形象的塑造中揭示了科举制度的罪恶和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以及封建官僚制度的腐朽,并对贫苦人民寄予了深切的同情。作品大量地成功地运用了讽刺的艺术手法。鲁迅说此书的特点是“感而能谐,婉而多讽”,自它出世后“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中国小说史略》)作品通过人物的言行不一来体现高超的讽刺艺术,结构上没有贯穿全书的中心人物与事件, “虽云长篇,颇同短制,”语言准确洗炼,三言两语,就使人物穷形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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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

清代长篇讽刺小说。作者吴敬梓(1701~1754),字敏轩,一字粒民,晚年自号文木老人,安徽全椒人。祖上显赫,世代为官,至其父时家道渐落。吴敬梓一生贫困、仅考取过秀才。33岁移居南京开始卖文生涯。著有诗、词、文、赋等,均结集在《文木山房集》中,晚年著有《诗说》7卷,已佚。《儒林外史》是其著作中最有影响的一部。

《儒林外史》55回,是讽刺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的骇世之作。书中对热衷功名,利欲熏心的儒林群丑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无情的鞭挞。儒生周进一生科考,但直到满头白发仍然是个童生,受尽别人的奚落和嘲讽。他伤感之极,在观光贡院时一头撞在号板上,满头流血,直僵僵不省人事。醒来后听众人说要出钱替他捐个监生,立刻跪在地上磕头,称众人是“重生父母”。小说中另一人物范进也是终生求取功名。但当几十年愿望成为现实后,竟高兴得神经失常。直到挨了老丈人一个嘴巴方清醒过来。其他如出身贫若、憨厚善良的郭超人,因醉心科举,终于变成一个到处招摇撞骗的无赖。在揭露批判的同时,作者又塑造了另一些淡泊利禄、不事功名的理想人物。杜少卿是其中杰出代表,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却具有极强的叛逆性格。即使别人引见他去见皇帝,也加以拒绝,一生过着俭朴、清贫的生活。

《儒林外史》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人物刻画生动传神,“凡官师、儒者、名土、山人,间亦有世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如写严监生弥留之际念念不忘多点了一根灯草的吝啬;胡屠户得了几文赏钱满脸笑咪咪的献媚,寥寥数笔便使人物活灵活现。作品语言刚劲犀利,活泼流畅。结构宏伟独特,“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物,行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讫,虽云长篇,颇同短制;但如集诸碎锦,合为帖子,虽非巨幅,而时见珍异,因亦娱心,使人刮目矣”(同上)。讽刺手法是小说的最妙处,委婉、含蓄,在对客观事物的具体描绘中表达作者的憎爱、嘲讽之情。鲁迅说“是后亦鲜有以公心讽世之书如《儒林外史》者。”对此书给予很高评价。

本书最早刻本为嘉庆八年卧闲草堂本。其后有清同治八年群玉斋活字本,光绪年间60回石印本。195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后多次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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