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御製條問曰:‘聰明睿智’,生知之質也;‘寬裕温柔’以下四者,仁義禮智之德也。蓋仁義禮智之德雖是聖凡之所同得,而惟氣質純粹者為能盡之。故此章必以聰明睿智四字先立其綱,而其下即以四德之目條例之,以見其有如是之質,然後可以盡如是之性。此乃朱子之意而歷代諸儒之所宗也。然以經文究之,則自‘聰明睿智’至‘文理密察’皆是一例句法,而未見有此理彼氣之分;至於‘寬裕温柔’、‘發强剛毅’二句,則其辭意字義又似乎專言氣質,而非所以論本然之理者。反覆潛究,未得其解,欲與明理者詳辨焉。
臣對曰:此章首一句以生質之美言,下四者以所性之體言,以見有是質然後可以盡是性,則此可見章句之本旨。然而經文之只作一例句法不以理氣分言者,蓋以此章言至聖之德,則質與性雖有理與氣之不同,而皆可謂之德則一也。饒雙峯以聰明睿智為大德之小德,游廣平又以聰明睿智為聖之德,而以仁義禮智之德對言,則是皆有契於章句所謂‘五者之德’。而經文之一體立言者,亦可見專就德字上説也。至於‘寬裕温柔’、‘發强剛毅’二句,只就其本然之發見者言之,則雖似專言氣質,而重在本然一款,觀於下節‘溥博、時出’之訓便可推得。而先儒所謂‘此五者皆以發用言’者,其明理之論耶。
御製條問曰:語類有以‘睿智之智與禮智之智想是二樣’為問者,朱子曰‘便只是一個物事’[1]。此説極可疑。昔胡雲峯謂朱子之於四德皆有明釋,而獨智字未有明釋,遂取朱子所以釋‘致知’之知者以釋‘禮智’之智,而後之論者譏其認心為性。夫睿智之屬心,禮智之屬性,此乃皦然易見者,而朱子以為一個物事,則認心為性,豈獨為胡氏之過耶?且兩智字果若是無别,則經文之既言‘睿智’又言‘文理密察’者,何為其不厭煩複耶?
臣對曰:‘禮智’之智是衆人所同得,‘睿智’之智是聖人所獨有,而初非有兩樣智,祇是擴充得禮智之性,而乃可以為睿智,則睿智之智本自禮智中發出來。而朱子‘一個物事’之訓極為精切,其與夫引‘致知’釋‘禮智’而反歸於認心為性者,相去遠矣。豈可以睿智屬心、禮智屬性,而有疑於朱子之訓耶?兩個智字若是無别,而睿智以聖之質言,密察以智之德言,則又何煩複之有哉?
御製條問曰:聖人之道‘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而此曰‘聲名洋溢乎(國中)〔中國〕’者,何也?前章言‘蚤有譽於天下’,至於此章又言‘聲名之洋溢’,似若以名之一字豔稱以示人,而用是為歆動之具者,然恐未若尚書所謂‘聲教訖于四海’之較為穩貼。此似可疑,欲聞其説。
臣對曰:上文所謂‘聰明睿智’、‘溥博淵泉’既以實德言,故此一節言功效,其曰‘聲名洋溢乎中國’,所謂‘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耳。蓋至聖之德廣大無外,天覆地載,無非吾實德之流動,而是名所及,即是德所及。則堯之所以‘光天之下’,周之所以至于‘海隅出日’,罔非所謂聲名之洋溢耳。然則聲名云者,是指其風教所及至化流動處言,而非以名之一字為豔稱之具。若夫前章之‘蚤有譽’,特因詩之言譽而承言之,則初非重在於一譽字。以臣管見,則似不必看了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