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哉聖人之道!
朱子曰:為學纖毫絲忽不可不察。若小者分明,大者越分明。如‘發育萬物,峻極于天’,大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細也。‘尊德性、致廣大、極高明、温故、敦厚’,此是大者五事;‘道問學、盡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禮’,此是小者五事。然不先立得大者,不能盡得小者,此理愈説愈無窮。語類。〇黄氏洵饒曰:此‘大哉’,包下文‘大哉’。〇黄氏紹曰:中庸為傳道而作,〔故〕一書所言無非道。前半篇自入德而言,則多言君子之道。蓋自其公共者言之,人人皆可與知而能行也。後半篇自成德而言,故皆言聖人之道。蓋能體此道者,聖人所獨也。
故君子尊德性止以崇禮。
程子曰:‘須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齊上下,下學而上達,極高明而道中庸。’又曰:‘德性者,言性之可貴,與言性善其實一也。’〇張子曰:問,問得者;學,行得者,猶學問也。〇朱子曰:大抵‘發育、峻極’、‘三千、三百’皆至道,其人則至德之人也。此五句所以修至德而凝至道也。尊德性,所以充其發育峻極之大;道問學,所以盡其三千三百之小。下句放此,以其大小兼該、精粗不二,故居上居下、有道無道,無所不宜。答徐彦章書。〇中庸,對高明而言,是就事物上説各要得中而平常,正是三千三百底事,安得不謂之小?答林德久書。〇問‘中庸者,理之所當然也;高明者,理之所以然也’云云。答:‘高明是説中心所存不為物欲之所累處,非指理而言也。’答潘謙之書。〇問:‘尊德性而道問學’一段。曰:‘此本是兩事,細分則有十事。其實只兩事,兩事又只一事。只是個“尊德性”,卻將個“尊德性”來“道問學”,所以説“尊德性而道問學”也。’語類,下同。〇蓋能尊德性,便能道問學。所謂本得而末自順也。〇‘“尊德性”工夫卻不在紙上,在人自做。’‘問學功夫,節目卻多,尊德性功夫甚簡約。且如伊川只説一個“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只是如此,别更無事。某向來自説得尊德性一邊輕了,今覺見未是。上面一截便是一個坯子,有這坯子,學問之功方有措處。’〇問:‘“德性”猶言義理之性?’曰:‘然。’〇問:‘“德性、問學”,“廣大、精微”,“高明、中庸”,據或問中所論,皆具大小二意。如温故,恐做不得大看。’曰:‘就知新言之,便是新來方理會得那支分節解底,舊來已見得大體,與他温柔去,亦有大小之意。’〇聖人將那廣大底收拾向實處來,教人從實處做將去。老佛之學則説向高遠處去,故都無工夫了。聖人雖説本體如此,及做時,須事事着實。如禮樂刑政,文為制度,觸處都是。體用動静,互换無端,都無少許空闕處。若於此有一毫之差,則便於本體有虧欠處也。〇問:‘“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而與以字義如何?’曰:‘温故自知新,而者,順辭也;敦厚者又須當崇禮始得,以者,反説上去也。世固有一種人天資純厚,而不曾去學禮而不知禮者。’〇問:‘“温故”如何是“存心之屬”?’曰:‘言涵養此已知底道理常在我也。’‘“道中庸”何以是“致知之屬”?’曰:‘行到恰好處,無些過與不及,乃是知得分明,事事件件理會得到一個恰好處,方能如此。此足以見知與行互相發明滋養處。’〇史氏伯璿曰:‘章句存心致知之分,固無以加。(然)〔愚竊以為〕四句上半截皆屬存心,已無可疑;下半截皆屬致知,則似聖賢之學偏於知而不及行,此所以不免諸家紛紛之論也。意者於下截四(句)〔者〕以“盡精微”、“知新”屬知,“道中庸”、“崇禮”屬行。如此,則〔上句〕“尊德性”依舊〔只〕是存心’,‘統四句上半截;“道問學”(卻)兼知行,統四句下半截,亦與章句無〔大〕背〔驰〕。蓋知所以造其理,行所以履其事,而心則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故致知而不先存其心,則具衆理之體不立,而無以為造理之本矣;力行而不先存其心,則應萬事之用不行,而無以為履事之本矣’。‘存心所以為知行之本者〔固〕如此。若以知行相對言之,則“盡精微”與“道中庸”、“知新”與“崇禮”,又未嘗不先知而後行也。’[1]〇蔡虚齋曰:‘問學’者,格致誠正之事,即‘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功也。〇‘盡精微、道中庸’,不必説廣大中有精微,高明中有中庸。蓋廣大高明是德性,精微是理之散於事者,中庸是事之合乎理者,以事理言,與心體有别矣。要其極,則心體固自具乎事理也。〇尤庵曰:孟子以‘存其心,養其性’對盡心、知性而言,則其以存養屬之行明矣。然若以存養與力行相對,則是於行之中亦自有動静之分,故此存養工夫處於致知力行之間也。
不以一毫私欲止存心之屬。注。
問:‘章句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如何是私意,如何是私欲?’朱子曰:‘私意是心中發出來要去做底。今人説人有意智,但看此意字,便見得是小,所以不廣大。私欲是耳目鼻口之欲,今纔有欲,則昏濁沈墜,即不高明矣。某解此處,下這般字義,極費心思。’語類,下同。〇此心本廣大,若有一毫私意蔽之,便狹小了;此心本高明,若以一毫私欲累之,便卑汙了。〇蔡虚齋曰:致廣大,横説;極高明,直説。私意輕,私欲重。〇尤庵曰:‘涵泳乎其所已知’,不主於其所已知,而以涵泳為主而言,故屬之於存心;處事有商量裁度之意,故屬之於致知。
是故居上不驕止此之謂歟!
史氏伯璿曰:引詩是通證上文‘居上不驕’至‘其默足以容’數句,故結之曰‘其此之謂歟’。今以為但證隱居默容,誤矣。況烝民之詩為仲山甫作,山甫乃宣王中興之佐,豈但默容(也)〔者〕耶?〇蔡虚齋曰,‘國有道足以興,何獨以言’?‘此對默而云也。國無道而默,循默之類而推之,其所退藏收斂者固多也;國有道而言,循言之類而推之,其所直前敢為處尚多也。聖賢之言亦多是舉一隅,而在學者之以三隅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