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伊尹以割烹要湯章】
樂堯舜之道。
精義 楊氏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耶?故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所視聽,手足之所舉履,無非道者,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也。伊尹耕于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夫堯舜之道,豈有物(有)〔可〕玩而樂之乎?即耕于有莘之野是已。此農夫田(夫)〔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樂有在乎是,若伊尹則所謂知之者也。’又曰:‘堯舜之道,豈遠乎哉?孝弟而已矣!弟不弟乃在乎行止疾徐之間,人病不求耳。伊尹樂堯舜之道,即耕于有莘之野。是以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無非道也。孔子之相師亦道也。百姓日用而不知耳,知之,則無適而非道也。’[1]○增訂 一介之不取與,即是伊尹通身本領體用,全副在此。不是一介取與小,後來在天下之重乃大也。道義只是一個道義,在一介不曾欠,在天下不争多,不待推廣勘驗方見其大。只為後世盜賊之行,皆可以為君,相看得此理不同,遂謂成大事者不顧小廉曲謹。一班無恥無行,靡所不為,皆以英雄豪傑自命。不道開天闢地,一個極奇極大功名作用之聖人,其本領卻只在一介上做起。蓋一邊純是道義,道義不分大小;一邊純是利,利則有大有小矣。○或問 楊氏樂堯舜之道之説似〔亦〕過〔之〕,夫田夫野老之所日用,固莫非堯舜之道,然堯舜之所以為堯舜者,其盛德大業之全體,非一端所能盡,而伊尹之所樂,亦豈其專在於此而已哉?此蓋生於禪者之説,昔有以此問某(人)〔者〕,如何是堯舜之道,某人答云:‘江上一犁春雨。’傳者悦其新奇高妙,而不深考於其實,遂取以為説而張大之,其亦誤矣。且如其言,則伊尹之耕於野,其於堯舜之道,固已親見之久矣,又何必堯舜其君,堯舜其民,而後為親見之耶?[2]○大全 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豈不是樂此以終身?後來事業亦偶然耳。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答甘吉甫。○語類 龜山以飢食渴飲便是道,是言器而遺道,言物而遺則也。燾。○文武之道止聖賢之言自實。以上見小注。後來如莊子便説‘在坑滿坑,在谷滿谷’。及佛家出來,又不當説底都説了。佐。○理不外物,若以物便為道,則不可。如龜山云:‘寒衣飢食,出作入息,無非道。’恁地説,卻有病。物只是物,所以為物之理,乃道也。閎祖。○問竇從周云:‘如何是伊尹樂堯舜之道?’竇對以‘飢食渴飲,鑿井耕田,自有可樂’。曰:‘龜山答胡文定書是如此説。要之不然,須有所謂“堯舜之道”。如書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此便是堯舜相傳之道。如“克明峻德,以親九族”,如“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如“欽明文思,温恭允塞”之類,伊尹在莘郊時,須曾一一學來,不是每日只耕鑿食飲過了。’德明問:‘觀伊尹升陑之事,亦是曾學兵法。’曰:‘古人(是)〔皆〕如此。如東漢李膺為度遼將軍,必是曾親履行陳。’竇問:‘傅説版築,亦讀書否?’曰:‘不曾讀書,如何有説命(二)〔三〕篇之文?“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後來乃能作“股肱元首”之歌。便如顔子,亦大段讀書。其問為邦,夫子告以“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顔子平時於四代禮樂、夏小正之類,須一一曾理會來。古人詳於禮樂之事,當時自有一種書,後世不得而見。如孟子説葛伯事,以為“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便是孟子時有此等書。今書中只有“葛伯仇餉”一句’云云。德明。【眉批】 上古亦有書可讀。○問:‘“伊尹樂堯舜之道”,集注作“誦其詩,讀其書”,是乃指其實事而言。’曰:‘然。’履孫。[3]○增訂 份按語類云:問:‘“伊尹樂堯舜之道”,集注作“誦其詩,讀其書”乃是指其實事而言。’曰:‘然。或謂耕田鑿井,便是堯舜之道,此皆不實。不然,何以有“豈若吾身親見之哉”一句?’又一條云,龜山説‘伊尹樂堯舜之道’云:‘日用飲食,出作入息,便是“樂堯舜之道”。’這個似説得渾全。卻不思他下面説:‘豈若吾身親見之哉!’這個便是真堯舜云云。語意皆極分明。○伐夏救民,正是畎畝樂道中事。
三聘幡然。
語類 伊尹是二截人,方其耕于莘野,若將終身焉,是一截人;及湯三聘,幡然而往,便以天下之重為己任,是一截人。燾。○伊尹、孔明,必待三聘三顧而起者,踐坤順也。
天民之先覺止覺斯民。
精義 明道曰云云。見集注。又曰:‘“天民之先覺”譬之皆睡,他人未覺來,以我先覺,故摇擺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覺也,元無少欠,蓋亦未嘗有所增加也,適一般爾。天民云者,蓋是全盡得天生斯民底事業。天之生斯民也,將以斯道覺斯民,蓋言天生此民,將以此道覺此民,則元無少欠,亦無增加,未嘗不足。“達可行于天下”者,謂其全盡天之生民之理,其術亦足以治天下國家故也。’○楊氏曰:‘道一而已矣,人心之所同然,無二致也,聖人先得人心之所同然者,故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覺者也。”衆人特夢而未始覺耳。〔而〕伊尹以斯道覺斯民,非外襲而取之以予民也,特覺之而已矣。’○或問 程子‘覺’字之説至矣。特後端所引‘達可行於天下’,自與前段文意相反,豈其記録之誤?若如前段之説,則此所謂天民但言天所生之民耳。其曰‘天民之先覺’,蓋曰‘天生此民之中特為先覺者’而已。
伊尹所謂覺與異端不同。
精義 或問伊川:‘釋氏有一宿覺、言下覺之説,如何?’曰:‘何必浮屠?孟子嘗言覺字矣。“以先知覺後知,以先覺覺後覺”。知是知此事,覺是覺于理。古人云:“共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若于言下即悟,何啻讀十年書。’又曰:‘君子之學,則使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而老子以為非以明民將以愚之,其自賊其性與!’○明道曰:‘伊尹曰“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釋氏之云覺,甚底是覺斯道?甚底是覺斯民?’
五就湯桀。
或問 吕氏以五就湯桀為孔子所不為,此未可知。○大全 李公常語辨曰:‘五就’云者,是必聘問往來至於五就也。○語類 ‘五就湯,五就桀’,孔子必不肯恁地,只為他任得太過。
程子曰。
集注程子曰。明道語。小注朱子所引程子説。伊川語。輔氏所引程子説。明道語。
或遠或近。
語類 問:‘或遠或近,是相去之遠近否?’曰:‘不然。謂其去人有遠近,若伯夷則直是去人遠矣。’廣。【眉批】 按:廣録,見於論語‘柳下惠為士師’章,而與本章小注不同。○存疑 遠近,以未仕而方仕者言;去不去,以既仕而去就者言。或遠或去,潔身固也;或近或不去,道有可就,初非徇利而汙己也。故曰:‘歸潔其身而已矣。’
朕載自亳
集説 南嶽氏曰:‘放伐之事,湯猶自知有慚德,而尹直任之曰“朕載自亳”,膽極大,力極雄,大約見得極到,故敢如此。若在形迹上躲閃,便是見道未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