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非其君不事章】
‘伯夷非其君不事’云云。
存疑 言不但非其君不事,其朝亦不立也,不但非其友不友,亦不與言也。又不但惡人之朝不立,惡人不與之言,鄉人之冠不正,亦少失禮耳。要未必惡也,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又不但鄉人少失禮不與立,至於諸侯之善其辭命而至,初無少失禮矣,亦不受。一節深一節。
推惡惡之心。
蒙引 ‘推’,孟子推之也,‘思’,伯夷自思見得如此也。○辭命雖善,而其人(也)未善〔也〕,故(也)亦不受。若孔子則交以道,接以禮,斯受之矣。○‘推惡惡之心’云云,‘浼焉’,此無實事,而孟子本其心而形容之如此耳。‘是故諸侯’云云,此卻是實事,只就諸侯説,衆人亦可知解其不受之故,由其心之不屑也。
柳下惠進不隱賢,必以其道。
語類 楊至問:‘集注云“‘進不隱賢’不枉道也”,似少字。’曰:‘“進不隱賢”,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盡發出,尚有所藏,便是枉道。’至云:‘尋常看此二句,只云進雖不敢自隱其賢,凡有所藴,皆樂於發用,然而卻不妄進,二句做两意看。’曰:‘恁地看也得。’
隘與不恭,君子不由。
精義 伊川曰:‘隘與不恭,〔君子不由〕[1],非是瑕疵夷惠之語,其弊至此。’○楊尹説同。○或問 諸先生之意厚矣,然以孟子之言考之,未必然也。○大全 温公疑孟曰:‘孔子歷聘七十餘國,皆以道不合而去,豈非非其君不事歟?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豈非非其友不友乎?陽貨為政於魯孔子不肯仕,豈非不立於惡人之朝乎?為定哀之臣,豈非不羞汙君乎?為委吏為乘田,豈非不卑小官乎?舉世莫知之,不怨天,不尤人,豈非遺佚而不怨乎?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豈非阨窮而不憫乎?居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豈非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則見,邦無道則隱,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遯世無(閔)〔悶〕,非不恭也。苟無失其中,雖孔子由之,何得云君子不由乎!’余隱之辨曰云云。夫子一人之身而兼二子之長,時乎清而非一於清矣,是以清而不隘;時乎和而非一於和矣,是以和而未嘗不恭。其曰‘聖之時者,如四時之運,温涼寒燠,各以其序’,非若伯夷之清,則一於寒涼。柳下惠之和,則一於温燠,而不能相通也。以是言之,則是温公之所援以為説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或謂伯夷制行以清,柳下惠制行以和,救時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使夷惠有心於制行,則方且勉强修為之不暇,尚何以為聖人之清和也歟!彼其清且和也,蓋得於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立獨行,終其身而不變,此孟子所以直以為聖人而有同於孔子也。又恐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偏,於是立言以救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其抑揚開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讀余隱之尊孟辨。○存疑 孟子既述夷惠之行,遂從而斷之,謂伯夷視當世無一人可與,其弊則狹隘;柳下惠視當世之人皆不足與較,其弊則不恭。惟其隘與不恭,故君子不由其道也。不由其道,是不由其清和。蒙引謂‘可由其清,不可由其隘,可由其和,不可由其不恭’,恐未是。蓋伯夷之清,便有隘之弊;柳下惠和,便有不恭之弊,非清和之外又有隘不恭也。○翼注 曰:‘不恭難體認,蓋他外雖偕其心,則謂世為昏濁,不可責以禮法,分明有玩弄一世意思。’○增訂 隘與不恭,歸之學者流弊,朱子已不謂然。蓋伯夷只是清極便帶得隘來,柳下惠只是和極便帶得不恭來。隘與不恭正是其清和極處,覺有斯意,亦何必為二子諱也。但學夷惠者不學得他清,先學得隘;不學得他和,先學得不恭,或更有甚焉者,孟子所以為不可由耳。然孟子又嘗説聖人百世之師,不指孔子,偏只舉伯夷、柳下惠,固是其清和足以感激興起人,亦其隘與不恭有以震動天下之心目也。若孔子如太和元氣,反有不必然者矣。合两章看來,便曉得孟子使人善學夷惠處,又曰善學夷惠者,當學其清和,不可學其隘與不恭,此説得矣。然論到孟子願學孔子意,不惟夷惠之隘不恭不可由,即清和亦不足由也。纔説清和,便不覺隱然有隘與不恭之意相隨而來,所以孟子直言君子不由,固未嘗曰當學夷惠而去其隘與不恭也。
邵堯夫似柳下惠。
語類 柳下惠‘是他玩世,不把人做人看,如“袒裼裸裎於我側”,是已。邵堯夫正是這意思,如皇極經世書成,封做一卷,題云:“文字上呈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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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孟論伯夷不同。
精義 伊川曰:‘孔子之時,道雖不明,而異端之害未甚,故其論伯夷也以德;孟子之時,道益不明,而異端之害滋深,故其論伯夷也以學。道未盡乎聖人,則推(以)〔而〕行之,必有害矣,故孟子推其學術而言之也。夫闢邪説以明先王之道,非拔本塞源不能也。’○楊氏曰:‘夷惠之風,足以廉(頑)〔貪〕[2]敦薄,故可為百世師。論其學則必至于隘與不恭,此君子所以不由也。’